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变柒花君

19:谁都不能欺负你

陆唯手头上的工作差不多处理完,大客户的对接程序也特意绘制成了报告,岂料辞职信还没递呈,就遇上了一件麻烦事。

上个月实习生面试,有一位男生的简历可圈可点,但对方在面试的过程重点偏移,好似奔着某个岗位而来,优越感极强,一度只顾自己畅所欲言。

就算陆唯即将从星际传媒辞职,也会在面试上认真负责的把好关,男生的性格太自负,综合各方条件考虑,最终通过了一个表现突出的女生,分配到市场部实习三个月。

没过多久,车体总经理韩方突然找上门,将几张报价单拍在陆唯桌上,上面的数额明显低于折后刊例价,连长期合作的大客户都不可能有这种优惠。

公司跟客户合作有流程,子公司职员需要将客户需求反馈到市场部,再由市场部人员拟定价单,子公司和客户谈拢后,就能正式签订合同。

拟定价单是最基本的工作,陆唯安排给了那个实习女生尹枫倩,没想到接手不到一周就出错。

“陆总监,市场部犯这种低级错误是给谁埋雷?这数目投三十秒硬广都低,你打算让车体白给客户?”

如果最初报的单价过低,长期合作以后很难再给出优惠,不仅让客户体验较差,公司也会难做。

韩方在旁噼里啪啦一顿乱喊,非要讨个说法,陆唯急忙叫来尹枫倩,询问这个项目价单是不是她报送的。

尹枫倩毕竟对业务还不够熟悉,一时没看出差别,忐忑不安的点了头。

韩方就像胜券在握,严厉训斥道:“实习生入职多久了,快半个月了吧,连公司最基础的项目都搞不清楚,比老客户的内部单价都低,你们市场部领导怎么教你的?客户已经看过价单表,差的数额让谁补,要不你一个实习生去跟客户谈?”

韩方长得矮嗓门却很大,尹枫倩意识到自己犯错后当即被他说哭。

“韩经理,事情还没到不可挽回的地步,请你先……”陆唯话都没说完,就被韩方不客气的打断,他只好先安慰尹枫倩说出对接过程。

尹枫倩抽噎着回想:“我按照总表报的,当时车体接收的人也没提出问题。”

韩方严厉质问:“你们市场部就学会推卸责任了!谁给你通过的价单!”

陆唯沉下脸,皱着眉头问尹枫倩:“你有没有给我抄送一份?”

显然是没有,陆唯根本不记得在邮箱见过这份价单,尹枫倩没有走邮件抄送,而是私下里用软件发送给车体的职员。

韩方冷嘲热讽:“你手下的人厉害,有自己的想法,无视公司制度,都跟你陆总监姓了。”

市场部由总公司管理,而车体广告只是星际传媒的子公司,韩方作为车体总经理听起来名头大,其实和陆唯等于平起平坐。

车体向来和市场部有矛盾,陆唯虽然护短但不是不明是非,韩方这个态度根本不是来解决事情,明显是想将锅甩到市场部头上。

陆唯难得生气,没忍住回怼了几句,不料韩方直接从工作上升到了私人情绪,手指点着陆唯,说的话低级又掉价。

“你陆总监清高伟大,招来个屁都不懂的小丫头,听说你最近上下班都是帽子口罩捂着,你俩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怕别人不知道人是你招进来的!”

尹枫倩作为实习生自然会早早到岗,而陆唯原本就每天提早出门,俩人恰巧有几次在路上碰到就一起进了公司,没想到从韩方嘴里出来完全变了味。

欺人太甚,陆唯气的浑身发抖,却一句反驳的话说不出来,他这段时间只要走在街上必然会戴上帽子口罩,只是为了防范那个男人而已。

陆唯无心争论,只想求证事实,但韩方却避开对接过程,只揪着错误结果不放,尹枫倩失误在先理亏,就算车体那边的职员没有二次检查数额,最终的主责依然是市场部工作疏忽。

吵了一下午也没结论,韩方离开前将责任推得一干二净,总之一句话,和他们车体没有半毛钱关系。

陆唯仔细看过尹枫倩和车体职员的聊天记录,对方措辞很谨慎,聊天内容的信息量也很少。

尹枫倩哭得梨花带雨,不断地道歉:“对不起陆哥,我真的不是故意弄错,我就是按照他说的刊例价六折,我还对了好几遍公式。”

陆唯一时愣住,让她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又问:“那个职员是怎么跟你联系的?”

