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你身上为什么这么香

范伦汀醒来的时候,身边已经空了,床铺也是冷的,亨德里克看来早就醒了。

“中午好,范伦汀勋爵,现在是12:02。”梅塔特隆出现在床边。随着他的出现,寝殿的大门缓缓开启,一排侍者走了进来,站在离床三米的地方,恭敬地向他行礼,紧接着领头的年轻人捧着衣物上前几步站到了床边,却紧张地低垂着眼。

范伦汀伸了一半的懒腰被打断,尽管不是第一次了,但他依然非常不习惯在起床的时候被围观,这让他感觉自己像是什么展览馆里的展品或是什么外星的珍禽异兽。

“这位是埃德温·诺曼勋爵,沃特福德伯爵之子,您的贴身男仆。”Ai介绍道。

“贴身男仆?”范伦汀皱起眉头,“我并不需要……”

“这是陛下为您指定的。”

范伦汀于是闭了嘴,乖乖地从床上下来,让埃德温给他披上睡袍。年轻的侍者借机瞧了一眼红发美人的脸,两颊登时浮起红晕,赶紧又敛下双眼,换上谦恭的表情。

Ai又说道:“请您尽快沐浴,下午一点海伦夫人将会来访。”

“海伦?”范伦汀不自觉地皱眉,他已经完全把亨德里克的母亲忘在脑后了,他们总共也就见过三四次而已,实在算不上熟悉。

范伦汀慢吞吞地洗了个澡,果不其然成了最后一个到达的人。

亨德里克坐在餐桌的尽头,左首是海伦女公爵,右首是约书亚,后者看到他,激动地想要从椅子上跳下来,却被身后的侍者温声制止,他的绿眼睛流露出困惑和委屈,却还是乖乖地留在了座位上。

“久违了,范伦汀。”女公爵矜持地点头。

“久违了,海伦夫人。”范伦汀按照礼节朝她躬身,然后坐到了约书亚旁边。

侍者将菜肴一道道端上来。整个席间沉闷得可怕,大人们没一个说话,只有约书亚兴奋地向侍者询问菜品的名字和原料——其中绝大部分都是他未曾见过的。

范伦汀注意到海伦那洁白无瑕的额头因不悦而起了褶皱,被誉为温莎明珠的双眸也时不时地落在约书亚身上,但切割鱼排的节奏却没有分毫的紊乱,进食的姿势也依旧优雅。

终于捱到了宴席结束,到了甜点时间,热爱甜点的约书亚三两口就吃完了朱古力绿茶慕斯,然后小声问范伦汀他可不可以再要一份,范伦汀正要转头询问侍从,一直沉默的女公爵忽然出声:“没有人教过这孩子餐桌礼仪吗?”

于是包括亨德里克在内的所有人都停了下来。

“夫人,他只是一个不满五岁的孩子。”范伦汀语气温和地回答。

约书亚一向自己动手吃饭,也很少浪费食物,更不会在餐桌上吵吵嚷嚷,就一个五岁的孩子而言,范伦汀认为他已经做得很好了,更何况孩子的另一位父亲,亨德里克也从没指责过什么。

“他可不是一般的孩子,他是帝国的继承人,威廉,你为什么没有好好教导他?”女公爵转而向皇宫的总管问责。

后者并没有辩驳,而是立刻躬身致歉:“殿下,请宽恕我的失职。”

约书亚不自在地扭动了一下身体,拉拉范伦汀的衣角示意他低头。

范伦汀凑过去:“怎么啦,宝宝?”

孩子便在他耳边低声问:“爹地,她是谁呀?”

范伦汀这时才想起,约书亚是第一次见海伦,他轻声道:“这是你的祖母海伦,奥尔弗恩女公爵。”

“祖母?”约书亚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全都是疑惑。

“就是爸爸的母亲。”

“哦。”

约书亚于是坐直身体,期期艾艾地喊了一声:“祖母好。”

海伦僵硬的脸色表明她并没有被取悦到,约书亚长得太像范伦汀了,除了那头黑发,几乎不怎么像亨德里克,这使她与这个孩子产生了一些疏离感。

“之前是谁负责约书亚的教育?”

