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8

“你取掉了。”

攥着陶杯的男人回头看向营帐门口,连疑问的尾音都没有。仿佛坐在这里他就知道了一切。

“对。”诺亚梗着脖子硬接,“你怎么知道?”

面具后的深棕色眼睛盯着诺亚,片刻又移开,不作回答。“如果是你,”巫医转回去,继续摆弄他桌子上冒着气泡的瓶罐,“也不奇怪。”

即使语气一成不变,诺亚能明显地感觉到巫医在生气。不知为何他有些心虚。巫医虽然身份不明,但年岁明显比他长些。站在这个人面前,诺亚总觉得自己仿佛在受父亲的训斥。即使他早就忘了自己父亲是谁。

“你应该告诉我那是做什么用的。”他走进营帐,嘴上打着圆场,“我回去就给他装上。”

没有人喜欢和这个孤僻的怪人打交道。即使是诺亚,不到必要时候也不会来找他。诺亚环顾男人的营帐四周,发现悬在空中的绳子上系着各种各样刻上陌生的符号的甲片。巫医总是在做一些他们看不懂的事。

“你很好运,小子。”男人语调尖酸刻薄,“你现在本来应该已经在地下了。”

这是大不敬的行为,但诺亚忍下了脾气。巫医一向恃才傲物,他有求于对方的时候还多着。

“明明封印只要松动一瞬,那个人就可以让你瞬间毒发身亡。”巫医打量他,“你对他做了什么?”

做了想做的事情。诺亚转了转眼睛,没说出口。“就……你的那些东西。”

“药?”

“没用上。”他推托道,“我不需要用那种东西。”

诺亚脑子不傻。谁知道巫医给他的是什么?他虽然在部落里有些威望,但觊觎这个位置的人不在少数。他还年轻,未来大有可图,可不想像前任首领那样死得不明不白。

“本来就不是给你的。”巫医嘁了声,“如果你还想活命,回去把药喂给他。”

“为什么?”诺亚终于忍不住问。

“你不会真以为月族的族长那么好驯服吧。”巫医连眼神都懒得给,“要是不想再让他跑掉,你最好听我的话。”

诺亚拳头都攥紧了。多亏这里只有他们两人。若是男人敢在部落的人面前这样嘲讽他,他恐怕会忍不住拔出弯刀和他决一死战。

“我们是同盟,诺亚。”似乎察觉到少年的怒意,巫医稍稍给了他一点余地,“你想让他成为你的奴隶,而我想要废掉他身体里的灵力。两者不矛盾。”

诺亚哼声,不情愿地默认。

“夜晚,至少是满月的夜晚,绝不可以取下他身上的装饰。那是我改造过的,被太阳护佑的法阵。金子是太阳的造物,对月族有克制作用。”巫医难得耐心,“药也是用来削弱他的。不像我,你的身体里没有灵力抵抗,一旦他对你动了杀心,你根本无从防御。”

前首领凄惨的死相诺亚记忆犹新。安卡达的确是个致命的危险品,可他骨子里叛逆,越是难以得到的东西越想要收为己有。

“你见过他身上的发白的符文吗?”

诺亚点点头。

“那就是月族人发动秘术的时候。每个月族人都掌握着不同的力量,金饰能够阻断他们灵力的循环,破坏法术实施。”

诺亚想起他昨夜一整晚都没有见到曾经那条硕大的白蛇。它应该就是安卡达力量的一部分。安卡达曾试图谋杀过他——这样的认知不但没有打消诺亚的热情,反而让他更加得意。在部落里,猎中一头鹿并不是什么新闻,但若是拖回来一头狮子,那便会令人刮目相看。

他知道部落这些年来残暴的征伐引起了许多人暗中的不满。月族人以顽强的生命力和强大的生育力而出名。他们隐藏在人群中,像蛇一样随时等待着反扑给诺亚致命一击。然而若是他能征服月族的族长,所有人都会更加畏惧他而不敢再造次。

“你刚才说想废除他的力量。”诺亚想了想,“你要怎么做?先说好,我不要一个残废。”

他能忍受巫医对安卡达动手脚已经是极限了,绝不允许玩坏。安卡达和那些廉价的月族祭司可不是一样的试验品。

“还不到时候。”巫医说,“需要你的一些配合。”

诺亚莫名其妙觉得他刚才似乎在笑,即使铁皮面具一动不动。

“要我做什么?”

