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三牲六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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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一刻钟,何正法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你还有多远?”

邹凯脚下油门又往下踩了踩,一边呵呵,“快了快了,马上就下高速。”

何正法顿了一下,“哦,那你开慢点,注意安全。”

他说完就挂了电话。邹凯咧了下嘴。

电话里,小何法官的声音听起来并不着急。但是邹凯和他在一起也有一个多月了,拽下来了一只床栏杆,还弄坏了不止一床床单,自然知道会打电话这个行为本身,就已经说明他很着急。

都怪司务长!让他找个铁笼子找了那么半天!早知道还不如直接绳子捆捆。

邹凯心中暗道,眼前总算出现了高速的出口,他带上了点刹车,稍微减了些速,飞驰电掣地朝着约定的地点而去。

何正法果然已经等在路边,正交替跺着脚。邹凯将车靠边停下,趁着他系安全带时伸手摸了下他的手,赶紧把暖风打到最大。“啊应该告诉你我打电话再出来的吧。”

“没事。走吧,沿着这条路一直往前开,上高速,军区的出口出去就行。到了我再给你指路。”

邹凯点点头,轻松转动了方向盘,朝何正法的祖父家驶去。

他心中有些惙惙。“哎,等会儿你可提点着我一点,什么事该说,什么事不该说的。”

何正法看他一眼,“怎么提点?”

邹凯不知怎么,突然想到个笑话,噗嗤笑出声,笑完赶紧跟何正法解释,“没。我就想起我们那儿一个笑话。说有个傻子,跟人结婚了以后,去老丈人家拜年。媳妇儿怕他丢丑,就告诉他,到那儿,我拿筷子敲一下桌子,你才能吃一口饭。结果傻子果然就照着做。原本都挺好的,不合有人叫他媳妇儿出去说话,然后就有促狭的,撒了把苞谷的盆里,又放了两只鸡,那鸡就在那儿叼苞米啊,哆、哆、哆、哆,傻子就开始猛吃。哈哈。”

这笑话又冷,又不合时宜,槽点过多,小何法官竟一时不知从何说起,只好沉默了一下,才说,“没事,你该说什么就说什么。祖父他比较喜欢老实的人。”

邹凯立即一拍大腿,眉飞色舞,“那行。那太行了!”

他安下了心,就开始跟小何法官八卦最近看到消息。“哎,你听说没,帝都最近出了个大八卦。沈行,就东部战区沈轩那个儿子,娶了个小侍子,还是个搞侍权运动的,宠的呀,跟被人下了降头一样。也是邪门,那小侍子嫁过去不过一个月,竟然就怀了。然后不知是和他们组织里的人出了什么矛盾,给弄死了。听说抓了几十上百个搞侍权运动的,但还是给逃出来了几个,跑到无人区那边了。我正想着要不就去那儿搞个野外生存训练。”

这件事何正法一直比较关注,听他讲得面目皆非,几次忍不住想开口纠正,想想又算了,听到了最后一句才真的好奇了起来,“怎么?你想把他们抓到?”

“嗨,戈壁滩那么大的地方,几个人散进去了,哪儿抓去。我就是想起,既然侍人们都能在那里活下来,没道理我的兵不行啊,对吧。”

“那如果真的要抓呢?”

他的语气严肃,邹凯扭头看了他一眼,认真思考了一下。“给我一个师的人,筛网式侦查,配合卫星和足够的无人机的话,一个月吧。”

成本还是太高,何正法在心里算了一下大致的数字,就放弃了。

邹凯跟他说这事,心思显然不在侍权运动这块儿,紧接着就嘻嘻笑了一下,“你说沈行这个突然转性,是不是怪怪的。我们私下讨论起来,都说不愧是跟司令同系血脉,同宗同源,哈哈,情种。”

何正法眨了眨眼,重复了一句,“司令?”

“哦哦,我是说何平,我们北部战区司令。哎你不会不知道吧。那可是多少年的传说了。咱们司令啊,那可是个天上地下,古往今来,第一大情种。一辈子竟然只独宠了一个侍人,那侍人也争气,前后生了两个娃,其中一个就是现在的何大法官。”

何正法心中充满着难以置信,邹凯见他难得露出惊讶表情,以为他真的不知,还在得意洋洋道,“那沈行和何平什么关系呢?沈行的祖父,和何平的父亲是兄弟。也就是咱们司令他祖父,和女人结的婚,生的两个兄弟,一个姓何,一个姓沈。所以两家虽然姓不同,血脉可是完全一样。你说巧不巧。”

何正法清了下嗓子,“邹凯。”

“唔?”

“何平是我祖父。”

邹凯显然反应了一下,等他明白过来了何正法说的是什么,脸立即白了,猛然踩了脚刹车。

后面的车拼命按喇叭,从左边超车过去,司机还特意打开车窗比了个中指,邹凯一时顾不到他。

他把车往前开了点,停到一边的紧急停车道上,才转过身直愣愣地看着何正法。

小何法官深吸了一口气。“对。何平,何司令官,就是我们现在正要去见的人。他生的娃,何大法官,就是我的父亲,何徽。”

邹凯震惊得都结巴了

,“何、何大法官?”

