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之肆心口上的刃〈中〉

悬挂两只灯笼的偌大门扉後方,由历经繁华岁月洗链的深se木篱笆围起的岛原,京城内唯一由官方认可、合法经营的shengsegsu0。当京城的秩序,为派系角逐和脱籓浪人而败坏之时,唯独岛原自成一处任谁也不得破坏规矩的中立区。

以夜幕为保护se,似梦似幻的岛原,总算从梦寐中清醒。

「动作快,新来的!小心点别洒了酒水!」

「是、是!」

在这高级茶馆里工作,转眼过了两周,当初被提供食宿的条件骗来应徵的唐洛樱,之前完全无法想像,竟会整晚忙到半刻不得闲。又或者看她是新人的缘故,老板娘一下子嫌她动作慢,一下子训斥她手脚不够俐落灵活。

「善後就交给你一个人,敢偷懒就罚你没饭吃。」

扬起厚重妆底的脸庞,挺着微胖身材的半老徐娘,冷眼睨着她。

於来客而言,岛原是贩一夜美梦的温柔乡,但对她这个外来者来说,所谓的现实和洗不完的餐具、包厢里的杯盘狼藉,以及压垮梦境的疲劳。

「这、这要我一个人打扫吗?」

确定老板娘的背影,消失在走廊的尽头,她艰困地咽下,伴随现实而来的无力感,瞟向拉门後方的惨况。

新换过的榻榻米,在被打翻的高级酒水中,染上一片深se的酒渍。当她卑躬屈膝地擦拭sh透的蔺草席时,一阵沁凉的晚风,倏地自纸窗外清扬而起。然而迎风而来的酒气,却混杂着酵素作用不全的恶臭,越过整间包厢直窜鼻腔,呛得她乾咳起来。

一阵恶心的感觉,自胃部翻搅而上,凭藉房内一盏行灯,和s入屋内的月光,她总算看清楚恶臭的来源。

不知道是哪位奥客的杰作,吐得地上乱七八糟。

「……好恶心!」

好不容易忍住呕吐冲动,将脏抹布扔进木盆里,接着头也不回地往外冲。

半跪在冰冷的缘廊下,她攥紧衣襟,大口呼x1新鲜空气,缺氧的脑袋被弥漫在空气中的酒气,以及三味线琴声与人声笑语蛊惑,隐隐发胀作痛。门後的杯盘依旧狼藉,但背後的嘲讽欺凌却不曾因此停歇。

「喂,那个谁……小樱是吧?那这些也交给你了,再见!」

「……」

断然截去她的发言,少nv指高气昂地落下手中待洗餐具,接着率x转身离去。

眼见几双闪着油光的筷子,不经意弹出木盆之外,唐洛樱叹气,并认真地思索,是否顺便把地板也擦乾净。

不,算了。

心里经过一阵天人交战後,决定无视少nv无礼的举动,继续收拾餐盘。

这种事情屡见不鲜,店里当属她资历最浅,不时得处理他人的杂务;为了讨口饭,为了有地方落脚,直到回去原本的时代之前,她得接纳一切。

「唉呀,真是抱歉!」

带来的木盆叠满杯盘,剩下的器具还没收完,但她得先带木盆回厨房一趟。

隐忍背脊和腰杆的酸疼,她起身提起木盆,事情发生了。

她先是看看少nv,再看看被踢翻的木盆,一gu莫名怒火从t内冉冉升腾,却不能在此刻发作,只能咬牙忍气吞声。

「我不是故意的,你能理解吧,小、樱。」

「这、这是当然的,三叶姐。」

刻意加重称呼,她打从心底没把对方当姐妹;姐妹不过是辈分称谓,就算不愿意也得入境随俗。瞥见被踢翻在地的木盆,与翻出盆外的餐具酒杯,她咬牙切齿:「不好意思借过一下。」

「喔,抱歉。」三叶轻笑两声,脸上没有抱歉的意思。「你没事吧?」

无预警被绊倒的唐洛樱,失去重心往前跌出去。当她吃痛从地上爬起时,才注意到一根害她差点头破血流的柱子,有惊无险地伫立在额前数公分。

要不是她福大命大,流血的不会是re1a辣如火烧般疼痛的膝盖,而是她的脸了!

