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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不会吧。”

“怎么不会,日本人嚣张跋扈,那不是一天两天了。”

“日本弹丸小国,张司令能由得他们放肆。”

朱彦霖听着下面同学的议论,嘲讽道:“张司令?事情发展到现在,已经超过十二个小时了,张司令如果像传说中那么强硬,为什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各个学校都在罢课游行,我们是不是也该做点什么呀。”

“我们是政府军校,跟他们性质不同,你们觉得吕教官,会允许我们去游行吗?”

“都这个时候了,谁管他同不同意。”

书房寂静无声,沈听白坐在椅子上,桌上放着一叠报纸,他低着头,半个人都罩在阳光打在墙上的阴影中,神色不明。

沈君山问:“大哥,你打算怎么做?”

这件事影响太大,已经不单单是沈听白和佐藤一夫之间的交战了。

游行的学生攻击了日本商会,抓到了杀人凶手,警察厅出面驱散学生,还抓了四个带头的,现在关在城南监狱,并以不能把日本人和激进学生关在一起为由,将三名凶手另外送到了烈火军校,要吕中忻代为关押,等待审判。

说是等待审判,如今山东胶州湾沿线全线撤兵,北平政府正在和日本人谈判,这种境况下张司令断然不可能与日本为难。这几个日本武士在禁闭室里呆上几天就会被完好无损的送走,关押和审判,不过都是做给国人看的。

沈听白懂得如何权衡利弊,棉机厂被火烧了不假,死了八个人不假,可他不会在和日本人谈判的节骨眼儿上,给政府找麻烦,给沈家找麻烦。沈家只要扮演一个受害者,像政府一样,把这件事丢给烈火军校就行了。

“大哥,你难道要放过佐藤一夫?”沈君山一看他哥这沉默的样子,心里就咯噔一下。

沈听白的手肘撑在桌上,十指交叉,嘴角竟扯出一个笑容来,银边眼镜下的眼显得异常冷漠,“当然。棉机厂可以再建,佐藤一夫背靠政府,孰轻孰重你该清楚。”

“事情因我们沈家而起,你要向日本人低头?”沈君山眉头紧蹙。

沈听白站起身,走到窗前,他看着外面熙熙攘攘的人群,道:“君山,你还不明白吗?所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现如今就让佐藤一夫和政府和军校去面对人民的唾沫星子吧,有的是人为棉机厂为那八个人愤恨不平,我们沈家只需要做这个渔翁。强插一脚,除了泄愤,没有任何好处,何必亲自动手。”

沈君山站在他身后看他,沉默不语。

看清时势,做出有利的选择,就是沈听白,他闭上了眼,再睁开时,作壁上观。

上午十一点半,正是午餐时间,放学铃声按时响起。

楼下,吕中忻负手而立,目光紧紧盯住烈火军校的大门,他身后还站着两排荷枪实弹的卫兵。太阳当空,他们一动不动的维持这这个姿势站了许久,仿佛扎根于地下,与楼下路旁的柏树几乎融为一体。

军绿色的铁皮车自城南监狱横穿数个街道终于顺利抵达了烈火军校。车门打开,几名警察押着囚犯从车上下来,

这些囚犯都是日本人,三名囚犯皆是一身黑色和服,衣襟处印着白色的花纹,梳着典型的日本武士头,脚下踏着厚厚的木屐。

做完交接,烈火军校的士兵已经接过囚犯押解着向禁闭室走去,几名警察招呼了一声就驱车离去了。

吕中忻一言未发,神色始终严峻无比,他的真实情绪恐怕要比躁动的学生们还要更加暴躁。

“你们快出来看看。”一个学员跑进教室说。

全体学员就都出动了,在教学楼上看着楼下的情况,就见三个日本人被带进了禁闭室。

“把他们关押到我们学校是要干嘛?”

“不知道,也许是要等待审判吧。”

“还审判什么,多少人眼睁睁看着他们放火,一刀杀了多干净。”

混乱嘈杂的讨论声中,朱彦霖的声音格外洪亮:“一刀杀了,未免也太便宜他们了吧。杀了我们八个人,这帮畜生就该千刀万剐。”

顾燕帧勾唇冷笑了一声,关押和审判,都是做给国人看的,还千刀万剐,真是想多了。

纪瑾倒也聪明,“政府要是真的有一刀杀了的勇气,还至于送到我们学校来吗?他这是摆明了要把压力转给军方。还有白市长,显然是不想蹚这滩浑水。唉,这个老狐狸呀。”

“搞不好是先关个几天,等风声一过去了,就恭恭敬敬地把他们给送出去。”不得不说真相了。

朱彦霖骂了一声姥姥的,咬牙切齿道:“难道我们就眼睁睁看着他们杀了我们八个人,然后完好无损地走出去,想得倒美!”

“彦霖啊,这句话你应该问张司令。”纪瑾顿了顿,“问白市长去。”

“那怎么办,难道我们要眼睁睁看着他们转一圈,然后被放出去。”朱彦霖道。

听着是想动手了,顾燕帧低头,凑近站在旁边的谢襄,听着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更何况,我

们还是预备役军人等等背景音,嘱咐了她一下让她不要跟着朱彦霖等人搞事。

“这个问题,我们倒是可以再讨论讨论。”现实主义纪瑾说,纵然是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但上面都不敢妄动,他们这些虾兵蟹将能干嘛。

理想主义朱彦霖说:“还有什么好讨论的,人都已经送到我们地盘上来了,要揉圆了搓扁了,还不是我们说了算。明的不行,咱们就来暗的。”

“对,咱们今晚,摸黑了去捅了他们。”

“对!捅了他们!”

