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第十二章

因为在抵抗中国侵略的战斗中出色服役,转过年来阮经武就被晋升为上尉,他的副手裴林松也升为少尉。提升军阶当然让人高兴,这意味着待遇的提高,尤其是在这样生活艰苦、物资紧张的情况下。

黄振烨很为阮经武高兴,同时也希望自己能够早日升职做技术员,工人的工资实在太少,除了口粮和生活必需品之外就只能买两包香烟,黄振烨本来烟瘾就不大,自从来到河内更是戒烟了,生活既然已经步入常轨,就应该长期打算,不能再像深山里的时候那样了;本来阮经武偶尔还抽两支的,见他戒烟,自己便也不抽了,军队配给的香烟基本上都拿来做人际关系的润滑剂。

这一天晚上黄振烨回来后,阮经武便看到他的脸色有些不对,白皙的脸上有点发青,似乎是受了严重打击的样子。

阮经武把饭菜端上桌面,问道:“怎么了?我听说了你们工厂这一次升职评级的事情,大家都说你表现得很不错,技术好,人勤恳,同志关系也处得很融洽,不过毕竟资历太浅,今年下半年那一次应该就差不多了。”

黄振烨摇摇头。

“那是为了什么?”

黄振烨拿起筷子,默默地拨拉着米饭,阮经武见他不肯说,便也没有紧追不舍,毕竟阮经武对于获取信息是很有经验的,知道这个时候逼得太紧会让人的抵触与防范意识大大增强,蚌壳反而会封闭得更严密,不如暂且放松一下,之后寻求适当时机再迂回询问,于是阮经武就态度安闲地也吃起了晚饭。

吃过饭后,阮经武洗了碗,回到卧室只见黄振烨仍然垂头丧气,表情比方才更抑郁了,阮经武没有说什么,拧亮台灯坐在书桌前看书,过了一会儿再看黄振烨已经坐在那里抱住了头,似乎十分痛苦的样子。

阮经武终于说话了:“振烨,到底出了什么事?不能和我讲吗?”

黄振烨沉默了一会儿,终于抬起头来,下定决心似的说:“今天有人和我说我是战俘,是中国侵略军,被俘来这里的,是这样吗?”

阮经武心里咯噔一声,这就是他一直担心的事情,他知道这种事很有可能会发生,只不过或迟或早而已,职业素养让他从不希求侥幸,所以预案已经做好,现在是该派上用场的时候了。

阮经武两只乌黑的眼睛深深地凝视着黄振烨,视线仿佛能够穿透进他的脑海里去,用低缓的声调说:“你的情况就是像我所说的那样,我们发现了你,而你失忆了,对于你的背景经历,我们难以详细追溯调查,这就是我作为一个情报官所知道的资料(当然并非全部)。”

黄振烨闪躲开他的眼神,神情困惑而又矛盾地说:“可是我醒来的时候,穿的好像确实是军装……”

“你后来换上的也是军装,我们不是化妆侦查的,军营里没有便服。”

黄振烨:然而两种军装是不是有些不同?不过自己当时太惊慌了,没有仔细辨认,唯一的模糊记忆就是那旧军服也是绿色的,不过又是血迹又是污垢,后来换了一身干净崭新的军装,身上确实舒服多了。

“可是他对我说的那些事情非常符合常理,没有自相矛盾的地方,能够很圆满地解释这一切……”黄振烨的声音微微有些发颤,表情痛苦而犹豫。

阮经武没有半分游移,绕过逻辑判断,直接诉诸立场,沉着地问:“那么你是相信我还是相信他?”

黄振烨重新望向阮经武,这个人此时是这样冷静坚决,就好像风雨之中的一根石柱,飘荡的小船可以将缆绳系在那上面,得到一份安稳。

黄振烨知道自己如今面对的其实不是一个推理问题,而是选择问题,自己选择相信哪一边。从理性上来说,他偏向同事和自己讲述的事情,然而从情感上他却不由自主地被吸引向阮经武那一边。

黄振烨感觉有两股巨大的力量分别从两方撕扯自己,简直好像要将自己撕裂,他觉得自己处于一个巨大的旋涡之中,而且那水流还是滚烫的,他两眼呆滞,茫然地说:“我,我不知道……”

