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卫浴间内水汽氤氲,卓之湘擦干身上的水珠,换上纯白色棉质浴袍。

他出来将换下的衣服逐一挂进衣橱,接着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只zippo,走到沙发边,拿起洗澡前放在桌上的烟盒。

汪竞城盘腿坐在床上,面前的电视机里正播报着当地的晚间新闻。

播音主持的发音字正腔圆,回响在空阔的房间内。

卓之湘把打火机和香烟带到床边,翻身上床,掀开被子,仰头倚在靠枕上。他调整了一下舒适的枕头角度,半阖着眼,打了个哈欠。

“累了?”

汪竞城关掉电视,将遥控器扔远,迫近卓之湘,眼神里发射出危险、暧昧的信号。

卓之湘抬起手臂,光洁润白的胳膊从浴袍内透露出来,松垮垮地搭在汪竞城背上。两人交换了一个又湿又深的热吻。

汪竞城扯开卓之湘身上的衣带,双手在他细腻的皮肤上游走,感觉自己正在抚摸某种奇异的软体海洋生物,全副心神都被那柔嫩年轻的肌肤所吸引。

卓之湘没有表情的面庞上逐渐浮现出妖艳的色彩。他被汪竞城健硕的双腿分开下半身,两人胯下的敏感部位隔着四角内裤稀薄的布料互相摩擦。

汪竞城盯着卓之湘的脸看了许久。他捧起卓之湘的头,在那张秀美绝伦的面孔上不住啄吻。

卓之湘感觉上来了也不掩饰,一松一紧地抓着对方的头发,像是在抚摸一头兴奋的雄狮。

“今天我想在上面。”卓之湘道。

汪竞城中止手上的动作。他疑惑地看向卓之湘,不确定对方“想在上面”的意思是否如同自己猜测的那般。

“就像你之前干我那样。”卓之湘冰凉的手滑到汪竞城大腿上,意有所指地摸了摸。

汪竞城面色不豫。

卓之湘伸出鲜红的舌尖,舔掉嘴唇上晶亮的唾液,轻扭腰肢,拿大腿蹭了蹭汪竞城。

他脸上流露出汪竞城从未见过的媚色,天真又放荡的姿态看起来无比骚气。汪竞城简直不敢想象不久前审讯室里那大义凛然的卓之湘,跟那比起来,眼前这幕香艳得不可思议。

汪竞城深觉自己遇见了尤物。他口舌发干、喉咙发紧,腹下有如生了一团炽烈的火焰。

“不行。你乖乖躺着,都交给我来。”汪竞城说一不二地拢起卓之湘的腿,褪掉内裤,将自己跳出的巨物塞进卓之湘的腿缝。

汪竞城私下里其实更想做到最后一步,直接插进那诱人已久的小孔里。但不知怎的,这种想法他连提都不敢提,直觉说了这话会有不好的后果产生。好在来日方长。

卓之湘不高兴地瞪着汪竞城。对方平日里阴森冷峻的脸上此时挂满了细密的汗珠,稠密的眉毛紧蹙,鼻梁高挺、鼻翼翕合,太阳穴上青筋窜起,表情舒爽而又狂野。

“那今天就不做了。”卓之湘仿佛任性地说道。他拿膝盖顶向汪竞城,趁着对方躲闪,从对方身下抽身,下床将被扯开的衣袍重新系好。

卓之湘跺脚踩在藏青色的地毯上,鼻尖正对着汪竞城:“我不管,我就要在上面。被你压着一点也不舒服,我上次都快睡着了!”

汪竞城没想到卓之湘反应这么大,他身下还勃起着,一腔的欲火无从发泄,偏偏挑起欲火的人还骤然发难、无理取闹起来。

汪竞城脾气也没好到哪里去,他之前一直小意捧着卓之湘,此时此刻耐性已经消耗得差不多了,便训斥道:“你又在闹什么。”

“我在闹?!难道不是你在顽固吗?!”卓之湘没接收到安抚,反而被教训了一句,火气呲呲就上去了。他转手便拎起床头柜上的烟灰缸向汪竞城脑门砸过去。

汪竞城一个抬手将烟灰缸拦在了手里,也被卓之湘气到了:“要么就好好说话,吵着吵着就要动手不成?你脾气怎么那么大?”

“我脾气就是大!你有种别来找我啊!”

“脾气大还是好事了?!我不找你找谁?我都送你那么多东西了我还不能跟你亲热亲热?!那么多东西我去包个二三线的小明星都绰绰有余了!你还在这儿给我推三阻四、不知好歹……”见卓之湘反口相讥,汪竞城也开始口不择言,真真假假的话脱口而出,根本来不及过脑。

“原来你一直就是这么想我的!好啊你汪竞城,这么快就忍不住说出口了,你是不是一直看我笑话呢?你是在拿钱嫖我呢啊!谁稀罕你那些臭钱,都还给你好了!”卓之湘冲到衣柜前,把自己的衣服都拖出来,扒拉出一串车钥匙便砸向汪竞城。

