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世子

今朝酒楼是长宁街上最大的酒楼,便是在整个京城都是数一数二的。福顺和钟黎宁到的时候尚早,酒楼还没什么人,二人便找了个临窗的位置坐下。

二楼视野极好,可以看见大街上叫卖的摊贩和熙熙攘攘的人群,是钟黎宁特意选的位置。福顺最近俸禄涨了不少,手头也宽裕了,只是小狐狸最爱吃的鸡就叫了烧鸡,烤鸡和鸡汤三种,笑得钟黎宁眼睛都看不见了。

不过钟黎宁有点不高兴他总是不顾自己,福顺能把她喜欢吃的东西和讨厌的气味记的一清二楚,什么都将就着她来。可她到现在都不知道福顺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他好像总是对自己很随意,有什么就吃什么,给什么就用什么,似乎什么都不在意,只是看着她吃就很高兴了。

钟黎宁叹气,强迫福顺又加了两个菜。福顺还想加肉,钟黎宁知道他以前经常饥一顿饱一顿,还都吃些主子剩下的冷食,把肠胃搞得很脆弱,不能吃太多油腻,又要求他换了几个清淡的菜式。

等饭菜上桌,福顺习惯性地把鸡腿上的肉弄下来就要喂到钟黎宁嘴边,等抬起头来才想起现在小狐狸已经变成个姑娘了。他看看自己夹着鸡腿肉伸到少女嘴边的筷子,倏然红了脸,手有些尴尬地垂下,却在半途被钟黎宁抓住,重新放到自己嘴边。钟黎宁把那块鸡肉衔进嘴里,吞下后笑嘻嘻地说:“夫君喂的肉就是最好吃的!”

“阿黎,没有人在了,你……你莫要这样叫了……”福顺眼眶都红了,眼神躲躲闪闪,根本不敢看钟黎宁的脸。

钟黎宁悄悄舔了舔唇,她怎么觉得眼前的人看起来这么美味,比这一桌子鸡肉都吸引她呢?

还没来得及再叫两声夫君,楼下就传来马匹飞奔的声音和人群的惊叫,钟黎宁眼睛一亮,来了!

福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钟黎宁拉着飞奔下楼。只见东边灰尘漫天,一行人纵马在人群拥挤的街市上狂奔而来,周围皆是慌乱躲闪的惊叫,一片混乱。

马已经快跑到酒楼跟前,路的前方突然出现了一个身着紫衣的小男孩。那小男孩似乎是被吓呆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福顺一见有马匹飞奔而来时就要叫钟黎宁回酒楼暂避,却被钟黎宁拉着留在原地。眼见马匹就要踩到小男孩,他脚下刚挪了半步,身后便传来一阵推力,福顺脚下不稳,直扑到男孩身上。耳畔传来一阵嘶鸣,眼见那马蹄就要落下,福顺来不及想阿黎为什么会把自己推出来,就下意识地抱住身下的孩子,紧闭上眼睛等待剧痛到来。

没等到预想中的剧痛,背上先笼上了一阵暖意,福顺听见阿黎哭喊着“夫君!夫君你怎么了?”整个人扑到他背上,手指在他跪倒在地的小腿上几下轻点,腿上就传来一阵液体流过的黏腻触感,血腥味弥漫开来,他却丝毫未感觉到疼痛。

福顺睁开眼,首先看到的是被自己护在身下的小男孩呆愣地看着自己,他对着小男孩微笑了一下,轻声哄道:“没事了,别害怕。”

小男孩吸了吸鼻子,眼眶慢慢红了,但强忍着没有哭出来,还很有礼貌地对福顺说了句“谢谢”。

福顺拍了拍钟黎宁的手,侧头看去,马已经侧翻在地,正嘶鸣着翻不起身,马背上的男人灰头土脸地摔到地上,正被赶来的侍从扶起来,骂骂咧咧个不停。

福顺定睛一看,忍不住心里一凉,那男人竟是三皇子,太子一母同胞的弟弟。

三皇子一向骄纵,太子又是个睚眦必报的性子,福顺忍不住绝望地闭上眼睛,却察觉到钟黎宁悄悄地握住了自己的手,安抚似的捏了捏。

“皓儿,”一个满脸焦急中年男人推开围观的人群,冲到小男孩身边紧紧地抱住他。小男孩一见男人,憋了许久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哇哇大哭起来,男人也忍不住红了眼眶。

“就是你们这群刁民惊扰了本王的马?”三皇子在侍卫的搀扶下走到几人身边,恶狠狠地道,“都给本王抓起来!”

