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How old are yo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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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两人在一起后第一次爆发言语冲突。

俗话说,越心虚的人嗓门越大,方堇棠就是如此。

他偷偷摸摸的找了褚妈妈将对方强行绑回家关着,坑了岳母唱黑脸,自己假装一朵什么都不知道的清纯小白花。

这些这事儿搁谁身上都不会爽。工作吧,忙了好几年的项目到了收尾拿成果的关头让人替了。婚姻吧,好不容易两人和好,结果转眼就又变异地了,还是联系不上的那种。

不仅如此,他还瞒着对方偷偷用小号加他游戏好友,一起玩好几天了都没告诉人家......

其实说真的,他整这一出说是想保护褚溱的安全,其实更多的还是出于他自己的私心,他不能接受对方再一次受到像那晚那样危及性命的伤害。

他想,既然现在的自己没有能力时时刻刻保护对方,那如果褚溱能被很好的关起来,那么是不是自己就能感到安心了?

他最不想的就是失去这个人,他这辈子最珍贵的宝贝,也是劈开他浑噩人生的一缕阳光。他也知道欺骗隐瞒是不对的,尤其是两人的关系才刚刚才修复……所以说他自私也好,愚蠢也罢,比起那些藏于黑暗中的危机,这些都算不上什么。

方堇棠心里七上八下的。他也不确定褚溱是不是已经知道自己才是幕后主谋。所以他语速变得越来越快,连珠炮似的输出,一点都不给对方喘息回嘴的机会,以此来掩饰自己的慌乱和心虚。

当然褚溱也没有什么反击的能力,这人一激动就开始咳嗽,没讲两个字儿就已经咳的上气儿不接下气儿了。

“……老公,你没事吧?” 方堇棠停下来,有些后悔和对方吵。

褚溱不想理他,一直捂着嘴咳嗽。

最后咳到连戴着耳机偷偷玩游戏安德里亚都听不见队友的声音了。小孩儿放下手机,屁颠儿屁颠儿的去给他倒了杯水。

“褚哥,你这也没好利索啊,不行再回医院躺两天?”

褚溱摇摇头,手捂着胸口。他消瘦得厉害,脸颊上的肉都没了,颧骨跟颌骨之间微微凹进去一块,有种病美男的感觉。

“我没事,咳、你去玩你的吧。”

“行,需要啥叫我啊!”

方堇棠在电话那头把两人的对话听了一清二楚,难受得心都揪起来了。

“老公,我错了……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他别别扭扭的认输,结束了这场突如其来的争吵。

褚溱肺里闷闷的,坐着不舒服,于是他平躺下来,恍惚的盯着天花板。手机里接二连三的传出对方的声音。

他其实这些天已经大概猜到了发生了什么,母亲莫名其妙异常,小报新闻里频繁出现对方和绯闻女友的报道,以及突然出现的安德里亚。

他可以理解方堇棠行为的出发点,本来这也不是什么不可原谅的大问题,毕竟对方身陷囫囵,他不想承认,但自己的确可能会在未来的某个时候变成一种‘累赘’。

但是可能是身体还没康复,精神也变得比之前更加脆弱了,褚溱突然有些任性的想,如果自己说现在就要见到对方,不来就分手,方堇棠又会如何选择呢……?

不过他也只是想想而已,比起这种突入其来的感性,成年人的理智还是不可避免的占了上风。

他舒了口气,有些怏怏的说:“不用担心我,照顾好你自己。”

“褚溱……”

对面叫他,说了些什么,但是他太累了,不愿再去思考和做出反应。就就这样他在昏沉睡意中缓慢的闭上了眼睛。

角落里的安德里亚抬起头,悄悄的向睡着的男人走去对方胸口上那个手机还在游戏的组队界面,方堇棠的头像还亮着。

“方哥?” 他小声说,“褚哥他睡着了。”

好半天对面才回了句,“我知道了。”

安德里亚可能觉得自己是多想了,不然那个不可一世的方家小少爷的声音怎么听起来好像是一只无家可归的流浪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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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春晴提着炒饼和卤鸡腿刚回到家,就见客厅里那个自己非常喜欢的布艺沙发又被占领了。

“how old are you?” 她踢掉鞋子,有些嫌弃的问:“你自己那么多房子非来我这破沙发上躺着?”

