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真假小少爷3
在冯宅一处专门用来面见一些重要客人，隔音性很强的会客厅。
冯裕见到了那个新闻里的女人，还有那个女人口中真正的冯家小少爷。
但来的，却不止风尖浪口的主角——女人和所谓的真小少爷。除了他们，还有警察局的人。
冯裕特地换了一身衣服，此时的他看起来冷漠得出奇。明明只有十六岁，那双曾经明亮灵气，如今却变得锐利而冷漠的猫眼看过来的时候，令人有些心惊胆战。
造化弄人，或许变故真的是让人快速成长的方式。刚刚丧兄、不久前还嚣张跋扈犹如一个纨绔子弟的冯家小少爷，不过短短半月，便成长得犹如一个大人。
在沈空面前，他还保留着最后一丝柔软脆弱。而到了外人面前，他似乎变得和冯景生渐渐重合。
沈空那一刻几乎以为自己看到了冯景生，那一直不相似的两兄弟这一刻轮廓几乎重合。他有一瞬间的恍惚，直到收拾好的冯裕唤他，他才回过神。
其实刚刚丧兄的小少爷精神状态依旧不是很好，这段事件冯氏股价大跌，不仅那些八竿子打不着的远亲跑来指手画脚想要分一杯羹。连冯氏内部高层，也开始暗流涌动起来。
冯裕是冯氏的小少爷，当然是名正言顺的冯氏继承人。可冯裕还是个未成年，在他成年之前，必须有个监护人。连冯氏，也会落到监护人手里代为监管。
你说等冯裕成年以后就能平安继承冯氏？
开玩笑！冯氏自冯氏夫妇死后，直系亲属就只留下了唯二的两个孩子——前冯氏总裁也是最大股东大少爷冯景生与小少爷冯裕。
冯景生出意外前可谓是年轻至极！那么年轻的年纪，又哪里会想到定遗嘱这具在很多人看来不吉利的东西？
没有前任监护人指定他离世后家中小辈的代监护人，就代表着人人都有机会成为有着巨额遗产想块惹人垂涎大肥肉的小少爷监护人！
自然，人人都会为了成为小少爷的监护人而明争暗斗。能名正言顺把东西拿到手，干嘛要背负背信弃义的名声？
即使冯氏被其他同行虎视眈眈，甚至吞吃一些项目。没了冯景生这个有力镇压冯氏的掌权人，多的是想趁机看看能不能咬冯氏一口的人。
但冯氏产业再怎么缩水，瘦死的骆驼也比马大。所以，别说那些远亲了，就连股东们哪个不是试图把监护权拿到手。
开玩笑，监护权到手，百分之八十的股份就到手了。再加上他们手里本就持有的股份，几乎就是成为公司独裁者，可以说一不二，把冯氏公司轻松收入囊中！
到时候趁小少爷没成年，公司还不是想怎么捞钱就怎么捞钱。将来再转移资产，以经营不善申请破产，到时候小少爷还能继承个屁！再不济，还能养废小少爷，掌控冯氏。
所以这段时间，自刚刚收到冯景生出事消息起，就有不少人开始跑来冯宅明里暗里试图诱哄冯裕这个不谙世事的小少爷。
所有人都觉得，冯裕不过是个跋扈娇纵的未成年。先把冯裕哄到手，拿到监护权。到时候把冯裕养废了，股份也好、公司也罢还不是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可惜，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冯宅的安保竟如同铁桶一般，竟是谁也没能进去！不管谁去拜访，用什么名头，他们都见不到冯裕。除了那日葬礼上见了冯裕一面，他们竟然连冯宅大门都没进去！丧兄的小少爷冯裕，竟是谁也不见！
偌大的冯宅，除了那些佣人们，就只有唯一的管家沈空了。唯二能进出冯宅的，也就是沈空和冯景生身边一直忠心耿耿，掌握着冯氏核心班底的助理陈朝。
这样的情况都快急死了这些人，他们之所以急着接近冯裕，就是因为本国法律以冯裕这种情况，冯裕是可以自主选择监护人的。最关键的因素就是冯裕的意愿，其他都是次要的。
只要是年龄符合要求，与被监护人关系亲近、家庭环境良好的，都可以成为冯裕这个金疙瘩的监护人！
