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长宁夜

第二天,林锐约定跟巫成和一起去找杨恩玉,他们要看看这个美杜莎到底有多大的本事。

林锐让沈夜像病患一样躺在了房间里,盯着他有人来就哭着说对不起,把林锐形容的越狠越好,把自己装的越惨越好。

其实也不能说是装……他的身上鞭痕错落,的确非常惨痛。

只不过他已经习惯了,习惯到甚至觉得现在的情况还算轻度。

“哭哭啼啼的让别人放过我,这我很擅长。”沈夜轻轻笑了,林锐不知道这是不是沈夜才会有的幽默感,吻了一下他侧脸。沈夜由此林锐临走前要了一个巨大的拥抱,并在他的耳边叮嘱:“小心杨恩玉,有什么情况先回来,如果需要我承担的,就让我来。”

他的意思是,如果林锐需要一个替罪羊,他随时准备上。

当然林锐并没有一丝一毫这么做的打算。他开着车,带着瑞塔,以去见她父亲的名义,开车去了杨恩玉家。巫成和不方便参加这种私人聚会,他给林锐出了一堆主意,核心还是——太冒险的事情不要做,先打探打探杨恩玉的底细。

乍仑蓬一家在宁川借住在杨恩玉的家里,可能是为了研究方便,她家别墅就盖在实验工厂的旁边,中间有一条小道蜿蜒链接,站在二楼阳台上,就能看见远处白色的实验楼。

林锐到了乍仑蓬家,象征性的带了些礼物,很快被封为座上宾。

乍仑蓬父子热情的将他拉近客厅,他也见到了那个在学校被奉为典范老师的老教授——杨铭。

杨铭胡子花白,看起来比杨恩玉大至少四五十岁,他还专程给林锐倒了一杯茶,客客气气的说六少好。

林锐每次来到这种地方总想冷笑,金碧辉煌的房间,高挂水晶灯的客厅,鎏金的座椅。但这一切都被乌烟瘴气的虚荣和名利所熏染。

否则凭他自己,他觉得根本配不上被人端茶倒水客客气气。

毕竟当他没认这个爹的时候,他连杨铭教授的实验室都进不去。

“说起来,杨铭教授跟您一个学校对吧。”乍仑蓬每次都很热衷于攀关系:“看来我们一圈人真的很有缘分。”

从上次杨铭在婚礼上擅自叫记者,林锐就能看出来他无比希望跟达邦联姻,瑞塔作为他的女儿,在进门后一直像个小猫一样坐着,一言不发,乍仑蓬也完全没有搭理。

“是很有缘。”林锐干巴巴的应答着,刚将茶杯放下,瑞塔就贤良淑德的续了一杯。

林锐觉得更别扭了。

“不知道六少觉得我妹妹怎么样?”瑞塔的哥哥总算想起了自己还有一个妹妹:“她还听话吗?”

林锐肉眼可见瑞塔开始紧张,点了点头:“很听话,非常好的女孩。”

“那……你喜欢吗?”乍仑蓬也问。

“嗯。”林锐用一个鼻音将此事带了过去,但他看见所有人脸上都露出了笑容。

“哎对了,嫂子呢?”林锐指了指自己带来的补品:“她不是身体不好吗,我专程给她带的。”

乍仑蓬一家和杨铭对这一声嫂子非常高兴,杨铭也连忙进去叫他的女儿。

过了好一会儿,杨恩玉苍白着脸出现在二楼楼梯上,她对林锐深深鞠躬,道了一声:“六少好。”

看起来还是那么脆弱、那么苍白,那么无辜。

像是一只小白兔。

林锐现在看到杨恩玉是生理性不适的。

他看着那双翦水秋瞳的眼睛,看着那副娇小柔弱的身姿,说实话,他有杀人的冲动。

如果说周文峰的恶意是5,那么杨恩玉大概有50,将自己的爱人卖到辉夜之城这种行为,对林锐来说简直是匪夷所思。

但林锐现在也不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好人,他看见杨恩玉的时候保持着礼貌的微笑,走上前去很亲切地问:“嫂子这两天心情还好吗?”