“做你想做的事情就好。”巫医从架子上拣出一个小瓶,抛给诺亚。诺亚伸手接住,发现里面的东西似曾相识。

“你昨天给过了。”他说,虽然还没用。

“不会够的。‘月’一个月只在他身体里开启一次。”巫医的面容完全在面具遮挡之下,“别告诉我你能忍得住。”

诺亚脸烧得通红,一溜烟跑了。

午后正烈的阳光灼烧着辽阔草原。沙鼠钻进土里纳凉,猎豹蛰伏在草丛里。秃鹫站在被开膛破肚的动物尸体上,用爪子和尖喙撕扯还滴血的肉。

诺亚紧了紧搭在身上的艳丽披风,走进大帐,远远看见阳光投在纱帘上的一团浅影,不知为何就心里开花。

安卡达还在闭目养神。他偏深的蜜色皮肤上错着各种各样的痕迹,大部分来自诺亚,也有金链勒出的印。它们隐隐约约组成了奇怪的咒文在安卡达身上流转,最后集中汇聚向下腹处。

诺亚眼神扫向男人双腿间隐秘的地方。那里现在一片光滑平整,完全看不出昨夜曾有秘密通道。那就是巫医所说的“月”,是安卡达力量的终极。

“‘神姬’是月族对族长的称呼。与我们相反,月族是一个以女性为主导的部落。他们因为拥有超越自然的力量常常引起人们的猜忌遭到追杀。因此,月族找到了自己的生存之道,也就是通过不断繁衍强化自己的血脉。”

这些年战争过程中,常常是巫医被诺亚扰得不胜其烦,才会不情愿地给他讲一些自己研究的皮毛。

“月族的祭司要求贞洁的少女。因为完整的身体能够最大限度地保存他们的灵力。直到有人继位,她们便可以退下来,散落到各个部族中寻找强壮的男性生儿育女。”

“只有生下的女子能够继承灵力。同时,每一次生育都会极大损耗母体的力量。”巫医将酒杯里的酒大半倒进另一个杯子,“就像这样。”

“照你这样说,月族是不可能杀尽的。”诺亚皱眉。无论是被他斩首的老妇人还是安卡达,在不施法的时候都与普通人完全一致。只要月族人不暴露自己的能力,便可以永远蛰伏在其余部落中。

“的确。”巫医点头,“所以真正摧毁他们的方法并不是杀戮。”

诺亚等待着。

“月族的族长以神谕选出,终生贞洁且信奉月神,固执得无可救药。”不知为何,诺亚从巫医尖细的嗓音中读出了一丝冷笑,“但如果你有机会获得一个继承了他力量的,纯白无瑕的新生体——”

答案不言而喻。

“不过这只是一种猜测,”巫医将诺亚驱出营帐,“根据祭司记载,从来没有一个月族族长留下过子嗣。”

然而诺亚偏偏不信。所以他来了。手指轻轻抚摸男人脸颊,诺亚转身,拿起桌上的水杯,灌了一口。

“唔!”

口腔被蛮横地撬开塞进冰凉液体,多余的水顺着嘴角不断溢出。诺亚舌尖灵巧地顶开男人牙关,将药片弹进喉咙深处。安卡达被呛得用力咳嗽,然而徒劳无功。

“什么、咳咳、什么东西……”

然而诺亚也不知道,所以他只是看着因为缺氧面色通红的男人,在阳光下挂出一个大大的笑脸。

“做噩梦了吗?”他问,“你刚才在发抖。”

安卡达眼神恍惚,缓了一会才看清他,嫌恶之色从脸上一闪而过。“没有。”他偏过脸,有气无力。

诺亚也不在乎。他把安卡达的族人灭了大半,安卡达会喜欢他才有鬼。如果不是那群祭司的性命现在还在他手里,男人恐怕早已跟他拼命了。床上布单干净清爽,有随从来替他更换过。但安卡达深色皮肤上仍然满是昨夜的精斑——那些人可没胆子碰诺亚的玩具。

安卡达的喉结上下移动,仍在想办法把刚才吞下去的东西吐出来。然而除了增加恶心感以外没有别的作用。离太阳落山还有好些时候,诺亚昨晚把多年积蓄的欲望发泄得彻底,现在只想抱着男人赖床,但安卡达皮肤被汗水糊得粘腻,一点也没有昨晚柔软的触感。

“跟我走。”他像个孩子一般——或者本来就是个孩子,手指勾住男人胸前的链,自作主张,“去洗澡。”

安卡达面色疲倦,点点头。诺亚从一旁随便翻出块布丢给他。他拿着布料一角,疑惑地看着诺亚。

“披上。”诺亚抬抬下巴,“我们出去。”

“我以为俘虏没有衣服。”墨黑瞳孔若有所思看着少年领袖。

当然是不该有的。他其实应该大大方方让族人们看。以前的首领就从不会掩饰自己对妓女的大肆征服和享用。床上功夫也是首领们炫耀自己力量的一种。诺亚想。但和那些被掳来后作为部落公用的娼妓不同,安卡达现在是他的私人奴隶。他有权力决定让不让人看见。

“少废话。”他抓着链条中心的宝石一拽,发亮的金链便自动扣进男人皮肤里。安卡达嘶了一声,将布料披在身上,打了个结。

好像还不如不穿。雨季强烈的阳光晒红了少年脸颊。草原常年气候炎热,人们的穿着除了遮羞的布料以外少之又少。他随意丢给安卡达的布料将男人大部分裹得严实,却在侧腰破洞中隐约漏出几道金链的余光,再加上那些白点和红痕,走出去反而欲盖弥彰。

“走了!”昨夜失控狂喜的星火又在心头作恶,诺亚看不下去,抓着宝石链子的另一端跳下床。巫医考虑周到,还给他配备了另一条出门时专用的牵引链。男人轻轻拽动装饰,又揉了揉被箍紧的胸口,慢慢跟在他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