“你是个猪啊,你现在是个军人,你不服从命令,还擅自行动,你想挨枪子吧你。”

领头羊朱彦霖道:“这个世界上,除了烧死、淹死、炸死、捅死,还有一种死法,叫突发疾病暴毙而亡。咱们牢里又湿又冷,又脏又臭,那几个日本人水土不服染上点疾病也是正常的。”

顾燕帧听的直摇头,这个朱彦霖有情有义可就是没脑子,我正常你个头啊,别管日本人怎么死,刚送进烈火军校的第一天,就死在牢里,用水土不服染上疾病这种理由,猪都不信。不对,他们这帮白痴能进禁闭室把人杀了,他都不叫顾燕帧。

“这也太便宜他们了吧,咱们得打起精神,好好伺候伺候这几位。”

“对,好好伺候伺候他们。”

纪瑾两手抱胸,“行了行了,咱们现在说这些也没有用,我们也不清楚上面的想法,万一张司令,是要公开审判他们呢,对吧。”

“怎么可能,山东胶州湾正在全线撤兵,北平政府正在和日本人谈判,这个节骨眼儿上,你觉得张司令敢公然审判那几个日本人吗?指望他们,还不如直接指望沈君山他大哥半夜带人把日本商会炸了,来得更合适。”那些日本人烧的是沈家的棉机厂,沈听白应该不会放过他们。

顾燕帧低头捏了捏鼻子,沈君山早上听到棉机厂被烧,死了八个人时,就请假回家了。指望沈听白这个老狐狸?想得美。倒是沈君山看那架势是要来波大的,且先静观其变。

还要继续讨论,宋教官过来,强行把学员驱散了。

今晚注定不会安安静静的度过。

朱彦霖带着一众学员偷偷摸进了禁闭室,却不料吕中忻早已算到,正在里面等着他们。

吕中忻发了怒,罚他们在训练场里扛着圆木做蹲起,戴着皮手套,拿着鞭子道:“大半夜的,不睡觉啊,既然你们一个个精力都这么旺盛,我就帮你们发散发散。”

远远的,一个身影奔着宿舍楼走来,那番大摇大摆的身姿,六亲不认的步伐,除了顾燕帧也别无他人了。经过训练场时,他蹦跳起来,甚至还扭了扭腰,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

“顾燕帧!”吕中忻见他捣乱,拿着鞭子的手指着他,“你是不是想跟着练一练啊!”

“没有没有没有。”嘚瑟结束,顾燕帧在一众学员喷火的目光中,飞一般地跑进了宿舍楼。

吕中忻看着他的背影心里直叹气,这些学员今晚不做够一千个是别想回去睡觉了,还好这小子聪明,没跟着折腾。回头见人都停下了,冷声道:“看什么看看什么看,继续!”

顾燕帧回到宿舍洗了澡,就光着上身,穿了条肥大的五分睡裤,埋在被子里睡得香喷喷的,不管他人彻夜未眠。

现在学校关押着三个众矢之的的日本人,表面上看起来平静,实际上人人心里都打着小算盘。

早上顾燕帧去食堂,先是讽刺了朱彦霖昨晚睡得好吗,再大摇大摆地走过去和黄松几人坐在一起,说有一个收拾那些日本人的计划。

沈君山头一个吃完了饭站了起来,放下筷子起身向外走。

纪瑾连忙叫他:“你吃完了?”

“嗯。”沈君山低沉的声音像是有心事。

“沈君山,我说的那个计划,你有没有兴趣加入?”顾燕帧见此连忙问道。

沈君山没说话,收回目光径直离开。

顾燕帧翻了个白眼,“整天臭着脸,像个变态一样。”

谢襄想起沈君山对自己的多番照拂,心里老大不乐意顾燕帧这么说他,“你怎么说话呢!”

这室友怎么还胳膊肘往外拐,顾燕帧说:“关你什么事啊。”

黄松站出来当和事佬,十分热情的说想要加入顾燕帧的计划,被拒绝也毫不气馁,“顾燕帧,你就带上我吧,要不是朱彦霖他们不讲义气,没叫上我,我昨晚就跟着他们干了。”

顾燕帧敞着两条腿,肩膀斜靠在椅子上,闻言嘲讽道:“是啊,太可惜了,要不然你昨晚就得跟他们一起去受罚了,白痴。”

谢襄来得晚,没听到顾燕帧说的计划,看到他高高在上的表情,有些好奇,忍不住问:“什么计划啊?”

黄松这大嗓门就差嚷嚷的众人皆知:“就是收拾那几个日本人的计划呀,你可得保密!”

其他学生都惊讶的看了过来,顾燕帧回头狠狠瞪着他,“你再大声点好不好。”

黄松低下头吃饭,再不敢说话了。

到底都是年轻的学生,热情上来,说干就干,组成了一个队伍。

黄松负责站岗放哨。

顾燕帧和谢襄登上梯子,向那三个日本人关押的禁闭室里,扔点燃的痒痒粉。

日本人立刻奇痒难耐,把皮肤都抓破了。

到了中午,一名看守端着食物向禁闭室走去。

纪瑾按照顾燕帧设定好的剧本撞上去,果真吸引了看守的目光。

就在这短短的一瞥之间,躲在树上的黄松,早已将一颗红色的小药丸用弹弓打进了看守手中的奶盆里。

药丸的作用显而易见,三名日本武士享用完食物后便开始腹痛难忍,争相抢着牢房内唯一的马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