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再会与道别

36 再会与道别

那个声音不再说话，眼神变得温柔地看着他。

“是你见证了这一切吗…？”感觉身体好像变得轻飘飘的，他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再一次陷入了死亡的分支之中，他看着那个红发的面影，然而对方的脸又开始变得模糊了，“总觉得在哪里遇见过你…”谢子晴低声地说着，意识逐渐模糊。

他感觉到时间又开始流动了。

和在养母的实验室的感觉不太一样，这是一种漂浮在水里的，很缓和的漂流感。

但是他好像陷入了午睡的梦境里，虽然很想睁开眼睛却怎么都睁不开，时间的长河究竟是一种怎么样的风景？

但是这种缓和的流动并没有持续太久。

当他的手脚能够自由活动的时候，他回到了和库洛克举行婚礼的离宫大厅。

大厅已经近乎是残骸了，许多人倒在地上，不知还有没有呼吸。

地上甚至还有巨大的青眼白龙的残肢，不知道是如何被分解的残翼和尾巴，现场有烧焦的气味和血腥气混杂在一起，看得让人胸口抽紧。

他站起来，四处张望，看不见莱昂王子，也看不见朵拉，现场几乎没有能和他正常对话的人离宫大厅的穹顶已经被之前的魔法完全腐蚀，只剩下在场的几根柱子。

贝尔难道没有回到这个时空吗？那么帕西亚呢？还有贝尔的其他亲友们，他们难道都遭遇不测了吗？

那时凝聚那骇人魔法的主教苏雷亚斯和国王也不在场，现在的离宫大厅只剩下一片死寂。

“贝尔！帕西亚阿姨！”谢子晴朝着人群倒下的方向跑去，“你们在哪里？”他一个个去辨认，但是全是陌生的脸。

“莱昂先生！朵拉！”他大声的呼喊，靠近角落的一只小型飞龙拍动了一下翅膀，似乎想要飞起来，他匆忙跑过去，“…你知道莱昂先生在哪里？”

小型飞龙身上有一道很深的刀伤，它的情况也不太好，但是眼睛还是湿润了，它哀嚎着，勉强地举起一只翅膀，指向离宫的北面的镜湖。

“他们在那边吗？”少年轻托着它的翅膀，尽量让它减少用力，“我会去找到他们的！”

小飞龙的伤口依然在渗血，它似乎听懂了少年的话语，眨了眨眼睛，一颗晶莹的泪珠从硕大的眼睛下滴落，然后它的翅膀慢慢落下了。

“……你好好休息吧。”少年最后轻轻地摸了摸它的头，慢慢抽出刚才托举着它翅膀的手。朝着离宫北方的镜湖方向跑去。

原本应该是水平如镜的一个人工湖。

但是现在湖面完全冻结了——这是莱昂的冰冻魔法吧？

远远就能看见湖中央有一头巨型的金色飞龙，有半个翅膀已经被砍落在冰面上，它仍然负着伤在空中盘旋着，似乎在保护着谁。

但是那个拿着巨剑漂浮在空中的长着犄角的白发人影……会是苏雷亚斯吗？

“莱…昂…！”少年一路长跑，他是很久没有跑过这么长的一段路了，加上刚才焦急的心情，他的体力消耗非常大，看着近在咫尺的距离，跑起来却异常遥远，他一边喘息着一边迈开步子，步子越来越重。

“阿…晴…”

还剩下几十米了，他终于看清金色飞龙在保护的人，果然是莱昂！还有已经昏迷在他怀里的朵拉。但是莱昂唇边有血，他的脸色也非常苍白，他一只手抱着朵拉，另一只手支撑着自己，看上去很吃力。

“你们…怎么样了？”明知道自己不懂魔法也不懂剑术，但是谢子晴还是坚持着要跑过来，是因为他把莱昂当成了朋友，“…还能走动吗？”他终于把最后的距离也跑完了，双腿还在发抖，但是看到状态非常不好的莱昂和朵拉，他还是想尽自己的一分力气。

“我的双腿受了伤，站不起来了…”莱昂望着满头大汗的少年，“你能把她和星图带走吗？我要留下来…”祖母绿色的眼睛看向空中快要被巨剑击坠的飞龙，“无论如何，我都要和威尔一起。”

“那是魔族吗？”谢子晴试着从他怀里抱起身形娇小的占星师，“难道那把剑是——”

“没错，”莱昂的声音越发的虚弱，他看向划向飞龙庞大躯体的巨剑，想要为它编织最后的冰墙作为护盾，然而残存的魔力已经很低，“…就是库洛克的德斯蒂塔。”

“贝尔…….在这里吗？”