也就是说，只要冯裕愿意，连他的管家都可以做监护人！在外人看来，管家沈空年纪轻轻却精明强干，看起来对冯景生两兄弟也忠心。偏偏他们多方接触都被不轻不重的挡了回来。所以他们自然急得很。
沈空不愿意合作，就有两种可能，第一种想自己哄骗冯裕独占好处。第二种就是真心向着冯裕。要是让他近水楼台先得月，不管是哪种可能，他们都没有好处拿！
还有一个让他们糟心的人，就是陈朝。他们本以为冯景生已经死了，总有办法说服陈朝。巨大利益在眼前，谁会不动心？
谁知道陈朝真就那么难啃！软硬兼施，也不肯和他们合作。就连冯氏核心班底也被他拿捏得死死的，硬是让冯氏内部乱不起来。而且这陈朝，似乎还有继续向冯景生这个前老板唯一的弟弟冯裕继续效力的意思！
如果陈朝只是不肯合作就罢了，就算陈朝真的想继续效力冯家唯一的继承人冯裕，他们对付起来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制造一点意外什么的，不是不可能的不是吗？
偏偏让人没
想到的是，陈朝不仅不肯合作，反倒有和沈空结盟的意思！
陈朝时常出入冯宅，并没有遭到任何阻拦。如果沈空和陈朝是对立的他们当然开心，偏偏这么久久了，二人愣是没有一点对立起来的意思。
想想如果沈空不管是想独握权利还是辅佐冯裕，肯定都会拉拢陈朝。二人既然没有闹翻，就证明大多已经结盟。不管他们达成的是共同辅佐太子爷冯裕，还是一起掏空冯氏，对他们来说都不是什么好消息！
要是让这两人联起手来，一个有核心班底一个有冯裕的信任，那哪里还有他们的份？所以他们急得不得了。
然而这几日不管他们怎么折腾，还有那群亲戚不管怎么闹，一直都是陈朝和沈空出面。
除了这个，即使冯氏集团股价再怎么跌，那小少爷冯裕也没有出现的意思！看起来压根没打算管。
一时之间，他们都不知道这娇纵小少爷是打击过大自暴自弃了还是另有所谋。但见不到冯裕的他们，现在自然对陈朝和沈空恨意最大！挡人发财路，谁能不恨！
一群有股份的高层气得吐血，恨不得把陈朝沈空暗杀算了，再这样下去，他们还玩个屁！虽然他们是这样想，但还没来得及动手，一件突如其来的惊天八卦就来了！打了所有人一个猝不及防，也让不少人欣喜若狂。
不管突然冒出来的真少爷是不是真的，有的是人想把他变成真的。那母子俩看起来就柔柔弱弱好拿捏得很，总比冯裕和沈空陈朝这几块硬骨头好啃多了！
所以这件事能那么快传播到全国，也是有人推波助澜，故意把那女人送到了媒体面前。目的就是用舆论逼迫冯裕不得不去检验，毕竟要是这事被沈空陈朝压下来，冯裕要是不愿意做检验，谁能逼迫他？所以他们必须把这事上升到法律和舆论高度。
先是舆论，见女人爆料事情过去一夜，都到了第二天，那群人也没等到冯裕有见女人的意思，就立马逼着女人去自首了。
自首以后，性质就不一样了。这事由公安机关介入调查，即使公安机关没有要求冯裕必须做检测的权利。但自信自己身份的冯裕为了平息谣言和保住冯氏股价与声誉，很可能不得不去做检测。到时候他们可操作的范围就大了去了。
而冯裕提出要见那两人之后，沈空就已经告诉了他那女人去自首的事情。所以冯裕在见到女人与那少年时，看到警方的人，并不觉得奇怪。
……
冷漠却并不失礼的小少爷带着年轻的管家先生接待了表情各异的几位来客。派人上了茶，耐心听完来访警官的建议。
对于这件事，舆论闹得那么大，又是自首，警局方面再怎么说也要调查一下。但这事到底怎么做，主要看冯家的态度。他们只能给出平息谣言不如做个检测的建议，但并没有权利去要求冯家必须做检测。
哪有莫名其妙随便来个女人带个孩子跑到一个有钱人家说自己的孩子才是有钱人家的小孩，别人有钱人就必须答应女人要求去做检测的？
再说了，别说检测，就是愿不愿意理会都是个问题。你说是就是？你说做检测就做检测？别人凭什么理会你相信你？谁知道你是不是哪里跑出来的想攀关系的疯子？
