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来终章14 支离破碎的心无法复原
窗外带着凉意的月光撒进旅馆的床，本应睡着的尼赫倚坐在窗边，融入电子芯片的左手僵在空中，不知何时被从躺姿一跃而起的克尔本紧紧抓住手腕。
双方僵持了片刻，天使抿着嘴低下头，闪躲从黄金竖瞳中射出的逼人目光。
“克尔本，我——”
“不准对我耍那种把戏。”魅魔脸色冷漠，直接以主奴契约下命令，打断尼赫再次试图用言语施放的催眠。
“..........”天使沉默了，他似乎想凝聚出混沌力量抵抗，但又突然散去，认命地闭上眼睛。如果克尔本是满脸凶狠地掐住他的脖子攻击他的话反而好一些，但这副冰冷的态度代表克尔本已经愤怒到极点，他不想再刺激他的恶魔。
“你好像又有很多东西瞒着我啊，尼赫。”克尔本漠然地说道，语调几乎没什么起伏，“让我想起一些令人非常.....非常讨厌的回忆呢。”
“给我把所有关于你和那个灾厄的一切全部说出来，不准有一丝一毫的隐瞒。”
“.........”
“告诉我！”
白皙的指尖颤抖着，血丝从唇角滑落，强行透支生命力直面契约的恐怖压制。
“天使！你忘了你对我许下了什么吗？”
魅魔脸上的寒霜犹如实质，猛然把靠在窗边的天使扯过来，直视那双满是挣扎的浅灰眼眸，“真的要让我把你的唯一誓约用在这种地方吗？！”
“誓约..........”听到那个词，尼赫怔了怔，回想起当初酒醉后的冲动，顿了一下后苦笑着拭去唇边的血迹，“也是呢..........我其实没办法反抗你。”
“告诉我。”
克尔本冷漠地再次下达命令，这次天使垂下眼睫，绷紧的身体颓然软下，放弃了抵抗。
他卷缩在窗边，目光落在倾洒床铺的纯净月光上，像几百年前那样，将关于自己旅人的身份，以及关于旅人与虚空的一切缓缓道出，克尔本无比认真地听着，在迦奈伊萨之树的影响下竭力理解尼赫所说的奇异事情，在各个字词间逐渐唤醒失却的记忆。
“........事情就是这样。”
冗长的讲述结束后，尼赫握住魅魔的手，浅灰眼眸闪过怅然，“如我所说，界核会将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痕迹抹去，过几年你也会渐渐遗忘我说的话。”
“那就重新告诉我。”克尔本简短地回应，脸上的冰霜没有丝毫退却，“那个灾厄是什么样的存在？”
“他们在两百年前接触过我，自称是某种愿望的集合体，每一个成员都是来自各个世界的旅人，他们提供了不少其它世界的物品给我作为能力的证据，通过我的溯源力量，我能看到他们能做到的事情........”
“灾厄的“梦”，确实能重构世界。”
“你也知道他们被称为“灾厄”吧，竟然还敢相信那种外来的陌生者？”
“我们别无选择，生命体上的裂缝和魂海的裂口是外来物造成的错误，本世界没有任何办法可以解决。”尼赫轻声说道，显得惆怅而哀伤，“旅人虽然能获得愿力，但如果要改变如此庞大的现实，所需要的愿力超出想象，以我每次能获得的量来说，即使是前往其它世界，所需要的时间也是长得无法估量。”
天使的语气越来越低沉，紧紧握住恶魔的手掌，无意识地捏出一道道深红的淤痕。
“说不定某天当我回来的时候，只能见到和那个人类世界一样的.......毫无生命的荒芜废墟。”
“所以找那些奇怪的人，付出一点报酬就能轻松改变现实？”魅魔讽刺地冷笑了一声，没有抽出疼痛的右手，“就算这真的可行，那个人要你付出的溯源之力又是怎么回事？那本体不是混沌之力吗？”
“不是这样。”尼赫摇摇头，有些歉意地松开对方的肢体，“正是因为我诞生时就有溯源之力，能回溯并触碰过去的因果，才能从更遥远的时光汲取到属性不明、几近混沌的力量，实力也能不断增强，这件事我也是在复活后才逐渐察觉到的。”
“你打算牺牲这个特殊能力和那些人交易？”
“嗯，个人的力量，和这个世界所有生命的存亡相比微不足道。”尼赫变得肃穆，语气坚定，精致的面孔在月光下显得神圣而凛然。
但克尔本完全不为所动，慢条斯理地提出了这场对话真正的问题。
“尼赫，你真的打算“只”牺牲自己的力量？”
“..............”
