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风吹动的是

“你可真够慢的。”肖牧河站在女孩身后,懒洋洋地靠在食堂门口的柱子上,看到闻琪生旁边站着的人,挥了挥手打招呼。

“这位是?”女孩歪着脑袋,她长相甜美,和安静完全是两种类型。

“钱多,你琪生哥的朋友。”接话的是肖牧河。

女孩愣了一下,显然是没料到闻琪生会和一个胖子成为朋友,不过她很快调整了表情,笑的甜甜的:“你好呀,我叫肖露水。”

“你、你们好。”钱多认识肖牧河,毕竟他常常和闻琪生一起打篮球,也是年级里的名人,而这个叫肖露水的女孩子,则是从来没有见过。

“走吧。”闻琪生看着他们打完招呼,率先往食堂里头走。

许多坐在门口的学生一边吃饭,一边偷偷打量他们四人,高一的不少,见了这几天在女生嘴里‘风口浪尖’的闻琪生,以及被捆绑着名声大造的钱多,还有一个穿着常服的美女肖露水,再加上人缘颇好的肖牧河,又八卦起来。

“那姑娘是谁啊?”

“男神和那胖子,关系真的这么好呀?”

“就是,同进同出的。”

“妹子好好看。”

“早知道受欺负就能得到男神的青睐,我也……”

“哪个班的?这么可爱的妹子我怎么没见过。”

“哎,你们知道吧,早上是男神送……”

闻琪生目不斜视,仿佛没听见一般,钱多跟在他身后,听到有人说肖露水可爱,脚步顿了顿。

“怎么啦?”肖露水差点撞上去。

“没、没事,对、对不起。”

闻琪生已经走到了点菜口,他转头看钱多,“过来。”

“你吃什么?”等到人听话的走到身边,又问。

小胖子有点心不在焉,随便说了几个菜,闻琪生听到都是素菜,看了他一眼,只看到肉嘟嘟的侧脸,此刻盯着前方不知哪里发呆,他食指不自觉的敲了敲饭卡背脊,看了一圈荤菜,又给人点了一个酱鸭和一份鳕鱼排。

他刷了卡,把餐盘推给小胖子。

肖牧河领着妹妹在隔壁窗口点菜,刷完卡看到肖露水一直在看闻琪生钱多两人。

“怎么了?”

“哥,他们……”她话到一半又收了回去。

闻琪生找了个空着的桌子,在最外侧的位置放下碗,没坐:“你先吃,我去盛汤。”说完转身走了。

钱多转头看他的背影,正好看到肖牧河兄妹两走过来。

肖露水朝他笑了笑,选了闻琪生对面的桌子:“你和琪生哥,看上去关系真好。”肖牧河放下餐盘也去盛汤。

小胖子显然有些愣怔,他不知道该回复什么,就听妹子又说:“琪生哥还是这样,惯会照顾人的,他还是没变,虽然老是一副冷淡的模样。”

“啊,对了,忘记说了,我们三个以前是一个中学的,可惜高中我去了十六中,不然也能和你成为朋友呢。”肖露水永远是笑的甜甜的样子,“你呢,是怎么跟他认识的?”

“我……”钱多刚要回答,闻琪生回来了,他把汤放在小胖子手边。

鉴于闻琪生食不语的习惯,肖露水和钱多都没有再多说话,肖牧河倒是和旁边坐着的一个高二学长聊了几句。

“琪生哥,午休时间能带我逛逛你们学校吗?”肖露水见闻琪生吃完,问道。

“我有事,让你哥带你逛。”闻琪生依旧那种很平的语气,又是那么明确的拒绝,听上去有些不近人情。

肖露水听了他那么直接的拒绝也没觉得惊讶,好脾气的笑笑,“哦,这样啊。”说完转头看他哥,肖牧河果然会意,“你能有什么事儿啊?”

闻琪生看他一眼,没有回答。

肖牧河摊手,表示无可奈何。

四人吃完饭两两分开,周围学生们人来人往,肖露水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捏着衬衫的蝴蝶结缎带,“哥,跟我说说这个胖子呗。”

闻琪生腿长走得快,没有被牵着的钱多半走半跑跟在他身后,直到他走到寝室楼下,听到比自己慢半步的人慌乱的脚步声和气喘吁吁的声音。

“那、那个……你有事,就去忙吧,不用……”

闻琪生停下步子转头看他,小胖子垂着眼皮,不敢和自己对视。

“要请我上去吗?”

“啊?”钱多额头上冒着细汗,抬头一看才发现到了他寝室楼下,“有、有点乱,你要上去吗?”

“我不介意。”闻琪生说完,等着钱多带路。

他去过钱多寝室不止一次,连宿管大爷都认识他,笑眯眯地跟两人打招呼。长长的楼梯,灰暗的走廊,钱多走在前头,闻琪生看着他胖乎乎的身体拢在宽大的校服下,走路慢吞吞的。闻琪生也不着急,慢慢坠在后头。

寝室门打开,和阳台的门对流穿过的风把小胖子细软的头发吹的凌乱,又将额边细汗拂干,亮堂的光线让他下意识闭了眼。

闻琪生站在旁边,看

着那被风鼓动膨胀的校服,彷如一个沉默的旁观者。

地上不再是乱七八糟、满地乱扔的鞋袜,阳台上没有滴滴答答淌着水的小花被。

白色的床、木质的排骨架、浅橙色的地砖,空荡荡的寝室,只留靠窗的一个床铺。

床上是熟悉的黄色小花被,鼓鼓胀胀、看上去蓬松而柔软;桌上没有东西,没有书、没有物品,也没有脚印。

干干净净的。

仿佛按了restart键。

一切重启。

“他、他们……”钱多瞪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在寝室中央呆呆站立了一会儿,才如梦初醒般,转身看闻琪生。

站在门边的男生身形很长,要比钱多这么个小胖子高了半个头,他单手放在门把手上,敞开的校服衣摆打在身侧猎猎作响,对流的风将他额前的头发吹乱,露出光洁的额头,面无表情的脸、冷而淡的眸子。

那一刻,钱多觉得,他看到神明。

他的神明。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不言仁、不争仁、不知仁。

心里疑问的滚轮就此停止,盘踞在脑袋里的问题已经再也不能叫他提起询问的心思。

为什么要对他这么好?

为什么。

为什么要问上苍仁爱?

何必去问。

何必去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