何正法叹气。

“对。我和你说过,我的父亲才是何大法官。”

邹凯眨了眨眼,仍一脸震惊,张了张嘴,说不出话,一副难以接受现实的样子。何正法只好继续说。“我确实偶尔起过一缕怀疑,你是不是真的不知道我是谁?”

邹凯立即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何正法见他仍直愣愣看着自己,把眼睛瞪得像铜铃,又是可笑,又有点可爱,忍不住伸出手去,捂了一下他的眼睛,又很快放手。

“怎么,不认识了?”

邹凯发了一会儿呆,从手边拿起保温杯喝了一大口水,这才终于长出了口气。

“啊,难怪。”

“唔?”

邹凯看了他一眼,神情有些别扭。“难怪我总觉你有种,怎么说呢,处乱不惊的气质。每次我带你去特别贵的地方,或者玩超限的东西,你也都没表现出过特别的惊奇。我还以为是你特别镇定呢。”

何正法无语了一下。

他看了下时间,又看邹凯还一脸神游天外的样子,不用重药是不行了,当即抹去脸上的表情,“那你还要不要跟我去见祖父?”

他语气平淡,如同庭上发言,邹凯莫名打了个冷战,又是兴奋又是害怕,“去去去,怎么能不去。”重新发动了车。

管家亲自到门口迎接的何少。少爷刚打电话说,带了点东西。他原本也没太在意。毕竟少爷孝顺,虽然知道司令楼什么也不缺,偶尔也还是带上箱特产的时令生鲜孝敬老太爷。

只是这次除了带了东西,还带了个人。那人人高马大,开了辆改装过的轻甲吉普,停下车后就跳出车门,打开后备箱。一边说,“哦,这个笼子不太好抬,得再来个人。

管家安排的人赶紧上前,往里一看,傻了眼。

只见宽大的后备箱里,竟然搁了只铁笼,铁笼里半躺半卧的是只小鹿,湿漉漉的大眼睛,看起来可怜巴巴。旁边搁了个大水桶,里头游着只活泼泼的大马哈鱼。

邹凯干笑,“呃,我这不是想着要三牲……”被何正法从后头怼了一下,改了口,“这鹿新鲜!可以烤着吃,很好吃的。鱼也是早上破开冰刚捉的。”

仆人于是抬下铁笼,搬下水桶,又搬了好几箱白酒下来。何正法丢不起这人,已经拉着邹凯走了。

仆人问管家,“这鱼也就算了,这鹿……”

管家也为难,看了看,“先拿跟绳子拴了,放在园子里吧。也不能总这么捆着,可怜见的。”

邹凯一见何平,立即双腿一并,敬了个军礼,“司令好!”

他为了来见小何法官的祖父,穿了套平日不怎么穿的中山装,这军装一敬,就有点不伦不类。

何平倒是镇定。“哦,邹凯是吧,你父亲常说起来你。听说你们部队是最早应用战畜的,怎么样,实战结果如何?”

邹凯立即答道,“是的,现在我们部队里用的已经是第三批战畜了,无论是在单兵技能、学习能力、服从性还是纪律性,都非常出色,唯一的缺点就是,战术上不太行,还需要队里有男女做军官进行指挥。”

“哦。那现在部队里还有侍子么?”

邹凯点头。

“还是有的。事实上,我们队里就有两个,都是老兵,已经有近十年的军龄了。我最近正在推荐他们上军校。”

他说到这里,肉眼可见的情绪低落了一些。

“万一要是今年不成的话,哎,我就打算让他们转业了。”

“哦?为什么。”

邹凯叹了口气。

“他们要是不能升到军官的系列,未来十年,军队中将不再有属于他们的位置。这些战畜真的太强了。虽然现在他们也还没能打破之前我们单兵的记录,但是按照他们更新换代的能力,我觉得很快就快了。”

“你们队里那个记录,实战演习单兵歼敌最多的,现在被破了没?”

邹凯眼睛重新发亮。“没有没有。您说的那个记录还是从明队长保留着呢。”

小何法官一直插不进去话,在旁边沉默站着。何平看了他一眼,点点头。

“那记录的创造者,可也是个侍人。”

本次见面,何司令官与邹凯团长就战畜在实战战场的使用、未来发展趋势等一系列问题,进行了亲切友好的讨论,何司令官鼓励了邹凯团长身先士卒,友爱士兵,平等对待战友的优良作风,邹凯团长激动表示,一定不辜负何司令官的信任,誓要将蓝军打造成一个用我必胜的强军,并将即日开展冬日比武大练兵。

小何法官从头到尾,只说了三句话。

“祖父安。”

“祖父再见。”

以及“留着吧。”

这是管家请示送来的鹿该如何处理时,在邹凯叫嚷“杀了杀了,烤鹿脯”的背景下发的言。

邹团长秒改口,“哦哦,那就留着。这园子这么大,放它在里头也挺好的。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