杨恩玉冲他疲惫的笑一笑。

林锐看见杨恩玉闪动的眼神,杨恩玉居然还低声在他耳边问了一句:“沈夜的事怎么样了?”

她很关心,如果不是林锐已经知道了一切,他可能还会认为杨恩玉还在惦念沈夜的旧情。

”我第一次来你们家,旁边就是你们的实验室吧?“林锐开口:“我早就听说东铭医疗的实验室占地面积很大,研究内容也内丰富,不知道能不能带我去看看?”

“当然。”杨恩玉点了头,乍仑蓬等人对林锐更是有求必应,两人就这么走出了别墅,以散步的名义进行交谈。

两个人各怀心思,但又一副其乐融融的样子,杨恩玉为林锐介绍那些都是她家的研究基地。

“大部分都是关于正常药物的研究,市面上最好的安眠和镇定药物就来自于东铭医疗,我们也是生产相关的保健品,这在全世界都很知名。”杨恩玉看向林锐:“‘安利眠’这个牌子,你听过吧?”

“听过。”林锐点头,大学压力太大的时候失眠,很多同学都爱用这个东西。

“嗯。”杨恩玉露出了一丝暗淡的表情:“医疗产

品收入不高,但其实我们家挣的钱也够用,我不知道父亲为什么还非得……”

“幻影,是吗?”林锐阻止了她装模作样的演技,但不得不说,她演的极为出色。

“是的。”杨恩玉点头:“那是一种毒品,你们已经知道了。”

“只知道一点儿,警察现在需要证据。”

“可惜我知道的东西不多。”杨恩玉叹了口气:“所有东西都在我父亲那里,他不让我离开我的房间,我哪里也去不了。”

“杨铭教授是这件事的主使者吗?”林锐问。

“是。”杨恩玉几乎坚定的说。

林锐看着那双黑色的、酝酿着哀伤的眸子,但在最底面,他看见了冰冷的光。

林锐看向杨恩玉:“沈夜也是被牵连进这件事,所以才……”

林锐没有说下去,杨恩玉却接了下半句:“警方说他去了东南亚未归,失踪到现在已经有五年多了,按照一般的概率,他凶多吉少……”

林锐看着杨恩玉,她的声音小心翼翼:“你们……有他的线索吗?”

杨恩玉是在关心吗?

不是。

就想杀人犯都热衷于回到犯罪现场,确认自己罪行的实施状况一样,她对沈夜的情况也有着巨大的好奇心。

林锐轻轻的摇了摇头,他看见杨恩玉的身体往前微微倾了一点儿。

这是一种主动甚至进攻的姿态,她问:“如果有线索的话,请一定要告诉我,好吗?”

“好。”林锐点头答应。

他们两人路过了一个矮小的淡蓝色房子,上头不像其他实验楼一样有着ABCd的标识,隐在树丛里,看起来很不一样。

“那里是什么?”林锐问,他看见杨恩玉顿了一下,然后她的手轻轻搭在了自己的脖子边,一边开口:“这是我们处理一些危险药品的地方,最好不要靠近。”

她将林锐带向了另一个方向,而林锐则记住了这个地方。

刚才杨恩玉说话时的姿势,是很明显的说谎姿态。她明明已经习惯编故事,但刚才,还是紧张了那么短短的一秒钟。

林锐跟杨恩玉转到了另一条小道上,杨恩玉热心的为他介绍着这里所有的建筑物,但话题还是会回到沈夜身上。

“这里原本是沈夜负责的项目。”杨恩玉指着一幢楼对他开口:“如果他到现在还活着,这个药物应该早就开发出来了。”

“是新产品吗?”林锐问。

“嗯,是安利眠的新一代产品,有更好的助眠放松效果,对人的危害也更小。”杨恩玉说:“你待会儿可以带一点回去,我看你都有黑眼圈了。”

“啊……”林锐被杨恩玉润物无声的关心震惊了一秒钟,他点点头:“是已经出产了吗?”

“小范围吧。”杨恩玉笑了笑:“没有完全推广出去,因为成本还很高——所以目前只是在一些,比较有钱的家庭里使用。”

“这样。”林锐点了点头,他大概知道了那是什么东西:“是沈夜参与研发的?”

