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魂曲

由于白天发生的一点小插曲,晚上接近睡觉的时间,几个小动物各自找了理由溜了出去,至于实际上是去干什么希利尔没有过问,但大概也能猜到,他觉得有点好笑。

他去浴室洗过澡出来后,发现屋子里唯一剩下没有出门的银月也不知道跑哪去了,整个宿舍只剩下他一个人,看起来安静又空荡。

希利尔肩上搭着浴巾,披着没有干透的头发走到客厅倒了杯水,刚刚喝到一半,就听见头顶隐隐约约传来了悠扬动听的吟唱声,歌唱的语言并不是大陆上的通用语,而是一种更加复杂而神秘的语言。

之前他听过这种语言,是只有天使知道的语言,听说天使们会用这种语言与神沟通。

希利尔笑了一声,就这样穿着睡衣和拖鞋打开房门,走出门后抬头看向屋顶,果然看到银白色的天使正坐在那里,双目轻阖地唱着与静谧的夜色十分般配的歌曲,背后收拢起来的宽大羽翼在夜色下看起来依然洁白无暇。

“我以为你也跟他们一起出去吵架了呢。”这样调侃过后,希利尔又坦然地向银月伸出双手,“可以把我也带上去吗,美丽仁慈的天使大人?”

夜里在屋顶和天使约会,听起来还挺浪漫的。

于是银月展开羽翼,从屋顶上飞下,张开手臂将人类拥入怀中,然后带着人类一起回到了屋顶,此时那原本还湿润着的金色长发已经不知不觉地被魔法烘干了。

“我跟他们没什么可说的。”银月简单地回答了希利尔的误解,反问道,“不睡?”

“听着天使长大人亲自唱的安魂曲入睡未免有点太奢侈了吧?”希利尔悠闲地坐在银月身边,望着还亮着灯火的学院宿舍区,心知那些学员们中的很多现在应该已经不知不觉地睡着了,毕竟银月向来不喜欢被围观。

“你喜欢,随时都可以听。”

“也是,但我现在确实还没那么困。”希利尔伸了个懒腰,又笑盈盈地偏头看向银月,“翅膀借我稍微靠一下?”

银月顺从地展开靠近希利尔的那半边羽翼,让希利尔能舒舒服服地向后靠进蓬松柔软的羽毛里,看起来慵懒又娇小,比那个恶魔要更像是一只擅长讨人欢心的猫。

之后希利尔闭目养神没有说话,银月也没有主动寻找话题,只继续低声唱着刚才没唱完的歌,他们两个似乎只是单纯地在盛夏的某个夜晚一起来到屋顶享受夜风与安静。

“我以为你会问我一些东西呢。”过了有一段时间,希利尔才再次开口,“不过想想也是,天使连灵魂都能看到,我说的话是真是假你其实都知道的。”

银月摸了摸希利尔的发尾,确认已经干透:“没有那么夸张。”

“那你就不想要我的印记吗?”

“想,但也没那么要紧。”说着,银月一脸认真地抬手抚摸上自己平坦的小腹,“我只要孩子就可以了。”

希利尔:“……”

明智地不去跟银月讨论这两个到底哪个更不切实际,希利尔忍不住笑了一声,放松地靠在柔软的羽翼上,转而问道:“银月,在你的角度看来,我想要做的事情是怎么样的?不觉得陪着我一起赌上性命不太值得吗?”

