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基因

飞英跟在那只雌虫身后,几步就追上了他。

雌虫身上的新伤都被洛秋筠治好了,但走路仍然有些踉跄,双腿甚至有些微微发着抖。

飞英担心他身上还有什么陈年旧伤,伸手扶住了他,"你还好吗?"

雌虫面色苍白,死死咬着下唇,轻轻摇头,只示意了一下他要去盥洗室。

飞英搀着他,脸上是挡不住的关心,"是不是还有哪里伤着了……夏?"

夏?朗格,飞英学生时代的同学,也是机甲训练时的固定队友之一。

俩虫关系不错,但毕业之后进入了不同的军团,飞英已经很久没有过他的消息,万万没想到会在今天这样的场合下见到他。

面前的雌虫苦笑了一下,"不是伤…我没事的,去换身衣服就好。"

可在他要进隔间时,却忍不住地浑身都颤抖了一下,喉间溢出一声难耐的闷哼,"唔!"

"夏!"飞英生怕他出什么问题,一把扶住他下滑的身子,"你这样怎么没事!我去给你叫医生。"

"不…唔不用……!"夏的脸上浮现出不正常的红晕,"是…是雄主…"

飞英怔住了。

"他在我身上…放了东西…"夏偏头看着地面,这种事情,面对着曾经的朋友,实在有些难以启齿,"所以…没事。"

他的胸前,身下,后穴,都有着雄主要求他戴着的"装饰品"。此时,正随着雄虫的意愿工作着,甚至不时有着细微的电流刺激着他,令他勉强维持站姿都很困难。

卢瓦表面上是妥协了,背地里可不会放过他。

"...好…好的。"飞英退开一步,抱歉地看着他,"你先换吧,我在外面等你。"

夏点点头,自己一步步挪进了隔间。

飞英靠在盥洗室外的墙上,有些怔忪地发呆。

雄虫有很多都是这样,喜欢在雌虫身上用一些奇奇怪怪的道具,尤其对雌奴,既是为了控制他们的身体,也是为了进一步加强他们的服从性。

只在床上用还是克制的,很多雄虫喜欢平时在雌虫身上也塞入或者挂着些什么,这样,就可以冷不丁地欣赏到雌虫痛苦或难耐的表情。如果不想被过多地折磨,就只能更多地服从雄虫。

洛秋筠从来不这样。

或者说,进化后的洛秋筠从来不这样。

他连床事都是温柔细致的,会用漫长的前戏带着飞英渐入佳境,挑起雌虫情欲之后才会进入,连看似凶猛的动作都是照顾着伴侣的,知道他喜欢才会粗暴,可是连粗暴也令他发着抖舒爽。然后,在他攀上巅峰之后给予缠绵缱绻的亲吻。

飞英几乎已经忘记了,什么样的生活状态才是雌奴和雌侍本来拥有的待遇。

夏的遭遇让他猛然意识到,他所拥有的是多少雌虫梦寐以求的。

他固然不配雌君那个位置,可是就连现在的生活,都是虫族里任何一只雌虫都难以想象的,他不禁陷入了深深的自我质疑:我…真的配吗?

他陪着夏回来之后,洛秋筠敏锐地意识到了不对。

飞英的情绪变得低落了,还伴随着一些不知道哪儿来的疑虑。

他担心地摸了摸雌虫的脸,"怎么了?"

飞英抬头冲他露出个笑,摇头,"没事的,"顿了顿,又说道,"我回家全都告诉雄主。"

洛秋筠心下仍然有些怀疑,但没再言语,只揉了揉他后背。

因为宴会开始了。

安德森家的家主致了开场辞,凯穆和他的雌君跳了第一支开场舞,却不见家主的雌君。

这不太正常,通常家主夫夫都会同时出席家族宴会。尤其是最近各大贵族都忙着拉拢他,为了表达重视,都是双双出席来他面前刷好感度。

洛秋筠揽着飞英意思意思跳了支舞,就躲到了一边,两只虫凑在一起小声嘀咕。

他俩正讨论着,凯穆就带着他雄父来解惑了。

安德森家主有着一头标志性的银发,身着墨绿色的长袍,高鼻深目,是一副严肃的长相,现在却扬着和蔼的笑脸。

"洛家的秋筠,"他并不吝啬地释放着自己的友好,"很高兴你今天愿意过来,安德森家蓬荜生辉。"

这几乎是在吹捧了。

但无论如何洛秋筠只是个小辈,家主这个姿态放得太低了,大可不必。

但很快,洛秋筠就明白了。

安德森家主确实是有求而来,求的是洛秋筠治疗他的雌君。

凯穆的雌父,安德森家下属第二军团的前军团长,利诺亚·安德森,已经遭受了基因病数十年的折磨。

虫族的雌虫们拥有异常强大的力量,包括坚韧的肉体,各种类型的攻击增幅天赋,以及高速自愈的能力。看起来只有同族的雄虫才能在精神上对他们有一定的压制作用,可事实上,他们还有百分之五左右的几率罹患基因病。

造物主是公平的,它赐予了虫族在宇宙之中几乎所向披靡的战斗力,也给他们制

造了种族存续的重重困难。

雄虫极低的出生率,即使大幅度放开伴侣关系也无法提升的极低受孕率,远低于其他种族的治愈系同族,以及,悬在所有雌虫头上的,基因病。

作为一种绝症,百分之五这个几率真的非常非常高了。

这是一种不可逆的基因崩溃症状,大多数发病的雌虫都过了150岁,大约也就是中年时期。患上基因病的雌虫会逐渐失去自己的天赋能力,最终连雌虫最基础的近身格斗能力也慢慢消失,最后连雄虫的力气都不如。这个过程可能会持续三十到七十年之久,最终,雌虫可能会死于失去力量之后的穷困潦倒,也可能会死于基因崩溃带来的晚期猝死。

