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萧山美人

马车内,邱友檀将胡桃儿紧紧地抱怀里。胡桃儿便双手抱住他的背,一下又一下地拍着:“好啦,我不是还好好的嘛?别那么担心……”

邱友檀不说话。

胡桃儿就一直轻轻拍着哄他。

雍宓散人坐在对面,正在看画下来的阵法。她忽然瞪大眼睛,又拿来两张空符纸,左右同时执笔,画起来。

笔尖走走停停,接连报废数十张符纸后,雍宓散人总算勾勒完两张阵法。她举起两张符纸,将他们合在一起。

怪不得她没见过这个阵法,阵法汇编上也没有这个阵法,原来此阵是两个阵法叠加而成,可以称为母子阵。母阵取阴,子阵取阳,阴阳相合成了这样的阵法。若是按照原来的想法,这样的阵法运行起来会有许多灵力无谓损耗,但按母子阵理解,两个阵虽同时运行,但各成一体,则事半功倍。而所谓的半启动的阵法,实际上也就是母阵已启动,而子阵未启动。

那么,子阵的阵眼……

“桃儿妹!”雍宓散人唤道。

胡桃儿和邱友檀都抬起头来。

雍宓散人招招手,胡桃儿和邱友檀对视片刻,便走了过去。

“怎么啦?”

“说说你当时魂魄离体时入阵的经过。”

胡桃儿点点头:“我把意识都投入到铃铛里,感应到小铃铛在西北方,就去查看,不知不觉就魂魄离体了。我看到无数血气漫出,它们裹住了我,拉着我前行。先是从乾南入……”

随着胡桃儿讲述,画着阵法的符纸上一道蓝光亮起,慢慢前行,进入阵法,而后七拐八弯,最后到达了阵法中心。

“若你所说不错,这就是你入阵路线。”

“你方才说,你在铃铛那里看到两种不同的景象,一半永黑,一半血雨腥风?”

胡桃儿点点头。

“那你入阵过程呢?”

“入阵时,只有血气……”

雍宓散人了然:“这是母子阵,你的铃铛在阵中心,也是母子阵唯一重合的地方。你所见之景应该是母阵的投影。”

“投影?”邱友檀疑问道,“何处的投影?”

“我不知。母阵在哪里,就是哪里的投影。”

“母阵不在这里吗?”

“此处阵法是母阴子阳,故而你虽然能看见母子阵,但真正在这里的只有子阵,若是母阳子阴,则相反。一般而言,母阵和子阵方位相对,但这也只是一般情况。”雍宓散人解释道。

胡桃儿和邱友檀皆是门外汉,听也听不懂,但也囫囵吞枣记了大概。

“按这样的思路,那么这阵就要容易些了。子阵为献祭阵,可能的献祭点在这些地方,因为这些地方灵力涌入的效率最高。如果要拦下子阵启动,就得从这几处破阵。”雍宓散人拿着笔在符纸上指点。

胡桃儿和邱友檀纷纷点头。

“二嫂好厉害!”胡桃儿赞道。

“不厉害。只是突然试着往这方面想了想,以前和师父也这样尝试过……”雍宓散人摇摇头。

“二师兄都没看出什么来,很显然二嫂更厉害嘛!”胡桃儿笑道。

“虽然我们都走符阵一道,但他更偏向符,我更偏向阵,仅此而已罢了。无恕在符道上比我更加厉害。”雍宓散人谦虚道。

“那些人设下阵法做坏事,而后栽赃给我师兄。一定要将他们捉住!还二师兄清白!”邱友檀气愤道,“他们究竟为何要在魔云雪窟设阵?实在想不通。他们要献祭谁?”

“魔修行事,谁知道他们想什么。巴不得天崩地裂呗!”胡桃儿想来也气。

“这个阵法占地广大,恐怕献祭的对象不小,献祭的代价自然也是巨大的。”雍宓散人道。

“等无恕他们回来,一同商议吧。”

“公子喝茶。”

季疏台看了看眼前的茶杯,没有动作。

他不喝,澍香仙子也不动。

“什么茶?”