“是啊,这里面有很多沈夜的成果,他的文献让我们能够极大程度的改良药性,只需要一粒就能达到以前三粒的效果,而且几乎没有任何副作用,只可惜……”杨恩玉看向了林锐,她似乎在说一个很浪漫的故事:“你知道这个药叫什么名字吗?”

“叫什么?”

“叫长宁夜。”杨恩玉笑了:“我起的,是不是很好听。”

林锐不明白这是一种怎样的思维模式。

他的学习成绩不好,但好歹也是国家顶级医科大学心理学系的学生,但他没办法用一个正常的思维去揣测。

如果杨恩玉像艾尔克一样厌恶沈夜,觉得他配不上自己,所以要让他折磨的越痛苦越好,那林锐可以理解。

如果她像中东国王一样,认为人生来就是三六九等,有些东西说是牲畜就是牲畜,那林锐无非是拿奴隶君王去理解他。

但是杨恩玉呢?

林锐能感觉到,杨恩玉是爱沈夜的。

但不是他将沈夜当做伴侣无条件的爱,不是j对艾德蒙宠物一样的爱,甚至不是岛上先生们对玩物的爱。

毫无疑问,她最爱的是自己,她将沈夜认为是她的绊脚石,可她还是爱沈夜的。

她在用这种方式思念他。

用沈夜最恶心、最厌恶的方式,用一种从沈夜心血上开出的毒药思念他。

她跟沈夜几乎要成为夫妻了,她会不了解沈夜吗?

林锐驱车回去,将瑞塔暂时留在了她哥哥那里,他在回来的路上就跟巫成和打了电话,胸口的闷气不知道怎么发泄,他内心的纠结也不知道怎么表达。

“大概就是……变态吧。”巫成和非常简单的理解了:“我没你们搞医学的想那么复杂,但我保证我见到的变态比你多。”

“她居然将沈夜研究出来的东西变成毒药!还冠以他的名字!”林锐几乎是在咆哮,而巫成和则尴尬的笑了一声:“这就是她

的乐趣所在吧。”

“什么乐趣?”林锐完全不理解。

“把一个东西强行打破的乐趣。”巫成和开口:“这种人你应该见得多一些,把美好的东西染黑,跟打碎是一样的。最后亲口告诉沈夜,看着他痛苦又无能为力的样子……这种事喜欢的人挺多吧。”

“……是挺多。”林锐不得不承认:“那接下来怎么办?杨恩玉根本不让我靠近,旁边我看到至少有四个摄像头,我敢肯定那个蓝色房子里面有事。”

“你觉得钥匙在谁那儿?”巫成和问一个显而易见的答案。

“她说她有抑郁症,被她爸爸关在家里。”林锐一脸愤怒和恶心:“她说自己是因为太闷所以才装了个配置极高的电脑……可我觉得没那么简单。”

“那也就是说,她的卧室是中枢管理器咯?”巫成和在那边噼里啪啦的打字:“我会让网络科的同事确认一下,如果攻破她的防护网可能会被发现,但只是找管理中心的话……应该问题不大。”

“如果是那里的话,怎么办?”林锐问:“她24小时寸步不离,看起来还是个单纯无辜又深情的样子,我不敢打草惊蛇,她要把资料销毁或者转移……我们可能就没有下一个机会了。”

“你分析的很对。”巫成和点头:“抓她爸爸不难,现在就可以收网,但如果真让她带着资料跑到了东南亚,那问题可就升级了。”

巫成和在那边又敲了一会儿键盘,突然开口:“对了,我有个建议,你……方不方便试试?”

林锐推开门焦躁的回到家,站在一楼,他在努力调整自己的情绪,他不敢让沈夜知道他的心血居然被这样利用,长宁夜,究竟是谁在长宁?

杨恩玉的所作所为,居然还会有长宁的夜吗?

而就在林锐烦躁点烟的时候,他听见了一个声音从楼上传来。

孱弱的,卑怯的。

胆小的,哀求的。

“求求您了……疼……奴隶疼……主人不让奴隶出来……求您了……”

带着哭腔,带着颤抖。

林锐的手也在抖,他上楼,看见了这样的一幕。

满身伤口,甚至打着石膏的沈夜被两个喝醉酒的人围在了起居室里,一个人拽着他的胳膊要往外拖,而另一个。

拽着他胸口的铃铛,笑个不停。

林锐的怒火似乎找到了发泄方向,他冷冷的看着那两个人,开了声音。

“就这么欲求不满?到我的房间里去拖人?”