“呃……”范伦汀放下刀叉,“之前都是我和威廉负责教他。”

“那么家庭教师的人选,你考虑好了吗?他如果每天单只是玩耍,是不行的。”

“我考虑把他送去学校。”

海伦登时露出了不赞成的神色。

“好了,海伦,你不是说过很想见约书亚吗?”亨德里克终于说话了,“为什么不趁天气好,带他去花园走走呢?”

说完,他朝范伦汀投来一个安抚性的眼神。范伦汀瞬间理解了他的意思——海伦毕竟是约书亚的祖母,总要允许她们培养一下感情——便把涌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用完午餐,亨德里克前往军部,海伦女公爵带着约书亚去花园中散步,范伦汀则由威廉带着参观皇宫。

“我已经参观过皇宫了。”范伦汀说,显然对这件事兴致不高,目光透过落地窗追随着约书亚的踪迹

孩子的身影仿佛一个雀跃的小火苗,在绿草如茵的草地上滚动,而一身暗绿色长裙的海伦女公爵则姿态优雅地跟在后面,再往后是一队身着白红双色制服的

侍从和两只短腿柯基。

威廉并不介意他的走神,缓缓道:“哦,那只是蜻蜓点水般的游览,您对皇宫这一建筑的了解甚至不比一个常常到访的臣僚更深,如无意外,它将是您后半生的居所,作为皇宫的主人,您必须对它有一个全面而深入的了解。”

“后半生”这个词使范伦汀感到了一点不安,仿佛有许多蝴蝶在他的胃里挥动翅膀。他意识到自己的身体虽然已经踏进了皇宫,但心理却远远没有准备好。

威廉亲自为他打开面前的大门,并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许多小事我会为您代劳,但每日需要您做的决定也并不少。这些我们稍后再说。”

“好吧。”他说。跟随威廉的脚步穿过走廊。

走廊尽头是两扇白金双色的门。

“我们先从亲王套房开始。”套房的大门随着他的话语缓缓开启,一股子陈旧的气息扑面而来,门上尽管雕刻着精美的纹样,却遮盖不住岁月侵蚀的痕迹。

范伦汀疑心自己闻到了灰尘的味道——这与光鲜又纤尘不染的皇宫实在格格不入,他往里走了两步,向四周张望。

亲王套房的结构和皇帝套房一致,陈设却比皇帝套房要简朴很多。

“这里多久没有住过人?”范伦汀回过头去问威廉。

“奥古斯丁二世和亚德里安三世都未曾册立皇后或奥尔良亲王,而路德维希二世的皇后并未住过这间套房,因此,亲王套房的上一任主人还是陛下的祖父,佩德罗亲王。”

“这么说,这里起码空置了五六十年?”

“是的,套房需要修缮。因此,您需要等候些时日才能搬进来。”

“那在此之前,我住在哪里?”

“陛下的意思是,您暂且先住在皇帝套房中。”紧接着他又补充了一句,“尽管这并不符合规定。”

范伦汀自动无视了他后面的那一句,为自己还能与丈夫同房而感到暗喜——他不怎么喜欢贵族夫妇分房而睡的惯例,也根本不明白为什么要有这种鬼规定。

“修葺大概需要多久?”

“大约一个月。”

“倒是挺久的。”按照现在的建筑技术,一个星期就能建造一栋摩天大楼,修缮一间套房竟还得耗费一个月。

“许多材料需要从外星运来,工匠自不必说,一定是帝国最顶级的匠人。”

范伦汀暗自诧异地挑眉,接着开始在会客室里随意漫步。

“这就是佩特罗亲王吗?”范伦汀指着挂在墙壁上的肖像问。

“是的。”

于是范伦汀上前仔细打量:“怎么还是油画?”这年头还有多少人会用油画来作肖像?说是画,笔触却细腻到肉眼几乎不可分辨,可眼角的笑纹,皮肤的肌理,乃至手背上细小的伤痕又都分毫毕现。

范伦汀离远了瞧,佩特罗亲王虽然冷着一张轮廓深邃的俊脸,眼底隐约的笑意却使他看上去柔和许多,整幅画奇异地呈现出一种永恒的静谧和忧伤。

也许画家的确捕捉到了某一个特殊的时刻。

听说这位出身卡斯蒂利亚家族的亲王与路德维希二世并不感情和睦,又英年早逝,一生堪称坎坷。

“这是超写实主义名家迪弗洛的手笔。”威廉回答。

范伦汀听说过这位画家的大名,但又没有在这方面有所钻研,只好敷衍地“哦”了一声。他接着往里穿过起居室,寝殿,又从寝殿出来,在书房、浴室和衣帽间和仆人间转了转,威廉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为他做着介绍。

离开套房的时候,范伦汀忽然问了一句:“你们会把佩德罗亲王的肖像挪走吗?”

