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舞会
霍维伊兰德穿着一身笔挺的黑色正装，有些慵懒的站在观舞的贵族中，与众人一起望向舞池中最夺目的一对舞者。
只见金发军装男人提着金发女人的手，带动她的身体环绕着自己转圈，女人的深蓝色紧身礼服裙摆如舞动的波浪， 布料上镶嵌的上万颗钻石闪着夺目的光彩，仿佛波光粼粼的海面。人们感叹她对如此高难度动作的驾轻就熟，更赞叹那件“钻石深海”与她相映生辉。
“天啊，丹娜小姐真是把这件博物馆里的古董穿活了！”
“如果舞蹈皇后玛丽还在世，说不定会收下丹娜小姐当她的徒弟呢，听说她只学了三个月舞蹈，真是个天才。”
“咦？丹娜小姐以前不跳舞的吗？”
“听说她不喜欢跳舞。”
“那这次为什么突然......呵呵，原来是这样。”女人间的交谈一不小心就会演变成八卦流言，因此声调也换成低声耳语。
霍维的目光追随着耀眼的女人，今天的女主角丹娜卡洛。她盘着一头金色卷发，长得清秀，妆容淡雅，虽然个子不高，但身材玲珑有致，肌肤白如雪。她的舞确实跳的很出色，令他应接不暇，不失为一种享受，曾有一瞬间，他甚至想得到这个完美的女人，但随着舞曲接近尾声，眼中呼之欲出的欲望渐渐褪去。
“我们小姐的舞姿优雅标准，怎么看在这个舞池里都没有比小姐跳的更好的呢。”一个矮胖的年轻女孩儿挤过人群来到霍维身边，转着一对小眼睛，抬头仔细观察着男人的神色。
这个说话的女孩儿是丹娜的贴身女仆高姗，在东方的一家孤儿院长大使混血的她有一个东方名字，在进入卡洛家后，被取名为阿姗。她梳着棕色齐耳短发，棕色皮肤，一张胖圆脸让本不立体的五官显得更没存在感。
她一脸骄傲的欣赏着自家小姐的曼妙舞姿，自从三个月前老爷跟小姐提了联姻的事，小姐就开始专心学习舞蹈，每日都刻苦练习到深夜。她付出常人难以想象的辛苦，从入门水平一跃成为专业舞者，目的自然是为了在这次舞会上艳压群芳。卡洛将军费尽周折托人从新城博物馆借出来“舞蹈皇后”穿过的最昂贵的舞裙，约希利尔伊兰德举办这次对两家族都具有特别意义的舞会。
丹娜小姐是这舞会上，不，是整个新城，最最贵气的小姐。
“二少爷您说是不是？”她心里一得意，多嘴的毛病就犯了，面对贵族少爷，竟也肆无忌惮的攀谈起来。
阿姗谄媚的咧开嘴角，昂首挺胸，露出不可一世的神气，脚尖效仿着丹娜跟着舞曲节拍踮了起来，仿佛自己整个人也变得和主人一样尊贵。
男人从始至终都没看她一眼，更没接她的话。她倒是不介意，如果身份尊贵的伊兰德少爷随随便便回她一个奴隶的话，她反而会对他自降身份的举止心生鄙夷。
舞曲结束，众人欢笑着走出舞池，丹娜纤细白皙的手搭在身穿褐色军装的克里斯伊兰德手肘上，男人厚实的臂弯与女人娇小的手指形成鲜明对比。
“丹娜，你是这场舞会唯一的焦点。”克里斯毫不掩饰的对身边的女人热情赞赏。
“呵呵，哪里有你说的那么好，克里斯，我知道你在哄我开心。”丹娜与父亲手下工作的克里斯有过数面之缘，不过像今天这样亲密交流还是头一次。
丹娜带着迷人的微笑，礼貌回应向她表示赞美的贵族们。他们一同走向霍维。
“丹娜跳得怎么样？”克里斯看了眼丹娜，又看向自己的弟弟。
“完美。”霍维一时想不到什么美妙的词来形容一个女人的舞姿，也不打算费心思索。他敷衍慵懒的态度，深邃的目光，在女人看来却似暧昧，丹娜抿着嘴轻笑，谦虚的说，“我只希望自己没有丢父亲的脸。”
这时阿姗走到她身边，看着丹娜的高跟舞鞋，低声问：“小姐，您的脚伤——”她还未说完，胸口便被主人拍了拍，只见丹娜依旧微笑着看着伊兰德的两位少爷，嘴唇轻轻蠕动，用只有阿姗能听到的声音说，“没关系。”
阿姗担心小姐勉强硬撑，但也知道小姐好胜心极强，于是不敢再多嘴。
“两位少爷，我有些渴了，先回座位了。”丹娜维持着礼貌的微笑，忍着疼痛，带着阿姗向父亲和希利尔所在的餐桌走去。
两个女人走后，半年没见面的兄弟二人找了个僻静地方叙旧。
“你那边形势如何？”霍维说着点了根烟，然后递给他一根。
“哼，反叛军的余党逃到城镇就断了踪迹，真他妈的神出鬼没。一连几个月的围剿搜索，只抓了些老弱残兵，对于反叛军的高层，我们西方军是一无所获，但对外还得说胜利在即。”克里斯接过烟叼在嘴里，突然想到什么，又把烟从嘴里抽了出来。“你还得跟丹娜跳舞吧？不能搞得身上一股烟味回去。”
