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上燕衣冠似雪

第十一章

年关将至,府里人忙里忙外,顾靖渊也不常着家,唯有燕南越发闲散。

他往往子时才折腾罢,昏昏沉沉被擦掉眼泪洗干净身子睡着,大多巳时方起,睡醒梳洗完毕已差不多该用午饭了。

有几次实在太晚,燕南哭哑嗓子,说什么也不肯再去洗,嚷嚷着困,要睡。

就那么含着一肚子精水,插着男人的阳物睡去。

第二天醒来还是清清爽爽,也不知是顾靖渊是怎么把他洗干净的。

大人不在家时,他便一个人在屋里发呆,也没什么可以做的。

顾靖渊让他出去走动,他不肯,要他去厨房说一声想吃昨儿的酥饼都不敢。

可是酥饼真的很好吃,燕南挠挠乱糟糟的头发。

他穿好衣服,仔细遮掩浑身青紫,别别扭扭下了床。

平常醒的晚,也就不吃早饭,这天难得醒的早,肚子饿得难受,却没人知道。

他在屋子里遛弯,踌躇着要不要出去看看,小心推开一点门缝,从里往外望。

昨夜刚落雪,顾靖渊知道他喜欢,只扫出一条能通人的小路,留下满园皑皑。

燕南谨慎走出去,蹲在路边捏了一点儿扫过的雪,生怕抓坏了这片平整洁白。

几只不怕冷的小雀儿飞过来,落在他旁边的那棵梅树上蹬了几下腿,雪便扑簌簌往下掉。

燕南心疼地捧起滚在泥土里的残雪,小雀叽叽喳喳,似乎不理解他为什么这么安静。

燕南想喂鸟,但没有东西,他又开始想酥饼了,在院子里走了三圈后终是下定决心去厨房。

张婶在这府里待了几十年,顾以修是她一手照顾大的,在听说他要娶燕南时差点气晕过去。

她向来口直心快,直接去问,回来后便告了假,去城北山上的寺院求佛祖保佑她的小公子平平安安就好。

顾以修若是肯,是有这个能耐哄得所有人仰慕爱戴的。

燕南不行,他跟生人说个话都打磕巴,见张婶看他,更难开口。

“麻、麻烦您能不能,嗯,给我……”

他说的吞吞吐吐,手按在门框上,只露了半边脸,耳朵尖都是通红的。

张婶一生无儿无女,顾以修小时候听话懂事,几岁就跟个大人儿似的,哪儿见过这么孩子气的人。

她没怎么见过这个深居简出的小夫人,或者说,府上没几个人常见他。

前几天张婶恰好回家省亲,避过顾靖渊发火,其余人又被下了死命不许乱嚼舌根,自然更不明所以。

这会儿见到燕南,只想起顾以修坚决地说,

“……非他不可,若不能与之相守,吾心难安。”

……

“那个……”张婶思绪被燕南略提高一些,可还是蚊子大的声音拽回来,

“……那个酥饼,可不可以再给我一个?”

燕南终于结巴出来这句话,整个人如释重负,借着擦汗的动作揩去眼角挤出来的泪。

张婶瞧得仔细,那小孩眼角通红,一副想哭不敢哭的可怜模样,憋得气儿都快顺不上来了。

“您是说昨儿做的吗?那个现做最可口,要是不着急,就先坐这儿等会儿罢。”

张婶拿出个小板凳,燕南接过坐在门外,不知道该做什么。

忙活半天后往外一看,燕南在原地一动不动,目视前方,安静得像幅画。

许是瞧他孤伶伶坐那儿可怜,也没端着夫人架子,张婶心一软温声问,“小夫人,可愿意学一学怎么做?”

“哦!愿、愿意!”

燕南猛地站起来,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幸好被扶了一把。

张婶一脸不赞成捏着他的小胳膊,嘴里嘟囔着太瘦,从口袋里拿出个油纸包,塞进他嘴里一块冰糖。

“沾沾甜味,就没那么容易晕了。”

“谢谢、谢谢。”

燕南含糊不清地说着,去洗干净手,裹上围裙,下手去和面。

他手笨,但是听的仔细认真,让做什么就做什么,乖的不得了,没一会儿张婶便把他当个小辈而不是什么夫人来疼了。

她叹口气,两个都是好孩子,可惜有缘无分,思及此忍不住落泪,燕南瞧见了,笨手笨脚帮她擦眼泪,把老人家又惹得心里难受。

顾靖渊回来吃到小夫人做的酥饼,难得缓和神色夸了几句,燕南自那日后头一次轻松起来,在顾靖渊喝完茶的时候主动亲了一口,说,“谢谢大人。”

至于为什么要谢,他脑子尚且转不过来弯,只觉得顾靖渊像个严厉父亲,凶是凶了些,但总归是为他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