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赏焰火
一下面对一个刺客，楼主或许还有脱身可能。
一下面对十几个，当她是十手十脚的蜈蚣精不成？
楼主抓住花无辞的手，沉声道：“走。”
刚刚浴室里那刺客要她死，那她身边的人也难说。有她在身边，反而是花无辞最好的选择。
她刚出楼的时候已经派人给透骨喂了解药，此刻她应当已经醒过来。旅店人多，透骨只要到了他人眼前就不会有事。
花无辞一下没反应过来楼主居然握住了他的手，手中的手指柔弱无骨，让人一握上就不忍再放开。他顿时有些昏昏然。走，走去哪里？他搞不清楚，反正只要跟着这手的主人走便是。
两人行进途中，一辆马车停在两人面前。那马体型壮硕，马鬃乌黑发亮，一看就是王公贵族才能用到的良种马。此时，停在楼主身边的刺客皆是不动了。
楼主抬头，只见马车被一只手指修长的手掀开，龙梓一双眼幽幽地望着楼主。
他周身气场沉沉，明明是极其俊美的一个人，却多了生人勿近的气息。应当是要去做什么事，恰巧遇到楼主二人。
“小姑娘遇到麻烦了？”
五王爷龙梓，京城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花无辞自然也是知道，鞠躬行了一礼。
朝堂武林，互不干涉。
楼主朗声说：“五王爷言重，一介民女能有什么麻烦，忙你自己的事去吧。”
她与五王爷权力互相制衡，只要没有出现大的偏差，五王爷就算派出刺客也只是试探，并不能真的伤害到她。
围观群众差点惊掉下巴，就连五王爷马车前的侍卫也抹了一把冷汗。这语气……这小姑娘何许人也？
“哼。”
五王爷龙梓却只是轻轻哼了一声，看上去并未在意。
龙梓看楼主死犟着嘴硬，果然如当时在宫中那般连求助都不肯。
他目光看向楼主与花无辞紧握的手，也只是留了半秒就将视线收回车内，帘子随之关上。“走吧。”
高头大马再次踏起步伐，本来围上来的十多刺客顿时无影无踪。想必是遇到新情况，回去禀报主子了。
毕竟是最有名的王爷，早已有不少人围上来，对楼主报以探讨的眼神。楼主危机解除，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龙梓向来与她在外人面前井水不犯河水，这次是抽的哪门子风？还是在有花无辞在场的时候？
她看向花无辞，见花无辞也愣愣地看着她。就知道自己的身份在花无辞眼中，绝对已经普通不到哪去。
花无辞毕竟也不是傻子。
只是在这时候，两人的手依旧紧紧交握在一起，花无辞好像并没有松开的意思。楼主甩了甩手，松开了花无辞的手。
手中微凉的柔软消失，似乎带走了一些温度。
花无辞有些犹豫，问：“五王爷，他……”
“他和我确实认识，有些渊源罢了。”楼主并不打算说太多。
刚刚五王爷出面吸引了一帮人，也有人认出花无辞，惊呼道：“这不是百花楼大弟子吗？”
“百花楼大弟子……就是那个百年难遇的练武奇才？”
“虽然不能看到脸，但果真是风华绝代……”
“这女子身边有花无辞，又与五王爷对话……她究竟是什么人？”
一众人的窃窃私语之中，忽然冒出一个兴奋的女声：“无辞师兄！”随之，同样也是一身淡粉的年轻少女从人群之中挤来，神色激动又有些羞涩：“无辞师兄……没想到这儿能见到你。”
“是我师妹。”无辞向楼主解释，楼主点了点头，算是知道。
小师妹踌躇了一会，终于还是向着花无辞说：“无辞师兄，今晚思乡楼有焰火表演，既然遇见了，你……随我去看可好？”
楼主这才记起，这场焰火表演还是她策划的。当初就是想着京城人爱凑热闹，加上又有不少外来人员，思乡楼做一场焰火表演，肯定会赚足眼球。
更别说小情侣们最喜欢凑这种热闹。
瞧，这不就来了一个？
楼主笑眼望着花无辞的小师妹，再兴致盎然地望了望花无辞，对他的回答颇为好奇。
“我不……”花无辞摇了摇头，看小师妹失望的眼神却不为所动，“师妹，你找友人一同前去，我还有事。”
“哦？我怎么不知道无辞还有事，那我先走了？”楼主好死不死地出言。
