冲突再起

陈向天自周三那次就时不时警惕着骚扰,可越风和张安成看出他的想法,故意折磨他,动手时他以为接下来要挨操了,可又偏偏止住手没了下文;而他以为可以放松时,他们继续了——真是噩梦。

他在二人间尽力周旋,偶尔挑拨一下他们的合盟,希望能扩大他们的矛盾。

但陈向天显然忘记了一件事——

周五下午就上到三点半,这次越风又没有跟着上课了。而课程一结束,张安成便要求陈向天履行承诺。

“……什么承诺?”陈向天已经全然不记得自己答应过他什么。

张安成皱起眉,“那天难道是你骗我的?”他指了指自己门牙上的一小块缺口,那是之前陈向天打出来的。“负责。”他抬头,理直气壮。最近陈向天简直度日如年,每天都掰着手指头过日子,如果不是张安成提这一嘴,他还真要把这事彻底遗忘在记忆里。

两人对视片刻,他才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一拍脑袋,皮笑肉不笑道:“我差点忘了。”说着,用手抬起张安成的下巴——他发现和张安成有身体接触时,张安成会格外好说话——装作认真地瞧两眼,然后说出一句貌似真诚的话:“其实这个缺口也不是很大,我觉得不需要补。”

张安成因为身体接触而浮起红晕的脸顿时冷漠下来,陈向天的敷衍能力他已十足领教,“我预约好了。”他握着陈向天的手腕,往下一拽,那只手从他下巴上滑开。

“哪个医院?”

私立医院,他说出名字,接着迅速堵住了陈向天的话,“你不听话吗?”张安成镇定自若地地瞧一眼他的胯(陈向天顿时收敛起假笑),再一扯他的手,果然能拽动了,“跟我走。”

陈向天甩开他的手,“我自己会走。”他拉了拉袖子,遮住手腕上的红痕——昨天他又被教训了一顿。

张安成牙缺口的确不算大,大致四十五分钟就解决。但他补完牙了还不算,硬是要陈向天去做个全身体检。陈向天对此烦不胜烦,但碍于贞操锁只口头反抗一下,最后还是要听从“上级”安排。

张安成并没有告诉陈向天这是他二姐开的医院,也不认为他有什么知道的必要。而今天除了补牙,另一件要做的事便是拿到陈向天的体检报告。他眼神幽幽地看着自己拍下的陈向天抽屉里药物的照片,心想:还要把这些抗雌激素的药帮他换掉。

最后回到宿舍时黄昏已经快过去了,越风貌似等候多时,他坐在床边,一见陈向天进门,问句就劈头盖脸地砸过来:“去哪了?怎么不和我说一声?消息也不回一下!”

给你上坟还得和你说一声?问你爹呢问!陈向天心里骂着,敏锐地注意到越风似乎有些焦躁。他面上一抿唇,直接把锅推给张安成,“……张安成叫我陪他去补牙。”他侧身,亮出被挡在他健壮身材后的张安成,“他催得急,叫我算了,”他的语速比平常慢些,“我在体检所以没看到消息……”

张安成微一抬头,神情似笑非笑,明白陈向天在拿自己当盾牌,本想拆台。但陈向天反手拽住他的手,微微扯了扯——碍于身位,越风并没有看见他的小动作。

被他拉着小指,张安成心想着狡猾,不满足那微末的接触,直接握住了他的手,还轻轻挠了挠他的手心。得寸进尺。陈向天心里啐他一口,勉强忍了下来。

越风嘴角冷冷一扯,视线扫过张安成,似乎在心里给他记上一帐。陈向天每次挨过训就会乖一些,这让他下意识地相信陈向天说的话。

发丝滴着水的乔贝吹着头发,吹风机的声音呼呼作响。他把整件事看得一清二楚,明白陈向天在挑拨越风和张安成本就不稳固的合作,觉得眼前三个人像是在演戏,而他是唯一的观众。

最好别管,省得被扯进去。这是乔贝看了三周连续剧得出的唯一结论。明天就是国庆,他早早收拾好行李打算回家,而之前这个时间点也准备好的陈向天现在却是被越风和张安成给拖住不得行动——乔贝抿唇一笑,正好和陈向天的视线对上。

先走一步。乔贝对他做出口型,本就明艳的外貌因为笑容更是光彩夺目。

陈向天朝他狠狠一瞪眼,乔贝则一扬头,不再关注他们,姿态充满胜利者的光辉。而越风注意到他们的无声交流,轻轻一声嗤鼻,觉得这对情敌也算是默契十足——陈向天不说,他也查得出来。陆振明是乔贝的养父,他们间的关系一想就了然。

不过,陈向天肯定是没机会了。越风料定陈向天会被张安成死死纠缠,他冷眼看着陈向天被张安成拉着坐下,真想把某张姓舍友这几学期的所作所为拿给自己的父母看看,他们认为的别人家的孩子也就这德行!

