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不想跪

林锐站在会议室里,听了达邦一个多小时的训话。

达邦是一个规则感很强的老人,他说话的时候,儿子们没有资格坐着。

林锐就这么罚着站,一动也不动,站的后脚跟都发疼,他脑袋里唯一的一个想法是,沈夜平时一跪就跪大半天,会不会也这么累。

沈夜应该比自己痛苦的多。林锐想到这里,把腿崩的更直,他觉得自己实在是太不能吃苦了。

其实,对于吃苦来说,当年的沈夜的确是一直在挑战人类极限,但现在不是。

林锐在罚站的同时,沈夜靠在墙壁上,含着嘴里的糖哼歌,快乐的很。他手里握着项圈,等着林锐出来给他带上。

林锐听了两小时兄友弟恭家庭和睦的教诲,最后十分钟达邦才勉强提及重点,他只想看每个人的成果,不想管互相之间打小报告这种无聊的事情,尤其是不想看从脑子发昏的奴隶嘴里挖出来的证据。接下来在东欧有一个矿业项目需要拿下,谁能拿到,谁才能在他面前说话。

欧洲本来就是他这两个哥哥的地盘,林锐看向那对双胞胎,他们笑的很诡异。

而林锐在这场会议里学到有用的话,就是他的四哥叫noon,五哥叫toei。

林锐在内心觉得他们应该叫tnt。

林锐跟着达邦往外走,达邦在前面漫不经心的问:“听你哥哥说,你在研发新的幻影?”

“啊对。”林锐点点头:“还在试验前期,先看看效果。”

“哦。”达邦点了点头:“岛上很多没用的狗,你拿着用。”

“嗯。”林锐回应,达邦突然问了一句:“你为什么什么实验都对那个奴隶做,就没有别的合适了?”

林锐被问的有些紧张,手指在口袋里微微拧起来:“养那么多奴隶在身边干什么?看他们每天犯贱发骚?”

“我倒是听人说你很喜欢把他带在身边,是这样吗?”达邦说完,推开了门。

林锐更加紧张了起来,他将沈夜拴在了外头,开门就能看见。但让他意外的是,空空如也的走廊里没有一个人。

连拴在门扶手上的链条都不见了,林锐有些吃惊。

沈夜是不会自己到处乱走的,难道他被哪个不长眼的东西带走了?

达邦整了整衣冠,对自己的儿子开口:“你们先忙,我难得来一次岛上,待半个月再走,事情我就不管了,关于那个矿场的案子两个月后要定,你们自己准备。”

达邦说完,先行离开,留林锐和他两个哥哥互相看着。

林锐想去找沈夜,但他不想让这两个倒霉哥哥看热闹,于是林锐看着老四,老四看着老五,互相沉默了一分钟,隔壁会议室的门开了。

沈夜从里头走出来,三个人变成了四个人。

“你怎么进去了?”林锐疑问,虽然会议室的大门并没有关,但放在以前,沈夜不会擅自下这种决定。

这让林锐有些意外的惊喜。

“刚刚我听见门后面有声音,好像你父亲要出来。”沈夜说。

林锐听懂了没说的后半句:“你不想跪。”

“嗯。”沈夜承认,刚刚见到弗洛伊德没有跪的感觉很好。

他有点上瘾。

头发稍短的noon笑了一声,旁边老五t接过了话茬:“奴隶不下跪?林锐,你这规矩是不是有点过了?”

他说完,直视着沈夜,眼神往下偏了偏。

沈夜发现这帮人很喜欢用眼神示意,好像一句话也懒得跟自己说。

不过,这种示意对沈夜的确有效,他还不太敢直视那种目光,于是,他挪动了脚步。

站到了林锐身后去。

林锐也微微往前挡了一下,对着他两个哥哥笑了:“不行吗?”

“林锐。”t皱紧了眉头:“你不要得寸进尺,你爬到我头上来,奴隶也想爬到我头上来?”

他语气急迫,似乎真的感觉到了侮辱。

“你的命重要,还是一个奴隶对你跪不跪重要?”林锐直白的问他:“当然,我相信我聪明的哥哥总有一天可以研发出相关解药,到时候成功了,我一定把配方给二位烧过去。”

林锐说完,沈夜笑了一声。

t的牙齿都咬紧了。

“长宁夜有上瘾性,这件事你不怕我们说出去?”n皱着眉头问他,试图继续谈判。

“你说呗,又不是我研发的药物。”林锐漫不经心的开口:“我已经在开发解药了,你还要我怎么样?难不成——”

林锐看着他们:“家里不止你们和三哥用了这个药?”

双胞胎沉默了,n转身离开,t还想说些什么,也被拉走了。

沈夜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从林锐的身后走出来,林锐看着他笑了笑:“站着的感觉怎么样?”

“很喜欢。”沈夜回答。

别墅的房间收拾的差不多,这是一个北欧的小楼,藏在山坡上,半开放式设计,海风能从里面穿过

,吹起窗帘。

林锐伸手将项圈给沈夜戴上,上头的蓝宝石反射着璀璨的光。

宝石扣在皮环的下面,柔软的皮革质地能比原先的金属对皮肤更友好。

“没有探针和电击器。”沈夜摸了摸内侧,他看向林锐,林锐笑了:“要那个做什么,不过有个定位装置,怕你走丢了。”

沈夜笑了出来,他让那个黑色的项圈落在自己的皮肤上,蓝色的宝石坠在下面。

“有点儿大。”沈夜发现项圈稍微有一点点松动。

“你现在太瘦了,得养胖点就刚好。”林锐低头吻了沈夜一下,给自己的右手中指戴上了一个蓝宝石戒指:“刚好一对,好不好?”

