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鉴钞绿酒金风

73沐浴门后纤丝神线

他叹了一口气,却见他握住我的手,按在他的太阳穴上,“不如,哥哥自己看吧。但是,你不要害怕。”

果然,我看到一个画面。

这是他的记忆。

沐浴门后,是那狐帝,她引导着霜华一同来到一个烟雾缭绕的温泉边。

我看到了一个颇为震碎我三观的画面。

毕竟,我觉得我自己还没有那么浪荡。

但是清清楚楚,那个我,赤裸着胸膛,仅就穿着一层薄薄的白衣。且早就湿透了,跟没穿也没什么区别。

我终于知道霜华他为什么不愿意告诉我这段了。

他看到的景象是,那个温泉池子上的我,正坐在一个男子身上,上下起伏摇着自己的身体。

那池中男子也并不是别人,正是霜华他自己。

诡异的就是在这里,我走进了仔细看。

那个霜华,说是霜华其实也不是,那是一个霜华模样的提线偶。

应该说,他的魂已经没了,四肢白骸由一丝丝一缕缕从天而降的丝线牵引,那是一个死去的霜华。

这一下可把我震惊到想要吐出来,我对死人可没有什么偏好。

他的四肢手指被系上一条条细细的白线。

那白线另一端直达天际。看不见头,似乎高高悬于天际。

他面上已无生气,可他看起来仍栩栩如生,宛如活着。

我胆战心惊,无法接受这样的景象。

我自认不是一个行事拘泥于常规的神仙。甚至当年勘破亲兄弟相奸有背伦常的认知,也不曾有过这等颠覆三观的崩溃感。

我强忍着不适感望向他。他眼神空洞,或者说,是一种痴迷的眼神,留恋的,深情的,复杂又绝望的眼神。

那是一个濒死的眼神。

我有点恐惧的看着那一个我。

他在做着爱,可是看起来这么无欲无求。他的脸看起来疏离暗淡,那种寡气,透着永远无法笑起来的悲凉之气,仿佛快乐都被抽走。那一瞬间以至于我都要感同身受了。

那个我,为什么要和那样的霜华做爱交合?难道这是死门相对的沐浴门所要昭示的某种谶示?我实在无法勘破。

而这个幻像,也实在造的太过真实。

我不禁感慨这个神境的厉害之处。

可霜华为什么会在幻境中看见这种奇怪的东西呢?

我满心不解。却见进入幻境的霜华本体,突然被那女子一推。就跌跌撞撞入了那个已无魂魄的躯壳之中。

他活了过来。会动会跳。不再为那些白丝线所控。

他把他压在身下,他们接吻。他们流泪。

我转过身,我并不想再看这个场景。

可是我心中升起一种甚是伤痛的心情。这幻境是他的欲念吗?如果不是,这又到底是什么呢?

