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真是越来越出息了】

张延月浑然不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事,他只知道自己还等着家主和宋宜回来,结果打游戏打到一半直接昏睡过去,再醒来就已经是大清早了。

张延月伸了个懒腰,草草洗漱过后轻手轻脚地迈出房门,往一楼望了一眼发现只有宋宜坐在餐桌旁用早饭,不见郁重岩的影子。

他扒在楼梯扶手上,双手拢在嘴边向下打招呼道:“宋哥——早上好。”

经历昨天一晚的折腾,宋宜此刻有些形容憔悴,但坐姿依旧端正,他抬头看张延月,笑着回道:“早安。”

张延月来到宋宜旁边拉开椅子坐下,仆从立刻给他端来的温度适口的早饭,张延月边用餐边口齿不清道:“家主呢?”

宋宜无奈道:“用餐注意仪态,家主有事出去了,这两天大概不回来了。”

张延月平时散漫惯了,除了郁重岩的说教一概只是敷衍地点点头,他又低头吸溜了两口粥,眼睛转了转:“那正好,我也出去一趟,万一家主提前回来,宋哥千万给我保密,就说我去我哥那住了。”

宋宜给他扫学校里烂摊子习惯了,只觉得张延月到底比秋煜心里有数,因此也不拦他,只是有点不放心:“去外头注意点身份,别总是惹祸。”

张延月拎起自己的小背包:“一定一定!”

……

不同于长瑰这种寸土寸金的商业中心,长棱星则是常京星系里知名的工业城市,拥有着庞大的常住人口和繁华的夜间灯影,是更多帝国普通公民的集中地,甚至还有一片区域被称作“贫民区”。

张延月下了民航星舰,又搭载便利的短途飞艇来到长棱城市中心的一处雄伟典雅的古典建筑前。他不是头一回来长棱星的拍卖场了,轻车熟路地刷了终端,拉下黑色的口罩,安检进门。

高挑复古的穹顶,花纹繁复的立柱,残留着雨后水痕的花岗岩石砖,无一不体现着此处深厚长久的岁月积淀。场内灯火璀璨,围绕正中央的高大雕塑,均匀散布着无数细脚的圆形展台,站台上则投影着接下来所有待拍藏品的立体影像,供所有在场宾客进行预览。

张延月在一枚戒指的展览台前驻足察看,手指一点触动了一片水波似的涟漪。在众多藏品之中,这枚戒指朴素得平平无奇,唯有镶嵌的微绿晶石点了一分亮色,因此只被放在边缘的角落里。

“张延月?”叫住他的女人穿着合身的礼服,一看就是经过精心打扮的,话语带着明显的嘲意,“怎么了,就你一个人来?前些日子不是还挺受宠吗?”

张延月的视线离开戒指,转头斜她一眼:“我想来就来,有你什么事,有空不如先拎清自己家里那点破事吧。”

张家这些年生意做得不错,连张茵也攀高枝嫁了个旧贵族的子弟,不过那人花名在外,即便联姻之后,依旧泡在外头的胭脂粉堆里,张茵哪怕心里有怨气,为着张家明面上也得奉承着那位公子哥。

张茵施施然道:“再不济我也是明媒正娶,不像你以色侍人,谁知道以后郁家主会不会……”

听了这话,张延月忽然转过身来,他深栗色发丝微卷蓬松,唇红齿白的模样很有欺骗性,露了一个笑脸,打断张茵装腔作势的发言:“那既然都嫁人了,就少盯着我痴心妄想进郁家了。”

张茵脸色忽得变差。郁重岩年纪轻轻就当上家主坐拥权势,相貌又雅正英挺,比起同辈早已胜出太多,前些年张家的确明里暗里送过一些人给郁家,半点水花都没有溅起来,这其中包括张茵在内,多少人是嫉妒张延月这样一步登天的好运的。

而她嫁的说得好听是贵族,实际上早已败絮在内,张家人又各怀心思,多少人等着看她笑话,远比不上张延月如今的地位稳固光鲜。

她不忘端着副贵妇人的姿态,咬牙说:“郁家主还不知道你两副嘴脸吧,他要是知道你是个两面三刀的贱人……”