还让他们一间宿舍,让他向张安成学习?越风攥起手指,心中不断腹诽,学什么,难道学偷窥的一百零八种方式?学怎么强奸别——哦,这个他已经会了。

被暗中鄙夷的张安成并不在意其他人的想法。他紧握陈向天的手,把对方稍有凉意的手捂出热度。

陈向天想要收回手,但张安成略带警告的眼神让他停下了动作。

“你国庆要回家吗?”掌心的纹路被不断摩挲着,陈向天听见张安成这么问,他斟酌着话语,“大概,不过看有没有突发事件……”希望乔贝突发通知要训练回不去。陈向天开始漫无边际地遐想。

“有突发事件,”张安成微地蜷手,将陈向天的手握在手里,“去我家吧。”

陈向天看向他。

“我家里人都很少回来,”张安成纤长的睫毛微微一颤,垂着眼眸,他细长的脖颈好像一只手就能握住,显得纤弱无比,“你可以睡在我的隔壁。到时候我们一起看阅兵的直播,我也能带你去景点玩,我知道有一家川菜馆做得不错,应该很和你的胃口。”他的语气淡淡,但眼睛熠熠闪光,已经在畅想未来。

陈向天身体貌似不经意地向后靠了靠,“嗯……听上去不错的样子。”他避重就轻的回答显然没能让张安成满意。

但不等张安成说话,越风就悠悠开口:“你敢和陈向天一个人呆在一起?哈哈,你就不怕他掐着你的脖子威胁你——”他骤然止住话,耐人寻味的笑容在面上浮现。

这算不上是污蔑。要是密码仅在越风或张安成种的某一人手里,陈向天说不准早就动手了,只可惜他面对两人,双重的控制,这重重桎梏让他不敢贸然下手。

张安成并没有理会越风的话,他把玩着陈向天的手指,等待回应。

越风又自顾自地插入他们之间的话题,“不行,他不能去你家,他要回去。”这句话把宿舍三人的视线都吸引过去,其中乔贝的眼神尤其严肃,似乎在质问着什么。

“我要跟你一起回去,现在就可以走。”这句话是对着陈向天说的。越风没有解释原因,笃定的态度说明他不会更改决定。张安成不悦皱眉,眼中似乎烈火翻腾,而陈向天的神色惊疑不定,根本把握不住他的心思。

越风把手机夹在指间,笨重的白色扁方块像只翩跹的蝴蝶在他手上飞了一圈,又被抓回到手心。霎时,他眼角带上微地笑意,话语促狭,“怎么,向天你不欢迎我?”

“你不喜欢我,”他做出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夸张地捂住心口,“我心都碎了。”陈向天微微侧目,似乎有些反胃。

牵扯到个人利益,乔贝终于插入对话,“陈向天没说要回去!”他关上吹风机,呼声骤然一停,像只急着维护领地的猛兽,第一个张开了獠牙。

陈向天横他一眼,知道乔贝不愿自己回去分薄老师的注意,心中冷哼一声,不就是比他多认识老师几个月,不就是老师的养子——“没错,”张安成忽地攥紧了陈向天的手,“他没说要回去。”

“是,”越风轻轻一点头,“也没说要和你回去。”做作的姿态收起,面色冷淡,那不自觉挺直的背脊显得他气质端庄起来,“你的意思呢,陈向天?”

这下皮球踢给了陈向天,眼见着宿舍三人的视线都朝着自己看来,他暗道不好,立刻装作有些仓皇的样子,被张安成抓着的手还微微往回缩,“……随便你们,”话语微一停顿,他一咬牙,仓皇又隐去换作不忿,“我操他爷爷的有决定权吗?!”他的伪装很好,只有和他斗争数年的乔贝发现端倪,不禁拿眼角斜他,被陈向天眼角微地一眯,示意住嘴。

焦躁的情绪使越风没看出不对,他和张安成再次对上视线,两人关系本来就不怎么样,这下他们间气氛更是火药味十足。张安成攥着陈向天的手力道松了一松,陈向天却没立刻收回手,而是静静等待事态发展,准备随时火上浇油。