所以女人带着那少年进了警局自首要求立案的时候，警方第一反应就是不想管。但奈何女人叫了媒体，又哭又闹。这事关注的人太多，警方也就受理了。
当然，并不是立案那种。警方第一时间就给冯家去了电话，询问冯家的意见，并把女人送去做了精神检验。
电话打打冯家，女人精神鉴定的结果也出来了。冯家方面也答应了见女人和少年一面，所以这两位警察才带着人过来了。要说这事也并不是来做调查的，只是协助调解。
一直看起来冷漠却不失礼仪接待周全的小少爷却忽然笑了笑，就在那些警官以为他要接受检测建议的时候，小少爷开口说出的却并非答应的话。
“两位警官，我并没有接受血缘鉴定的打算。”
年少的小少爷抬眸，那双锐利的眼睛将坐在对面默默垂泪一直想要说什么却不敢说的中年女人看得莫名打了一个寒颤。
女人被那视线盯得后背发凉，竟然出了冷汗。她的眼睛迅速红了，却不敢去看对面那少年，小声的哭泣。
“比起让我和这位女士以及这位……”
冯裕的目光落到对面神情不自然看起来很是腼腆清秀的少年，只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女士的儿子与冯家记录在基因库里的数据做血缘关系鉴定。不如好好查查这位女士的来历呢……”
冷淡的小少爷噙着一抹冷笑，即使没有嘲讽的意味。却无端让看到的人生出被居高临下、傲慢不在意的眼神盯着的感觉，不由自主让人脸涨红难以忍受不敢对视。
对面的清秀少年更加不安了，有些无措的低下头。而他身边的女人则是红了眼眶，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满眼控诉。
一旁从进来开始便被客气周到对待的两个警察都有些错愕，他们没想到原本看起
来耐心有礼似乎很好说话的少年会忽然变脸一般。不过他们也并不觉得难以理解，毕竟这种莫名其妙缠上来的人，人家不把人当疯子已经不错了。
更何况这位冯家小少爷才刚刚失去哥哥，就是对这二人痛骂都不奇怪。何况，这位小少爷只是态度礼貌的表示拒绝。
对面的少年站了起来，眼神已经是毫不掩饰的嘲讽。
“倘若我答应做血缘鉴定，那么明天忽然又有一群人跑来说自己才是冯家真正的后代。我是不是就要一个个理会，一个个答应去做一遍？什么阿猫阿狗跑来说什么，我冯家人就该相信，就该答应他们无理又可笑的要求？”
少年站起来身，有些苍白的脸上神情冷淡。
“我不仅没有要做检测的打算，我还准备起诉他们造谣生事败坏冯家声誉。如果……”
冯裕盯着对面瑟缩了一下的女人，瞬间爆发的气势让两位警察都有些心惊。
“这位女士继续散步谣言的话，我会依法追究她的刑事责任。”
冯裕说完，脸色勉强柔和了些。眼神也不那么具有攻击性了，语气抱歉。
“两位警官，我身体有些不适，可能就要先失陪了。两位请便，接下来就由我的管家沈空先生替我接待二位了，抱歉。”
冯裕侧过身，向沈空看去。沈空点点头，客气礼貌的向还有些没反应过来的两个警察道。
“二位失礼了。”
沈空给冯裕披上一件外套，叫了人来送冯裕离开。眼见冯裕就要走，那女人着了急。
“小裕，我真的是你妈妈啊！你不信可以亲眼看看的！小白和你一样，身上都有同样的缺陷！我当初能调换你们，也是因为这个啊！”
那已经快要走出会客厅的少年脚步猛然一顿，瞳孔瞬间放大。他回头，眼神冷得几乎要噬人，一字一句的道。
“你刚刚，说什么？”
……
原本冷漠强硬的小少爷在出了房间后，神情有些恍惚沉默。背后重新整理好洗得发白衣服的清秀少年怯生生的走出了房间。
沈空一直等在门外，门开了，他抬眸，一眼便看见走出来的他的小少爷。
少年向他看来，那双方才冷淡锐利的猫眼此刻变得茫然了一瞬，直到看到他关心的眼神时才开始聚焦。
沈空很明显的看到了少年脸上的疲惫之态，这并不出乎意料。自从小少爷哥哥离世以后，这个还未成年的少年便开始失眠梦魇，甚至有时候会出现幻觉。所以这段时间，这位冯家最后一位继承人的精神越发不好。
