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孙菲菲的过去

凌晨四点。

孙菲菲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她烦躁的从床上爬起来,看了一眼床头闹钟时间。

这个点敲门的,想也不用想就知道一定又是那个讨人厌的家伙。

她随手从衣柜里拿了件外套披在身上,又不紧不慢的走到卧室打开大灯。

外面的人似乎等的不耐烦了狠狠地踹了几脚门,她才磨磨蹭蹭过去开了门。

刚一打开,唐知深就顺势倒在她身上。胳臂架在她肩头,下吧抵着她头顶,几乎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在她身上。若不是他另一只手还扶着门沿,孙菲菲觉得自己肯定会被他撞倒在地上去。

孙菲菲被他带的一个趔趄往后退了一步,险些摔倒,迫不得已拦了他的腰。

他似乎很累,大衣袖口被他挽起来了,衬衣的前襟敞开着,领带歪歪扭扭的挂在脖子上,呼吸间都带着浓烈的酒精味。

孙菲菲脑子里瞬间闪现出一个词,“衣冠禽兽”,在适合他不过了。他平时极少穿的这么正式,想来是刚应酬过来的。

唐知深瞟了一眼吃力搂着他的女人。紧咬着下唇,因为被吵醒还不满的皱着眉头。这么反倒愉悦了他,侧着身子故意贴近她的脸戏谑道:

“怎么这么慢才开门,莫不是里面藏了男人?”

才挨近便闻到她身上熟悉的香味,也不知道用的什么牌子的沐浴乳,她好像特别喜欢这个味道,淡淡的馨香闻起来倒很舒服。

孙菲菲听了他的话更是一肚子气,这么晚过来扰人清梦他还要戏弄她。

唐知深靠的很近,说话时喷出的鼻息全扑到她脸上,弄得她痒痒麻麻,期间更是散发出一股令她作恶的酒味。她实在受不了他口里的酒气,扶着晃晃悠悠的唐知深走进了卧室,稍稍用力扯开他箍着自己的手,咬牙:

“唐知深,你也不看看现在几点了。下次再这样别进来了,直接睡外面吧。”

他没了支撑直直的倒在床上,浑浑噩噩的欠身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好,也不管自己外套鞋子都没脱,抓过一旁的被子盖在身上,半张脸都窝进里面。

被子里面暖哄哄的,还残留着她身上的香味,他舒服的想就这么睡过去,过了一会才漫不经心道:

“脾气渐长啊,孙菲菲。别忘了这房子是谁出的钱。”

“......”

没听到她的回应,他翻个身又不依不饶起来:

“把爷伺候好了,你才有钱住这知道吗。”

“......”

唐知深侧倚着头,看她默不作声的帮他把脱掉的鞋子摆在床底,屋子里光线不那么明亮,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见她不搭话又恢复到平日里正经无趣的样子,他也没了兴致,眯着眼睛睡过去。

孙菲菲关了床头灯,轻轻关上门走出卧室。

只有一张床,平时他把床占了她会睡沙发,但她现在了无睡意。

夜色漆黑,昏晕的月光倾泻在冷落寂静的街道。偶有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

孙菲菲给自己倒了一杯热水,安静坐在凳子上发起呆。

唐知深说的没错,租这间房子的钱是他出的,读大学的学费他也帮她付了。她不过是寄生在他身边的可怜虫罢了。

孙菲菲16岁的时候父亲抛弃了她和母亲榜上一位有钱女人。

那天正好是大年三十,家家户户都在准备年夜饭。孙菲菲坐在矮凳上帮妈妈洗菜,凉水刺骨把她的手冻得又红又肿,她时不时得拿出来放到嘴边哈气。

正准备把洗好的菜拿到厨房时,外面响起了敲门声。她把菜篓子放到地上,湿手在衣服上拍了拍便去开门。

门外站着两个陌生的男人。

见出来的是个小女孩,两个男人朝着屋里望去。

高个子的问她爸妈在不在家,她朝厨房方向指了指,告诉他,妈妈在厨房。两人便越过她走到厨房。

她也好奇屁颤屁颤的跟过去,扒在门口想听听他们说什么。

奈何屋里的人刻意压低了声音,她什么都没听到,反倒看到妈妈的脸色越来越惊恐,最后好像承受不住什么竟开始哭起来。

后来她才知道,爸爸借了高利贷去赌,结果输的血本无归。

放高利贷的逼着他还钱,扬言还不了钱就要砍掉他一只手。他被逼的走投无路偷偷把房子抵了,人也不见了。

村子里的人议论纷纷,说孙家的男人勾搭上城里有钱的女人,把她们母女抛弃了。

那两个人通知她们尽快搬走就离开了。留下她妈妈一个人哽咽的喃喃自语:

“以后可怎么办啊。”

那时孙菲菲意识到,现在自己是妈妈唯一的依靠。她走过去紧紧的抱着她,告诉她还有自己,以后她两相依为命。

孙菲菲的妈妈是土生土长的乡下人,没读过什么书,年纪轻轻就嫁给了她孙爸爸,婚后也只是待在家做农活干家务,相夫教女。可以说她没见过什么世面,这事对她来说就好比天塌下来,但她还

得顶着。

晚上母女两吃着在家的最后一顿晚餐。

桌上的菜都是她爱吃的,可她心理五味杂陈,没胃口。妈妈见她碗里的饭没动几口,也放下了筷子,握着她的手,安慰说:

“崽,妈妈已经联系了A市的一个远方亲戚,他答应让咱们先去他那住一段时间,等赚了钱再搬出去。吃完饭你把行李收拾一下,明天一早咱就出发。”

她懂事的点了点头,什么也没说。

夜色渐深,门外传来一阵嬉闹声,几个小孩围在一起放烟花。

往常孙菲菲也会去买街头小卖部几个烟火一起玩,看着手里的烟花碰的一响,绽放在空中,整个心都好像被照亮了一样。

等她搬走后,这些熟悉的景色,一起长大的邻里都看不到了。

这时又听到敲门声响起,是邻居王晓兰叫她出去看烟花。孙菲菲心不在焉的开了门,完全提不起兴趣。王晓兰一眼就看的出她有心事,拉着她坐到门口台阶上,问她发生了什么事。孙菲菲便把下午的事跟她讲了一遍。

王晓兰认真听后很震惊,但更多的是担心。她要搬到城里,以后估计很难有机会见面了。

那天晚上,孙菲菲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怎么也睡不着。临近三更才慢慢有点睡意。

第二天一大早,妈妈就把她叫起来,拖着行李,赶最早班巴士准备投奔A市表亲江家。

虽说是表亲,但其实两家甚少来往。

孙菲菲的外婆年轻时是有名的星沙镇一枝花,容貌秀丽丰韵娉婷家境也好,追求者数不胜数。

几乎每天都有媒人上门说亲。

后来名气传到隔壁陶园镇,陶园镇最有钱的江家老太爷从媒婆那里打听到外婆的八字跟自己儿子江华的很合,于是第二天便携儿子上门提亲。

双方长辈见两人门当户对郎才女貌,满意的不得了,认定这是上天注定好的姻缘,于是一拍即合,就这么定下了这桩婚事。

那时还推崇“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即使孙菲菲外婆千万不愿意也无可奈何。

外婆嫁入江家后,第二年便给江家生了个大胖儿子,江老太爷很是高兴,更是吩咐下人好好照顾她们娘俩。

江老太爷的儿子江华表面斯文上进,内里却是个不折不扣的纨绔子弟,不务正业经常混迹风月场所,导致身体虚弱,三十多岁便早早去世了。

儿子的混账儿媳的容忍江老太爷多年看在眼里,他体谅儿媳年轻,在儿子死后一年便准许她改嫁。

不久孙菲菲的外婆结识了当时刚当兵回来的江险军,江险军左手被子弹打穿截了肢,村里女人嫌弃他身体残疾,不愿意嫁给他。她却不顾父母反对义无反顾跟他在一起了。几年后生下了孙菲菲的母亲。

婚后孙菲菲外婆常常会带着女儿去江家看望大儿子,两个同母异父的兄妹虽然年纪相差八岁但相处和睦。那时候两家联系还很紧密。可自从江老太爷因病去世,江家搬到市区后,两家几乎就再没了往来。

即便如此,江家搬走时留下的电话和住址,孙菲菲的母亲还是留在了家里。

江家现在的男主人即是孙菲菲外婆的大儿子江清,当年离开陶园镇后,江清用江老太爷留下的遗产开了一家小店子,做起了药材生意,后来生意越做越大,又创办了自己的公司,还在附近买了一栋别墅。

孙菲菲没有离开过星沙镇,身上穿的从家里带过来的旧衣服,灰色格子衫搭着大红色运动裤,脚下的白色运动鞋也因为常年踩在烂泥地里有些发黄。

她站在江家大别墅前尤其显得格格不入。就像是一只老鼠掉进米缸却被无数只猫盯着,不知所措。

保姆告诉她们,江先生带着女儿去岳父那边拜年了,明天才会回。让她们先在客房休息,明天等先生回来会帮她们安排。

当晚母女两躺在一张床上,妈妈叮嘱说,她们不是白住在这。江叔叔岳父那边的保姆辞职了,家里缺人照看,过几天她会过去帮忙。让她在这边好好听话,不要给江叔叔他们添麻烦。

孙菲菲听话的点了点头。

深夜,妈妈已经睡着了。耳边传来母亲规律的呼吸声,孙菲菲盯着天花板,想到以后要寄人篱下的过日子,脑子乱的要命怎么也睡不着。

又是一夜无眠。

一晚上没睡,第二天天一亮她就起来,跟着母亲下楼。正巧碰到正坐在客厅打电话江清。江清刚从岳父家赶回来,还没来得及换衣服。

江叔叔比她妈妈大八岁,常年在外奔波打拼使他看起来更显苍老。

江清看到她们下楼来便挂了电话,孙菲菲略显生疏的叫了他一声江叔叔。江清看了她一眼,礼貌的寒暄了几句,语气倒挺亲切不似外表那般冷漠。

他妻子十年前去世的,留下年幼的女儿和父母。他原想将两位老人接过来一起住,也方便照顾,可是两老年事已高,死活不愿离开老家。他只好找人照顾他们。前几天保姆辞职了,岳父那边身体又不好,拖不得太久,一时之间他找不到合

适的人。

眼下孙菲菲母亲的到来,反解了他的燃眉之急。虽多年未见,但在他印象中,这个妹妹小时候就温顺且能干,常被爷爷夸赞懂事。让她照顾两老他也安心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