虫族平均不到300岁的寿命,也跟这种病有很大的关系。

对于患病的虫来说,最痛苦的不是最后会迎来死亡,而是在这个过程中目睹自己一点点失去曾经拥有的一切,那种折磨,甚至会逼得一些虫自杀,或者选择在彻底失去所有力量之前进入敢死队,随便在什么宇宙战场上结束自己的生命。

这也解释了为什么帝国和中央研究所那么重视洛秋筠。

虫族几百年都没有研究出来的答案,很有可能就在高级治愈系身上。基因崩溃是族群问题,而治愈系的治疗原理是来自血脉的,根本不讲现有的科学道理。

同样的,这种来自血脉深处的力量,也会吸引所有的同族。只要洛秋筠愿意,只要是虫族,就很难对他产生厌恶的情绪,甚至是不自觉地想要亲近他。

每一只虫的血脉里,都拥有想要被治愈的本能,不管是身体还是精神。

洛秋筠已经进入了研究所,对这种还算常见的基因病有所了解。只是研究了这么多年都没结果,研究所的前辈也没有打算立刻拉着他做什么实验,只扔给了他一堆资料让他先看完。

没想到安德森家坐不住,家主最喜爱的雌君已经被病痛折磨了好些年,这就直接来请了。

洛秋筠没有推辞。

确切地说,他对求上门来看病的虫几乎都不会推辞。

因为能直接找到他的虫也实在数量有限。

这时的利诺亚将军已经失去了大部分的天赋能力,体力上限也大幅度缩水。原本可以在几秒内将物体冻成凝实的冰块,现在花费半个小时,都只能凝结出一层薄薄的冰霜而已。

这种缓慢的能力丧失,甚至带来了骨骼深处的疼痛。

洛秋筠听着利诺亚阐述每一个严重的发病节点,一边控制着自己的治愈能量一点点梳理过对方的血管、骨骼,"渐冻人症……"他轻轻呢喃着,真的跟地球上的渐冻症好像啊。

可是直到他在末世中丧生,地球上的科学家们也没有研发出彻底治愈渐冻症的药物。

他能感觉到,利诺亚将军的身体内有什么阻碍着他的能量,让平时畅通无阻蔓延的治愈能量十分滞涩,每一寸推进都很缓慢。

比虫后殿下身上的毒还麻烦。

他收手时,鬓边已经细细密密地冒出一层汗珠。

飞英守在旁边,心疼得不行,立刻拿出手环里备好的湿巾,捧过来一点点给他擦干净。

洛秋筠绝少有这么疲惫的时候,他下意识地拍了拍飞英给他擦拭的手,道:"放心,我没事。"顺便把握着的爪子拉下来亲了一口,再放手。

"雄主…"飞英"腾"地脸红了,收回手立刻规规矩矩站到了他身后。

接受治疗的利诺亚将军睁眼就看到这一幕,他缓缓笑了,"你们感情真不错。"

闻言洛秋筠挑了挑眉,唇边也扬起笑意,"是,飞英很好。"雌虫则是低了头,似是有些不好意思。

这是凯穆第二次听到这句话。看样子,洛秋筠是打心底里喜欢这只雌侍,难道真的要像传言那样,只要他一个吗?

他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但他的雌父却看得很开,"挺好的,有真心喜欢的虫。"

利诺亚向洛秋筠道谢,"非常感谢你,洛小少爷,我觉得好多了。"

"不客气,"洛秋筠轻轻摇头,"我想您能感觉得到,我的能力作用有限,只能减少您的不适感,却不能恢复任何能量。"

"已经很好了,"利诺亚笑着摆手,望向自己雄主的眼里似有浅浅水光,"我从没奢望过能恢复到从前的样子,现在已经很满足了。"生命逐渐流失所带来的疼痛无法避免,药物只能延缓这个进程,却不能帮他杜绝任何痛苦的感受。

安德森家主急着找洛秋筠的原因也在于此,一旦知道了有希望,他实在很难忍受让自己的雌君一直遭受这种折磨。

利诺亚也不愿意他担心,有这个结果,他已经很感激。

"中央研究所的基因病项目一直在运行,"洛秋筠休息够了,扶着飞英的手慢慢起身,"近期我也会参与到项目中来,到时候,可能还需要您帮忙配合。"

黑发小雄虫的语气里带着安抚虫的暖意,"您要做的,就是保证充分的休息。必要的时候,来找我也没问题。"

"您有什么需要的,只要在我们的能力范围内,安德森家族愿意效劳。"安德森家主已经改成了尊称,他知道,这就是洛秋筠长期治疗利诺亚的许诺了。

洛秋筠笑着摇头,"这是我本来就要完成的工作。"

"那么,我们就先告辞了。"

安德森家千恩万谢地把洛秋筠和飞英送出了门。

上了飞行器,洛秋筠就不想动了,他放任自己软沓沓地靠在唯一的雌侍身上,"今天就靠你啦。"

"好的雄主,"飞英小心地挪动了一下位置,好让他靠得更舒服些,"您休息吧,到家了我再叫您。"

"唔。"洛秋筠困倦地眨了眨眼,之前在安德森家端着的气势荡然无存,只剩下了雄虫特有的娇气可爱。

长长的眼睫垂下,挡住了那双熠熠生辉的黑色宝石。一缕发丝从一旁滑落,拂过白皙柔软的脸颊。

飞英盯着雄主的睡颜看了好几秒,才发动飞行器,调成了最缓慢平稳的模式往家里去。

可谁又知道,等他把熟睡的雄主抱下飞行器,家里会有个"惊喜"等着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