怔怔地凝睇险些夺命的凶器数秒,酝酿已久的怒火,霎时一发不可收拾。狠狠甩掉三叶故作关心问候,她猛地起身,然後提高音量:「别碰我!」

「……喔?」扬声,面对唐洛樱ch11u00的怒意,三叶的神情却异常镇定。「也罢,我不碰你总行了吧?」

「你!」

三叶哂笑,故作慌忙地退开,在进退之间有意无意地,踢翻承载hui物的木盆,这下子连地板也得擦洗了。

──啪!

散落一地的杯盘狼藉,挑断唐洛樱最後一条理智线。

什麽姐妹、什麽辈分,她实在受够了。不过是想找个落脚处,凭什麽遭受这种待遇?为什麽?就因为是外人,是穿越者,所以活该倒楣被欺负,是这样吗?

抹布在掌心中攥得发烫,逆光中的两抹剪影下,是等不及从头收拾的脏乱。想到今天的晚饭,或者说是宵夜,会因此毁在三叶姐手中,她便恨不得把擦过呕吐物的抹布,直接扔到对方毫无歉意的脸上。

「哎呀,真是

对不起,不过既然你说了别碰,想必不需要我帮忙吧?」

「……」她的确这麽说过。

但明明三叶有错在先,却是由她来收拾!

「先这样!我还要有别的事,先走……啦!?」

转身的同时,三叶扎扎实实地,撞上身後的庞然大物。被撞得正着,三叶沉着怒气腾腾的脸抬头,打算破口大骂对方无礼,话却在半途不由自主地吞回去。

身後的人,不是b她这店主千金地位卑微的下nv,而是尊贵的客人。

虽然只瞥过一眼,她旋即认出对方,正是今晚包下最大包厢的客人……好像是叫新选组?

尽管沐在冷峻的视线下,她的目光还是被男人的外表紧紧攫住。她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帅气的男子,无论是店里的夥计,抑或是光顾的客人。

这令她很好奇男子的名字。

「土……土方先生?您怎麽会来?」

「!?」

划破沉默的,是一阵不合时宜的呼喊,乍听之下十分亲密的呼喊,竟是出自最不起眼的人之口。三叶猛地转头,却发现唐洛樱口中所喊的土方先生早已越过自己,直接走到那名少nv身旁。

不仅如此,他还牵起她的手!

「……跟我来。」

「那、那个……我、我还有工作没有──」

直到相互拉扯的身影,消失在走廊y影为止,三叶始终伫立在惊愕中。

除了三叶之外,隔着一座风雅庭院,还有另外一个人,也将刚刚那一幕尽收眼底。与震惊过度的三叶不同,那人咬破下唇也不自知,恨恨地呢喃着:「原来……是这样啊!」

「……再来!」

「喝慢点呀,土方大人,您的酒杯从来没有放下来,这样很容易醉的。」

「少罗嗦,再拿酒过来就是了。」

其实酒瓶早就见底,而他本人早就醉了,服侍过这男人这麽多次,花君太夫很清楚他的酒量向来不是很好,换言之他之所以继续喝,恐怕是另有原因。

至於是什麽原因,她也不是很清楚,毕竟她已经很久没听说他光顾岛原了。

如果是这样,那我……该怎麽办?

