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世（四）

五月初，蛮夷精兵逼近我国边疆。父亲知道了这消息，有些忧愁地看着我，道：“为父又是好几年不能见到你了。”

我叹了叹气，我爹驻守边疆，一去就是好些年，回家的次数真是少之又少。

第二日，皇帝便召父亲与我进宫。

皇上召父亲进宫是常有的，召我进宫却是头一回。

进宫前，父亲神色有些严肃，他嘱咐我：“见了圣上不要乱说，收起你的小性子。”

我见父亲如临大敌般，有些好笑。

父亲猛地拍了拍我的后脑勺，有些恼怒了：“把圣上惹怒了，咋俩吃不了兜着走。”

我捂着头龇牙咧嘴地喊痛。

父亲和我乘着马车缓缓地驶入了宫门，这气派宏伟的建筑使我也只是远远地见过几次，从未如此近距离地接触，我时不时掀开了车帘偷瞄一眼。

父亲没有制止我，他看了我一眼，那眼中分明是暗含笑意。

下了马车后，还走了一段路，才到了宣政殿。

圣上身边的公公，显然和父亲是老熟人了，眉开眼笑地和父亲寒暄几句，便进去帮我们通报。不一会儿，公公便示意我和父亲可以进去了。

刚一进门，便听见一个雄浑而苍老的声音：“来人，给春将军赐坐。”

父亲连忙道谢，我站在父亲身侧，也向皇上行了个礼。

“这是阿及啊，转眼都这么大了。”我感受到一道打量的目光，其中隐隐的压迫感让我有些不适。

“当年我抱阿及的时候，阿及才只长到我的膝盖呢。”皇上感慨道。

我微微有些惊讶，没想到我还是被圣上抱过的。

父亲爽朗一笑，道：“这小子越长大越不省心，四处给我惹是生非。”

我偷偷抬眼看了一眼皇上，发现他也在看我。这下被抓包，弄得我当场就是面红耳赤。皇上却对我和善一笑，问道：“阿及如今可有婚配？”

“回皇上，草民并无婚配。”

“也是。”皇上抚了抚须，道：“总要先立业才好成家。”

我不知该如何接下去，总感觉他话里有话。

“春爱卿，辽国精兵逼近大漠边疆，此事你可有耳闻？”皇上却是话锋一转问起来政事，我悄悄地松了口气。

“臣知一二，不知皇上有何打算？”

皇上沉吟片刻，道：“此次自是春爱卿出征，挥师大漠。不过阿及也有十四五六的年纪了，是该带出去见见世面了。”

“这……”父亲没有当即应下来。

“朕本有和亲之意，打仗毕竟不是长久之计，无奈宫中已无适龄公主，辽国气焰嚣张，非公主不娶。这一仗，是非打不可了。”

“十公主可曾及笄？”父亲问道。

“十公主容貌怪异，实在是不宜……”皇上长叹一口气。

父亲静默片刻，却终究是没有接皇上的话。

我见着皇上面色不虞，便上前一步说道：“草民愿随军作战。“

“好！不愧是我黎国的好男儿！”皇上抚掌大笑。

出了宣政殿后，父亲问道：“你可知此次你答应皇帝与我一同打仗意味着什么？”

我摇了摇头。

父亲有些恨铁不成钢：“你什么都不懂也敢答应？”

“那不是你说的不能惹皇上生气吗？”我十分委屈。

“罢了罢了……”父亲仰天长叹，“都是命啊，我春霖这一辈子都是为皇室卖命的，没想到自己的儿子也逃不过去。”

我撇了撇嘴，为皇室卖命不好吗？有钱有权，我求之不得。

父亲见我不以为然，便没有再说什么了。

我和父亲走在高大的宫墙之下，在这巨大的宫中，只感受到自身的渺小与脆弱。这些古朴而恢弘的建筑笼罩着我们，这四四方方的皇宫，也只有四四方方的天空。

皇帝和妃子生活在这宫中不感到无趣吗？

我习惯性地想踢一踢路上的石子，却踢了个空。我忘了，这里是皇宫，路面都铺上了平整的石砖，是不会有石子的。

“爹，那个人怎么是红头发？”我指着远处的一个宫装少女问道。

父亲赶紧把我指着她的手拍下来，小声道：“你不要命了？怎么敢指着公主。”

我有些惊讶，她是公主？

走近了，我才看见她的模样。我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我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脏在快速地跳动。她的长相并不是温婉秀气，眉间反而带着几分英气，但是，那双盈盈的眸子亮晶晶的，就如一只可爱的小狐狸。

等她走远了，我才反应过来。

“爹。”我戳了戳父亲，“她叫什么名字？”

父亲横了我一眼：“公主的名讳也是你敢叫的？”

“嗨呀，我就好奇嘛，我又不当面喊出来。”

父亲伸出食指使劲地戳了戳我的脑袋：“我看你是色欲熏心了！”

我仍旧不依不饶。

父亲拗不过我，只好告诉我：“那就是十公主，闺名犹欢。”

犹欢？蔺犹欢？？

我突然想起，顾呈前些日子，好像就是给一个蔺家小姐下药。我正奇怪京中并无姓蔺的官家小姐，原来她是公主。

这么好看的一个公主，怎么舍得下药的。我在心中暗骂顾呈。

走了好远，我还在回味那个十公主的风姿。怎么这么好看，要是能娶回家做媳妇就好了。

“爹，当了大将军，是不是可以尚公主？”我问道。

父亲一听，怒了，扬起拳头就开始往我身上砸：“好你小子，我看你是不要命了！公主是能娶回家的吗？娶公主回家，那你也离皇室的纷争不远了。”

“爹你就告诉我大将军能不能尚公主。”

“看我不揍死你！”父亲抬脚便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