“他给我打的电话。”尹枫倩到底年龄还小,只会用眼泪表达内疚:“我不是故意不走邮件,但是他催了好几次说客户要的急,让我直接用软件发给他,还比较方便。”

话到此处,陆唯已经察觉不对,那个职员的名字更是越看越眼熟,他调出公司通讯录照片,一眼就认出对方是上次面试被淘汰的男生。

经过两天的询问打听,终于搞明白了内部隐情,男生是韩方的亲外侄。

子公司可以单独招聘,而这次的实习生是往总公司的职位招人,一共五个面试官,其余四个都被韩方提前打点过,只有陆唯被蒙在鼓里。

虽然陆唯有一票否定权,但韩方本以为四个人都通过了,陆唯再怎么死板也会随波逐流,没想到会如此不上道。

这次事件可大可小,最严重的后果已经不是由谁弥补数额的问题,而是会影响到尹枫倩之后是否能被正式聘用。

韩方恶人先告状,已经将此事上报至董事长那,陆唯现在处于被动状态,即便知道有可能被人设套,那个男生有诱导尹枫倩犯错的倾向,但搜集的消息都只是口口相传,没什么确凿的证据。

事情总归要解决,陆唯准备好资料亲自去见了客户,跑了几天连负责人都没见到,只有一个业务员出面交涉,说半天来来回回的兜圈子,意思就是初次价单已经确认,一旦有变动合作就会有待商议。

就在陆唯焦头烂额之际,事情忽然有了转机,沈珩主动邀约吃饭,说要介绍一个人给他认识。

到了餐厅,陆唯才知道对方是这次项目的负责人,一番洽谈过后,负责人同意将价单提高两个点,最终给了老客户才有的内部优惠价。

陆唯已经很感激,拿着签好的合同找董事长汇报,表示剩下的会从自己的业绩里扣除,董事长明辨是非,既然得以解决也不再追究个人过错。

事情就这么完美告终,陆唯如释重负,他没想过要报复埋怨谁,只千叮咛万嘱咐手下的职员,切记以后的报表走邮件抄送,留好和各部门的对接明细。

市场部一如既往和谐,车体那边反倒出了变故,事件过去没几天,外市来的传媒能人提前空降到岗,直接顶替了韩方的职务,并对车体内部全方面整顿,韩方和他的亲外侄在广告界消失的无影无踪。

陆唯想过找人打听,但消息被封死,连董事长对此也不做解释,一点八卦都没传出来。

公司从各界挖掘的传媒能人于月底全部到位,在各部门重新调配前,陆唯递交了辞呈,董事长免不了一番语重心长地挽留,但他去意已决,董事长只好承诺等规整以后再审批辞呈。

忙了整整一周,关思妶倒是没怎么主动联系陆唯,他有些想念大男的亲昵撒娇,特意买了新出的甜点,准备去spA店给个惊喜。

天还大亮,店门口客人往来,陆唯远远地看到关思妶站在街边,手臂被一个年轻女孩挽着,俩人有说有笑。

一直到女孩乘车离开,关思妶才转身往店里走,步履矫健,甚至完美的避开障碍物。

陆唯瞪大眼睛在原地观望,手指都开始发抖,下一秒看到关思妶和路人撞了一下,墨镜都被撞飞,姿态狼狈的在地上摸索了好久,才缓缓起身离开。

陆唯心里乱糟糟的,没怀疑不可能,只是觉得关思妶没理由骗自己,何况相处了这么久,他亲眼看到的那种独属于残障人士的孤寂,不会是假的。

主管依然将陆唯带到顶层,关思妶这次开着房门,一听到动静就迫不及待的出来。

“先生来了,好想你啊,怎么不提前跟我联系呢?”还在走廊,他就亲昵的抱住陆唯,小狗一样蹭来蹭去。

第一间包房有服务生在打扫卫生,陆唯多看了两眼,不答反问:“你怎么知道是我?”