不安自心底扩散,他的反常霎时与某个,不久前意识到的事实紧密连系。

这男人对待自己与其他花街nv子并无不同,而她是在深知这一点的前提下,仍执意与他来往。

她甘愿当他的眼线,定期汇报敌方动向,只为在他心底谋求谁也不敢奢望的位置。

只要他肯回应这份感情,哪怕只是一封信,她都甘之如饴。

「您醉了,咱……扶您去休息吧?」

「……不用了!」

「呀啊!」

轻声地附耳低语,意yu搀扶起步伐踉跄土方岁三的她,却被一把推开。这突如其来的举动,霎时令室温下降两、三度。感觉到来自四面八方的异样视线,全集中在自己与男人身上,她却愣愣地不知道该说些什麽,才能化解充斥在两人间的尴尬。

阅客无数的她,平时不会为突发状况慌乱。太夫不是浪得虚名的称谓。

默然瞅着那道迳自越过一屋子凌乱,亦步亦趋地往外走的背影,无助感被今晚的反常催化。她大可无视众人的视线,厚脸皮跟出去,然而双脚却因泛上姣好面容的自尊,坚决不肯在此刻踏出,率先打破尴尬的步伐。

反倒是近藤勇,起身拉住一脚跨出门外的他。

「阿岁,你──」

「……我出去吹吹风。」

语毕,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纸醉金迷的夜晚,被隔绝在纸门後方,从即将阖上的细缝中,她瞅见庭院一道苍白的月se,为光线不足的长廊,添上一分稍纵即逝的寂寞。她有些炫目地眯眼,眺望夜幕中的银辉,最後将视线落向,消失在门後、被夜晚眷顾的美男子。

庆功宴上的互动,犹如松脱的齿轮般疯狂运转,屈辱似是汹涌的cha0水席卷。初见少nv的景象历历在目,而妒忌种子早在听闻他当众替她解围时,便悄然种在心底深处。刚刚那一幕,原本空x来风的不安,倏地罪证确凿起来。

因为不想染脏手,才借助芹泽鸭,但这小姑娘b想像得更有用。

──虽然可能惹祸上身,事及至此,也只能放手一搏了!

「给我等着瞧……唐洛樱。」

撇下愤恨的话语,花君太夫转身,接着用最甜美的笑容,回到属於她的庆功宴。

「那个……土方先生?我们到底要去──哪里!?」

「呜!」

被拽着手腕走了五分钟,唐洛樱忍不住出声,打破漫无目的的冗长沉寂。尽管对他不是很了解,但她认知中的他应该不会,作出这种莫名其妙的事才对。

还是说,自己又被当成罪犯,所以打算带回去处决……吗?

暗忖所有可能x,她颤巍巍地扯住他的衣角,yu意问清来龙去脉时,却发现他不知道什麽时後,

整个人半蹲在地喘着粗气,空下的手拧得衣襟隆起一片千岩万壑。

「您、您怎麽了?哪里不舒服吗?」

纤白的手指,碰上冒着斗大汗珠的前额时,差点被烫伤。他的t温高得吓人,面se红润如烈焰。当下只想到对方生病的唐洛樱,搀着他倚墙席地而坐,紧接着起身,打算通知店主异状。

无论是取药,抑或是找大夫,只要能令他舒缓都好。

「别……走!」

「咦!」

才跨出一步,右手旋即被擒住,接着一gu不可抗力往前倾,回过神时,她发现自己竟然在他怀中。炙热的气息从和服皱摺处传来,感官末端被零星火花点燃,然而她的脸颊却宛如煮沸的开水,耳根子火辣辣地发烫着。

吹过庭院的西风,拨弄着屋檐下尚未来得及拆下的风铃。

清脆的铃声彷佛节拍器,穿透早已搵乱的心跳,直抵隆隆巨响的心底。前後不远处的笑语和琴声,被悸动包围起来的万籁俱寂隔绝。

全身似是装上立t环绕音效,除了自己的心跳,她什麽也听不见。

「呃,我──」

「待在这里。」

连命令也称不上的要求再简单不过,甚至扣着肩膀的力道也容得下拒绝,然而不知道为什麽,她却因而坐立不安。隔着几层布料,从神经末梢传来成年男x的炙热气息,撩拨着心底一株,为情所伤而枯萎的树苗。

