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坚持住吗

一些变化暗自发生。

阮洲搬进了江疏的卧室,因为他开始贪恋江疏身上的味道,那是梦中刺眼的阳光的气味。

他有时遵循本能地接近江疏,有时又疯狂地躲着他。而江疏总能在某个角落把他拖出来,用他那变化了的,不再是布满压迫而是柔化了的温柔至极的眼神抚慰阮洲。

那是一种什么感觉。就是身体里血肉中有一部分叛变了,它们互相拉扯着,搏斗着,某一方想要赢过某一方,但总被皮囊束缚,无法独立出去。

当然,两方力量逐渐拉平,这种撕扯感就愈发强烈。阮洲无法再像初见时那样心无旁骛地反抗江疏,也无法真正的做一个玩物依附在他身上。这种矛盾又痛苦的心理折磨着他,让他既不能接受又不能拒绝。

像个不倒翁一样,永远得不到安宁。

江疏在决定关阮洲禁闭时就猜到过如今他的状态。驯一匹狼是最难的。既要让他保持不二的服从,还得充沛他的血性,不使其丢失野性。阮洲力量不够野,但是他的心是野的。他曜黑的瞳孔永远盯着自由,就算某时某刻被迫忠诚于他,也是极短暂。

这样的人,驯服起来才够味。

入冬的老宅其实很有江雪垂钓的氛围,阮洲很喜欢坐在窗边往外面看,但不会把窗户打开。韩尔的冷风比z国华北还要冷,刺刺的很容易钻进骨头里,把全身上下都冻住。

江疏停下集团的大小事,也和阮洲待在家中。佣人出门采购东西,江疏特意让她挑些画材,特别是油画需要的。小东西经常翻这类画集,资料上也写着之前是油画专业的。

距离进小黑屋已经差不多过了一个星期了,阮洲生出的躁郁的心情也被平和的生活节奏所降服,矛盾感暂且被搁置一边,紧接而来的是他和江疏之间渐渐缓和的关系。

江疏。财阀,在他的心里,就是贪婪邪恶的代名词。绑他来的就是一个大耳肥肠的社长,成功地蛊惑那个与自己半熟不熟的表弟,用一些或许他们根本不在意的钱财收买一个还在底层挣扎的小职工——表弟早年与家里作对,辍学出来打工,能够让他大半辈子衣食无忧的条件去换一个没见过几次面的亲戚,又不夺人性命,良心上过得去,那他就迅速地接受了。

所以阮洲倒从不期待有人把他挽救出来。无论是陪伴他长到十岁的姑母,或者是邀约游玩的表弟,总会在某些时月里弃他不顾。神把人类通过血缘联系起来,但在他这斩断所有心与心的交缠,只有俗制和利益的牵扯。

他和江疏大概也是这样。江疏提供无微不至的安稳,他就必须努力服从他,乖乖地做一个尽职尽责的奴隶。

想到这时,他刚和江疏结束对书上艺术理念的讨论。暖气开得很足,把人都烤得晕乎乎的,一些思想就变得更加脆弱,更加容易被有心人侵入。

江疏就是这样的有心人。

他合上阮洲手中的书本,把它拿走放在茶几上。两杯咖啡都被饮尽,适才他和阮洲边品尝边提出,糯玉米烤至半焦,会有一股咖啡的味道,还是那种加了奶油的。阮洲哈哈大笑,跟他说下次要到厨房里试一试。

时间差不多了。阮洲或许已经能明白,服从并不是一件不舒服不开心的事情。

他看着面带疑惑的阮洲,说道:“一个星期了,我猜你已经调整好了,是吗?”