“贵宾入店会第一时间通知技师,而且我和先生心有灵犀,一猜就是你。”关思妶勾着笑容:“先生快进来,我们今天体验点不一样的。”

套房浴室大,中间的圆形浴缸里飘着花瓣,关思妶指挥着陆唯躺进去,自己则坐在边上给他按摩,带茧的手掌混合着精油推拿肩部,久违的舒缓放松。

“好久没见先生了,工作一定很辛苦吧,这里都有结节了。”

陆唯舒服的眯起眼睛。“是挺累的,这几天走的路太多了。”

颈椎那里被揉的阵阵发热,关思妶手法高超又懂得变通,从来不会循规蹈矩走流程,恰好服务到陆唯心坎上。“那我等会给先生按按脚,再用器具敲一敲。”

“不要,我适应不了器具。”那种死物带来的恐怖快感,陆唯可不想体验第二次,他随口问:“小关,你平时怎么上班呀?这条街车多人多,你好像不怎么用导盲棍,会不会不方便?”

他真没有试探的意思,是从心底里关心年下恋人的生活。

关思妶回答得自然:“我住的不远,一般都会叫车,这边的坏境我特别熟,哪有几棵树,垃圾桶在什么位置我都知道,就是有时候会被人撞到,刚才我送客人出去还差点把眼镜弄丢了,不过这也没办法嘛。”

陆唯暗暗心疼:“要注意安全啊,其实我已经在考驾照了,以后……”

陆唯有个同学开了一家小规模工作室,他和对方联系好随时能去报道,原本想以后买了车能接送关思妶,但仔细想想时间上不太合理。

况且工作室地址跨了三个区,往返要四个小时,在没买车之前陆唯肯定是要暂住在那边,很久不能见面,他还没有想好怎么跟关思妶说明。

“先生,请把腿搭上来。”关思妶并没有多问,揉着陆唯的脚心聊天:“工作上的那个问题解决了吗?”

陆唯前些日子忧心忡忡,被关思妶

察觉到异样,不得已就将经过简要说了一遍,说着说着又气又委屈,声音都忍不住哽咽,他不觉得自己是在说韩方的坏话,反倒很享受被关思妶安慰的过程。

“已经没事了,还要感谢沈珩呢,你记得他吧,没想到他和那个客户是朋友,真的帮了大忙,我都不知道要怎么谢谢他,是个好人呢。”

陆唯满脸笑容,自顾自说:“本来想请他吃饭,结果昨晚被他请去朋友的酒馆,老板也很风趣,我差点喝醉了,不过那个酒真的好好喝。”

关思妶静静听他说完,手下按摩的力度减弱,似乎有些心不在焉:“这样啊,解决了就好,先生善良又认真,谁也不能欺负你。”

陆唯没发觉异常,扭捏着问:“你吃午饭了么?饿不饿?我来的路上买了蛋糕,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关思妶不知在想什么,轻笑了几声后出去将甜点拿到浴室,不急着吃,举到面前慢悠悠的说:“给上一个客人服务的时候我就饿了,先生好有心。”

职业不分贵贱,技师和客人肢体接触必不可免,陆唯不会要求关思妶什么,可假如关思妶给其他客人的服务也很亲密,那他会有一点点吃醋。

“小关,你觉得……我老吗?”陆唯想到刚才在门口看到的年轻女孩,又想起那个男人总叫他老骚货、老变态,顿时没什么自信。

关思妶做状思考,笑道:“怎么会,我觉得先生很年轻,你的声音听起来很柔软,我猜只有二十多岁。”

陆唯有些羞赧:“我都过三十了,嗯……就刚刚过,你呢?”

他其实不太敢问,得到答案后更加惭愧,关思妶才二十二,俩人竟然差了将近十岁。

“好,好年轻。”陆唯垂下头,试图转移话题:“你怎么不吃呀,出去吃吧。”

浴室温度高,甜品底层的冰激凌有融化迹象,关思妶神秘兮兮的凑过来,低声询问:“我想换一种方式吃,先生愿意帮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