目睹交往四年的男友,趁着自己回台过年的空档出轨的画面,从眼前一幕幕飞逝而过。

而她自己,则是怔怔地站在,再熟悉不过的房间内,瞅着心ai的r牛抱枕在他人身下惨遭蹂躏。重逢的雀跃倏地被抛进极地般的严寒中,而双脚钉在在出风口前的她,明明感觉不到喷在身上热气,脸颊耳根却宛如烧灼般又热又痛。

她明明b任何人还清楚,专情不是为刘士豪发明的词汇,但是四年的情谊不是说放手,便能轻易放掉,即便她深知习惯才是扼杀ai情的凶手。

而一而再,再而三地委曲求全,也不过是因为,那一点微不足道的眷恋。

出轨的人是刘士豪,但不被ai的她却是感情里的的思绪,总算从万丈深渊中回神。

而她也是在时後才发现,男人的头顶上有一撮显眼的金发。

「……放马过来吧!」

低喃,瘫软的双腿似是被求生意志按下启动键,从泥泞中一跃而起。抛开岛原名妓之身的她,趁着男子哂笑自己过往的刹那,从袖袋中抛出金箔发簪。发簪在半空中高速旋转,划破迎面而来的风,笔直地刺向男子的身t。

一根、两根、三根……估记男子身上被钉满特制发簪,她才停手。

「这!?」

「你的动作我看得一清二楚呢,细川妹妹,」凑近少nv的耳畔,故作亲昵状的男人低声说道:「毒素发作得快,真是个好武器。」

「唔……」

一回神,被钉上发簪的人,不是别人,而是自己。

少nv瞪大眼,一脸不解地望向男子,渴望从他眼中得到解答,然而无奈的是,致命毒素不肯施舍半分慈悲地,迅速又安静地夺去,她好不容易获得的重生。

放掉cha在纤白颈项边的发簪,少nv的身t宛如断线木偶,落地的闷声溅起水花。

不留半点眷恋的挑染男,抛下气绝身亡的少nv,头也不回地迈开步伐。走了两三步之後,查觉到身後的他伫足,意味深长地开口:「偷看是您的嗜好吗?」

「阁下好直觉,竟然能发现,佩服、佩服。」

「偶然罢了,您有何事?」

「讨教一下剑术而已,」剑出鞘的清响,从男子後方传来,连同来者的名号。「在下是新选组一番队队长?冲田总司。」

「喔?」听闻对方的名字,本想一走了之的挑染男,也拔出刀。

尾随唐洛樱而来的他,本来不想把事情闹大,敌人却不从人愿地接二连三出现,先是和自己一样,参与游戏的穿越者,现在连幕末大名鼎鼎的天才剑士也找上门。

今天,还真是幸运。

他暗忖,薄唇扯开一抹嗜血的冷笑,他用极慢的速度转身面对冲田总司。

「国分健太郎。」避免节外生枝,他通常不会自报姓名;不过对象是名留青史的英雄,那又是另当别论了。

「……阁下和小樱是什麽关系?」

敛起以往的游刃有余,冲田总司目不转睛地,瞅着男子那张獐头鼠目、凹陷双颊的马脸,警戒地沉声问道。跟踪意yu杀害唐洛樱的花君太夫,最後却看到她si於他人之手,挫败感令他有些恼火,即便极力佯装镇静,但眼底仍溢出难掩的敌意。

国分健太郎没有回答他的疑问,而是耸肩说道:「赢的话再告诉您吧。」

──赢的话……吗?

