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柔政策(上)甜甜甜

这是一台巨大的水族箱,大约有一个小型游泳池那般大小,四周用厚厚的防弹玻璃围成,封闭式的顶部交织着细密的电网,其上布满了荆棘一般的倒刺,莹白的灯光从底部发散式的渗透出来,照亮了整个玻璃箱体。

李承威回到宅邸的时候岚怀正在那里面搞破坏,铺满箱底的砂石被硕大有力的鱼尾扫得扬起,整个水体都因此而浑浊不堪,重新移植成活的水草和珊瑚又被他折腾得连根都不剩,他光裸的脖颈和胸前布满暧昧的痕迹,旧的爱痕重叠着新的,红色与深紫交织糅杂,看着既色气又触目惊心。

李承威悄无声息地在水族箱前站定,面不改色地望着箱体内的狼藉,悠悠开口:“还别说,你发脾气的样子还挺可爱的。”

岚怀从水草丛里探出半个身子,冷冷地觑他一眼,权当他在放屁。

李承威对他的漠然视而不见,继续自顾自地问道:“你今天怎么发这么大脾气?”

岚怀神色淡淡,边游向出口边说道:“活动筋骨而已,你说的,叫我别整天长在床上。”

李承威愣住,回想一秒,似乎前两天他确实说过这么一句话,沉着的面容上顿时露出些古怪的神色,真是条睚眦必报的小鱼啊。

“放我出去。”岚怀在出口站定,漂亮的大尾巴漂浮在水中,鳞片映着箱底透出的白光,泛起粼粼光泽,长久不见天日的皮肤白得近乎透明,光一打上去,那胳膊那脸顿时通透了起来,看着就像一块水头十足又精雕细琢的白玉翡翠。

李承威好整以暇地欣赏一会,直到岚怀面露不耐时才慢吞吞地启动了排水装置。

岚怀化出双腿从玻璃门内走出来,赤裸的身躯完全暴露在李承威的视线之中,他也不觉得羞耻,就这么光溜溜地走过李承威身旁,从衣架上拿了睡袍套在身上。

岚怀的一切着装都是按照李承威的喜好专门置办的,李承威不喜欢过于素雅的东西,不仅宅邸内外,家具装饰样样奢华贵气,日常用度极尽精致讲究,就连随随便便一件睡袍的面料都是经过千挑万选之后,最为亲肤的上乘极品面料,其上繁复的绣花得是用价值千金的软金丝一针一线手工织就,工艺稍有不慎整件衣服便毁了。

每每望见岚怀穿上那些符合他审美观点的衣物,李承威心情都会大好,岚怀虽十分唾弃他这些嚣张至极又骄奢糜烂的喜好,却也通过这些细枝末节在小心观察着他的每一丝反应,并作出相应的回应。

这两日来,李承威那句莫名其妙的道歉,如同蜂尾的针刺,一直埋在他的心上,叫他日夜难安,今日,岚怀为了让李承威进一步放低对他的戒心,以便求得机会探寻出蛛丝马迹,特意选了一件李承威最喜欢的黑底金丝边、袖口绣有孔雀翎羽的真丝睡袍,内裤也同样细心地换成了华丽骚气的三角款式,却发现,李承威的心思似乎不在他身上。

往日,若是岚怀穿成这副样子,李承威早就忍不住要油嘴滑舌地调戏一番,可今日,他仅仅只淡淡扫了一眼便移开了视线:“跟我来。”

岚怀心里泛起嘀咕,面上却不好表露,只好先行将计划搁置,如往常般刻意与他拉开距离,慢吞吞地跟在后面走着。

他们穿过长长的廊道和风景秀美的庭院,在距离主宅不远处的另一座纯白色的小楼前停了下来,岚怀认得这个地方,这里是李承威设于宅内的私人医疗楼,他已经来过两回。

人们总是将医院与病痛和死亡联系在一起,只要一提起医院便不免会生出排斥的情绪,岚怀也不例外,更何况,他在这里的记忆委实算不上愉快。

前方冷冰冰的玻璃大门中飘出似有若无的消毒药水的气味刺激了岚怀的感官,他秀丽的眉峰深深绞起,心中霎时警铃大作。

李承威走进门里好几步远才发现岚怀没有跟上,回首便撞上那双带着审视意味的碧眸,不由奇怪道:“愣着干嘛?进来啊。”

岚怀唇角紧张地抿成一线,又过了半晌才苍白着面色磨磨蹭蹭地挪开了步子。

李承威带他上了楼,在廊道的最深处有一扇极为隐蔽的暗门,那扇门几乎和惨白的医院墙壁融为一体,若是不加提醒根本看不出来。

李承威在暗门上轻扣几下,敲击声轻重交织,像是一串暗号,片刻后门内传来机括轻响,暗门随之开启。

开门的人身着白大褂,戴着一副科研用的高精度智能眼镜,面上的表情冷硬中带着恭敬。岚怀这才看清,那里面不止一个房间,他们现在所处的是一条长长的走廊,走廊两边均匀分布着很多房间,每扇门都紧紧闭合着,其上都有复杂精密的电子锁,也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

岚怀心中疑窦重重,究竟是怎样重要的事情才能够让李承威藏得这样小心翼翼,可还没等他想出个头绪来,李承威便领着他进了最外面的一间房。

这里似乎是一间更衣室,整面墙上打满了储物用的小柜子,旁边还有一整排更衣用的小隔间,李承威从其中一个柜子里取出一套衣服交到岚怀手里:“换上。”

岚怀不明就里,讷讷地应了,在隔间里将衣服抖开时

,他这才发现,这套服装并非是帝国流行的那种华而不实的繁复风格,而是海国王宫里轻便素淡却又不失优雅的形制。

愿意让自己重新穿上海国王室的服饰,李承威究竟要干什么?

怀着满腹的疑惑,岚怀整理好仪容,将水蓝色的长发拢到脑后,用配套的发带束起,这样一来看着倒是比之前披头散发的要精神多了。

岚怀撩开隔间帘子出来的时候,李承威眼神亮了一亮,他已经许久不见岚怀打扮得这样正式了,透过那高高束起的马尾,恍惚间,他似乎看到了曾经那个立于乱军之中英姿飒爽的身影。彼时,那人眉宇间凝着凛然无惧的风发意气,目光锋锐犹如冷冽的刀剑,里面满是睥睨一切的傲气,薄削的唇角紧抿,唇线冷硬而肃穆,带淡淡的讥嘲,在不远处与自己遥遥相对时,那种讥嘲瞬间便化为不屑与鄙夷,叫自己霎时便乱了心跳。

晃神只是一瞬,李承威敛了目光,面色淡淡:“跟我来。”

“你到底要干什么?”岚怀终于耐不住性子,问出了口。

李承威停了脚步,回头上下打量岚怀一圈,突然温和地一笑,柔声道:“带你去见一位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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