张延月忽然转了转手腕,嗤笑一声,女人看他动作,话还没说完,顿时被吓退半步。张延月没教养的形象可谓是深入张家人的心里,成年后唯一一次回张家还是为了索要他父母那一份的财产,毫不把所有张家长辈放在眼里,打女人这种事谁知道他做不做的出来。

张茵那一步退得太大,已经有人注意到他们两人所在的角落。张延月毫不在意,冲她嚣张一笑:“酸死了,好姐姐,能怎么办呢,郁哥就是喜欢我这款的。”

张茵彻底失了耐心,脸色一黑,指着他道:“你等着。”

女人匆忙地踩着高跟离开,张延月掏出终端啧了一声,不耐烦地发着消息。

【海盐动物】草 真晦气 才出门就碰上张家的狗了

不知道林声那头是不是正忙,一直到拍卖会开场,都没有回张延月的信息。

宾客三三两两地落座,张延月捡了一个稍空的角落,拉上自己的口罩,打开展览面板,手指在蓝屏投影上迅速滑动,搜寻着戒指的出场序号,作了个标记。

这枚戒指是他母亲的遗物之一,当年就是靠当了这枚戒指,找黑市伪造了一份虚假的乘客信息,

才坐上星舰回了常京。

才卖了一万星际币的戒指,起拍价却是五十万。张延月手里靠着酒吧有些闲钱,懒洋洋的出了价,倒数即将结束时,却忽然有一个八十万插入队列。

张延月一愣,立刻反应过来,眉毛微微蹙起,出了一百万。

竞拍价在一来一回之中迅速涨高,原本在大厅闲聊的人也停了下来。

“就这戒指也能拍一百六十万?”

“有人在恶意抬价吧。”

“你看,两百万了。”

张延月微微咬牙,都不用猜,就知道是张茵在故意抬价。

新的价格还没按下,戒指下方的投影一波动,忽然数字就多了一位。

是一千万。从两百万一下子跨越到一千万,大厅掀起一阵小小的喧哗,拍卖师熟练地检查后台,并告知宾客没有发生系统错误。

张延月一双漂亮的眼睛映出蓝盈盈的光,他紧盯着那串数字,烦躁地磨了磨牙。

这个女人可真够烦的。

戒指完全不值这个价,他不打算吃这个闷亏,索性放开双手,没再继续出价,但心里头的火却压不下去。在他幼年赶他出张家侵吞他父母的资产,现在又嫉妒他当上郁家家奴给他下绊子,没完没了和一群苍蝇似的恶心。

张延月开了郁家在长棱竞拍会的权限账号调出拍下客户的房间号,沉着一张脸带着一腔火气迅速上了二楼。

门口有两个人侍立两旁,他们显然是认识张延月的,故双双对他躬身以示问候。张延月看都不看他们一眼,直接与他们擦肩而过。

“给我滚出来!”张延月一脚踹开门,巨大的响动让门左右立着的两个人都吓到了,纷纷回头以震惊的眼神看这位小少爷。

踢开门后,张延月看到屋内的人,脑子已经一瞬间就懵了。

房间里的两人西装革履,惬意地坐在巨大的单向玻璃前,丝毫没有被这样的动静惊吓到,依旧该喝茶喝茶,对着下一件拍卖品鉴赏一二。郁重岩稍向后仰,两条长腿交叠着,泰然自若。贺洲则将茶盏重新放下,在一片安静中发出一声轻微的磕碰。

林声原本正跪在贺洲腿边捧着茶碟,被破门而入的响动吓得手颤了颤。他回头看到闯入之人居然是张延月,一脸错愕之后迅速地低下了头。

郁重岩眉眼清正,看向他时,那双眼睛沉静得像一汪冰水,将他给刺得清醒了。

张延月被那一眼看得浑身一抖,表情顿时僵在脸上,感觉自己在做梦一样,被雨淋透了,瞬间哑了火。

完了,完了。他哪知道抬价的是自己家主啊!家主又为什么要故意抬他价啊!