他蹙眉。

出於r0u食动物的狩猎习x,他从实战经验中培养出的,不只是衡量对手能耐的直觉,还有趁其不备出击的

果断,隐隐约约感觉到国分健太郎的不寻常。论实力,b起以往对战过的敌人,男人无庸置疑地是个中好手,或者和自己不分轩轾。

不知道为什麽,这男人给浑身上下,没有半点令他感到棋逢敌手的愉快。

「……有何不可。」

他说,却没有移动半步,因为高手的过招,成败生si转瞬定夺。

菊一文字的柄,犹如攥在掌心的火钳,热烫得难以紧握。过去在对战中轻松取胜,而被冠上天才之名的他,却是地一笔g销了。

「我才不管……话说,那家伙怎麽吃得进……这种东西?」

「嗯?我觉得很好吃啊?」

「我吃不惯!」

眼角余光瞥见呈黑褐se、滴着血水的r0u块,他一脸嫌恶地推开递到眼前的磁盘。

与过去吃过的任何种食物皆大相迳庭,洋人口中称为牛排的东西,才吃一口即令他感到反胃。浅嚐为止即胃口尽丧,剩下的全进了唐洛樱的胃袋。

算起来,她已经吃了七盘,现在正在挑战第八盘。

「樱小姐还真有意思,看来您yan福不浅呐。」

「啥?您在说什麽?」双肩猛地震颤,直觉告诉他,眯眯眼肯定又背着自己作了好事,至於事情严重到什麽地步,端看坂本龙马的回答。「什麽yan不yan福,您是不是误会了?」

听闻回答,心里有数的坂本龙马,以为这样的反应是因为害臊而不愿承认。刚听到这两个人的事,他也以为只是玩笑,然而半天观察的结论,反令他确信籓邸里传得天花乱坠的八卦,应该是千真万确的事。

他们说,高杉晋作在京都有了情人。

至於对方是谁,不用说他也知道就是这nv孩。

「欸,都到这地步,您就别害羞了。」手肘推了推,然後压低声音凑上耳畔:「听说您有意带樱小姐回长州吗?」

「这……这也不是我能决定的吧!?那家伙想留下来我也不能──」

「啧啧,这样想就不对了,高杉先生,」举起食指截去後半句话,只见坂本龙马一边摇头,一边用过来人的表情叹道:「对nv人嘛,态度强y一点,哪怕是违背她的意愿,也别担心她拒绝。」

「呃,坂本先生,您是不是误会什麽了?」

虽然隐隐约约感觉到,籓邸里从四面八方投注而来的异样视线,但高杉晋作作梦也想不到,事情的发展竟远远超出他的预料。从坂本龙马的语气,他猛地发觉自己和唐洛樱的关系,在闹得沸沸扬扬的八卦中,似乎早已超越恋人的关系。

如果他猜得没错,眯眯眼大概告诉所有人,唐洛樱是自己的未婚妻。

「哪有误会?我听籓邸的人说,樱小姐是您的未婚妻。」

「………那个眯眯眼!」

──啪!

未婚妻三个字霎时挑断最後一根理智线。

脑海里演练过成千上百种,把那张事不关己的可恨笑脸,给揍得鼻青脸肿的场景,他再顾不得就算现在快马加鞭赶回去,也要两个小时的路程,更遑论此行的目的原是向洋人赔罪,他也想尽快回到京都找桂小五郎算帐。

就算再被罚写一篇悔过书,他也要先揍飞那个眯眯眼消气。

「……多良丸!」

「呜哇!?」

身後无预警的冲击,差点害他跌出去,待至步伐稳妥,他这才转过头,蹙眉睨视环住自己腰腹的少nv。倏地一阵浓郁的酒气,从微张的粉唇吐息而出,只见背後的人儿,抬起一张微醺的红脸,双眼眯成两条缝隙,含糊地咕哝着:「嘿嘿嘿,回家吧。」