他大步走向床头,将摘下的腕表甩在汪竞城脸上,恶狠狠地瞪着汪竞城,活像是在看阶级敌人。

汪竞城被卓之湘闹得脑壳痛,什么欲火都消下去了,脾气也跟着去得差不多了。

他看着卓之湘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很是纳罕为什么一言不合卓之湘就能气成这样。明明是很小的一件事,不过就是他说了一个“不”字,偏偏对方就搞得像天塌了一样,一分钟不到就把事情发酵到这种地步,恨不得马上分手决裂似的。

卓之湘越暴躁,汪竞城反倒越平静下来。

汪竞城不禁开始反思。他回忆起自己刚刚说的话,貌似是过分了点;况且,他还比卓之湘大了那么多岁,之前的做法确实有些不妥当。汪竞城心里头生出了点懊恼,但看着卓之湘气愤倔强的脸,又不知怎么开口是好。

汪竞城接着又想,他也不能卓之湘一生气就急着上去哄,没看到对方现在脾气越来越大了吗……都说女人不能滥哄,他现在觉得这道理放在卓之湘身上也没有错。

汪竞城打定主意,于是任凭卓之湘恼火地瞪着他,他依然坐在床上,半点要去哄卓之湘的意思都没有。

卓之湘见汪竞城态度冷酷,就气得拿起枕头砸他:“东西都还给你了!拿着你的臭钱给我滚蛋!”

卓之湘对着汪竞城拳打脚踢,一点也没控制力度。汪竞城皱着眉不躲不闪地承受,反正他皮糙肉厚、肌肉结实,完全可以把这些拳脚都当作情趣。

但他嘴上却说:“这是我订的房。”

卓之湘一愣,左右看了看,捞起床边的烟盒便头也不回地往门外走:“行,那我走!”

他走到玄关,刚要穿鞋,似乎想起来这也是汪竞城买给他的,便顿了下,赤脚径直跑了出去。

汪竞城万没想到卓之湘脾气这么烈,连鞋也不穿,衣服也没换,就一股脑冲了出去。

偌大的房间少了一个人,瞬间就安静了下来。这种安静里渗透了惨淡的沉闷,就像夏天暴雨将至的时候,连空气都是压抑沉重的。

汪竞城在床上呆坐了会儿,时而抬头看看落地窗外的夜景。初冬的夜晚寒流四起,漫天星辉都隐藏在云遮雾绕之后,黑压压的天色预示着即将可能到来的阵雨。

汪竞城忍不住跳下床,趿着酒店的一次性拖鞋,从地上拾起卓之湘丢着的外套,抄起门口的鞋便追了出去。

下到一楼的时候,汪竞城发现外面已然飘起了绵绵的细雨。他向前台要了一把透明的雨伞,心里更急了。

出了门才知道今晚的西北风有多凛冽。汪竞城裹紧身上单薄的浴袍,丝毫不在意自己的形象与人流如织的繁华街道有多么格格不入。

他此时满脑子都是去哪儿找回卓之湘。

找到人了该怎么做呢?首先一定是要道歉的,尽管他不觉得自己哪里有错,但把人带回来要紧,其他的都可以先放在一边。把人带回来后就要拿出点长辈的样子了,最好能黑着脸说些狠话,或者威胁的话,适当温和一点也可以,但内容一定要明确,就是要让对方改一改这可恶的大少爷脾气,他这么个真公子哥都还没生气……当然,最重要的是不能再激怒卓之湘了。

汪竞城在脑中构思了许多,条条框框,包括说话的内容和方式,以及表情要怎么样、动作要怎么样。

想多了他甚至会气恨地觉得干脆就这样分了的好,他都是在操的什么心啊……

汪竞城找到卓之湘的时候,卓之湘正站在一条走廊下躲雨。

与他站在一起的还有一个陌生男人,看着刚从公司加班出来,手上还拎着公文包。

卓之湘身上的白色浴袍在夜色下显眼得就像加持了一圈萤光。尽管衣衫单薄,他也坦然地站在风口处,与他人谈笑自若,手指上还夹着一支刚点燃的gitAnes。

两人不知聊到了什么内容,卓之湘脸上溢出些笑意,看着全然没有刚刚发过脾气的痕迹。

汪竞城举着伞,站在不远处的马路栏杆旁,静静地望着那样的场景。一种不愉快,或者说是愤怒,或者是失望,总归是一种形容不出来的烦躁心情充塞在了他的心中。

他走到他们身旁,收起伞,站进走廊下,若无其事地看屋檐下滴漏的雨,光明正大地昭示自己的存在感。

终于,卓之湘挥别了那个男人。于是低矮的屋檐下,只剩他们两人沉默地站在一起。

汪竞城扭头看卓之湘。卓之湘同样正微扬着头看他,脸上还残留着与那人聊天时的笑意。

卓之湘深深吸了一口烟,转头目视前方。

汪竞城帮他披上带出来的衣服,把鞋递过去:“快穿上,冻死你算了。”

卓之湘乖乖地蹲下穿鞋,穿好了就索性蹲着不动,将烧到一半的白色烟蒂摁掉在地面上。

两人后来还是回到了酒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