那两个保镖被声音惊扰,正想发作,抬头看见是林锐,纷纷愣在那里。

沈夜跪在地上,一言不发。

但他身体的颤抖,在看到那双熟悉的鞋子时,止住了。

“六少别介意,我听您父亲说这就是个用来上厕所的马桶……”保镖笑嘻嘻的走过来。

“是马桶,但我是不是说过,别搞脏我的房间,二楼不准随便来人,不要在我在家的时候乱来。“林锐抽了口烟,看着保镖微微鞠躬,将烟头按在了他的肩膀上。

室内的衣服很薄,烟立刻穿透了布料,烫在了他的皮肤上。

淡淡的烧焦味飘了上来,保镖脸色发白,疼的咬紧了牙关,但一声都没出。

说实在话,林锐是这里最矮小、年龄也最小的一个。

战斗力么,他相信保镖一只手就能把他打死。

但是,这就是权势,这就是地位,这就是不平等。

这就是人类的劣根性。

“听说你们国家规矩挺多,奴隶是奴隶,主人是主人。”林锐双手插在口袋里:“那少爷跟佣人呢?”

“那当然……也有区别。”保镖的肩头开始渗血,但他还是恭敬的回答。

“出去跪着,天黑再起来。”林锐抛下一句话,他往前走了半步,看着跪在地上的沈夜:“别在这里犯贱,滚回去。”

保镖急匆匆的下楼离开,只剩下林锐和沈夜在这里。

林锐觉得有些虚弱,他跪坐在了地上,看见沈夜笑着抬起头来。

“刚刚骂你了,对不起。”林锐总是喜欢对沈夜说对不起。

“没事。”沈夜看到林锐就觉得放松,完全忘记了刚才的事情——或者对他来说,刚才的情况根本不值一提:“主人偏心沈夜,在保护我,我都知道。”

“主人这样很帅。”在沈夜眼里,林锐就没有不帅的时候。

林锐笑了一声:“刚刚我装的好不好?“

“好。”沈夜点头:“那沈夜刚才装的好不好?”

“也好。”林锐亲吻了他。

他看见沈夜轻轻哼了一声,被保镖粗暴对待的身体接受了这样的挑逗,炽热的盛放着情欲,而这种情欲被林锐彻底的挑起,他们都可以看见沈夜的大腿内侧有水渍渗出来,连按摩棒都堵不住,脸色潮红,乳头突起。

长宁夜。

这就是那个曾经清冷、单纯而完美的月亮。

这就是所谓的长宁。

林锐几乎悲伤的看着他的身体,这副身体已经无法用单纯的病态来形容,真的仿佛一个随时待命的性玩具,在任何情况都泛滥春情。

没有任何“正常”的可能性。

“沈夜。”林锐想试图让他冷静,所以将沈夜从自己怀里推了出去:“你要不要治疗……”

可他刚问,就看见沈夜眼瞳里闪过的慌张,他试图来抓自己,但是又不敢,手就那么微微的伸着。

他早就习惯了自己身体的反应,在林锐的态度中,他才意识到自己的不对劲。他低头看着微微勃起的性器,然后突然笑了一声:”治不好的,林锐,就是这样了……“

他的眼睛这个时候已经充沛情欲,只不过从刚才的旖旎变成了悲伤和自责:“是不是有点……有点恶心……”

林锐看到了他弥漫出来的哀伤,如同被海水淹没的碎石。

“没有。”林锐斩钉截铁的开口:“我很喜欢。”

林锐在说谎。

但沈夜看不出来。

他会相信神的话,并为所有的神谕而高兴。

“林锐喜欢就好。”沈夜的精神迅速,他又开始放肆的让欲火窜过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然后将林锐感染。

“我们来悄悄的做爱。”林锐在他耳边开口:“天要黑了啊,沈夜。”

“沈夜喜欢跟主人一起做到天黑。”他不遮掩自己对于林锐的渴望。

何必遮掩。

这才是属于他的长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