「喂,你──」

来自後方两道异样的视线,犹如针扎般刺痛,即使不回头,他也知道他们心里期盼什麽发展。为了不让事情越描越黑,他决定先发制人,顺便撇清两人的关系。

然而努力半天,也不见她挪动半寸,直至听到喉咙发出的细微声响,他才意识到她已经睡着了。

更惨的是,後方的人各个兴致盎然地,等待他的反应。

「可恶──烦si了!」

迫於无言的压力,最後他不得不背起昏睡的唐洛樱,踏上返回京都的路程。

──大坂?新町。

坐镇於濑户内海航路的终点,大坂的地理位置和机能优良的港湾,成为掌控国内经济的重要命脉。围绕德川家将军的重镇?大坂城,是名为城下町的特殊城市型态;以领主的居城为中心,依序将家臣、武士的宅邸分部在护城河内,其外才是平民的居所。

历经一百五十年的乱世後,天下终於被德川家康统一,接踵而至常达两百六十年的和平,带动城市机能和平民文化高度发展的时代。

其一便是游郭。

沿用丰臣秀吉的制度,幕府将游nv集中管理,而其中获得正式认可的,除江户吉原、京都岛原之外,再来便是大坂新町。

隐藏在夜幕下的春se,由四面环绕的水g0u与尘世隔绝,然而两座绵长陡

峭的木桥,却从来无法阻挡,任何意yu窥探秘密的好奇心。不分平民、商人,抑或是武士,身怀钜款而来的人,无一不是为了一夜享乐。

如同这名青年。

但,就在青年涉过这座,通往极乐净土的拱桥,来到新町门外时,却被守卫给挡住。

「慢着,不准进去!」

「啥?你开什麽玩笑!为什麽不能进去?」

训练有素、t格魁梧的男子,一个箭步挡去男人的步伐。

整个新町被包下,从妓楼乃至於酒馆,今晚将不对外开放;至於是谁有此能耐,男子并不知情,但他很清楚自己的任务,是负责拦住企图闯入的男客。

「告诉你,本大爷可是为驹野太夫而来的──呜!?」

「……回去。」

伴随毫无亦扬顿挫的命令,惨遭男子推开的青年,跌落在冰冷坚y的泥地上。

高级西阵织剪裁缝制而成的钱包,众目睽睽下从青年的袖袋中掉出,再也无法容纳的银两,亦无声无息地滚落。

瞥见落在男子脚边的银两,青年扼腕。白皙乾净的脸庞,在回过神的顷刻中,烧成一片赤红。只见青年嘴巴微张,却yu言又止地心虚起来。

「那、那是──」

「走吧,少爷。」

逆着烟花巷内绚烂刺眼的灯火,男子不动如山的表情,此刻看上去犹如鬼魅般骇人。

熟悉的嗓音穿过聚集在桥头的围观人cha0,仆役早已抢在最後通牒下达前,赶来维护主人的面子。

直到主仆身影没入夜se,耸立於尘世外的门扉亦嘎然阖上,然而划破夜幕的太鼓声,却大张旗鼓地开启今晚盛况的n觞。

「驹野太夫……吗?」

嗫嚅青年口中的名字,男子的目光,则是不经意地落向,倒映着通明灯火的河面。

清脆的三味线琴音,伴随抑郁的歌声,悠悠地荡进耳里。

配合熟练的舞步,驹野太夫优雅的身姿媚态,在酒酣耳热之际,适时地将筵席的压轴推至ga0cha0。面对动员整座新町的妓楼,以及酒馆招待的贵客,初次粉墨登场的她,非但没有怯场,还善尽职责地,服侍眼前这位买下初夜的富商──

国分健太郎。

心中默念一遍男人的名字,驹野太夫落下身段,在音乐嘎然而止的静默中,朝主位深深一鞠躬。

「承蒙阁下厚ai,且让驹野敬您一杯酒。」

「好吧。」

乘着七分醉意,国分健太郎扬手,遣走一票低阶游nv和仆人。待跫音人语完全散去,偌大华美的宴客厅霎时清冷孤寂。始终低垂身段的驹野太夫,接过酒盏後才缓缓起身。

纸醉金迷的时光,在四目相对的瞬间,被埋藏於细长眼底的青se鬼火焚烧殆尽。

胭脂se薄唇扯开一抹,攫住视线的嘲讽冷笑,紧接着她──不,应该说是假扮成新町名妓,以盛大排场的名义风光出道的他──在不及零点一秒的时限内,从尚未明白发生什麽事的国分健太郎眼前消声匿迹。

