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门宴

阮洲一直觉得,像江疏这样的人,情史一定异常丰富。他老练圆滑,会说漂亮话,也会作暧昧的动作,他强势体贴,控制欲强,任何女人都迷恋他的怀抱,甚至同性。完美的金钱完美的情人。阮洲实在不明白,为何他不在床边留下一个固定的玩伴,而是在需要时再招来。

池智宪却稍微懂得。就像他懂得自己应该止步于此一样。

他很久没有拜访隐崖山庄,留阮洲一个人睡在二楼舒适的大床,也睡在火炉能关照的任何地方。

春天的热度还没有上来,阮洲毫无意外地冻感冒了。

他突然意识到,从前在江宅,他被保护得格外好,几乎没生过病,连感冒都没有。

山庄的佣人很少,平日里若是他不找人,整个二楼都只留他独自待着。池智宪对他自然不错,书房满墙都是他爱看的画集和故事书,甚至不少是中文原着。江疏就不如他这么体贴。

阮洲瘫在书房沙发里,留半个毛茸茸的头露在外面,全身盖着厚重的毛毯。

书上的画面变得模糊不清,他紧闭眼,在剧烈的头痛中进入睡眠。

醒来时已经是晚上,他从上午睡到此刻,没进一滴水一粒米,全身发软发痛,想开口把阿姨喊过来,却发现嗓子哑到不行。

一时鼻间一酸,觉得自己真的是矫情。

阮洲勉强支撑起上变身,还没有直起身,就又斜倒下。

楼下的佣人总算意识到楼上客人的异常,他们把放在餐桌没动过的菜肴收好,有些担心,只敢拿起座机,打给阮洲。

话筒里滴滴了很久才听到被接起的声音,佣人问:“阮先生,你还用晚餐吗?”

“不了……可以给我带些感冒药上来吗?”

阮洲侧卧着身子,把听筒险险搭在脸侧,尾部摇晃,就要掉下来,他听到应复,从毛毯里伸出手,懒懒地蜷起,把电话挂断,听筒搭在凹陷处,轻微颤动后回归平静。

他把毯子往上一拉,遮住脆弱的脖颈。

佣人急忙拿出药箱,请几个手脚伶俐的上楼。门被敲响,阮洲闭着眼睛,声音沙哑,“请进。”

几个进来的看到他苍白的脸色,都有些慌张,佣人用红外线体温枪测了体温,看到没有发烧心就定了下来。递给阮洲几片药,阮洲挣扎起,看了看药名,和着温水吃进胃里。

一个佣人见他蜷在沙发上,便提醒道:“阮先生,去床上睡罢,这样很容易着凉。”

他仰着脑袋阖了眼,站在即将睡去的站点处,含糊地嗯了一声。那两个佣人对视一眼,然后去隔壁房间搬了一床被子给他盖上。

再醒来太阳从窗外照进来,把书房一分为二,他坐在阴暗处,突然恍惚。

远处似远非远的阳光引人遐想,他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让他不顾头脑还是昏沉,冲进了阳光里。

他拉开门,胸脯扑哧扑哧地鼓动——

“阮先生。”

池在敏对着阮洲礼貌地笑着,他身后带着几个黑衣人——腰侧都有被硬物撑起的一团。

“没想到我那堂弟把您藏得这么深。”

阮洲被太阳浇了一身,却只感觉到彻骨寒意。

他知道他与池智宪之间的交易只在背地里进行,池智宪急于在集团里闯出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他急于冲破那个困笼,所有的一切都应在池在敏和江疏都不知情的情况下才能顺利开展,而池在敏此时已找到他,只怕,距离江疏发现,只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池在敏和他坐在客厅沙发上,他身后站着两个人,像空气一样安静,也像空气一样强势。

“阮先生,我家那小子不知天高地厚,误导您参与他那愚蠢的计划,实在是不好意思。”池在敏见他要开口说话,打断道:“也请您把这一切当做是一场误会。”

阮洲开口要问的话被噎了回去,只觉得一切都变得虚无和乱七八糟。

“还请阮先生与我走一趟。”

池在敏料到阮洲的疑虑,他索性全盘托出:“阮先生是个聪明人,堂弟的能耐只是班门弄斧,前有江氏与沃森的多年合作在前,后有江氏与政府的权钱联系,我们肯定拿不到利益,您也一定获得不到自由。”

“我当然知道您和堂弟的承诺在先,但你可能不知道的是,江先生在昨天就请池智宪去过江宅,半夜又请我把他带了回来。”

“您能懂这其中的意味吧,毕竟您也算是……江先生的情人之一。”

他犀利又隐蔽的眼神死盯面前红了耳根的人,捕捉到什么,而后放心地翘起二郎腿,呼出一口气。

五日后。

一场热烈的太阳使今后的一段时间里都带上了暖意,阮洲在池府见到了池智宪,他长了胡渣,邋遢得很,一看到他的第一件事就是攥紧他的手腕,想要往门外走,“我带你出去。”

阮洲皱着眉握住他的手,用力拧了下来。池智宪迷茫地看向他,阮洲不忍心,还是弯下腰拍拍他的肩膀,道了声谢。

“谢谢你。

声音消散在轻轻关住的门后。

wj集团当家人吴氏将在今天举办宴会,邀请经常走动的几位会长前来,池氏自然在邀请名单上。

阮洲在池家呆了几天,这次被叫出来,明白是要见何人做何事,江疏肯定会赴宴,而他肯定要自己走向前。

池在敏的话说得很明白,他也意识到江疏想要干些什么。这种被把控的滋味让他难受,但能他能躲得开吗?

他自嘲地穿好西服,然后走出门,和池智宪并排站立。

“抱歉。”

这句话他已经说了不下十次,阮洲起初还安慰他,到后来盲目地装作没听见了。

阮洲提脚向外走,车早就停在了门口。池智宪跟上他,轻声道:“今天你别去,我找我姑父说一下。”

“你姑父吗?”阮洲咧咧嘴角,行至大门前,车童给他拉开了车门。

池智宪伸手拦住他,答道:“他是高级检察长,应该可以……”

阮洲打开池智宪的手,跨坐进去,啪的一声把车门关上。

他从车窗看池智宪,明显地瞧出他表情里的心虚,这是阮洲的能耐。

“算了。”

他摇摇头,对坐进车来的池智宪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