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有点突然

“……子凌师兄的异火不比其他,是至邪至阳的真气,伤及了根本,恐怕……恐怕治不了了。”

姜瑶沉默了一会儿,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

过了会儿,他又在心理安慰自己:起码还能看见马赛克,不至于白日撞墙,比看不见好多了。他缓慢地揉按眉心,故作沉思,在脑海中“回忆”起来。

在原主的记忆中,外门弟子所做的大致分为三种,耕田种地的司粮司、采药炼丹的司药司,以及烧炉锻铁的司器司。原主的水土金三灵根,在司粮司刚好。平日里做的最多的事便是降降雨啊除除虫,没什么体力活辛苦事,十分清闲。不过现在姜瑶修为被废,能做的也只有体力活。并且因为眼睛的问题,体力活可能都做不好。

原主平日里说不上仗势欺人,但也有些看不起人的意思,有意无意地得罪过不少人,一朝落马,只被排挤算好的,明着不怕,就怕暗着还要被人捅刀。

姜瑶长叹了口气,饮尽碗中最后一粒米,问:“还有吗?”

郑凡沉默了一会儿,才说:“……只剩这些了。”

姜瑶分外遗憾地放下碗,用馒头蘸着菜汤,一点不剩地吃了个精光,摸着八分饱的肚子满足地长叹一声。

郑凡收拾好碗碟起身出门,临走前又叮嘱:“你先在屋中好好休息。若有什么事不方便,隔墙叫我一声便好。”

姜瑶十分感动地点头,说了声多谢。

原主的记忆里,郑凡老实寡言天赋不佳,是原主后面跟班小弟,原主对郑凡的态度也不怎么样,心里是很看不起他的。没想到一朝有难,对原主最照顾的人居然是他……正所谓患难见真情,日久识人心,姜瑶略有些感慨。

他摸索着走到床边坐下,闭上眼,缓慢地消化原主的记忆。那些画面大多破碎难以辨认,只能一点一点慢慢来。首先,他需要知道原主的人际关系,以及这个世界的势力体系。

人际关系能让他不那么快暴露自己并非原主,势力体系则是为了日后下山准备的。他可不想一辈子都待在这破地方,难得活一次,当然要潇洒自在一点。

在记忆中,和原主关系好的只有两个,其中一个是司药司的苏倩儿,水木双灵根,在修炼上略有些天赋,已经是练气九层,有望入内门,算是原主的小师姐。其次是内门弟子琴羽,筑基三层,异水冰灵根,为人寡言少语对原主不加辞色,这个关系好只是原主单方面对人家好而已。

“回忆”中,姜瑶也了解到,原主一直以来都恋慕琴羽,然而众所周知的是,琴羽心中早有归属。据原主了解,那人正是内门天才陆子凌。

额……不会吧?姜瑶回忆到这里,内心难免有了点想骂人的冲动。按照一般的情况来讲,原主之所以会和陆子凌打起来——额不,之所以会被陆子凌打,极大可能是自己主动找上去的。

唉,年轻人就是冲动,你说一个练气六层怎么可能打得过一个筑基七层啊?虽说如此,面对一个外门晚辈,陆子凌居然下手这么狠说废修为就废修为,果然如传闻中所说脾气不太好,眼下结了梁子,日后还是能避则避。不过有陆子寒担保说是两清,陆子凌就算再怎么不情愿,也不会拂了自己兄长的面子……额,按他们之间的关系来说,还真不一定。

以后说不准,但起码现在自己是安全的。

姜瑶平躺在不怎么柔软的被褥上,思绪越来越沉,不知什么时候便睡了过去。虚空中,较之初见时黯淡了些许的光球,仍在缓慢地随着浪潮起伏。

他的意识并没有完全消散,只是站在高处安静地看着那只光球,什么也做不了。

……

一夜过去,再醒来时,眼前一片明亮,已是晨光大亮。

姜瑶迷迷糊糊地从床上爬起来,看着满眼的马赛克眨了眨眼,呆愣片刻,才想起自己现在是谁。他抬手捏了两下脸,只觉手感嫩滑,绝对不是自己风吹日晒三十几年的那张。他终于接受自己并没有做梦,是的的确确死透了并且穿越还魂这件事。

他摸索着抓起床边的衣服,在脑海中回忆了好一会儿,才知道这衣服该怎么穿,磨蹭了半天才套在身上,胡乱地系上束带。按记忆中的位置找到了铜盆,就着冷水擦了把脸。他还在想着怎么才能在看不见的情况下把头发束上,就听见房门吱呀地打开。耀眼的光线自门外照进来,刺得他双目一痛,泪水登时淌了下来。

姜瑶忙捂住双眼慌忙道:“门!先关上!”