“我看谁敢!”眼看那几个侍卫就要上来拿人,中年男人沉声道,站起身来直视眼前的三皇子。

钟黎宁把福顺搀扶起来,像是受惊一般躲在福顺怀里,眼睛却亮闪闪地看着眼前剑拔弩张的局面,心里不住想着,好帅好帅,能起兵造反的西南王果然霸气侧漏。

原着里这位藩王就是个沉稳痴情的人设,深爱的原配难产去世,就留下个独苗,整个西南王府看的跟眼珠子一样,但就是在这次例行进京朝贺的时候发生了意外,小世子被闹事纵马的三皇子踩死了。西南王悲痛欲绝,老皇帝却在皇后的一哭二闹之下只关了三皇子几年紧闭又象征性地罚了点俸禄。西南王回去之后就筹谋着起兵造反了,他本不想做皇帝,目标也就是杀了三皇子和太子一党,为儿子报仇,和男主的目标不谋而合。于是男主便与西南王暗中勾结,顺利铲除了最大的敌人。

钟黎宁知道这位西南王重情重义得很,又只有一个心肝似的儿子。一想到要给福顺找个靠山,立刻便想到了他。

三皇子只是骄纵却并不傻,眼看男人没被吓到跪地求饶,他身后还跟着很多装备整齐气势汹

汹的侍卫,心下有些拿不定他的身份。想到最近是四年一度的朝贺,心里嘀咕了一会儿便撂下一句狠话,率先离去了。

待三皇子离开之后,中年男人拉着小男孩回身走到福顺与钟黎宁身前,温和地笑道:“多谢这位小兄弟救了皓儿,小兄弟可有受伤?”

福顺突然感觉左腿一麻,忍不住踉跄了下,钟黎宁摸上他的左腿,沾了一手血,抱着他惊叫道:“夫君,夫君你别吓我!呜呜呜……”

中年男人见状连忙指挥身后的侍卫架起福顺,又对钟黎宁道:“夫人莫急,我带了郎中来,先随我回住处给小兄弟治伤吧。”

在路上福顺好几次张嘴想说什么,都被钟黎宁摁住了,他其实完全不痛不痒。等见了郎中才发现,他的腿上布满划痕,血还在不断涌出,已经浸透的衣裤。

待福顺的腿被严严实实的包扎好,时间已经到了下午。西南王除了刚回来时去安抚了一下孩子,全程都陪在两人身边,见郎中说没问题了,便笑着对福顺和钟黎宁道:“二位饿了吧,我遣下人给做些吃的,可有什么想吃的?”

福顺正要摇头,就听见钟黎宁低着头有些羞涩地说:“妾身……只要碗素面就好,如果可以的话……要多放一些葱花。”

福顺和西南王同时看向她,不同的是一个是困惑不解,一个是有些惊异。

福顺还在迷糊,他从上午钟黎宁推他那一下就开始看不懂了,到现在更是困惑,小狐狸怎么改吃素了,她从来无肉不欢啊?

西南王则是兴味盎然,他夫人婉儿原是北人,流落到西南,生前最爱的便是素面,尤其爱铺了一层葱花的素面。西南多种稻,会做面的不多,婉儿也不爱吃。他有次进京就专门找了京城最好的酒楼学习,他此生唯一会做的便是这碗素面了。没想到今日倒是能碰见一个和婉儿口味一致的女子,况且她看起来与夫君伉俪情深,和他们年轻时那般相似……

三人围坐在一起吃饭,西南王笑道:“自婉儿走后这碗素面我也是许久未吃了,今日倒托小兄弟的福,再吃上一次。对了,还未请教小兄弟姓名?”

福顺在赵楚琛身边伺候了这么多年,最会察言观色,其实一见到男人他便猜到此人地位绝对不低,甚至能高过三皇子。此时和他同桌用餐更是浑身别扭,但见阿黎坐得坦然,也不便多说,只能埋头小心翼翼地吃着眼前的素面,根本不敢多看桌子上种类丰富的名贵菜品。

“奴……”福顺还没说完,就被钟黎宁打断了。

“我夫君叫陈暮晴,现在在五皇子府上供职,”钟黎宁眼睛一转,代福顺答道,“先生如何称呼?”

西南王一见二人表现,又听到钟黎宁的话,心里已经明白了七七八八,难免有些惋惜于这般灵动的女子居然跟了个太监。不过他见两人不想多说,也不再追问,笑着回答:“我表字焕然。今日大恩不言谢,这块玉佩二位收好,拿着玉佩可以随时来找我,若有能帮上忙的,焕然必全力配合。”

目的达成,钟黎宁拉着福顺道了谢,笑眯眯地收下了玉佩,又与西南王和小世子道别,赶在天黑前回了五皇子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