“我提提神。听着舞曲快要睡着了。”
“哈哈哈。”克里斯发出爽朗的笑声。“你小子，真是的。不过你真不打算娶丹娜？联姻不是儿戏，霍维，父亲的交代你没听进去。”
“不是还有你么？”霍维眯着眼睛笑着看他。
“我的名声可没哪个女人愿意嫁给我。”克里斯摆了摆手。“你说实话，是不是为了姜蔷薇？”
“呵，你居然连这都知道。”
“那女奴野蛮没有规矩，你却警告纱织不许管教她，还因为她把自己的手打伤了。”他从战场回来的老规矩是约纱织来一发泄欲，顺便听到了关于姜蔷薇的传闻。
霍维默默的吸了口烟，一言未发。
“关于她，你一句都不打算跟我谈谈？”
霍维不知道如何解释蔷薇给自己的感觉，他心里生出的爱意，更是无法用言语形容。如果要从两人初识说起，又是一个漫长的话题，同时还会牵扯出反叛军。
克里斯将烟还给霍维，对他说：“娶不娶丹娜，是你的事，你自己看着办吧。姜蔷薇是伊兰德的女奴，她和家族的规矩哪个更重要，你好好想想。”克里斯拍了拍弟弟的肩膀，让他吸完烟尽快回餐桌，自己先行离开。
蔷薇在喧闹的舞会上茫然不知方向，握着喷雾罐的手心出了一层汗，她试图问过几个人，正愉悦交谈的贵族们见她紧张焦急的模样，穿着与舞会格格不入的便装，怪异又滑稽，他们均摆出不耐烦的姿态，用眼神告诉她自己没义务为一个陌生人指路。
正在这时，一个男人的手从她后方伸过来搂住她的腰，她吃惊的挣脱开，转身瞪大眼睛看向非礼她的人。
霍维皱着眉，语气有些不满，“反应这么夸张，你不是来找我的？”男人打量着受惊中的女人，一双清澈的眼眸呆愣愣的盯着自己，说不出的可爱，他神色渐渐缓和，伸手再次把她拉向自己怀里，霸道又傲慢的俯视她，“笨蛋女人，好远就看到你在舞会里乱窜。”他说着忍不住笑出声，刻意绷着的高冷脸也前功尽弃，“亏你能找到这来......想我了？”
为什么在我想你的时候你就刚好出现在我面前？霍维深邃的黑眸里泛起波澜，他不觉低头，脸凑近女人。
蔷薇意识到男人打算吻自己，反射性的避开他，并从他怀里溜出去。
男人愣住，女人却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她举起手里的喷雾罐，“我是来给卡佳送药的，嗯，就是我在回响唱片认识的女孩儿，我是说，她在这儿唱歌，然后她说她嗓子发炎了，发不出声，正好我在公司，她就让我来给她送药——”
“好了，我听懂了。”他打断过分紧张，有些语无伦次的女人。
“后台在那边。”他抬手指明方向。
蔷薇松了口气，她几次碰壁，几乎快怀疑是自己表达能力有问题，没想到有问题的人不是自己，她感激看向男人，视线相交，心漏跳一拍，她意识到她刚才一直故意回避他的视线。
霍维神色不明的望着她，两人间隔着一个人的距离，一个端盘侍者从两人中间走了过去。蔷薇尴尬的低下头，迟疑了一下，随即说：“那我先走了。”没等他说什么，转身朝他说的方向快步走。
我应该告诉他媒体在抓拍他，我只是不想给他惹麻烦，她神情沮丧。不，她在说谎，她意识到，她之所以避开他，是因为她不该在这个时间出现在这个地方，又遇到他。
她就这样胡思乱想着，走到了后台，翘首盼望的卡佳看到她的身影，立即朝她跑来，接过喷雾，张开嘴对着喉咙喷了数次，沙哑的声音立即恢复正常。
“没耽误你的工作吧？我刚才迷路了，浪费了不少时间。”
卡佳立即摇头，拉着她的手一脸诚恳的说：“你真是我的救星，蔷薇，没有你我就完蛋了！”
蔷薇看着她滑稽的样子，噗呲笑了一声。
“咦，你的眼睛怎么红了......是哭过？”
“没，没有。可能是我太热了，太着急了吧。”她胡乱说着。
卡佳懵懂的点点头，“我一定要谢谢你，蔷薇。你等我半个小时，表演完我请你去吃饭。”
“不用了——”卡佳不听她的答复，笑着跑回化妆间。蔷薇无奈，只好在后台徘徊。
霍维心不在焉的坐在餐桌边的椅子里，若有所思。
“呵呵，三个月学会的？怎么做到的？丹娜。”希利尔听了卡洛将军夸奖自己女儿意志顽强，跟自己一样，赞赏的看向丹娜，问道。
“我只是想着不能辜负爸爸的期望，剩下的都交给老师，不知不觉就做到了。”丹娜一如既往的谦逊，“希利尔叔叔不要光听大家对我的赞美，其实我的舞蹈还有很多不足，是新城的贵族对我这个初入舞场的新人抬爱和包容，当然也是看在我爸爸的面子上，才会只有表扬。”