宿舍静了几十秒,越风和张安成一直对视着,好像两个看上同一只猎物的猛兽在盘旋着相互试探,等待对方露出破绽。

“张安成,你这小身板挨不住陈向天几下,还是算了吧……”越风今天格外地心急,一进门时陈向天就有所感受,现在的对峙他也率先开了口。

而且要走也可以明天走,为什么要今天?陈向天察觉到不对,他需要知道原因,这样就可以在宿舍即将爆发的争吵中更加灵活。

越风说完就站了起来,向前两步,视线看向陈向天,“走啊,你不想见到陆振明吗?”他眨眨眼,用着仿佛理应如此的语气。

感受到陈向天微微一怔,似乎意动,要抽离自己的手。张安成按住他的肩膀,将人压回座位。他的神情更加冰冷,同样站起来,即使身高比越风低了半个头,也不见他有所惧怕,“他要跟我回去。”陆振明陆振明陆振明,这一刻,他无比厌烦陆振明这个名字。

越风冷冷一瞥,“人家有家,和你回去做什么?”话完,他睁大眼睛,微张唇瓣,装作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转而低声讽刺,“你没有家?真可怜……你家里人都不喜欢你——”

张安成猛地扑了上去,一下子就打断他的话,越风没料到他会动手,猝不及防地被揍一拳在脸上。张安成的拳头意外的有力,将他打得撇过头——越风啧一声,反应迅速,一个抬膝撞在张安成的腹部。

他们两个打起来,结果是毫无悬念的,越风肯定会赢,但张安成却一点也不在意身上受了多少伤,一个劲地冲上去

乔贝没想到事态会发展的这么快,眉尾微一挑,眼角余光看向陈向天——这人最冷漠,看着张安成被揍到吐血甚至表情都不带变一下。陈向天发觉越风愈加烦躁起来,到后面力道都毫不收敛……他不想回家?陈向天若有所思,猜测他家里给了他不小的压力。

眼见着张安成站不起来了,乔贝犹豫一下,还是上前拦住了越风,“差不多得了,你想打死他吗?”越风又是给了张安成一脚。

“可不是我先动手的。”越风一扯嘴角,牵动了面部的淤青,眉头皱起来。想要擦掉嘴角血迹的手刚抬起便凝在了半空,他又缓缓放下手,视线凝在走向倒在地上的张安成的陈向天身上,神情骤然变得阴冷。

陈向天将他拽了起来,那白净的衬衫上遍布斑驳的血迹,张安成肤色苍白的手微微颤抖,脚步不稳,栽进他的怀里,神情委屈又兀自坚强。他小声地抽着气,额角的汗止不住地往下流。

“怎么?”越风勉强勾起笑,“你不想见到陆振明了?”那眼神像是萃了毒般恨恨。陈向天微微皱眉,觉得他情绪不对。

听着一直被提起的陆振明,乔贝都有点想和他打一架了。

这时,门传来叩叩两声,打破了屋内僵持的气氛。乔贝看了看一动不动的三人,白眼差点翻上天。没一个顶用的,他嘀咕着开了门,不知道门外的人说了什么,他让出位置:

“越风,找你的。”

越风不耐烦地回头,见到门口站着的几人,神情一变,嘴角的笑彻底拉下。来这么快。他呼出一口气,身上的伤隐隐作痛,最后瞪陈向天一眼,转头就走向门口。

“林助理,你很 听 我爸妈的话啊,”他站在门前,手扶着门,张牙舞爪,把宿舍当成自己唯一的领地来维护,讽刺的声音丝毫不掩饰,“提前这么久到。”

带着黑色细方框眼镜,身着西装的中年女子温温柔柔地笑着,身旁几个身材高大的保镖站在她的身后——全是为了防止越风逃跑的人。

“不好意思,这是越总的要求。”她客气地说,想让越风安分地跟她离开。

越风嗤之以鼻,微侧头,眼珠向右一转,“不急,”声音变调似是在压抑情绪,林助理顺着他的视线向屋内一看,就见到被陈向天搀扶着的满是血迹的虚弱的张安成,“你可以想想怎么帮我善后了——哈。”见表情终于变了,面上流露出惊讶的林助理,越风终于发出一声笑,他捂着嘴,眉飞色舞,神色有些克制不住的张狂。

林助理的越风居然把张家的儿子打了——就算他不受宠——她闭了闭眼,深呼一口气,“这件事我会通知越总的,”林助理沉声道,“但我今天的任务就是带你回去,”她一伸手,“请。”

越风知道自己没得选,挺起背没再回头,迈着大步走了。几个保镖立刻跟上去,林助理揉了揉太阳穴,一抬头脸上又挂起职业的笑容,她柔声安抚面前几个越风的舍友,递上名片,对张安成态度诚恳地道歉——她也算越风半个监护人了,从小到大帮越风收拾的烂摊子简直不要太多。

