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狗易燃_BURNING

087 罪行

“你还要回去干什么?!”

单钊一听到莲山两个字,脑子里就控制不住地钻出来那种不好的画面。那里是刑骁受尽苦难的地方,他私心是再也不想刑骁回去的。

刑骁被单钊过激的反应吓了一跳,连忙竖起食指“嘘”了一声:“你小点儿声,这里是医院。”

单钊抿了抿唇,重新坐下,但他的态度还是非常坚决,他不希望刑骁回去,如果一定要去,那他必须一起去。

这时候外面的风比中午更大了,呼啸着裹着雨珠打在厚重的玻璃上,发出断续不绝的清脆声音,天黑得像太阳已经落山了一样。

刑骁看着外面这雨雪交加的天就知道今天回去绝对不是一个好的选择,但是时间不等人,现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两块被警方截获了的硬盘上,没人还会把注意力放到失去了意义的他身上,所以今天晚上将是他行动最安全、最方便的时候。

“单钊,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刑骁拉住单钊的手,目光也牢牢锁在那双他深爱着的眼睛上,“但是我只有今天晚上这一个机会,那样东西不能落在除我以外的任何人手里,我必须拿到手,必须。”

单钊不是很能听懂刑骁在说什么,但他知道刑骁要做的事非常重要,重要到可以不计任何代价。

而刑骁从来不是依附于人的菟丝花,他活得比谁都顽强,比谁都努力。他知道自己阻止不了刑骁,更没有这个资格去阻止刑骁,更何况,他希望的是自己能够帮助到对方,而不是给对方制造更多的难题。

于是他只好妥协:“好吧,但是我必须和你一起去,否则我不放心。”

“但是老爷子……”

“我会请护士帮忙照看的,刑骁,我没法让你一个人去冒险,”单钊肯定地说,“今天值班的那个护士很热心,来得也勤,中午我就是拜托了她。”

单钊本来是很一本正经地在说这些话,谁知刑骁听完竟不合时宜地笑了起来:“她很热心?那她为什么这么热心你知道吗?”

单钊先一愣,接着不自觉地把目光从刑骁的注视下挪开了几度:“……我知道,我也没那么二,我,我请她吃饭就行了。”

刑骁笑得更厉害了,但又不敢笑出声,于是把一张脸憋得通红,眼眶里还有水花冒出来:“单哥,你真行,你可真行……哈哈,人家小护士喜欢你长得好,你就利用人家替你做苦力,居然没有半点负罪感,还请吃饭……你怎么那么损啊,我真是服了你了!”

单钊也被刑骁笑得有点不好意思了,又说不出话,只好突然伸手在刑骁腰上捏了一把。

“哎——!”

刑骁一个激灵,差点从椅子上跌下去,又马上被单钊两手钳住,拖进怀里紧紧抱着,单钊呵出的呼吸都喷在了他暖融融的颈窝里:“……还笑,有这么好笑吗?这叫事急从权!”

“这明明叫臭不要脸!”

气氛难得这样融洽,不做点什么实在有点浪费。

于是刑骁从单钊的禁锢里挣扎着抬起头,揽住单钊脖子一口咬上了那片柔软的下唇。

单钊身上那种像乔木一样的浅浅清香令刑骁心驰神往,他把自己不住地往单钊怀里送,他想要单钊深深地吻他,像以前那样张开嘴巴,用力地吮吸他的舌头,和他不知疲倦地纠缠,然后吞下他们融化在一块儿的唾液。

但单钊在被刑骁咬到的刹那就突然清醒了过来。

刑骁眼中那愈演愈烈的欲望像火苗一样将他身体的各个部分一点一点悉数点燃,这种感觉是那么清晰,又那么让他警惕。

单钊没能给刑骁想要的回应,他敛起了自己的一切情绪,只轻轻在刑骁启开的唇瓣上回啄了一下,然后便像个绅士一样把正坐在他腿上的刑骁稍稍推远,没有再深入下去。

这已经不是单钊第一次拒绝刑骁的索吻了,几个小时前刑骁就已经经历过一次,刑骁感觉自己就像被剥光了衣服,然后丢到了外头的寒风冰雨里,冷意从肌肤一直浸入到了骨髓。

他不甘心,揪住单钊的衣领恳求他:“单钊,你吻我。”

刑骁近在咫尺的眼睛里痛楚太过明显,像无数细细密密的针,在刺穿了刑骁之后又扎进了单钊的身体。

单钊没法看到这样的刑骁,他觉得自己是在犯罪,一种在刑法中未有收录但在他自己的世界却足以宣告死刑的罪。

“小小……”

单钊声音轻得近似于乞求。

“吻我啊。”

但刑骁不想饶恕他。

单钊只好强迫着自己凑上去,刑骁那双微微翘着的、像桃肉似的唇瓣是他心之所向的柔软与甜美,但在无限接近这份甜美的同时,他却控制不住地用余光不断去看刑骁背后,那张洁白的病床上,还躺着他的爷爷。

中午拿着伞追出去的单钊以为自己可以克服,但现在他发现,他克服不了。

他实在太害怕了。

单钊的一切情绪都被刑骁收入了眼底,单钊在害怕,而刑骁也在害怕。

所以,在那双带着颤的唇贴上来的时候,刑骁主动选择了停止。

单钊怔住,然后他从刑骁那双瑰美而黯然的眼睛里看到了太多复杂的东西,但这时候的他还不知道那意味着什么,他只感觉刑骁松开了他的领子,被掠夺的呼吸重新回到了身体。

刑骁一言不发地坐回到另一张椅子上,埋着头,两只手在腿间交握着,不知道在想什么,单钊恳求他:“……刑骁,你给我一点时间好吗,在等等,等老爷子醒了,我……”

单钊的话没有说完,因为刑骁抬起头看向了他,刑骁仍然没说话,但那双剔透的眼睛已经把话都说明白了。

刑骁说,那如果老爷子一直都不醒呢。

单钊张着嘴,却没有声音发出来,因为他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晚上六点的时候,两人一同吃了晚饭,然后刑骁给单钊倒了杯水。

单钊不疑有他,喝完才顿觉不对,困意来得过于汹涌,他想到应该是刑骁在水里放了分量不轻的安眠药。

单钊在困极了的时候拉住了刑骁的手,艰难地说着:“你不要去,等我一起……我们一起去……”

刑骁却用手捂住单钊不肯闭上的眼睛,轻轻在他眉梢那道旧疤上亲了亲:“那个护士马上就会过来的,你睡一觉,好好休息。”

单钊不肯松手,他有种感觉,若是这回放刑骁走了,他就要永远失去刑骁了,于是他强撑着困倦和睡意向着刑骁离开的背影喊着“小小”,说对不起,他以后不会了。

但是刑骁没有停步。

单钊的百般无奈和艰难选择他都清楚,他懂得,所以他也体谅,但他依然还是刑骁,那个同样有着太多迫不得已和无可奈何的刑骁。

他从前一直觉得单钊是他的太阳,能照亮他那隅终年潮湿的角落,可当单钊推开他的那一刻他忽然发现,原来单钊不能。

单钊也冷极了,孤单极了,单钊给不了他足够他支撑下去的温度,他的存在只会加速单钊熄灭而已。

刑骁是自私的,但又做不到真正的自私,他非常非常想就这样紧紧贴在单钊身上,汲取单钊所剩无几的温度,哪怕让单钊彻底熄灭,沦为和他一样的人,然后他就能心安理得地拉着单钊一起,陷入那阴冷沼泽地中。

可他做不到。

他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