已经坦白一切，有问必答的天使突然沉默了。
魅魔看上去毫不意外，黄金竖瞳中寒焰跳动，“你这个连统治者们都不相信的天使，不会愚蠢到连那种溢出来的邪恶都看不出，真的认为通过那种存在就能轻易实现愿望？”
那道寒焰几乎要将他灼伤，尼赫低下头，问非所答地开口，“生命泉源来自其它世界，迦奈伊萨之树并没有完全解决这个错误，只是仅仅把本应很快爆发的问题隐藏起
来，其中一个问题就是魂海裂口导致的生命体裂缝，而另一个问题.........”
“是我。”
“什么意思？”
尼赫抬起头，直视着他的恶魔，绽放出犹如月影般虚无的苦涩微笑，
“所谓的溯源之力，根本不应该出现，而拥有它的我，也是一个错误啊，克尔本。”
“我曾经再次联系过梅莉娅，询问她关于灾厄的事，也请她帮我联系集会所的创始人“预言者”，用赛萨纳亚的愿力得到未来的启示。”
“灾厄的能力是真的，但他们没有说出所有真相，如果利用我和灾厄的力量去重构现实，我会被迫晋升成无法控制自我、由错误而生的神明，不止会加速这个世界的界核毁灭，还极有可能会沦为被灾厄操纵的傀儡。”
“既能获得神明本身，又能从世界毁灭中获得和愿力相反的负面力量，恐怕这才是那些人的计划吧。”
“尼赫，那你的计划呢？”
克尔本的声音突然变轻了，漠然得听不出其中的情绪。
“可以拯救大家，而又不会让灾厄得到错误的神明，只有一个方法，启示的最后是这样说的............”
尼赫闭上双眼，握住恶魔手掌的指尖有些颤抖，如果可以的话他宁愿把一切埋没在心中，但现在的他别无选择，只能坦白一切。
“——只要我死去就好了。”
“只要我在晋升的瞬间.........彻底毁灭自己的存在，一切的裂缝都会重归完整，我也不会继续危害世界。”
听到这种话之后，克尔本出乎意料地没有发作，依旧平静得吓人，“那我呢？你打算怎么处置我？”
“改变现实的时候，我会消除你和我之间的所有记忆，你将重获自由。”尼赫真挚地说道，将那抹苦涩隐没在内心深处，握起暗红手掌在唇边温柔一吻。
“克尔本，我唯一的愿望，是你在没有我的世界里，依旧能快乐地生活下去。”
听到天使的真诚话语后，魅魔脸上的冰霜仿佛融化了些许，他叹了一口气，平和地将毫无防备的天使拥入怀中，伸手轻抚那墨黑的柔顺发梢，摩挲精致白皙的脸庞，划过柔滑的锁骨，似温柔又像无意识地向下抚摸。
“真是感人肺腑的发言，我还真想不到你会这么为我着想呢。”
“但你好像忘记什么了啊，天使。”
“............”
尼赫的身体僵住了。
视线中的恶魔迅速被染红，温热的猩红滑落颤抖的唇角，和不断涌出胸腔的液体一起玷污被撕裂的躯体，天使茫然地低下头，那颗应该深藏在他体内的的混沌之心，正在魅魔伸出利爪的紧缩指尖间跳动，断裂的血管处鲜血喷涌。
心脏被挖了出来。
而且在恶魔无声的命令下没有再生。
“恶魔只需要奴隶，而魅魔，也只需要发泄用的性奴而已。”
“强大如你，即使失去心脏也不会死亡，但应该什么力量都用不了了吧。”克尔本的言语冷漠如冰，随手将染红的天使之躯扔到床上，倒在月光照不到的阴影中，“我本来以为结成主奴契约后你会乖乖当我的奴隶，不用弄坏你呢........”
“真是太可惜了，尼赫。”
克尔本.........我......
天使的眼眸逐渐无神，那熟悉的暗红脸孔在银色的微光下变得朦胧而陌生，他艰难地抬起手试图触碰眼前的恶魔，但无力的肢体连这点都做不到。
传送咒文的波动在小小的房间里震荡，被月色阻隔两边的天魔同时消失，只留下一大片刺眼的血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