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男孩

蒋山回来的并不早，屋里却黑洞洞的一片，黑暗曾让他感到安全，现在心里却觉得空落落的，他叹了口气，脱下外套洗了个澡。

裹着睡袍，开了小夜灯，蒋山随手翻着报纸，半睡半醒间也不知究竟几点了，才听到防盗门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声。

蒋山放下报纸，推开卧室门，他的卧室在二楼，一出来正好能看到大门，橘黄色的门灯下，一个高大的身影正在脱鞋，似乎感到了什么，他抬起头，正对上蒋山温柔的笑容。

“回来了？”

“呃...嗯...蒋叔叔，我都说你可以先睡了。”

“不是特意等你，只是不困。”

蒋山走下楼，想给青年人脱下外套，青年人侧了侧身子，

“叔，我身上有油烟味。”

蒋山笑了，

“这时知道有油烟味了，非要去饭馆打什么工，我又不是供不起你上大学。”

“那钱是蒋叔的...”

程枫立直身子，

“我总不能花得理所应当...”

程枫长得并不像程子和，反而更像他的母亲，五官棱角坚硬锋芒毕露，唯有橙黄色门灯映着一双柔黑下垂的眼睛，像极了程子和。

蒋山愣住了，他的思绪回到了很久以前，他第一次遇到程子和的时候。

那一天蒋山正在屋里写作业，突然听到爸妈卧室传来水杯破裂的声音，紧接着传来爸爸的怒吼声，

“少废话！要不是你这个臭婊子在外面乱搞，能生出这么个畸形儿子？！”

紧接着是一个凄厉的女声，

“姓蒋的，说话要讲良心，咱儿子变成这样，还不是因为你这个劣种精子？！”

又来了。

蒋山面无表情地拿起练习册和笔，蹑手蹑脚走出门，蹲在门口借着楼道的灯学习。

只要他能考上市里的重点初中，他就能公费去学校读书，学校是住宿制的，他就可以逃离这个家了...

晚上外面有点冷，蒋山穿得又很单薄，很快就情不自禁打起了哆嗦。

突然，一个温柔的声音传来，

“小朋友，大晚上的怎么坐这里了？”

蒋山抬头，程子和穿着重点高中的校服，背着书包，朝自己温柔地笑着。

蒋山有点害羞，小声说，

“爸妈吵架了。”

程子和似乎也听到屋里的争吵声，想了想，牵住蒋山的手，把声音放得更柔了。

“哥哥家就住你家对面，要不你去哥哥家坐会儿？”

蒋山的手又凉又小，而程子和的手又大又宽阔，蒋山耳根子登时红透了，想要把手抽出来，愣了愣，又傻傻点了点头。

进了程子和家，他的爸妈热情地招待了他，蒋山第一次知道原来家是这种温暖的地方。

到了晚上蒋山才偷偷溜回家，家里黑洞洞的，他却感到无比安心，爸妈终于睡了。

那一晚，他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他梦见程子和朝他笑，

“小山。”

他声音柔地像在读一首诗。

然后他牵住了他的手，他的手热乎乎的，很快让蒋山全身都热乎乎的，接着程子和亲了亲他的嘴，像电视剧里那样...

蒋山被吓醒了，发现天已经亮了，他浑身热得好像发了烧，汗津津的，意识到是梦以后他松了一口气，但很快就觉得不太对劲，下面好像湿乎乎的，起初他以为是自己尿床了，但当他把手伸进去摸了摸，却发现手上白花花一片。

他完全傻眼了，呆愣愣躺在床上，直到妈妈进来发现了这一切。

“才多大岁数就来这事儿...”

妈妈嫌恶地看了他一眼。

“蒋叔？”

程枫的声音打断了他的回忆，

“我今晚想和蒋叔一起睡...”

蒋山正对上程枫映成橙黄色的眸子，无奈地笑了，

“多大孩子了？还要和我睡？”

程枫抿着嘴，尽管比蒋山高出大半头，仍然像孩子一样抱住蒋山的胳膊撒娇，

“蒋叔不爱我了，明明从前还说我在你眼里永远是孩子，难道蒋叔又有别的孩子了？”

“臭小子，胡说八道什么区？”

蒋山在程枫脑袋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

“我不等你了，先睡了！”

“好嘞，蒋叔，你先睡，我肯定不吵醒你！”

程枫脚步轻快地进了浴室。

蒋山半夜迷迷糊糊地醒来，程枫已经在自己身边酣睡了，蒋山借着月光望着程枫，突然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幸福感，他伸出手轻轻掠过程枫长长的睫毛，小声说，

“子和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