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逼问
清早起来的时候，何栎才刚睁开眼，便感觉到了后背的一股暖热，于是他连忙扭头望去，发现欧崡竟以手就枕地睡在了他身后！
??其实何栎本就打算将家中唯一的床留给受伤的欧崡，自己则与祝端到书房打地铺，而祝端也对这个安排感到极为满意，因此非常愉快地点头接受了。然而他还是顾此失彼，将好不容易摁熄的战火给点了起来。
??不过他在两人发生争执时选择一走了之，除了出于生气之外，其实也有几分逃避的意思。他原以为两人顶多会再吵个三五句，但最后还是会依照最初的安排，但他没想过最后的结果竟变成了这样。
??何栎不禁感到既疑惑又讶异，毕竟以两人对彼此的反感程度来看的话，他不认为这是两人协商得来的结果；可若是靠武力的话，他却又没听到任何相关的动静。
??想着想着，何栎这才意识到一个重要的问题，于是他仔细一看，发现欧崡就这样睡在了硬梆梆的地板上。何栎赶紧将椅子上的坐垫卸下来，垫在了他的左脚下，接着又轻轻地抬起对方的脑袋，然后将自己的枕头给塞了过去。而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了两声清脆的叩门声。
??何栎开门一看，来者正是本该与他一同打地铺的祝端。祝端略略引颈察看，下一秒便露出了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来。
??他带着一股恨铁不成钢的语气道：“出来，我有话要问你。”
??何栎抿了抿嘴，点头应下了。可他前脚才刚踏出书房，后脚便又折回去给欧崡盖被子了。直到确保地板上的人不会受凉后，他才又顶着那压迫感十足的目光关门出来了。
??祝端抱臂坐在沙发，蹙眉直问道：“你跟欧崡究竟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邻居啊……”何栎的声音仿佛被对方释出的冷气团给卷走了似的，因此说到“邻居”二字时，他的声音都变得有些含糊了。
??祝端剜了他一眼，接着犀利地质问道：“邻居？好，我就暂且当这‘邻居’不要脸，不提他叫你宝贝的事，但假如你们只是普通邻居，那他受伤时你干嘛那么紧张，还把他接回家照顾？而且邻居跟你说话时你还脸红？怎么，这难道就是居委会大妈所提倡的互助互爱？”
??其实不用何栎回答，祝端也知道他俩绝非清白的了。早在他跟任正建打架的那天，其实他就已经察觉到异常了。当时欧崡把被误伤的何栎送进医院，他还只当对方是念在师生一场才出手相助的。
??到了两人闹出包养丑闻，祝端才渐渐瞧出了蹊跷之处。所谓无风不起浪，对方既然要给欧崡泼脏水，那么大可以从欧崡那堆一匹布也写不完的艳史中挑选其他更有名气的人，可她偏偏却把何栎这个素人给扯了进来，这就相当耐人寻味了。
??除此之外，当他来找何栎商量对策时，何栎对欧崡的信任和回护更是让他感到相当意外，这绝非一般师生或是邻居之间该有的相处模式。
??而直到昨晚看到他俩的互动，祝端的推测才得到了印证。说实话，他除了有一些惊讶之外，更多的是生气和不值，至于他昨晚在卧室对欧崡说的那些话，纯粹是为了让对方知难而退的迂回战术罢了。
??事已至此，何栎也没有继续否认的意思了。他微微地扯了扯嘴角，相当淡定地承认了自己对欧崡的心思，但却没有提及三年前的那些事。
??祝端听到这话，虽早有心理准备，但还是激动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他既痛心又不解地皱起眉头，问道：“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前阵子的那些新闻还不足以让你了解他吗？他现在对你那么热情，无非就是在消遣你罢了！你这样根本就是在往墙上撞！”
??何栎垂下头，边玩弄自己的手指边说道：“我当然知道他是怎样的人，但你放心，我并没有往墙上撞。”
??祝端闻言，恨不得想上前去摇晃他的的脑袋，听听他究竟被灌了多少的迷汤，“你这样还叫没往墙上撞？！弟啊，你玩不过他的！”
??相对而言，何栎的反应则平静得多了。他一脸认真地为自己辩解道：“我没想跟他玩，我就只是想站在墙边，安静地当个观望者而已。我或许偶尔会因为过于吸引而产生向往，但我清楚游戏规则，我不会踏前去的，一步……不，半步也不会。”
??没错，观望者是最合适的身份。三年前的他就是因为破坏了游戏规则，所以才会遍体鳞伤；虽然如今依旧恋恋不舍，但他已经从中找到了平衡点，得以游刃有余地应对自己的情感了。
??祝端压着嗓音激动道：“荒谬！你知道你在说什么蠢话吗！你既然知道结果，还这样作贱自己！在一个不可能的人身上虚耗真心？！”
??然而，何栎只是笑了笑，不作回答。
??祝端深吸了口气，将心口的郁火都压下后才继续道：“好，就算你选择守在墙边，但你这样到底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难不成要为了这种人而白白错过好对象？！”
??何栎故作轻松地笑出了声，紧接着以一副颇为潇洒的口吻