张安成听她说话,面上的神情却没甚波动,颇为意兴阑珊,淡淡表示这件事随便她们怎么处理。他已经预知家里人的反应:那就是不会为他纠结到底。他态度冷淡,拒绝后便不开口了,视线一直放在陈向天身上。

林助理显然也是明白的,几声感谢,接着暗示陈向天和乔贝不要声张这件事,话中隐隐承诺会给一笔不小的封口费。给张安成叫了救护车,各方面都处理好,她才转身要离开。

陈向天扶着张安成的手,心思活络起来,这是一个很好的时机——或许可以直接告诉这位助理关于越风对他做出的事,嘴一张,他想喊住她,刚说出口的话却是变调了的痛呼,骤然弯下腰,神情扭曲。

“没事——”,手揽住他的腰,清淡的声音从上方轻飘飘地传来,落在他不断战栗的背脊上,“他胃病犯了。”那声音仿佛如有实质,将陈向天压垮了,他呜咽一声,缓缓半跪在地,短短十几秒就冷汗遍布。

脚步声逐渐远去,乔贝啪的一下关回门,看着地上的血,觉得今天真是一地鸡毛。

张安成渐渐蹲下,他浑身都在痛,鼻腔似乎是被血堵住了,呼吸有些困难。他捧起陈向天的脸颊,“别乱说话啊……”那眼神缱绻,泛着一层水雾,他细语呢喃道,“怎么就不长一点记性呢。”那只手捏了捏陈向天的耳尖,姿态亲密。陈向天神色恍惚,过于强烈的电击使他大脑放空,刺痛到麻木,身体颤抖着,他不受控地跪倒在地。

乔贝听着他不自觉吐出的哀声,呼吸悄然缓和,尾椎骨奇妙地升上一股酥麻的感觉,用食指指甲刺着指腹,力道大得将柔软的肉压出一道深印,他骤然的开口打断自己心中隐隐泛起的涟漪:“……张安成,你别弄他了。”他偏过头,陈向天那结实的肌肉不断颤抖的肩背从视野里消失。

乔贝浑然不知自己声音暗哑。

张安成手腕肿起一大块,神经质地一下一下抚摸陈向天占满汗液的后颈,他呼出一口气,忽视作痛的胸腔,压低上

身凑到陈向天的嘴边,聆听他细碎的、不成句子的骂声和呜咽。

“别把别人扯进来,”他将脸埋在陈向天的脖颈处,鼻尖蹭过他的耳垂,失色的唇瓣微微张合,“不然我就把照片放出来了哦……让所有人都看到你发骚的样子、这样、呼,……”眼神已经迷离,显然是因为伤势有些昏沉,他晃神间让陈向天夺过手机关掉电击。

陈向天倏地坐在地,手肘仓皇地磕在地砖上,颤抖着撑起身体,张安成昏在他身上,而他的脑子同时也都晕乎乎的,胸膛如海浪般起伏,张着唇尝到了溜进嘴里的汗水,咸涩的味道从舌尖一直蔓延到心里。缓过气来,他毫不留情地推开张安成,被电到发慌,脑子只可悲地庆幸这次没有失禁……

为了躲避自己的悸动,乔贝早就爬上床去,不管两人的死活。

很快,张安成被人送到医院去,宿舍安静下来,陈向天坐在床上,手脚发软,有一种劫后余生的错觉。

喂。乔贝突然的开口打破了宿舍的安静,他似乎把自己埋在枕头里,声音闷闷,陈向天沉默着等待他的后话。大概沉默了十几秒,乔贝才再次开口:

“要反抗就乘早吧……”

他当然知道陈向天一直都明里暗里地抗拒那两人,可乔贝依旧觉得陈向天还是对自己的处境认识不够深刻,这个人顾虑太多,想保全面子又想着学业,这样下去难免会走向失败的结局——乔贝斟酌着语气,“再不快点……”他的话半遮半掩,没了声音。

乔贝总有种预感,陈向天要是继续和越风、张安成纠缠下去,下场绝对会很惨。他莫名想起陆振明前些年从野地挖来的花草——在毫无保障的贫瘠的野地能自由生长的花草栽进装着沃土的花盆,没养几个月就被精心照料死了。陆振明当时心疼坏了,直道自己该放个大点的花盆的模样还在他脑里打转。

……那你他妈的倒是帮我啊。脑子被电晕乎的陈向天骂他一声,泄气似的把张安成的手机摔在地上。他尝试解开贞操锁,但没有用,app里居然没有解锁这个选项。

陈向天没有理解他的意思。这让乔贝怜悯似的一抿唇,住了嘴,但心里还止不住嘀咕:陈向天死定了。但转念间,他的心又安定下来,至少没人和他争陆振明了。这么一想,乔贝突然就有些期待陈向天快点被管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