无辞？她叫我无辞？花无辞的耳朵透着一层红，哪里细想两人同行还叫无辞大侠就太奇怪。他轻声说：“……如果是你，我有时间。”
他知道楼主对他不冷不淡，也不敢大声表态，只是说完了后匆匆别过脸。
小师妹这才注意到花无辞身旁的楼主：嘴角含笑，垂手而立，恍惚间，她觉得面前的这少女居然不似凡尘间人。
眼神太淡漠，话语间带着戏弄，无辞师兄却像是被蛊惑了魂魄一般。小师妹缩了缩脖子，本能地感受到了一丝危险。
虽然可怕……但好像并不算讨厌。只是她心悦无辞师兄多年，怎么要被另一个不知来路的女子抢了先？
她正不知道如何应对，楼主却懒懒地发话：
“我累了，回去了。”
花无辞张了张嘴，却没有能说出什么来。他想问，能不能邀她去看灯火表演？但楼主现在已经是兴致缺缺，只好对师妹说：“师妹，我先陪她回去了。”
不等反应，花无辞就迈开腿跟上楼主的步伐。楼主显然没有带花无辞一起回去的意思，她以为对方要和师妹一起看焰火表演。花无辞一直跟在楼主侧后方，两人就这么静默地走回了客栈。
还在楼下吃夜宵的叶小生看花无辞和楼主一起回来了，楼主面无表情，花无辞也一脸不好打扰的样子，扒拉了几口炒面，心里寻思，平时多骄傲的一个人，怎么遇到那姑娘就跟个愣头青一样蔫了吧唧的？
想不通，他继续扒拉炒面。
入了客房，楼主掩好房门，换了一身便于行动的黑衣，施展轻功，便跃到了思乡楼最高处。
那里坐了一个身形修长的男人，银发银眸，也是一身黑衣。
“主人。”斩月见楼主落到他身边，连忙跪起迎接。
“我就知道你在这。”楼主双腿一盘，坐了下来，“坐。”
斩月听命，在楼主身侧坐下。
焰火表演，在思乡楼顶端看，最是漂亮。
她入宫之前，就是幼时的斩月带着还不会轻功的她来到这最顶楼，看天上灿烂繁星。
小小的他，明明已经杀伐果断，满手鲜血。却在她因为害怕而哭泣时慌乱无措，不得章法地哄她，别哭。
别哭，皇宫里有很多很多很厉害的人，他们都会保护她。
别哭，等她回来的时候，他和墨竹一定要做最厉害的那两个人，让她不要再做她不想做的事情。
“那时我还跟你说，这么一片黑夜，如果放焰火该有多漂亮。”楼主有些恍神，“一眨眼已经过去那么久了。”
这次焰火表演虽然是她初步策划，后期的事务，却都是斩月一手操办。
随着嗖的一声响，一枚焰火窜上天空，在一片墨色中绽放最漂亮的图案。
以墨色为底，焰火绘制而成的百花盛开，像是一幅浓郁而绚烂的水墨画。绽放完的光洒下来，照亮斩月的脸颊。
楼主侧过脸去看斩月。
斩月果然漂亮，就连她此刻也有几分动心。
“斩月。”她轻唤。
“斩月在。”斩月微微低头，视线在她眼神下方一些，表示谦恭。
“无情无性，漠视他人，我这辈子注定要走上一条不归路，可……命运馈赠，终有代偿。”楼主望向焰火，落入眼中的是细碎的光。“我一错再错，若有朝一日分离，给我留个体面。”
无论是体面地生，还是体面地死。
命运从来弄人，她虽然极其幸运，可终归是命运中人。上一辈子她死时，就已经看得明白。她将要付出代价。
修无情道，及时行乐，她知道自己不知何时就会堕入尘埃，所以更要畅畅快快地活。
但斩月不一样，他本就条件优越，天资卓绝，他的一切努力，一切付出，她都看在眼里。如果斩月不是思乡楼的杀手，如果斩月不是她身边的斩月……他会活得更好，至少不会困在她身边。
“斩月会用生命维护主人，除了生死，不谈别离。”
除了生死，不谈别离。
斩月回答得极其认真。他转身，双膝跪地，重重地以头叩地。
银发散落，焰火的光落在其上。他脆弱的脖颈毫无遮掩地赤裸在楼主身前，这是他完全信任的证据。
当初思乡楼，若不是她慈悲，年幼的墨竹斩月，早已死在了训练师的手中。只是因为她轻飘飘的一句：“留下来，治好他们。”，他们便得到了名贵的药材，从而在血肉横飞的训练中活了下来。
这份恩情，无论是墨竹还是斩月，都定会记在心里。
情爱比起生死来实在是太轻，楼主要的，斩月都会给。
这条命都是她的，他便是她的器物，她的刀剑，任她支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