“会。”威廉说,“我们会另寻一个合适的地方……”

“把它留下来吧。”范伦汀打断他。

威廉一愣。

范伦汀一笑:“我觉得那画画得很好。”

管家,现在是皇宫的总管立刻应承:“是。”

他们接着穿过二楼的宴会厅到了皇子套房。一路上威廉滔滔不绝地讲述着皇宫的历史和典故,范伦汀在仔细听了一阵后,不禁问道:“威廉,你曾经在这里工作过吗?为什么对皇宫如此熟悉?”

“是的,阁下,在我年轻的时候。一开始,我只是弗雷德里希殿下的普通侍从,后来获得殿下的宠信,跟随殿下从军,等陛下出生后,我便专心侍奉陛下直到现在。”

“弗雷德……我是说上任威灵顿公爵,是位怎样的人?”这位公爵去世的时候,他也不过十岁,只对他的赫赫战绩有所耳闻,而公爵的生平及为人他一概不知,亨德里克也从未和他聊起过父亲。

“啊,殿下是个……”威廉忽然停顿下来,罕见地露出了一点感伤,“他是个严厉的人,对自己和别人都是。”

“还有呢?只是严厉吗?”亨德里克对父亲的在意也令范伦汀对老公爵产生了莫大的好奇。

“也是个温柔的人。”威廉回答,“只是很多时候,他没有机会展现自己的温柔。”

个滴水不漏的老管家难得有这样感情外露的时刻,反倒叫范伦汀心生诧异。但他再想追问的时候,威廉却不愿深谈了。

皇宫大得令人发指,他们花了两个小时才参观完第一层和第二层,范伦汀忍不住开始想念起莱克星顿的小楼和奥古斯丁区的公寓。但威廉可不会因为他脚底发疼而放过他,直到六点半穹顶上的太阳快要落山,他们才结束了旅程。

“这些地方我们都不去了吗?”范伦汀指着全息地图上的灰色区域,这些地方大概占据了皇宫主体建筑的三分之一。

“哦,那些地方,是仆从的居所和准备餐饮和其他东西的地方,如无必要,您不必踏足。”

“好吧。”

“时间差不多了,”威廉宣布,“请您回到餐厅和小皇子还有海伦夫人一起用晚餐吧。”

“亨利呢?”范伦汀问。

“陛下仍在军部。”

于是晚餐也吃得有些煎熬。不知道女公爵这一下午都对孩子说了什么, 约书亚在餐桌上老实了许多,不再问东问西,只是老老实实地吃着自己面前的那一份,偶尔偷看一下祖母和父亲,又迅速低头。

晚饭后女公爵便向他们告辞,约书亚大概是下午在花园里跑累了,没过多久就哈欠连连,范伦汀于是早早地给他洗了澡,哄他睡下。

亨德里克从军部回来的时候将近半夜,范伦汀已经早早洗过澡,坐在床上读书,听见响动,便抬眼看他。

“《维尔戈星见闻录》?”亨德里克瞟了眼书名。

“从你书房拿的。”范伦汀把书合上,放在一边,抬起头来。

“怎么,你想去那吗?”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范伦汀的母亲正是出身于维尔戈星。

“无聊时的消遣罢了。”范伦汀下了床,示意侍从退下,站到皇帝身边,亲自帮亨德里克脱衣服,他无意间碰到亨德里克的前胸时,忽然被皇帝抓住了手。

“怎么了?”范伦汀问。

“你身上为什么这么香?”

“嗯?”红发青年皱起鼻子嗅了嗅,“我并没有用……”

亨德里克却猛地凑近他的颈间,迷恋地深吸了一口他的气息。

范伦汀感觉到拂在皮肤上的炽热的颤抖的气息:“亨利,你是还在发情吗?”

“也许吧……”皇帝沿着他的下颌印下细密的吻,“我今天想到你的时候……差点就控制不住当场勃起……想做吗?我现在很想要。”

“当然……可是……”后面的话被亨德里克的吻堵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