他说的话很神奇,就和他现在的眼神一样,晦暗不明。

阮洲感受不到生硬的压迫感,至少在这个温柔的情境里,一切势压都无迹可寻。

他没有想太多,只是觉得没有了心理上的撕扯,而且现在的气氛,很舒服。所以他点了点头。

江疏的手法很到位,阮洲是这么认为的。他命令他起身跪下时,阮洲的膝盖顺势压了下去,客厅里的地毯很软——当然只有小小的一块,方便阮洲随时进入角色。

即使他从来没想到自己能如此顺从地对着别人下跪。

江疏接住了阮洲,他伸手抚摸着他的脑袋。阮洲埋在他的手里,双肩轻微耸动着。

每次从一些隐秘的地方把人找出后,江疏总要像月考后班主任邀请学生进行一段深入的谈心般,把想问的想说的都通通和阮洲对线一遍。

“对于管制,你有反感吗?”

阮洲摇头,他被拉扯出衣柜,江疏蹲下来和他平视。

“那你不喜欢我管着你。”

阮洲一僵,感受到今日空气中没有压迫的气息,他才放松了身体。“不,我只是……不能理解。”

他皱着鼻子吸了口气,靠在柜门上显得两手无措。

“我能接受abnormal,我也知道bdsm,我甚至发现我有这种爱好倾向,但……”

“但你又期待自由,有强烈的自由渴望。”江疏一针见血。

阮洲泄了气,他垂下双手,“是。”

“可我需要的是二十四分之七,也就是永远,”江疏站起身,“你现在是觉得,我给你的自由还不够吗?”

“人总是贪得无厌啊。”

……

江疏帮他略微调整好跪姿后坐回沙发上。阮洲双手抓在背后,把胸脯挺得笔直,他耳廓像充血一样红,眼神飘忽不定。

“看着我的鞋,姿势不要动。”江疏右手搭在沙发扶手上,出声教导。

阮洲视线移动到地毯蓝灰的拖鞋上,踩在里面的是穿着黑色袜子的一双足,它的主人小腿细长又有薄薄的一层肌肉,青筋若有若无地鼓动着,“专注。”他连忙把视线收了回去。

他慢慢地发现羞涩感在褪去,两颊上的高温也逐渐降下。等到他听到江疏的声音时,他裤子的阴茎已经半勃。

“能坚持住吗?”

“嗯……”他拧一下自己肘关节处。

江疏翻看起手边的画集,拖鞋摇晃了一下。阮洲的眼珠也跟着转动。

他心里突然胀胀的,不是催泪弹式电影引起的酸楚,而是被在意和关怀包围的满足。这种满足别人或许能轻易得到,但他不能,他要得更多,更强烈。而江疏能给他——让他跪在这里,或者跪在江疏任何需要的时刻。

时间转动,他的膝盖逐渐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他抬眼去看江疏。

那人翻动着刚刚还在一起讨论的画集,没有理他。阮洲只能再掐掐自己的肘关节。

又过了大概三十分钟。他是这么猜想的。膝盖压得不止酸痛,还渐渐发麻。他艰难地握住自己的手肘,大腿轻微地发着抖,汗水顺着下颌线流过锁骨再消失到衣物深处。

在哼出一个难耐的鼻音后,阮洲开口:“我不行了,先生……”他连手肘都抓不太稳。

江疏关上书,双掌交叠着搭在膝盖上。

“再坚持十分钟,可以吗?”

阮洲的双手脱力,差点要垂下来。他咬着牙,汗水浸湿了后背,他用力挺直腰,“嗯……可以。”

这十分钟算是阮洲人生当中最漫长的十分钟,一杯咖啡,一场对谈,一通电话,都远不敌这场跪姿来得深刻。

每个下一分钟他都觉得自己撑不住了,却在下下个分钟发现熬过了那痛苦的一分钟,然后就是不断的一分钟,一分钟,直到最后江疏告诉他时间到了,他脱力瘫倒地上时,他的睡衣已经完全湿透。

江疏把他扶起,虚抱着他,用最温柔最舒适的声音夸赞他。阮洲一股酸气冲进鼻腔,被他用力摁压住了。

“你做得很棒。”

阮洲偏头挨着江疏的肩膀,细细地喘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