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拉开帷幕 中

冰块“叮当”一声落入酒杯，在琥珀色的酒液里荡起了小小涟漪。

就在杰诺斯撬开门锁前的一段时间，一场对话正在白海鸥酒吧悄然进行着。

“所以，你做下决定了？”

“嗯。”约拿点了点头，抿了口酒水，平静地回道：“卡米拉，是时候了。”

卡米拉纤细的手指轻轻摩挲着杯身，目光久久落于约拿的脸上，“情况比先前更加复杂，他们忽然之间加大了搜查的力度，即便我帮你打通了一切，也不敢保证百分百的安全。”

“我知道。”约拿的反应仍是平淡，他对上了卡米拉充满诧异的眼神，不慌不忙地说：“昨日，艾伦少爷和萨多尔家族的继承者在港口会面了，以艾伦少爷的脾气，他们的会面只有一种可能——为了小少爷。”

“波洛克家族已经给警察署下达了最后期限，留给我们的时间只会更加紧迫。”约拿顿了下，接着说道：“我知道你的顾虑，可确实没有比眼下更适合的时机了。”

“等等，萨多尔？他们重新合作了？”卡米拉微微一愣，在意识到计划出现了难以预料的情况之后，她坐直了身体，神情一下子紧张了起来，“约拿，你知道这场冒险的代价对吧？虽然我希望你能够顺利，但事情一旦败露，你必然会——”

“从一开始就是一场赌上了一切的冒险。”约拿的声音愈发沉重，眼里流露出的是任何人都规劝不了的决绝，“为了得到想要的东西，就不得不付出一定的代价。而我从不害怕这些代价，因为有比这些代价更为残忍和痛苦的事情……是我远远无法承受的……”

作为相交多年的朋友，卡米拉何尝不知晓约拿话里的深意，她的朋友染上了这世间一种无法戒除的渴望，从最初的对视里萌生出的隐秘爱意，如今已变成了无人可以阻挡的巨浪，它汹涌而来，淹没一切，不顾任何后果。

所以，她只是深深叹了口气，递出了一张纸条，“过程比想象中曲折，但好在还是成功地买通了对方，当然，我只告知了是一批走私的货物，考虑到现在突发的状况，你仍是需要多加小心。”

约拿接过了纸条，看了看上面的文字后，认真叠好收进了口袋。

“谢谢你，卡米拉，为这所有的一切。”

卡米拉很少能听见约拿如此郑重的感谢，她愣了一瞬，然后又笑着回道：“你我之间无需说谢谢，我做这些是因为我心甘情愿。若没有当初那一日你出手相救，现在的卡米拉恐怕早已安眠于那片荒芜的土地，和我愚不可及的梦想一起被尘土湮没。”

约拿静静地看着她，看着她露出的那抹苦涩的笑容，思绪在无尽的时光洪流中回到了过往。

他仿佛又闻到了那一股令人作呕的气味，酸臭腐烂的酒气和呕吐物的臭味在空气中慢慢发酵，混着血液弥漫出的腥味，让呼吸都变得困难无比。

“卡米拉，那都已经过去了。”话音落下，浮现出的记忆从脑海里消散而去了，他抬起了眼睛，既是在回应着卡米拉，也是在回应着自己。

然而这只是自欺欺人，有些事情从没有真正过去，即使在记忆的废墟里被覆上了层层尘埃，只要一簇不经意的念头，或者一幕相近的画面，它便能重新显现。

约拿仍然记得那一天所有的细节和感觉，就如同现在这样，攥紧的拳头毫无怜悯和犹豫地落在对方的身上，就像是一种铭刻在灵魂中的本能，回击，依旧是回击。

他听到了一道骨头碎裂的声响，还有对方布满鲜血的嘴中发出的没有意义的痛喊，余光触及的地面上好像掉落了几颗断裂的牙齿。

新鲜的血液溅在了约拿的身上，温热，带了点铁锈的气味，他瞥了眼身上的血迹，凶狠的动作却没有一刻的停滞，他毫不留情地击打着重拳，直到对方瘫在地上做不出任何的反应，口中和鼻中淌着血液，健壮的躯体像软泥似的昏迷了过去。

可约拿没有打算就此收手，他伸手拽住了对方沾着血液的肮脏衣领，将对方的头颅微微抬起了地板，接着，他又一次攥紧了拳头，直直地砸向那张惨不忍睹的脸颊。

就在他即将落下拳头的时候，耳边忽然听到了一声模糊的呼唤，像是在远方，又像是在眼前，那么的朦胧，那么的不真实。

约拿缓缓抬起了头，然后，在他面前那略显凌乱的床上，他看见了一个他熟知的纤细身影，白皙的脸上显现出的尽是惊恐。

要落下的拳头登时卸下了力道，他一动不动地看着对方，陷入了一种痴迷的状态，他瞧着那双湛蓝的眼睛里渐渐映照出了一个残酷的人影，浑身沾着零星的血液，面上的表情克制到了冷酷，对了，这是他自己的模样。

翕张的嘴唇唤出的声音逐渐在一片空洞中变得清楚明晰，他终于听到了艾迪一声声真切的呼唤，带着一丝颤抖，不住地央求：“约拿，别打了，不要杀他。”

但约拿只是愣着，看着那对柔软的嘴唇翕翕合合，紧接着，他忽然产生了一个强烈的念头——想要吻他，想要狠狠地去吻他。

而他也确实如他想要的去

做了。

他跪在床边，摁着艾迪的脖颈，抬高了头去吻他。粘腻的水声回响在他们的耳边，约拿轻轻含着这对软软的唇瓣，探着舌尖侵入他的口腔，吻得愈发深入和缠绵，他的凶狠和残酷在一瞬之间全部褪去，留下的只有仅对一人展现出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