道：“怎么可能！我又不傻，遇到合适的对象，我自然会move on。”
??正当祝端还想继续说教时，却被一通电话给打断了，而来电者是他的小姨子。祝端的心顿时颤了一下，连忙接通了电话。
??昨天两夫妻起了口角，原本只是件小事，但由于孕妇的情绪不稳，结果一怒之下就将祝端给赶了出来。祝端放心不下怀孕的妻子，于是便把他的小姨子叫来陪伴她了。而非常不巧的是，他才离开一晚上，他的妻子果然出事了——她在半小时前因为贫血晕倒而进院了。
??祝端听到这消息，霎时吓得三魂不见了七魄，起身便要往医院赶去。
??不过他在临走前，终究还是放软了态度。他拍了拍何栎的肩，无奈道：“我知道无论我说什么你都听不进去了，而我也相信你已经具备足够成熟的判断力和承受力，所以既然你知道自己的所作及所求，那么我也不会再多说什么了。”
??何栎顿时鼻头发酸，心中五味杂陈，可在那张优越的脸蛋上，除了一抹浅笑之外便再无其他的了。
??把祝端送走后，何栎便洗漱去了。另外，由于欧崡仍处于非常不便的状态中，因此何栎也特意请了一天的假来照护他。做好早餐后，何栎见欧崡还没出来，便打算去书房看看。走近书房时，何栎才发现房门虚掩，并没有关紧。
??何栎不以为意，悄悄地推门入内，见到了坐在地板垂头发愣的欧崡。
??“醒了怎么不出来？是不是走不动？”何栎边走近边问道，接着便蹲下身，“你还能走路吗？我做了早餐，你要是走不动，我就把……”
??可他话没说完，下一秒便被面前的人给紧紧地拥进了怀里。欧崡的力度很大，大得仿佛要将他给融进自己的骨血似的。
??何栎顿了好几秒，这才反应过来道：“你干嘛？别闹了……”
??可欧崡只是把下巴抵在他的肩头，没有作答。
??何栎虽满腹疑惑，但对方并不愿意开口，而自己也挣脱不开，于是便干脆放任对方了。可渐渐地，紧密相贴的姿势让何栎感觉到了对方的异常。欧崡的胸膛起伏相当明显，甚至还时不时溢出了几声微弱的呜咽声。
??欧崡这是……在哭泣？！
??“你怎么了？？？”何栎下意识地想脱离怀抱看看他，可却被一股更为蛮横的力量给摁了回去。
??这时，欧崡带着颤抖且低哑的声线道：“对不起……何栎……对不起……”
??何栎瞬间浑身一怔，“你……你干嘛突然跟我道歉？”
??可他的问题并没有得到回答，欧崡依旧不断地在哭，甚至到后来还从克制隐忍的啜泣进化成撕心裂肺的痛哭了。
??何栎的心也连带着揪了起来，但他也只能一边抚背一边安慰道：“别哭了，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道歉，但我接受，我原谅你……”
??此话一出，欧崡便恍若被贴上黄符的僵尸般滞住了。何栎抓紧时机，乘势从他的怀中挣脱出来，见到了泪流满面的欧崡，而他的心也揪得更紧了。
??何栎轻柔地拭去那几道泪痕，再次开口劝慰道：“别哭了，有损形象。”
??欧崡凝望着眼前的男人，眼泪再次无法抑制地狂涌而出，将这多年来的思念、愧疚、不甘、后悔都一一发泄出来。
??他本该在三年前就得以拥有这些温柔了，可这一切，都被自己给亲手摧毁了。
??所以即便何栎选择原谅他，他也不会原谅自己，永远不会。
??这时，何栎却突然惊呼一声，抓起他的左手急问道：“你怎么还受伤了？”
??欧崡低头一看，这才发现自己左掌的的掌指关节和近端指关节都破皮渗血了。
??何栎知道这是握拳重击硬物所致的伤，于是他不动声色地往地板扫了一眼，很快地便得到了答案。
??这下何栎更加不解了，欧崡究竟是遭遇了什么，这才让他又是自残又是失声痛哭的。不过他也知眼下并非提问的好时机，因此他只是出去拿了些酒精消毒片和芦荟凝胶后便回来给他处理伤口了。
??“家里没有碘伏，先给你抹些芦荟胶。”何栎一边小心翼翼地处理伤口，一边不好意思地解释道。
??不过欧崡却毫不在意，因为就算何栎给他抹盐巴，他也会毫无怨言，甚至还乐在其中。
??这时，一声不吭的欧崡终于开口说话了。他直勾勾地盯住那张常年萦绕在自己脑海中的脸庞，语气极缓、极轻地试探道：昨天我听祝端说，你曾经为了一个人而拒绝留在滨州……”
??何栎霎时抬起头来，结果正好撞进了对方灼热的目光中。
??欧崡双眼眨也不眨地凝望住何栎，满眼谨慎地开口道：“那个人，是我吗？”
??何栎微微一滞，但很快便垂下了头，继续刚才的动作。
??欧崡见何栎有意逃避，于是忍不住抓住何栎的胳膊，开始不管不顾地逼问道：“是我吧
？何栎，你快告诉我！那个人是我吧？嗯？”
??然而，欧崡却没有得到想象中的答案，只见何栎有些僵硬地笑了笑，淡淡地吐出了“你想多了”四个字。
??欧崡不敢相信地摇了摇头，紧接着便像一个不接受赛果的无赖般反驳道：“不！你骗人！你是在意我的！你当初是打算为我留在隆城的！”
??听到这话，何栎只觉自己好像被人扒开了衣物，这种感觉可说是既熟悉又可怕。他不由自主地想逃离这里，但他还没来得及站起身，就被欧崡迅速地扣住手腕，猛地一拽，下一秒便被对方压倒在地了。
??欧崡幽怨地瞪着他，咬牙切齿道：“你休想再骗我了！我都听到了！你刚才跟祝端说的那些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