张延月刚刚在气头上没注意,现在才忽然意识到,难怪刚刚外面的警卫不拦他,原来都是自己人。

眼前两位家主坐着,林声又跪着,他哪敢在门口这样不知规矩地继续杵着。张延月很没出息地膝盖一软,迅速跪下,连膝行都不敢,四肢着地赶紧爬到了郁重岩脚边,腔调软绵绵地认错道:“我错了,家主。”

见张延月从气势汹汹迅速转变为跪爬的服顺姿态,刚才有多凶,现在就有多卑微,此时屋外的两人贴心地再度关上了门。

张延月的目光紧盯着地面,他听见头顶传来一声轻笑,吓得他浑身颤了一下。

“装模作样,”郁重岩悠哉地抬手转了转盏盖,“真是越来越出息了,我看现在秋煜胆子都没你大,几天没挨打,就皮痒了是吧?说说看,错哪儿?”

男人熟悉的手掌钳住了他的下颚,将张延月的脸强行抬起来,拇指按揉过下片唇瓣,微微瞧见了里头的贝齿。

张延月知道自己的屁股今天肯定好不了,头皮发麻,闭了闭眼,老实交代道:“出言不逊,冲撞惊扰了家主。”

家主的动作温柔,张延月却越发紧张,全身都快僵直到脖子了。张延月满心后悔刚刚的冲动,十分担忧自己的乖巧形象一朝破灭。

郁重岩却没什么大反应,其实自从知道张延月那几年的斑斑劣迹,他就已经明白。如果宋宜是一只被遗弃的家猫,那张延月就是不小心跳进他院子的野猫,虽然怕疼又娇气,却不妨碍他四处去撒野,要是真被追着打了,还可以来他这边可怜巴巴地寻求庇佑。

外界和牢笼之间,小猫摇着尾巴钻进了后者,十八岁时还不知天高地厚地爬上了他的床。本来他不喜欢有野性的东西,但是对这依赖他的小孩儿,还是网开了一面,毕竟他瞧着自己时那种期待又欣喜的眼神,做不得假。

郁重岩松手,反而气笑了:“交代完了?”

张延月傻了三秒,突然意识到一个大问题,他今天是偷偷摸摸来长棱的,可没和家主报备过!

“盐盐没报告擅自外出……”张延月勉强维持笑脸,心里不停地念叨,家主喜欢乖的,家主喜欢乖的。他深吸一口气,再睁开眼睛时已经湿了,眼睛蒙上一层水纱似的,抬头望着男人:“家主,我知道错了,真的,保证没有下次了。”

郁重岩的神情依旧清淡,挑了挑眉,轻轻拍了

拍他的脸,力度很小,连着几下,把张延月拍得呆愣愣的,才训道:“别卖乖。”

就算是私自外出那也有大小之分,长棱的竞拍会闻名常京星系,加上长棱本就人口密集,来往人员繁杂,治安并不稳定,他自个儿偷偷摸摸来这种危险地方,那就算是踩了红线了。

这是罚定了,张延月神经高度紧张,扁了一下嘴,差点先哭出来。

林声在一侧始终跪得规矩,视线都未曾往旁边扫一下,唯有微微发颤的睫毛证明他正在听张延月这头的动静。

张延月眼前的长腿从交叠变成放下,他听见郁重岩侧首说话:“借点东西。”

贺洲懒洋洋地回答:“左边柜子第二格。”

光亮的皮鞋微微抬起,踢在他大腿上:“自己去拿。”

张延月爬到柜子前,从里面捧出一条透明塑封的细长热熔胶棒。这东西看起来细,但杀伤力强,远超荆藤一类的刑具,留的印子能痛他一个星期不在话下。

他是知道贺家规矩重,没想到随手一掏就是这种东西,他捧着刑具的手微微发抖,心情太过震惊,他哥难道平时就挨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