“我没有观点,也不需要。”银月波澜不惊地回答,像是在叙说一个理所应当的既定事实,“如果信仰走向毁灭,那就一起毁灭,不需要理由,这是信徒的使命。”

“我知道了,银月是乖孩子。”希利尔抬手捏了捏银月的脸颊,像是逗小动物那样。

然而令他措手不及的是,没等他收回手,支撑着他上身重量的羽翼突然动了,把他整个人带偏倒向了银月,而罪魁祸首也适时地抬起手臂把他接了个满怀,还低下头交换了一个短暂的亲吻。

希利尔半躺在银月怀里,看着上方那张俊美却过于冰冷不近人情的面容,金属色的眼瞳里也似乎闪烁着无机质的冷光,里面却满满的都是他的倒影。

“我背叛了那个伪神,但我不会背叛第二次。”说着,银月一只手轻轻捏着希利尔的下颔,像是打算把怀里的人类看得更加清楚似的,凑得更近了一些,轻声告诉他,“这一次我很清楚我的信仰的真正模样,毫无遮蔽。”

“你可以放手做一切你想做的事。”

“不管你的意志移向何处,我的剑都会指向那里,不论你相信与否。”

被这么近距离地看着有些不太习惯,希利尔抬手盖住了银月的眼睛,顺便调侃了一句:“那要是我自己活腻了自杀了呢?”

“我会以身殉葬。”天使的回答认真而不带丝毫犹豫,“不想信任我们就不要信任,如果那样能让你觉得更适应的话。”

“你的记忆力也许存在问题,我说过你有任何要求都该直接告诉我,但你总是忽略这一点。”

“银月也有这么体贴的一面啊。”低声调笑完,希利尔抬起手拉着银月的脖子让他低下头,然后自己也微微抬起头,展开了一个更加浪漫而缠绵的亲吻。

“这么好听的嗓音,除了安魂曲,唱别的东西的时候也会很动听的,对

吧?”

***

另一边的气氛并不那么好。

除了银月之外的四个异族全都站在王城之外较远的野外,各自占据一边站成了方形的模样,俨然像是在对峙一般。

切斯特瞪了一眼不请自来的萨勒尔和鸦,张嘴就是浓浓的火药味:“干嘛?全都跟出来是想打架?”

“总得盯着你们俩别弄出事。”萨勒尔耸耸肩,随意地双臂交叠着站在一旁,“如果不是你们两个都属于不稳定因素,我也懒得多管闲事。”

鸦微笑着看向萨勒尔:“是这样吗,我以为金龙先生是出来活动筋骨的。”

“顺便而已。”

“嘁,你们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别来烦老子。”不耐烦地说完,切斯特上前一把抓住艾纳的衣领,深邃的紫色眼瞳里弥漫着杀意,“我说,你是真的很嚣张啊?是不怕死还是不长脑子啊?明知道希利尔的态度还说那些东西,是想拉着我们跟你一起死还是怎么样啊?!”

平静地抬手挥开了切斯特的手,艾纳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似乎面前的这一切对于他而言本就不值得付与表情:“切斯特先生,你在说什么呢?我只是想跟希利尔说一些我们之间的事情而已。”

“你们才是,为什么要妨碍我?明明是因为希利尔需要用你们来完成愿望,我才会同意你们留在希利尔身边的。”精灵绿莹莹的眼睛在夜里像是在散发着渗人的微光,本来应该盛满温柔笑意的眼睛里一片空荡,手心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握住了一柄锋利的匕首,“但是我都没有亲自测试过你们是不是真的能够对希利尔有用,真是太不应该了。”

以切斯特的脾气,话说到这里根本不需要再继续下去,两个人已经直接打了起来,幽绿的毒素魔法和紫黑色的黑暗魔法四处炸开,镰刀和箭矢或匕首相交时每一次都会带起刺眼的火花。

萨勒尔看着那边每一次交手都带着火气的精灵和恶魔,悠哉地感慨道:“真是疯子啊。”

“毕竟大家都是出来散心的嘛。”轻笑一声,鸦摘下手上的手套,指尖冒出了尖利的指甲,眼睛的颜色仿佛变得越发猩红,“适当的运动也有助于发泄压力。”

既然大家都不爽,那打一架就是最合适不过的选择了。

“倒也确实。”

说完这句,萨勒尔摘下耳朵上的耳钉仔细地收好,然后也跟着加入了这场战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