结果就见这好像被霜打了的茄子般的老哥儿抬起头,眼睛红红的,悲伤又绝望的看着她。

“……” 小姑娘噎了一下,自己说的太过分了?

“……你咋了?”

“我好像被我老公讨厌了。” 老哥儿道:“他生病了,不想和我说话,而且我还跟他吵架,让他伤心了。我觉得他知道是我做了坏事,但是他又不戳破,他肯定是心灰意冷了。”

一番话说的语无伦次,好像一个不知所措的小朋友。

路春晴有些幸灾乐祸,‘让你总给我塞狗粮,玩脱了吧!’,但同时她的性格见不得别人这样失落。

她问:“他在哪儿呢?”

“……邻市。”

路春晴掏出手机查了查,“开快点五个小时,现在出发还能赶上晚饭。走啊?”

方堇棠一个鹞子翻身坐了起来,睁大眼睛瞪着她,“啥?”

“啥啥?” 女孩反问。

“可是外面有人盯着……不能去,我爸会知道的,他会整褚家的……” 方堇棠痛苦摇头。

“啧。” 路春晴咋舌,觉得对方的智商都拿来换美貌了。

“我,和你,我的‘男朋友’去邻市约个会,吃吃饭再到那个传说中的游戏博物馆玩玩,有什么问题么?而且。” 她顿了一下,有些无语,“你是不是从来都不知道我老家也在邻市?路启鸣和褚溱是邻居,我和他爷是邻居。”

方堇棠眼神一亮,这才想起这茬。他重新审视眼前的女生,那蓬头垢面吃外卖的形象瞬间就变得高大起来了。

“晴姐,牛的。” 他竖了个大拇指,“以后我方堇棠有一口汤里面的菜就都是你的!”

“……为啥不是肉?”

“肉要留给我老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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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溱一口气睡到太阳落山,昏暗的房间里就他自己一个人。

他怔了几秒,才压下去心里的空洞的感觉。

手机被放在床头柜上。解锁后已经不再是游戏的界面了。他有些闷的爬起来,恍惚的向门口走去。

前几天阁楼的门都是被从外面锁上的,可能是因为他生病了吧,好像比之前多了一些自由。

一开门,饭菜的香气飘进了鼻子里。

隐约能听见楼下有人在说话。

他晃晃悠悠的往下走。

最后的楼梯刚走到一半,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出现在了眼前。

“褚溱!”

方堇棠正坐在小板凳上扒蒜,看见他瞬间欣喜万分。

“……”

褚溱觉得是自己睡迷糊了。

方堇棠怎么会出现在他家?不对,方堇棠怎么会在剥蒜??

“大宝睡醒了?” 褚妈妈正拉着一个女孩的手讲话,探头看了他一眼,道:“马上吃饭了,你先去喝点梨汤润润嗓子,你婶婶熬了一下午刚送过来的。”

“哦……”

他点点头,向厨房走去。经过坐在小板凳上人身边时,他僵着后背快步走过。

肯定是幻觉,一会儿就会消失的。

他对自己说。

安德里亚端着一道菜从厨房走出来,“哥你起来了!你快坐下,我给你把汤拿过来。”

“谢谢……”

褚溱晕晕乎乎的坐在餐桌旁,一口暖汤下肚慢慢找回些知觉。

那人起来了,抱着小板凳和扒好的蒜往他这边走。

褚溱有点儿紧张,怎么幻觉还没有消失……

他想,自己明天应该去约一下心理医生,或者去医院拍一个脑Ct。

方堇棠将蒜送到了厨房,被褚爸爸夸剥得很干净。然后他走到饭桌放,坐到了褚溱身边。

“老公……” 他咬着嘴唇对目不斜视的男人委屈道:“我真的知道错了,你理理我好不好?”

