苟命不值钱泡芙星球

19 小狗崽认错

娄丙情急之下往后一跳,两指掐诀,将灵气凝聚在指尖向前一点,一枚灵气聚成的炮弹就顺势飞出,击中蛇身。约一人高的粗大蛇身应声从中炸裂成两端,千百碎片飞零,落在地上。瘦弟子见了忍不住大呼:“漂亮!”

可不等他们欢喜,那些落在地上的碎片就像是有生命般汇聚在一起,飞快地重新将段成两截的蛇身联结在一起,完好如初地爬伏在地上。它明明被攻击了,却像是对他们毫无兴趣,或是完全没有察觉似的,想着一个方向蠕动前行。娄丙目瞪口呆地躲在一侧树丛里,看着巨蛇黑漆漆的身子,他出生的地方有个说法,蛇的颜色越深,毒素越淡,反倒是那些绿油油的或是金灿灿的蛇,毒性越是要人的命。

他咽了口口水,捧着姬无欢的脸,也不管那瘦弟子还在看呢,就一口亲下去。他没吻出什么劲儿来,只觉得姬无欢的嘴唇好软,而自己的呼吸乱七八糟的,没空去细细品尝这个吻。他按着姬无欢的肩膀,把他一把推向那小弟子:“我改主意了,你不许跟上来!”

“等等!”姬无欢伸长了手,可只摸到一片衣角,娄丙就一蹬腿,飞出了树林向那东西一刀劈去。蛇身如同前一次一样,却更灵敏,在刀身碰到之前就从中间向两侧迅速分开一个大洞,在娄丙回过神前,就将他吞噬。

“娄丙!”姬无欢裹挟着灵力的怒吼响彻整片树林,鸟兽四散,树叶沙沙作响。瘦弟子被震得耳膜生疼,过了半晌才感觉那声怒吼从耳畔散去。他后知后觉地环顾四周,扯着姬无欢的袖子:“小声点儿,还不一定出事了呢,你吼这么大声要是引来其他妖兽怎么办?”他扯了好几下,却发现这看似孱弱的青年纹丝不动,就像是一尊石像般稳重,同时散发着令人胆战心惊的寒意。

“你又要擅自离开我吗?我的小狗……”姬无欢握紧拳头,只见一阵飓风从他脚底璇起,将草木刮碎,甚至在树干上留下一道道约手掌宽的狰狞刀痕。下一刻,随着一道风声,姬无欢就消失在他面前,无影无踪。

娄丙睁开眼睛时,他被包裹在一团毛茸茸的野兽皮毛里,带着腥臊的臭味,还有一点细微的潮湿。这种感觉他曾经有过,好像是很久很久以前,比他出生在江南的勾栏里更早的时候,他还不会以双脚行走,四肢爬伏在地上时,也曾被腥臭的、有些湿润的皮毛包裹过。

但那温暖的皮毛先他一步死去了,倒下了的皮毛依旧比他高出不少。于是他用鼻子拱着皮毛的肚皮,直到它完全失去温度,被雨水打湿,在它的怀里闻着腐臭味睡去。他肚子好饿,也不是没有捕来鸟雀,皮毛教了他很多,包括如何躲在下风处,观察小动物的一举一动,然后趁其不备咬住它们的脖子,一击毙命。皮毛也是这样被杀死的,它的脖子上有着两枚大大的血窟窿,就像两只空洞的眼睛,盯着他带回来的食物。他会吃掉一点,多的则留给皮毛,然后和皮毛一起发臭。

他肚子咕噜噜的叫,依旧用湿漉漉的鼻头拱着皮毛的肚子,依偎在它冰冷的怀里。我可能要死了,他想。他感觉到自己的体温也逐渐降低,胸口一直存在的噗通、噗通的声音也变得微弱,他看着自己的爪子,黑黑的毛发,尖尖的指甲,还有粉色的肉垫。他像个初生的小崽子似的踩着皮毛的肚皮,发出呼噜呼噜的叫声。视线变得模糊,呼吸也没了力气。

他闭上眼睛,在无尽的黑暗中等待着死亡的到来。但过去了许久,都没有如他所想的那样,他还在呼吸,胸口也还在噗通、噗通地跳。他依旧闭着眼睛,黑暗中却落入一道白光,轻盈地点在他面前。他被捏着后脖子拎了起来。

“你快死了。”那人说着拍了拍他的肚子,“你想活着吗?”