倒映出冷光的手里剑,在二度回神的瞬间,已然抵住肌理分明的颈项。

喉头处传来隐隐轻微的痛楚,然而国分健太郎的表情,除了一闪而逝的诧异外,旋即恢复游刃有余的戏谑。

「被美人瞪很荣幸,但……是男人就算了。」举起食指推开手里剑,国分健太郎不假辞se地冷声:「或者说,这是阁下的癖好呢?」

极慢地揩掉喉头渗出的鲜血,国分健太郎的视线转向,因察觉危险气息,而拉开彼此距离的男人眼底。

──嘶!

伴随布料y声扯碎的清响,华服霎时迸开。卸去一身厚重衣裳,单薄贴身的衬衣令身形修长的男人,看上去格外地毫无防备,尽管他的双手仍紧握惯用的武器。

但,就在下一秒,乍看毫发无伤的他,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而再也承受不住t重的双膝,甸甸地落在崭新的榻榻米上。

「不错!真是不错啊!这东西很方便不是吗?」

「……你!?」

意味深长的冷笑从头顶上传来,男人却直至这一刻才查觉自己,竟犯下身为忍者,最不该犯的滔天大错,国分健太郎早已打破安全距离,伫立在前方。逐渐模糊的视线尽头,他抬眼,勉强看清楚那东西。

──金se发簪。

和一般艺妓配戴的发簪并无不同,甚至普通得可以,那样的东西,不知道为什麽,或什麽时後,落入国分健太郎之手,而自己竟然完全没有查觉。

「你……作了……什麽?」

「喔……原来还有意识啊?真是了不起!看来阁下的毅力堪b大象罗!」

好吵。

伴随漫不经心的喝采,充满嘲讽意味的称赞,听在勉强保持意识的他的耳中,宛如坏掉的留声机般吵杂。从那恼人的语气中,他旋即猜到,国分健太郎事先把驹野太夫的发饰掉包,不惜动员整个游廓,也要营造出破绽百出的假象,为的

仅是引诱暗杀者自投罗网。

那男人早就知道,会有人找上门除掉自己,却从容不迫地喝酒享乐。

究竟是对自己的实力,自满到何种地步,才敢如此轻率却又大胆?

他无法理解。

「不要……小看……忍者──」

但,他也不是省油的灯。

从小接受严苛训练,以成为一名优秀忍者为目标的他,无论是毒、是火焰还是冰,身t早已习惯接纳所有痛楚;为达成主人交派的任务,即便赴汤蹈火亦在所不惜。

咬牙,逐渐取回身t控制权的他,慢慢地,ch0u出藏在腰间的短刀。

虽然毒还没解,但如果只是取下对方的首级,应该不成问题。

「忍者吗?我很期待喔!该不会真的有什麽道具──!?」

身处在忍者销声匿迹,仅留下传说和凭藉想像建构而成的杜撰故事的时代,他非但不担心自己的x命,反而十分感兴趣,自称忍者的男人还会丢出什麽惊人的道具;无论是zhaya0或暗器,他都不认为自己会输给小把戏。

因为最後决定胜负的,不会是道具,而是那把刀。

正当他忖度对方会用什麽花招,来扰乱自己的视听时,一阵白烟倏地弥天盖地而来,举目可见之处除了烟雾,什麽都看不到。下意识联想到毒气的他,屏息观察四周动向,同时挪动脚步,摆出警戒的对战姿态。

──咻!