阮经武嘴角带出若有若无的笑意,站起来走向他,说道:“让我来帮你选择。”然后就紧紧抱住了坐在床边的黄振烨。

黄振烨感觉阮经武的怀抱仿佛一个火炉,那里面传来的热量几乎要将自己融化,他察觉到自己的衣服被一件一件脱了下去,最后连内裤都被剥掉,自己此时是完全赤身裸体地坐在床上。黄振烨只觉得自己的心慌得厉害,一颗心在腔子里扑通扑通剧烈地跳动,那仿佛敲鼓一般的心跳声震荡着自己的耳膜,黄振烨满脸通红,只觉得这惊慌的心跳似乎连阮经武都听见了似的,那人那么机灵,一定是听见了的,可能正在觉得好笑。

虽然心情非常紧张,喘气也急促起来,然而黄振烨却感觉自己的运动神经仿佛突然间麻痹了一样,明知道眼前的景况非常不对劲,但却无法采取行动,只能僵硬地坐在床内侧两面墙结合处那呈九十度角的地方,那里让他有一种躲避感。

黄振烨微微转过头去,看到阮经武的衣服也已经脱得差不多了,深绿色的军装折叠

整齐放在椅子上,到了这个时候他也是很注重军容风纪的,衣服不能够乱丢。虽然已经同住半年时间,然而这一回也是黄振烨第一次看到阮经武的裸体,从前洗过澡之后阮经武都是穿戴整齐才出来的,而且天气无论怎样热,也不会赤裸上身,总是要穿一件短袖衬衣,这个人做事也非常有条理,洗澡的时候都不带忘拿大背心的,短裤更加不会忘记,倒是自己有两次忘了拿换洗的衣服进去,还要拜托阮经武帮自己递一下。

如今自己可是把什么都看清楚了,阮经武的身材非常好,虽然有些偏瘦,但是并不瘦骨嶙峋,那样看起来就丧失了美感,甚至有些吓人了。阮经武是有肌肉的,而且线条流畅自然,不是那种硬生生凸起的,干枯硬化,如同树木的根瘤,他的肌肉虽然发达,但却并不野蛮粗劣,而是看起来十分优美,不会令人有那种威胁感。

此时那副健美的身体正在向自己移动过来,越来越近,自己甚至仿佛能够闻到他身上的气息,阮经武已经洗过澡了,味道十分清爽。黄振烨不由自主地便开始咬自己的手指,一脸迷茫无助,如同孩子一样,虽然心情忐忑,视线却被一股莫名的力量吸引着,黏在阮经武的裸体上无法离开,仿佛阮经武对他施展了妖法一般。

黄振烨内心不断地声明,自己绝不是同性恋,绝不是贪图男性之间的肉欲,只是此时的气氛太过诡异离奇,房间中仿佛四处都冒着粉红色的泡泡,所以自己的脑子才有些烧糊了。用一句比较文艺的话来讲就是,让自己变糊涂的不是酒,而是这梦一般的气氛,当然这天晚上两个人也确实没喝。

椰棕垫子微微一陷,阮经武上了床,他看到这时黄振烨已经紧张得不行了,蜷缩在那里仿佛一只被猫逼到角落里的小鼠,阮经武微微一笑,左手臂环绕住他的肩膀,右手将他塞在嘴里的手扯了下来,然后扳起他的脸便吻了下去。黄振烨立刻便感到一股暧昧的气息扑向自己的口鼻,那是阮经武身体的味道,本来用肥皂擦过之后那体味是很清新的,然而如今却带了一种混乱骚动的意味,如果黄振烨是学生物学的,他就会知道那叫做荷尔蒙作用。

阮经武的嘴唇棱角清晰,但是却很柔软,覆盖在黄振烨的口唇上,如同一片木棉花瓣掉落在上面,光滑而且润泽,还带有花朵本身所没有的力度,在自己的唇上辗转碾压。黄振烨忽然之间发生了一种很怪异的联想,那就是此时自己嘴上盖着的是两片花瓣外加一枚秤砣。

黄振烨已经不是第一次被他亲吻了,这是第二回,然而他仍然是浑身发抖,感觉不单是脸,连身上都红了,好像前两天煮的河虾一般,不但颜色像,那弯起身子蜷缩的姿势也非常像,记忆中不知从哪里曾经听说,日本人称呼别人不但用“君”这个字,还会说“酱”,此时黄振烨感觉阮经武已经要将自己做成“虾酱”了。

阮经武动情地吻了一阵,便将黄振烨放躺在床上,黄振烨本能地知道更可怕的事情马上就要来了,然而他四肢的关节这时仿佛忽然间都被卸掉了一样,卸除过程还是麻醉无痛的。黄振烨仰面瘫软在床上,阮经武打开床头的小柜子,从里面取出一个密闭的小瓶,用手指蘸着里面的油脂涂抹在黄振烨肛肠内壁上。黄振烨脑子昏昏的,然而这时候却也恍惚意识到阮经武是早有准备,然而到了这种时候他已经什么都做不了了,只能将自己完全交给阮经武,阮经武一向谨慎精细,一定不会乱来的,到这时他只好相信阮经武一贯的专业素养。