沈空上前一步，眼神怜惜。在触及冯裕似乎带着孤注一掷味道看着他的双眼，沈空动作一顿，垂下了眸子。
他拥住少年肩膀，便听见少年声音压抑的问道。
“沈空，你不会背叛我的，对吗？”
少年的话是询问的，语气却是坚定不移的。看向沈空的眼睛，有些病态的发红。
似乎男人说出不一样的答案，他就能做出失控的举动。
男人神情怜惜，眼神带着心疼。将少年拥得更紧一些，以身体传达令人安心的温度。
“不会。”
闻言，有点失控的小少爷似乎冷静了下来。
“沈空。”
“我在。”
“你知道的，如今，我最信任的就是你。所以，由你去做鉴定吧……采集我的样本和那两个人的样本，与……冯家人成年后留在基因库的数据对比。你亲自经手，不要由任何人接触。”
“好。”
采集完样本，盯着全程的沈空让人带着样本上了楼。让手下在门外等着，他进了虚掩着的房间。
一进门，他便看到了站在窗前，似乎刚刚打完电话的冯裕。沈空有些惊讶，他松开门把手，走了进去，声音柔和。
“我的小少爷。”
站在窗前的冯裕似乎才发现沈空进来了，他回眸，看向神情柔和的沈空。沈空的目光已经落到了冯裕手中的手机上。
“这是在和谁打电话？”
神情似乎放松了些的冯裕抬眸看他，神情自然。对沈空有些冒犯的称呼，他并没有计较的意思。
“宠物店打来的。”
沈空抬眸。
“宠物店？”
冯裕点点头，眼神柔和了些。
“是一个月前找宠物店订的乌龟养活了，原本店主说回来后就有些病恹恹的。怕我养不活，店主便说先在他那里寄养一段时间，要是没养活，就等下一批回来以后让我重新选一只。”
少年的话停顿了一下，微微沉默。
“之前那段时间……事情很多，我就把这件事忘了。刚刚他们打来电话，说那只一开始我看上的乌龟养活了，现在很健康。让我随时可以接它回来。”
沈空依稀记得是有这么回事，之前尚还嚣张跋扈、神采飞扬的少年曾兴致勃勃的说，自己找宠物店订了一只花色特别的乌龟等到了给他看看。
沈空发现，说起这件事脸上放松了一些肉眼可见带上了一点笑意的小少爷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色又黯淡下来。沈空瞬间明白他想到了什么。他走上前，揽住了少年的肩膀。
小少爷顺势窝进他怀里，揽住了他的腰。这是他第一次露出这么信任和脆弱的神情。
沈空轻轻拍着他的肩膀，并没有出声。二人就一直保持这个姿势，不知道过了多久。
良久，冯裕从他怀里抬头，有些红的眼睛带着多日来的第一次活力和神采。
“沈空，等你检测完，我们就去把它接回来吧。也算是……一个新的开始了。”
少年的眼神如此信任，明明还含着泪花，却明艳得如同被暴雨冲刷后终于见到阳光，含着雨露即将绽放的玫瑰。
沈空垂眸，轻轻回应。
“好。”
“沈空，我只有你了。”
小少爷敏感的察觉拥住他的管家怔住了。他有些不安，直到那人似乎回答一般，将他完全笼罩进怀中。
“嗯。”
小少爷安心了。
……
过了一会，冯裕从他怀里退出来，目送着他带着样本离开。
那母子二人已经被暂时安顿在冯宅一处地方，现在要做的，就是等结果了。
沈空迈开步子要离开了，冯裕却忽然再次唤住了他。在沈空看过来的目光里，冯裕直直的看着他，一字一句的道。
“沈空，你知道的，我只信任你。”
曾经跋扈不知世事的小少爷站在窗前，背后是拉开窗帘能看到满园瑰丽花朵的落地窗。此时的阳光正好，并不刺眼，将小少爷本就苍白的脸衬得脆弱又美好。
于并不刺眼的光线之中，小少爷看过来的目光，似乎带着更多含义。
“嗯。”
他听见自己，轻轻答到。
冯宅的下午，阳光正好，风景妍丽。园中的各种花争相开放，看起来生机勃勃。然而冯宅，由于近些来接连发生的变故，却好像笼罩上了一层迷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