“啊?”这一声听起来很是茫然,郑凡疑惑的同时,听话地把房门关好,姜瑶这才松了口气,抹掉眼泪望向他——即那团灰色的马赛克,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我的眼睛好像不能见光,抱歉。”

郑凡似乎点了下头,接着便把手里的东西放在桌上:“是你爱吃的。”

姜瑶早就闻到了香味,真情实意地道:“多谢。”他顾不上自己头发还乱着,摸到桌边坐下,虔诚地捧起饭碗。碗中的米饭粒粒分明顺滑Q弹,盘中的白切鸡滋味正好唇齿留香,姜瑶吃着吃着,感动得甚至有点想哭。

郑凡在旁坐下,忽地开口:“这药你怎么没吃?”

药?姜瑶想了一下,才明白对方指的是应该是昨天拿来的固元丹,当即有点不好意思:“昨夜太困就先睡了,一时忘了。等下就吃。”被这么一提,他又想到那枚陆子寒当做补偿给自己,同样被放在桌上的玄晶,当即把手伸向木桌上唯二的两抹异色,一手拿瓶一手拿石头,揣进了怀里。

“……这可是倩儿师姐的心意,你可不能辜负了。”

姜瑶脑内忍不住发散思维,这话里怎么还带着几分醋味儿……莫非又是一场三角大戏?

他没敢把这话说出来,只点点头。

用过饭吃过药,姜瑶在郑凡的帮助下把整好衣服和头发,寻了抹额一条拐棍一只,被人扶下才出了门。他一边听着耳边郑凡念叨着这里是什么那里又是什么,前走几步何时拐弯,湖中的荷花开得正艳,缺了口的荷叶上露水尚在,一片美景。可惜他看不见。

这么想着,情绪难免有些低落。

郑凡扶着他一直向前也未停下,姜瑶半天没听见他说话,忍不住问:“现在又到了何处?”

郑凡脚步未停,说:“快到了。”

“……到什么?”司粮司?可在他记忆里,去司粮司并不需要走这么崎岖的路啊……姜瑶敏锐地意识到情况不太对,他想要把手抽回来,却被对方死死地钳住,脚下稍慢半步,不知绊倒什么失了平衡,直愣愣地向一旁倒了过去。

在脑袋即将要落地的刹那,姜瑶忽然想到一件事——这一下虽然死不了,但应该会破相吧?好在在那之前,他便被扶住了。

郑凡的语气不太好:“这里的路不好走,别乱动。”

“……恩。”姜瑶站稳身子,轻轻点头,没再问要去哪儿的事儿。虽然他有预感,这次自己怕会小命不保。

路上,郑凡不知想到什么,冷笑了两声,问他:“你不害怕?”

姜瑶很是真诚地问他:“我该害怕吗?”

“我要杀了你你也不怕?”

这……这孩子真是意外地诚实啊。姜瑶在害怕之前忍不住先笑了出来,而后意识到自己面对的是即将杀了自己的人,当即很诚恳地说:“抱歉,没忍住。”

“……我没撒谎。”

“我相信你。”姜瑶的语气依旧十分诚恳,“不过我能问一下为什么吗?”

“这不是你该知道的事!”

姜瑶自顾自地猜测起来:“是因为我以前对你不好?”

“……”

“还是为了倩儿师姐?”

“不是!”

那就是了,这孩子还真是好懂。姜瑶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猜中,略有些不过瘾。不过既然知道了原因,那么就代表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姜瑶想了想,说:“其实我还不……”

“到了。”

姜瑶求饶的话还没说完,郑凡便已经停下脚步,手上一用力,便把他摔倒在地上,好在那不是结结实实的泥土地,铺了一层干草,摔上去不算疼。

“我觉得我们还能再谈谈。”姜瑶一边说着,一边跪下来,试图在地上摸索着掉落的拐杖。不料即将伸向拐杖的手被郑凡一脚踩住,疼得他表情有一瞬间的扭曲。

“晚了。”

郑凡眼中带着几分恨意,双手持剑对准姜瑶的心口,向下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