“萧山美人。”

季疏台暗中握紧了拳头:“你爱喝萧山美人?”

“我只有这一种茶。”

季疏台两眼紧紧盯着对面的女子,微微侧首:“你也可以选择不喝茶。”

“不喝茶么。”澍香仙子垂下眼,“公子不喝,便不喝吧。”

季疏台心知这女子跟他打哑迷,又道:“仙子莫非无茶不欢?”

“茶,本就是待客之道。”澍香仙子却不愿继续了。

“待客之道,也可以是水,是酒,甚至对弈一局。仙子何必拘束自己?”

“你又怎知主人不愿喝水,喝酒,不会下棋呢?”

季疏台不再试探。

“原是如此。那仙子寻季某何事?”

澍香仙子拿起茶盏:“觉得你眼熟罢了。”

季疏台不说话。

“北冥水深,公子还是安分点。”

“如今道泉宫上下,皆掌握于你手中。北冥水

深不深,仙子自然知晓。”

“我好心提醒,劝公子认真听了去。”

“你以何身份提醒我?”季疏台站了起来,向澍香仙子走去。

澍香仙子也站了起来。

季疏台比她足足高了一个头。

澍香仙子不由后腿半步。

“世人污蔑我二师兄是私放魔云雪窟妖魔的恶人,而你,不说是主谋,也是助纣为虐者,以何身份阻我?”

季疏台走近了,他突然放低声音:“因为我和别人不一样。”

澍香仙子大惊。

“这一环接一环,想必你们从我二师兄下山游历时就算计好了。道泉宫、圣天府,如今应该都被你们控制了。大计在前,就算我和别人不一样,也不足一提。你本不该提醒我,却为何提醒我呢?”

澍香仙子反倒冷静下来:“你多少猜得八九不离十了。不妨再多猜猜?”

季疏台看着她不说话。

澍香仙子道:“因为,我们有着共同的血脉。”

“母亲玉壶心,父亲阑珊月,我是母亲第一个女儿,苍浪海。你还有一个姐姐和哥哥,分别是明月戈与逐夜紫。本来还有一个小哥哥的,可惜一出生就去世了。而你,是母亲最小的儿子,母亲把她的代号传给了你。”

“你不应该,叫我一声姐姐么?”

澍香仙子微微笑着,那笑容让季疏台有几分不适,他移开了目光。

“所以,是雪谷策划了这一切?”

“这是世人的选择。”

长坤门封山后,便是掌门继任大典。

易微尘的继任大典相当简便。

三位长老和文冀昌齐聚穷极峰,四十名四峰内门弟子代表在广场作证。

易微尘亮出了掌门信物,几位长老念出誓词,众弟子代表念出誓词,继任大典就完成了。

至此,易微尘成为了长坤门新任掌门,文冀昌则成了新的北峰长老。

众弟子代表已经散去。

突然,沉闷的钟声响了起来。

文冀昌一挥袖,空中出现了山脚的景象。

一名红袍妇人拿着一根玉笛。

“段红玉怎么回来了?”西峰长老疑惑。

“段红玉早已和长坤门断了往来,不必理会。”文冀昌闭上了眼。

“文冀昌,出来一叙。”

几位长老看向文冀昌。

“师父,不如我出去……”易微尘道。

“不必。罢了,我去会会她。”

长坤门已经封山,因此文冀昌只放出了自己的一念神识。

“何事?”

段红玉看向半空中,握着玉笛的手紧了紧:“冀昌,这是最后一次见你。希望你还记得我们在三生石秘境的约定。”

文冀昌陷入了沉默。

“三世嫁你为妻,我不悔。”段红玉又道。

“从今往后,你们不可信任何人。其他的,我无法透露,望……长坤门珍重。”

段红玉说完,便转身离去了。

文冀昌收回了神识。

“师父?”易微尘问道。

文冀昌摇摇头:“没什么。”

下一次见面,他与她,就是敌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