我低头看着面前的温泉水波,泛起了银色波光与涟漪。

几滴水珠落在上面,啪嗒啪嗒坠起三两点小小水花。

我一摸脸,原来是我早就泪流满面。

我想笑,笑这个幻境着实厉害,即便已经成为了霜华的记忆,如今我入了进来,却还能有如此清晰的感受和变化。可我却又明明在哭。

我心中竟是这般寂寞。洪荒旷宇,不过是自己与水中的那个自己的影子。

我盯着自己的倒影半晌,缓缓转过身。

那个我,摸着他的脸,也在流泪。

却在那时,突然将他一推。

霜华陡然就被这一股推力,撞了出来。

他喘着粗气,脸上仍有余韵未消。

原来也不过就是一场诡异荒诞的春梦。若说那白色提线,刚刚没有仔细看,不过好像确实很像那广樾说的那什么纤丝神线。

霜华当时化身其中,想必看的更清楚一些。

我原以为这就出来了。

可是转眼一看,却不是。

他是被撞出来了,可是周边环境却顿时变成了他的琉璃宫。他的神宫与我的祢香宫,承烨的梵宫,都不一样。那是真正的琉璃世界。

一块一块的琉璃如冰片一般隔成许多空间,能看到屋外的景致。

原本就如迷境一样,我小时候爱和他在里面玩捉迷藏。

明明两个隔着好几道琉璃,互相看的见,但是怎么也追不上。

他就站在这边,而另一边却突然出现一个人影。

琉璃乃自然之物,非人力穿凿所造,故而凹凸不平。隔着好几层,看的也不甚分明。我随霜华视线,恍惚看见一个白发苍苍的佝偻老者。

他背对着这边。

霜华缓缓伸出手,手指抵到琉璃上。

那老者缓缓转过身。

我满心戒备,手中捏起剑诀。

只见那老者一步一步往霜华这边而来。

我心中警戒不已,却在此时。忽见霜华突然掌心化出冰刃,将琉璃宫一掌拍碎。

如此,他竟就这么出了那个咸池幻境。

而我,却被这虚幻中的虚幻掌力惊的不由倒退几步。

亦在不经意间竟跌到霜华怀中。

我回头看向现实中的他,一时无法平复情绪。

我站稳了身子,拂袖恼道,“这是什么东西。你成日家脑子里都是什么玩意儿!”

他静默了片刻,许是知我会有如此反应。歉然道,“原是我的错。”

我平复半晌看向广樾,“你说的那什么神线究竟什么玩意儿!”

他一脸懵然,“我不知道。”

我恼道,“你不知道?你不知道,你诓我来这里做什么!”

他施了胭脂粉黛,睁着一双大眼,对我急道,“我就知道这神线很厉害很牛逼,我这个小仙反正是做不出来,你这个大神也做不出来……这玩意失传很久了……如今神界活着的老家伙恐怕都没几个见过,你中奖了,天选之子,你完蛋了……”说着他陡然闭上嘴。

霜华往前一步,“你是何意?!”

广樾支支吾吾揉着头四下为难。

我盯着他,“你是从谁的神识中发现这个神线的?又是如何确定这就是那什么神线?”

他看着我道,语重心长道,“我那年在无情天,大泞荒,找到一位老神的一丝魂片,就存在酒葫芦里了。本想着有空研究研究,没想到就忘了。后来闭关的时候喝多了,这葫芦就自己裂开了。然后我就看见了……”

我一直知道天上诸仙不与广樾来往,绝不仅仅是因为他特立独行,也不是他男扮女装行事异端,更不是因为他医术奇谲,剑走偏锋。

而是因为,有一个关于他传闻,说他用死去仙灵神灵魂片,做一些药理医术的研究。且不说这是大不敬的事,实际上这是会被诅咒的恶行。

他身上有着救万千生灵性命的大功德,更有十恶不赦的大恶之诅。我知他夜夜被这些报应折磨的不成形。故而只能靠着自己做的药酒静心缓释。

我冷道,“你用探魂术,引魂识就行了。你搜罗魂片做什么?你又去找魂片做你那些事了?你才是作死呢。”

他看着我,突然道,“你以为我想的吗?你那时候死了八千多年了,我以为你死透了,这世间每个山坳我都找遍了。你魂魄崩的妈都不认识了。我以为你真完蛋透了。”

说着他拿过酒,闷了几口,道,“我控制不住,殿下恕罪。”

我没有应声。

他换了个语气继续道,“小仙僭越了。原也是我多虑,那绿斗虽厉害,想来如何伤得了殿下半分。”

他看着天空抹了一把脸,继续道,“小仙也没干别的,我找到是老神毋原的魂片,我就是想知道魂飞魄散还有没有救……我喝多了,结果我就不知道怎么就进到毋原死前的最后一丝记忆中,我看到了,她看着那些丝线一脸惊恐,然后说了出此物的名字……她就是被此物穿透身体,崩坏成拾都拾不起来的魂片……”

我茫然而叹,“竟然有人……能以丝弑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