“我没有看见他…”莱昂手心发出微弱的蓝光，根本无法抵达飞龙所在之处，“在你们消失之后，苏雷亚斯又引发了好几次空间的波动，威尔保护了我和朵拉，但是其他人……”总是平静冷冽的绿色眼眸里也浮起一丝黯淡，“威尔原本打算带我离开，但是苏雷亚斯的目标是我，他想要夺取加蓝西亚的一切，我也无法再逃避了…”

“但是你和威尔都受了伤，再这样消耗下去，肯定会……”谢子晴也很紧张，这个战局明显地对他们不利，但是他又没有与主神对抗的力量，加上贝尔依然下落不明，被对方完全镇压只是时间的问题。

两人的谈话被飞龙的哀嚎打断。

金色的飞龙的另一只翅膀也被巨剑砍断，完全失去飞翔能力的巨物从天上坠落，重重地跌落在冰面，砸出巨大的裂痕。

“威尔！！”

莱昂几乎是用撕裂的声音在呼喊着那头坠落的飞龙，他想要爬过去，但是断裂的冰面已经无法支撑飞龙的重量，破碎的冰面向四周裂开，金色的飞龙瞬间被湖面吸了进去。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握着巨剑的苏雷亚斯发出震耳欲聋的狂笑声，将莱昂最后的护卫除掉之后，他占有王国的野望已经没有障碍，“莱昂王子，今天你会见证加蓝西亚王国历史的转折点——”

“一切都结束了…”莱昂的眼神已经死去，他望着飞龙沉没的方向，匍匐着前行，“威尔，对不起…”他的身体在残余的冰面上拖出一道血痕，无法移动的腿部露出的部分都已是白骨。

“莱昂！不要…！”

谢子晴放下怀中的占星师少女，他无法眼睁睁看着莱昂也一同坠入湖中，他向王子的方向跑去，空中一道红黑色的剑锋朝他飞来，正正地击中冰面，瞬间炸裂开来，他脚踩着的部分也变得粉碎，无法再支撑整个人的重量。

少年也陷入了冷冽的水波之中。

这次……他又选择了一个错误的结局吗？

“子晴！”

在闭上眼睛之前，他听见了贝尔的呼喊声。

在水里他睁开眼睛，看到从空中坠入这片深蓝里的，他的英雄的身影。

库洛克像一尾灵动的人鱼，很快地就来到他的身边。

贴近的唇，为他带来生命的气息。

他们后来是怎么浮上附近的冰面的他记不清了，但是他看见了熟悉的身影，是帕西亚还有之前一同来参加他们的婚礼的贝尔的朋友！

“帕西亚阿姨！你没事太好了！”如果不是身上全部湿掉了，少年真的很想跑过去拥抱对方。“可是朵拉她还昏迷，还有莱昂王子也……”

“他们的治疗就交给我们吧！”帕西亚和其他牧师工会的牧师们纷纷念起了咒术，一道温和的白光将冰冷的王子包裹着从水中升起，另一边昏迷的占星师也被白光保护起来了，“和苏雷亚斯的战斗就要依靠你了，贝尔！”

“可是你的剑——”谢子晴最担心的是武器，还有对方深不可测的魔力，他在过去的那些不幸的枝节里发现了一个事实，苏雷亚斯恐怕就是与贝尔同族的，一直被封印在洞窟的那个魔族，贝尔在失去德斯蒂塔的情况之下要战胜他几乎不可能，而且这样交战恐怕再次被他操控，“贝尔，不要去！”他拉住了白发勇者的手臂。

“你们谁都救不了！”疯狂的魔族举起巨剑，在剑尖凝聚起红黑色的魔光，“全部都会成为莱昂王子和旧的加蓝西亚的陪葬品——！”苏雷亚斯面对这些突然出现的援兵，并没有把他们放在眼里，虽然经过刚才和飞龙的缠斗，他的力量依然没有消耗太多，快速凝聚的光球在空中越来越大，不尽快阻止他的话，只怕那个时候的情景又会重演。

“保护大家是我的命运，我不能逃避！”库洛克深红色的眼睛注视着他深爱的少年，“子晴，我爱你。”

他拿开了少年的手臂，轻轻地念动咒语，恢复第一剑士时的全副盔甲的模样，“我不会再让你伤害加蓝西亚的国民了！” 剑士的模样开始变化，飘散的白发，比注视着少年时更深红的宝石之瞳，还有与苏雷亚斯相似的犄角也从他的头盔上慢慢生出。

虽然失去了德斯蒂塔，但是这流淌出来的不寻常的魔力在第一剑士的胸口凝集，聚成了一把红色的光剑。

他双手从胸口抽出那把纤细的红色光剑，将剑锋指向了魔光中心的恶魔同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