振荡耳膜的风,re1a辣地搔过耳际,即便不特意留心,他也能感觉耳朵正隐隐发烫。

「──碎岩!」

「唔!」

与喃念招式的平静嗓音截然相反的攻击,在查觉杀气的001秒内迎面招呼而来。数百道光刃疾如旋风,凌利如寒冰,一剑剑都瞄准要害攻击。配合脚步和握力,挡掉数次致命攻击後,国分健太郎敛起难得的严肃神情。

──这男人,不是省油的灯。

虽然不想承认,却又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个刺客的确不容小觑。要不是自己事先留了一手,这场战斗鹿si谁手很难定论。

但,事及至此,不利用毒发的时间也太可惜了。

「想不到阁下挺厉害的,不过,」

看到男人没有蒙上面罩,他才确信这阵白烟不是毒气,而是扰乱视听的障眼法。

不过,就算用障眼法,亦不会改变战斗的结果,反而还因为不计代价的猛攻,令毒发作得更快了。国分健太郎睨着男人那张,被涔涔汗水浸得狼狈不堪的脸,戏谑而道:「中毒的人还是乖乖躺下b较好吧?」

「不、不……用……你管……」

「阁下为什麽要杀我?」

反手纳刀入鞘,国分健太郎叠起双臂,冷声问道。

遭方才的斩击波及,白烟稍散的房间隐隐若现其惨况。座落在脚边的行灯,却完好如初地点亮,双方对峙的空间。

换作其他人,他早就毫不犹豫挥下最後一击,但眼见身中剧毒,仍奋不顾身冲上前的男人,其来历倒是激起他的好奇心。为了在生存游戏里获胜,早已树敌无数的他,自然也不乏被雇来寻仇的杀手。

当然,那些人通通都si了,否则自己也不会站在这里。

「主公的仇……非报……不可……」

「主公啊?呵呵呵……您还活在战国时代啊?」

「闭嘴!」

听出国分健太郎话中的嘲讽,怒不可遏的男人,不顾被毒x拖沓的反s神经,丢出预藏的手里剑。

「别玩这种无聊的把戏──」喂喂,动作都变迟钝了喔。

国分健太郎耸肩,不费吹灰之力便接下,在他看来慢得不像话的手里剑。

然而,事实却不如他想得简单。

「……人呢?」

一回神,男人已经消失了,就和之前一样。

不同的是,这次不再消除杀气,又或者,毒x导致无法隐藏杀气,无论答案为何,现在的自己应该能挥下致命一击──接着,战斗就结束了。

──忍术?水中月。

砍中男人身躯时,耳畔霎时回响异常沉静的嗓音,以为砍中的身影,旋即化作一缕轻烟飘然逝去。

镜花水月。

脑中忽地浮现这句话,然後他这才看清楚,原来男人躲在视线si角,伺机给予重击。

「呜啊啊啊!」

犹如绽放满山的彼岸花,视线可及之处染上一片血红,有那麽一瞬间,他以为自己淌过三途川的河水,来到不见天日的幽冥国度。直至业火焚烧似地痛楚,主宰横亘时空的感官,他才确信自己没有si去,而是被砍中左眼。

没有心思忖度左眼的情况,被砍中的疼痛几乎令他昏厥。

在这时代里,尚未嚐过败北滋味,甚至不曾陷入苦战的他,怎麽也想不到,自己竟会落到摇尾乞怜的境地。

「我要……替……主公……」

逐渐模糊的视线尽头,他从逆光中勉强辨认

出,男人打算给自己最後一击的身影。

伴随沉重的步伐,和从牙缝中挤出的愤恨话语,一手摀住血如泉涌的左眼,国分健太郎拔起慌乱中,不小心松手落地的刀,调整好备战姿态。

就算失去一只眼睛,b起中毒连脚都站不稳的人,胜算还是远远高过男人。

「……报仇……」

语毕,男人彷佛失根的树,沉甸甸地倒了下去。

而侥幸避免一场战斗的国分健太郎,在松过一口气後,也颓然坐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