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梦李千重

外篇 蔷薇雪(五)

外篇   蔷薇雪(五)

八月的一个晚上,夜渐渐地深了,客人们都已经回房间休息,这个时候是属于橘屋里面的人的温泉时间,英夫和信介在一个水池里,赤身裸体,头上顶着一条雪白的毛巾,很是悠闲地谈论着:

“夏季也有这样多的客人啊,真的让人感到开心。”

“即使是‘铳后奉公’,也终究要有短暂的放松啊,总是那样紧绷,谁能受得了呢?啊,自从去年与支那开战,到现在战争已经持续了一年呢,英夫,你是曾经在军队中的,据你推测,战争还要进行多久呢?”

英夫:七年。

“总要有几年吧,支那太大了,人也太多,都在反对我们。”

信介摇头:“支那人真讨厌啊。”

又聊了一会儿,信介打了一个呵欠,说:“我有些累了,先回去了,英夫你再好好放松一下吧。”

英夫笑了一笑:“回去睡一个好觉啊!”

幸子这时也离开了,芳子和千代还浸在水池里,很是欢喜热闹地说着话,英夫觉得有些累了,便爬到上面休息了一会儿,喝了一杯花草茶,庭院里栽种的许多植物,不仅是为了景观的悦目,也是提供饮品来源,橘屋不仅有绿茶,也提供花草茶,比如菊花茶、玫瑰花茶、薄荷茶之类,此时英夫喝的,就是薰衣草茶。

橘绫护士学校毕业,不但懂得一些医学知识,对植物学也有了解,两个人喝茶的时候,曾经很是开心地和英夫谈起各种花草的不同功效:“菊花可以明目,紫罗兰促进伤口愈合,百合花缓解便秘,薰衣草则是可以舒缓神经,有助于睡眠的。”

所以英夫很喜欢喝薰衣草茶,无论实际是否具有这样的效果,只是听着橘绫那样的介绍,让人感觉仿佛一杯茶喝进去,神经真的得到了抚慰,情绪有所放松了,当躺在榻榻米上的时候,也似乎因为薰衣草的作用,很快就可以入睡,不必辗转反侧,思量着那难解的心事。

结婚三个月以来,虽然对于橘屋的生活已经逐渐适应,然而英夫心头仍有难以消散的忧郁,从幼年到成年,他从没有过情怀这样复杂的时候,此时的状态与陆军医院之中也不很类似,那个时候,震动是强烈而尖锐的,感觉极其鲜明,情绪异常激烈,内心有无数的愤怒想法,倘若书写出来,便是一篇慷慨激昂的陈词,简直好像共产党印在传单上的东西。

然而现在,英夫感觉到,自己就如同一杯静置的溶液,逐渐沉淀了,那极纤细的粉状溶质,一点一点降落在底部,积累成雪白的一层,仿佛雪粉,只是不会溶解。

英夫想到了自己曾经在商店里看过的那种水晶球,一个圆圆的玻璃球,里面一栋小房子,还有雪白的粉末状物质,将水晶球颠倒过来,再重新摆正回去,就可以看到那些白色的粉末或者颗粒从顶端慢慢飘落,模拟的是正在降雪的情景。

这种水晶球往往是西洋风格,里面一栋小小的红色木屋,两棵碧绿的松树,圣诞老人带着驯鹿,一股圣诞节的气息。

英夫感到,自己的心情就如同那种水晶球,雪反复地落着,一层又是一层,只是并不是那样欣喜雀跃。

明治维新以后,日本不再禁止基督教,于是慢慢地,便也开始过圣诞节,英夫从前对于圣诞,也很是喜爱,放假之类还在其次,他很喜欢那一天的气氛,仿佛世界上所有的烦恼都消失了,人间没有苦痛,有的只是欢乐和喜悦,尤其孩子们特别开心,等待接受礼物,如果家里置办得起的话。

在那一天,无忧无虑,虽然日本人传统上是祈求神佛的保佑,不过上帝的祝福风格毕竟是不同的吧,很新鲜,似乎也没有那样高雅,带了一种世俗的热闹,好像是更“现代”一些,显得摩登,每到这一天,英夫下班之后走在街上,看着道路两旁店铺的彩灯和圣诞树,忽然间便有一种到了异国的恍惚与错位感,心情很是特别。

不过现在,再想起那样的水晶球,英夫便不是超然愉悦的情怀,他感觉那雪一层一层,都是积在自己的心上,雪片是轻柔沁凉的,起初不会感觉到重量,然而雪下得久了,雪层逐渐加厚,便有了压力,虽然并不是很沉重,然而让人不得舒展,而更让人感到郁闷的,是不能透气,雪虽然积得很是松散,中间有许多空隙,然而躺在下面的人,终究逐渐地难以呼吸,自己现在就是这样的状态,一想到自己的那一位年轻的夫人,胸口便有一点发闷。

英夫只觉得自己的情绪便如同丝线一样,纠缠在一起,难以梳理,有的时候望着庭院里的花木,或者空中落下来的雨,知道自己是在忧愁,然而却又不能够具体说出烦恼些什么,就好像支那古典诗词中的“闲愁”,没有明确的原因,就只是抑郁,精神不能够振作,无法愉快,英夫以为,这样的生活再经历几年,自己大概可以写一本书,《你好,忧愁》。

这样的状态让英夫感觉很憋闷,又有一种怨忿,自己本来不该是这个样子的,男人的情怀,应该是开阔的,明朗的,自己现在这个样子,实在不像是一个“昭和男儿”,他明白自己是萎靡了,变得虚弱,所以英夫有时候便会恨自己