“不能这么说，丹娜，你的才华和努力是最不应该忽视的部分。”
“哈哈，我的女儿最大的特点就是谦虚，孝顺。从小没有让我操过心，十二岁便开始照顾我，没有哪个女人能比我女儿更贴心，所以我至今都没有续弦。”
希利尔笑着对丹娜点点头。
丹娜让阿姗对她刻苦练习舞蹈的事保密，因此当希利尔说丹娜“努
力”时，阿姗便想说两句，见这时聊天气氛愉快，于是大胆插嘴说：“希利尔先生，我们丹娜小姐天生丽质，舞蹈的高难动作老师一教就会，三个月轻轻松松学会，从没有像平庸的人那么刻苦练习，所以老师说我们小姐是个舞蹈天才。”
“呵。”一直沉默的霍维突然挑眉看了眼丹娜，“天才？也许是我孤陋寡闻，我没听闻哪个天才是不需要努力就能成为‘天才’的。”
“霍维少爷说的话我非常赞同。”丹娜笑着附和，“我学习的过程并不轻松，每次老师教授的东西我学不会，都会熬夜练习，还因为做不好而偷偷哭过好多次。这些事我的女仆不知道，因为她总是瞎操心，又喜欢跟爸爸讲，我呢，不想因为个人原因让老师降低对我的要求，所以一直背着他们练习。”丹娜说完，抬眼看向阿姗，给她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若不是她自己反应快，根本没办法把女仆撒的谎圆回去。
随后众人把酒言欢时，阿姗偷偷向主人道歉，不该自作聪明说小姐学舞蹈不努力。
“别自责了，阿姗，下次说话时小心一点儿。不过你做的也不全错，至少我们现在摸清了伊兰德二少爷的脾气。”
“对，他性格傲慢，不喜欢别人在他面前出风头。”
丹娜苦笑着摇头，纠正她，“和只会夸奖我的大少爷克里斯相比，我更喜欢二少爷霍维。”
“为什么？”阿姗瞪着一双小眼睛困惑的问。
“他和舞会上的大多数人都不同，他能看到一个事物更深层次的东西。”
“就因为他不相信这世上有不努力也能成功的天才？”
丹娜再次摇头，“他有自己独到的见解，与众不同的想法。不管这世上到底有没有那种人，至少，他一定是一个不平庸的人。”
乐队演奏起《闲聊波尔卡》舞曲，欢快的节奏让舞会的热烈气氛再次达到新的高度。
“这曲子不错，”卡洛将军看向身边坐着的霍维，拍拍他的肩膀，“小子，舞会到高潮了，不邀请我女儿跳一曲？”
“爸爸，你这话说的，好像我有多急着要跟别人跳舞一样。”丹娜白了一眼自己的父亲，随后望着纷纷走进舞池的舞者，一脸羡慕的说，“不过闲聊波尔卡这首舞曲真是经典，每次听到它都让我的双脚不由自主的想动起来呢。”
霍维站起身，走到丹娜身边，伸出手说：“我请丹娜小姐跳一曲。”
女人脸颊泛红，矜持的站起来，将手轻放在霍维的手心，被他牵着走进舞池。
蔷薇被欢快的旋律吸引，走向舞池中愉快起舞的人群，视线被那件耀眼的蓝色钻石舞裙吸引，随即看到了霍维和与他相视而笑的金发女人。
霍维的舞竟然跳的这么好，她不禁看呆了。她见过他日常的样子，暴力的样子，还有色情的样子，还从未见过他充满艺术性的一面。她曾经被安德烈金演奏小提琴时洒脱的即兴舞蹈深深折服，她曾以为霍维伊兰德是与安德烈金完全相反的一类人。她的视线被男人的性感、富有节奏舞姿牢牢抓住，心跳剧烈而快速，这种兴奋对安德烈不曾有过，也许是她在心里爱慕着霍维，才能产生如此剧烈的反应。与他搭档的金发女人跳得更好，两人手牵着手，身体交错，脚步切换都那么搭配、协调，他们对舞蹈的诠释令人赏心悦目，成为整个舞池引人瞩目的焦点。
蔷薇希望那个女人是自己，这个念头一出，她便没心情再看下去。不经意间，她看到一个穿着军装的高大男人。因为过去的经历，她总会对穿军装的男人格外注意，这是西方军的军装，紧张的神经缓和，她望着男人的侧脸出神。
军官似乎注意到有视线一直关注着自己，偏过头看向蔷薇，男人的相貌是不露锋芒的帅气，浅色金发梳向脑后，鬓角剃的极短，特有的军人发式，男人五官立体坚毅，肤色白皙，眉宇间带着一种自命不凡的神气。短短的几秒凝视，她意识到自己失礼，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再抬起头时，金发军官已经走到她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