然后他握住了对方扶着汤碗的手。

褚溱一个激灵跳了起来。

“……”

梨汤溅到了方堇棠的手上,但是不烫,温热的,就像他流下来的泪水。

“抱、抱歉……” 褚溱手足无措的站在一旁,看到对方湿透的脸,呆愣在场。

安德里亚出来就看到握抱着汤碗的变成了方堇棠。他以为是对方没有汤喝,气哭了。

“方哥,你别抢褚哥的,我再给你盛一碗。”

褚溱回过神,拍拍他的肩膀说没事。他坐回桌旁,给默默流泪的人递了一张纸巾。

方堇棠一直盯着他看,睫毛湿润,嘴唇颤抖,好一个梨花带雨的楚楚动人。

褚溱对着这样一张脸啥脾气都没有了。

他叹了口气,“先吃饭好吗?吃完饭咱俩回屋说。”

对方吸吸鼻子,捧着他的手贴到了自己脸颊上,依恋又顺从的蹭了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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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饭的时候褚溱才想起来这个女孩就是路春晴,他出国前见过,他堂弟褚森的小学同学。

世界真小。他感慨。

褚妈妈显然和对方也认识,聊得很开心。

她看着一桌子的年轻人,感慨道:“家里孩子多就是好啊。”

褚爸爸深有同感,“我都想认小安做干儿子了,又勤快又懂事,这顿饭有一半是他的功劳。”

“我愿意!” 安德里亚笑得见牙不见眼,“以后我和褚哥就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弟了!”

众人笑起来,其乐融融的。

方堇棠食不知味,他听不进去别人说的话,一颗心都拴在安静吃饭的男人身上。

男人瘦了好多,衣服都显得空荡荡的。他难过的想,这都是自己的错。

褚溱看了他一眼,默默夹了块肉放到他碗里。方堇棠开心的不行,脸上又露出了笑意。

酒足饭饱,褚爸褚妈使了个眼色,支起一张麻将桌,吆喝安德里亚和路春晴聚众赌博,不打扰人家小两口联络感情。

两人上到四楼阁楼,方堇棠打量了一圈四周不怎么温馨的环境,问他为什么没住自己的房间,褚溱说他妈怕他从二楼跳窗逃跑。

方堇棠瘪着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褚溱坐在临时搬进来的床垫上,道:“不解释一下吗?为什么突然过来。”

“听说你生病了,我很着急......” 方堇棠耷拉着眉毛,一五一十的和将他怎么联系的褚妈妈,到逼安德里安带他一起玩游戏,再到最近方家的情况等等,全和男人交代清楚了。

“现在方堇诚火烧屁股,我爸正忙着找团队想在警方查清前将他的嫌疑摘干净,不然这事儿在股东大会上一捅出来,说不定我爷会直接将他逐出家门,我爸也自身难保了。”

褚溱垂眼思考,“现在需要找到更大的能捶死他的证据是么?”

“嗯。” 方堇棠乖巧点头,“姑姑想将堇合的尸体带回来重新验尸,因为爷爷也想知道真相。如果能确定方堇诚就是杀害堇合的凶手,那么谁都救不了他。”

“你爷爷在意这个?” 褚溱有些意外,他一直以为方家幕后的掌门人是个冷血无情的人。

“就是当年大伯那件事对爷爷打击很大,奶奶也在不久后郁郁而终了。他虽然没什么道德观,但却格外厌恶近亲乱伦,尤其是他的后代之间。”

“近亲乱伦?” 褚溱一愣,“你是说?”

方堇棠犹豫了一下,不太想自己如此不堪的家族史被男人知道,怕对方连带他一起厌恶。但他还是说了,“大伯当年强迫未成年的小叔……被反杀了……”

褚溱捂住脸,半晌吐出一个‘操’字。

“你姐姐……在哪儿?”

方堇棠将衬衫扣子解开,脱掉了衣服,然后在男人惊讶的目光中转过身,展现出自己背后那艳丽的纹身。

“十年前我爸放火烧了德国那间修道院,后来堂姐就将堇合藏在了中亚高加索山脉中的一个地方。那里荒无人烟,也没有什么参照物,为了记住的同时不暴露具体位置,我将它们纹在了背上。”他道:“你上次问的那些符号和数字按公式排列后就是坐标。”

褚溱目瞪口呆,他有一种自己在看《越狱》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