,为什么如此软弱,只是情绪是自然而然生出来,不是能够由意志控制,他恨过了自己,想要振奋精神,却发现之后仍然是那个样子,给那情绪的网缭绕在其中,如同裹在一只茧中,而且那茧会越来越厚。

英夫正在想着,忽然间耳畔听到了水声,他转过头来看,是橘绫来了,而这时他才发现,不知从什么时候,温泉池中只剩下自己一个人,而橘绫是刚刚到来,现在这里便只有他与橘绫,不再见到第三个人的影子。

英夫登时便有些紧张,也有些懊恼,为什么橘绫要过来呢?辛苦了一整天,假如这时候回到房间中去休息,不是很好吗?自己就是为了躲避橘绫,才一直滞留在这个地方,虽然有些落寞,也微微地感觉无聊,更有一种不知该何去何从的彷徨,但是一想到那布置得十分柔美的卧房,英夫便感觉头皮发紧,好像有人揪住自己的头发,用力向上提一样。

于是英夫立刻便说:“绫君,你很累了吧,在温泉里舒缓一下吧,我先回去了。”

然后便转身站起来要离开,橘绫在这里泡温泉,总要半个小时的时间,自己回到房间里去,还有一个短暂的宽缓期限。

然而橘绫却快速走到他的身边,一把拉住他的胳膊,将已经爬上一半的英夫扯落下来,扑通一声便掉进了水中。

在橘绫的扶持之下,英夫努力站稳身体,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皱起眉头有些烦恼,看了橘绫一眼,然而却又不能直接斥责,只能说出一句:“为什么这样莽撞?”

橘绫笑着说:“英夫,方才看你好像在沉思的样子,在想什么深奥的东西?”

英夫轻轻叹了一口气,就是在想你啊,本来还有些茫然,自从你来到池子里,如同一颗石子打破了池水的平静,我倒是不必再彷徨了,要以决然的态度来应付你了。

橘绫微微侧着头望着他,见他一脸惆怅,她是从祖母与母亲那里吸取了历代的经验,自然晓得英夫的心情正复杂,便轻快地笑着说:“陪我再泡一会儿好吗?”

英夫看着她,我怎么能说不好呢?主动顺从比起被迫顺从,毕竟能够减少一些痛苦。

于是英夫便给橘绫拉着,又在温泉池中坐了下来,橘绫雪白的身体依偎着他,将头靠在他的肩上,做出很亲昵的样子,英夫却觉得,自己的汗毛在水中微微颤动,就仿佛蚊子的脚。

橘绫曼声和他说着话,英夫无心地敷衍着,橘绫抬起头来看了看他那抑郁的脸,噗嗤一笑,直起身体,伸手到水中,将英夫的身体抱了起来。

英夫给她横着抱在手中,只觉得分外怪异,手拍着水挣扎起来:“绫君,请你放开我,我们好好地说话。”

橘绫抿嘴笑着,并没有放开他,而是将他的身体慢慢地沉向下面,英夫起初很是疑惑,不知橘绫要做什么,想来她总不想要淹死自己,然而很快英夫便明白了,他感到有一个坚硬滚烫的东西抵在自己下面,是橘绫的性器,橘绫要在这样的姿势之下,将性器插入自己的身体。

“啊,不,不要,不要这样……”英夫惊慌地恳求着。

然而橘绫在这种时候总是分外坚决,她不顾英夫的哀求,依然将他径直向下放置,英夫只觉得那根东西的尖端破开了自己的下体,从肛门通过,插入直肠,逐渐地深入,就在这温泉池中,自己又给橘绫戏弄了。

橘绫将性器全部插入英夫的身体,然后将这仿佛已经瘫痪的人转了一个方向,英夫便以体内的阴茎为轴,调转了身体,转了一个九十度的角度,脊背贴在橘绫的胸前,面朝着前方,橘绫的手臂从后面伸过来,环住了他的腰,将他固定在那里,如同船上固定设备的钢圈。

英夫扭动着身体,四肢在水中伸展着,乞求道:“绫君,别这样,让我下去吧。”

橘绫咯咯地笑着,在他耳边说:“怎么,不舒服么?”

英夫垂下头来,看着水面下交叠在一起的两具身体,在看不见的地方,自己的肛门里正嵌入着物件。

他喘息着说:“我不知道,只是感觉很奇怪。”

像是这样肛门中插着性器泡温泉,实在很怪异,和许多日本人一样,英夫一直都是裸体泡温泉,即使和女人一起这样泡着,也觉得没有什么,只是如今给橘绫的阴茎插进来,浸泡在水池中,就感觉特别的羞耻,原本是用来放松精神的温泉,忽然间便染上了一层从未有过的情色,一时间英夫感到,简直连这乳白色的温泉水也暧昧起来,水波变化成一副副人的表情,向自己挤眉弄眼,做着鬼脸,仿佛是在说:“啊,原来英夫是这样一个淫荡的人啊!”

英夫的背紧贴着橘绫前胸,橘绫的两颗乳房顶在他的背上,英夫能够感受到那种弹力,仿佛自己的身后正抵着两枚弹簧,要将自己如同弹丸一样发射出去,英夫感到,自己事实上正坐在炮筒上,随时可能化作人肉炮弹飞出,然后粉身碎骨,炸成一片一片,散落在这迷幻的汤池之中。

英夫分外的不安,想要挣扎着站起,却给身后的橘绫箍得紧紧的,动弹不得,只能痛苦地坐在那里,感受着体内的性器不断地胀大,愈发坚硬

,英夫知道,当橘绫的热情再积聚一些,她就要在温泉池中占有自己,她一定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