“好。”沈夜抬头亲了亲林锐的脸。

沈夜脸上的伤疤好得很快,岛上其他东西灭绝人性,在医治外伤和刺激性欲上强的一塌糊涂。林锐从岛主才能看到的档案文件里了解到,海岛是几个大国军方的外伤药物供应商,这里的人体实验基地成果非凡,每年都有各个国家军队的顶级科学家驻场。

不过,沈夜还是觉得自己不好看,他在岛上这些年,能仰仗的唯一东西就是这张不错的脸,因此他对自己的外貌敏感而紧张,达到了一种吹毛求疵的程度,虽然他现在能确信林锐不是因为外貌而爱他,他还是觉得脸上那两道已经开始脱痂的伤痕丑陋不堪。

“可惜我不好看了。”他在洗澡的时候对着镜子喃喃自语,叹了口气。

“好不好看不要紧。”林锐在旁边给他把头发吹干:“过两天叫医生来给你看看耳朵,说不定能装个人工耳蜗。”

“不装也没事。”沈夜微微垂着头:“我听你一个人说话就行了。”

“那怎么行,你总不能在我身后窝一辈子。”林锐失笑,而他却看见沈夜有些躲闪犹疑,跟心虚小狗一样的目光。

他是想的。

他想在林锐的羽翼下一辈子都不出来,只要林锐给他开一个小窝的门,他能立刻钻进去,永远不出来。

只在林锐的房间里,只跟林锐说话,只感受林锐的情绪。

只对林锐发情。

他会这么想也很正常,因为他受伤了。他接触到的所有人都对他有匪夷所思的恶意,他从人格到肉体都被碾得粉碎,所以才会有这样逃避的想法。

而这种想法。

林锐在给自己补习两个月,也当上奴隶贸易黑心老板几个月后,得出了一个结论,这就是奴隶的想法。

对奴隶的调教,基本遵循一个简单的原理,用暴力手段将他的感受压到负面极限,然后告诉他,有人可以给你一个屋檐羽翼,你跟随他才不会受到伤害。

当初周对他做的事情同理,带他领略了一下废弃奴隶的下场,他自然会认为把他当狗养的国王赐予了他生的机会。

同时剥夺奴隶的人格和尊严,让他对所谓先生产生仰视。

在这样强大的心理压力下,哪怕这个给予他温柔的人是施虐者本身,他也会对这个人产生无穷的爱慕。

这种心理状态是一种人类保护自己的本能,在绝望之际,对能够操纵自己生死,同时有可能对自己带来微小幸福的人产生无尽的依赖,也是一种求生欲的延伸。

说来说去,不过是斯德哥尔摩病症而已。

沈夜对他,有没有这种感情在?

林锐觉得多半还是有的。

虽然他现在还算能守住为人的善良底线,让两人的相处模式在无限往情侣身上靠近,可只要他想,那沈夜就会立即回到27的状态里,愿意为他无条件付出乃至去死,并且不求回报。

他给沈夜吹干头发,他同时也在理清自己脑子里千丝万缕的线。

他也没干过这种事,按理来说,沈夜这种病历值得二十个老教授专家会诊,他勉强算个赤脚大夫,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今天,你为什么不想跪达邦?”林锐询问沈夜,他决定从这里下手。

可没想到沈夜有点犹豫,他沉默了,显得很为难。

“发生了……有点事情。”沈夜是不太能对林锐说谎的,可他刚答应过弗洛伊德,他也不是很想食言。

“不方便说?”林锐问:“是不是跟送项圈的那个调教师有关?”

沈夜点头:“嗯,他让我别告诉你。”

林锐觉得沈夜能对自己有秘密是件好事,但他很快反应了过来:“他没对你干什么坏事吧?”

“没有……吧。”沈夜想了想:“没插进来。”

……林锐无言,意思是就差插进来了。

沈夜意识到自己一下子说漏了嘴,他看见林锐的表情都拧上了,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林锐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从道理上讲,调教师在知道他是自己私产之前,把他按在墙上操是一件在正常不过的事情。

可他就是觉得好气。

“那他为什么……没有?”林锐问。

“因为我说我是你的人。”沈夜开口:“而且我

没有跪他。”

沈夜笑了起来,他对自己没有下跪这件事情,心情一直不错。

“行吧,挺好。”好歹有个好的结果,但林锐还是决定给那个叫弗洛伊德的家伙穿小鞋。

“你别告诉他我说出来了。”沈夜很心虚:“我答应他了。”

“好,我不说,他不会知道的。”林锐想着就算他知道了又能怎么样,他在原地转了几个圈,突然萌生了一个想法。

他像沈夜确认:“你见到那个调教师的时候,他没让你下跪吗?”

“让了。”沈夜点头:“但是我不想。”他说完还是有点底气不足:“可以吗?”

“可以,你不想的事就不要去做。”林锐点了点头,他披上外套,对沈夜招招手:“今天公调会场有活动,我要过去有点事,你去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