阮经武进入他身体的时候非常缓慢柔和,不需要他特别说明,黄振烨也无师自通地知道这是因为自己是第一次,那个地方特别紧,如果动作粗糙的话容易撕裂。整个插入过程,黄振烨清楚地感受到阮经武无比的耐心与温柔,还有他那深深的爱意,为了缓解他初次开发的疼痛,阮经武一直低声说着话,安慰着他。

阮经武说话声音一向不高,压低声音的时候,声线略略有点磨砂的音质,但绝没有半点粗嘎,非常诱人,有一种奇异的安定人心的效果,而当他抬高调子,声音就很清爽,好像吃了喉片一样。他的这两种声音,黄振烨都很喜欢听,从山间营地的时候起,黄振烨就喜欢听阮经武和自己说话,尤其是眼前这种时候,阮经武的声音更是格外魅惑,简直能给人镇痛。

阮经武坚挺的阴茎在黄振烨体内嵌了一会儿,让他的肠道肌肉适应了一下这样的巨容物,然后便缓缓抽动了起来,黄振烨的呻吟声也渐渐改变了含义,起初是因为疼痛,到了这个时候就是从未有过的亲密感所带来的刺激,之前黄振烨从没想过两个人可以联接得这样紧密,毫无阻隔,这样的嵌入与容纳让他想到了活塞和曲轴的关系,这种交相融合的感觉让他难以承受。

阮经武非常用心,仔细探索着,虽然知道第一次黄振烨很难有太大的快感,不过他仍然尽力而为,黄振烨也感觉到了,因此本来作为一个男人被另一个男人插入身体,可能是十分羞耻的,然而如今他却并没有感觉怎样窘迫,自己并没有被征服,阮经武也并不是单方面的给予,对方提出了建议,而自己同意了,这种交流是双向的,是一种付出与接纳反馈的互动,不是单向的施与受。

四月里的天气已经比较热了,虽然两人的动作并不剧烈,然而汗水却仍然从阮经武的脸上淌了下来,滴落在黄振烨的胸膛上,如同一滴滴露珠洒在烧烫的玉石上,仿佛还能听到“滋滋”的水汽蒸发的声音。

黄振烨体毛稀疏,胸口没有什么粗黑的汗毛,阮经武也是一样,黄振烨还记得一段影片,那里面好像是鬼子兵吧,脸孔十分的黑,胸膛上还生了长长的的胸毛,看上去如同野熊。可能有人觉得胸毛是一种性感,摸上去毛茸茸的,有一种抚摸野兽一般的另类愉悦,那野兽脱去了野性,不会吃人,十分温驯,因此就有一种反差之下的可爱感觉,不过在上床这种事情上,黄振烨觉得自己还是不能够接受这种“男人与野兽”的交流。

夜十分安静,外面一片黑暗,卧室中的灯光就显得分外珍贵,房间之中这时还充满了人的喘息声,床上两具肉体正交叠纠缠在一起,不断动作着,从第三人的视角看去,简直是一场光影与声音的完美融合,仿佛一场经典的老电影一般。

过了大约半个多钟头,阮经武终于身子一挺,射了出来,黄振烨受了这一下刺激,仰着头“啊”地一下叫了出来,然后就如同虚脱一般浑身瘫软躺在那里,连原本正搂抱着阮经武身体的手臂都垂落在床上。

阮经武全身的肌肉这时也放松下来,他慢慢从黄振烨身体里退了出来,侧着身躺在他旁边,搂住了黄振烨那汗湿的身体,轻轻抚摸着。过了一会儿,黄振烨想来是恢复了一些精力,翻了个身面对阮经武躺着,把头埋在阮经武颈窝里,一只手还抚摸着他紧实而有弹性的胸肌。一道汗水顺着阮经武的颈部流到锁骨上方的凹陷处,沾湿了黄振烨的嘴唇,他伸出舌尖舔了舔,咸咸的。

黄振烨的嘴唇在阮经武的皮肤上翕动着,说:“经武,我相信你。”

阮经武听到他这句话,温柔而满含暖意地笑了,将身体向后拉开一点空隙,抱着黄振烨的头又亲吻了起来。黄振烨做出这样的决定,心中也不再困惑为难,一颗心安定了,反手紧紧抱住阮经武的身体,吮吸着他的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