他吃力地撑开眼皮,却看不到任何东西。眼前的一切都像是融化了似的混合在一起,那白色的人似乎发着光,刺得他不得不再次闭上眼睛。但他还是竭尽全力地发出了一声呜咽,那么轻,那么微弱,却被听到了。他感觉到一只大手落在他头顶,轻轻揉了揉,便失去了意识。再次醒来时,他被包裹在一张毛毯里——当时他还不知道毛毯是什么,只以为那是皮毛。他感觉自己浑身上下仿佛被岩石压住的感觉消失了,来回转了两圈,立着爪子刨了刨石头上柔软的皮毛,刨出一个小坑,把自己埋进去,再冒出脑袋。他还太小了,两只毛茸茸的耳朵立不起来,相互依偎着被毛毯压得塔在脑袋上,用鼻子拱出一条小径,打量着周围略微有些陌生的景色。

“咕噜噜噜噜……”

他猛地跳了起来,警惕地四处张望,过了半天才发现是自己的肚子在叫。他于是坐在毛毯里,舔了舔自己的肚子,也就是这时,那白色的人不知何时出现在他面前。他有着一头白色长发,金色的眼睛,除此之外是浑身上下没有一丝杂色的雪白。他手指一挥,手心里就端着两只白色的、圆圆胖胖的东西:“吃吧。”

它们冒着热气,闻起来不像有毒。他太饿了,打量着男人,一点点靠了过去。一口咬在那圆滚滚的东西上,有些烫,他下意识吐出舌头“嗷呜”一声,却舍不得松开。很快,一股香甜的面味就在嘴里散开,再往下咬,是肉汁浓郁的醇香。

他再也无法忍耐,大口大口地撕咬着包子,咽下肚。很快,两个大包子就没了,他左看右看,希望那人能再变出两个来,可弄了半天也只有这两个包子,他只能可怜地舔着他手心里的残渣,细细回味。

他抬起头,这才有空打量那人的长相。他从没见过这种生物,明明和他一样两个眼睛一个鼻子,却完全不同。他不像林中任何野兽,娄丙说不清,但他就是觉得这人身上带着一股凉意,接近了就会浑身发抖。可他神使鬼差地,往他身上扑了,落进那人的怀里。对方似乎也是有一瞬的惊愕,但很快就回过神来,将他搂进怀里,揉搓他身上的皮毛:“这是神灵的食物,吃了以后你也可以结丹、成仙。”

他傻乎乎地扬起脑袋,听不懂男人在说什么,于是伸出舌头一口舔在他脸上,打断了他的话。男人便不再说什么,笑着又抚摸他的背脊,揉他的耳朵:“听不懂也罢,我赐你新生,今后想要怎么做,便随你去了。”

男人留下一打包子,没过多久便踏云而去了。娄丙一下子慌了,“嗷嗷”叫着追了上去。可男人越来越远,他怎么追都追不上,还摔了一跤,咕噜咕噜滚出好几丈,浑身脏兮兮地睁开眼时,男人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天际。他只好回到原地,守着那十几个包子和一张毛毯,抠抠搜搜地,饿得不行了才舔上一口,撕下一小块包子皮咽下去。

如果是寻常食物,这些包子肯定早就烂了,但正如男人所说的,这是神灵的食物,过去了许久,包子还是圆圆胖胖的,冒着诱人的香气。但即使这样,他还是把最后一小片面皮给吃光了。他将臭烘烘的毛毯系在腰间,撩起一头长发。他像那人一样用双脚站立,回想着当年他离开时的模样,脚底腾起一层云雾,飞至万丈高空。

脚底的一切风景都变得渺小,他欣喜地展开双臂,用不熟练的人语大喊:“等我,我这就去找你!”他要找到那人,向他报恩,然后告诉他自己的名字——

“娄丙!”

他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嘶声力竭地唤着他的名字。不等他去细想,面前的黑暗就瞬间散去,月光照射在他的眼皮上,刺得他流下泪水。他很快就回过神来,四处摸来摸去,终于摸到刀柄,抽出挥开蕴绕在他身上的皮毛。

“娄丙,你在哪?!”姬无欢大叫着撕扯着蛇神,他的手上缠绕着浓厚的灵力,只消轻轻一碰,蛇身就断裂成数段,落在地上继续向着一个方向跑去。娄丙这才发现包裹着自己的才不是什么巨蛇的身体,而是成千上万只负鼠。它们汇聚成一条长蛇,飞快前行。他的右腿卡在负鼠堆里,根本无法逃脱。

“我在这儿!”他冲着姬无欢吼道,对方立刻看到了他,轻快地踩着鼠群飞奔到他面前,如法炮制地扯开成堆的负鼠。可更多负鼠一瞬间就会代替那些被扔出族群的同胞,将娄丙困在鼠群里动弹不得。眼看着鼠群就要冲出森林,姬无欢情急之下从口袋里掏出一只小瓶,将其中的液体滴在娄丙被困触一寸外的一只负鼠身上。

只听那负鼠发出一声尖叫,浑身的茂发和皮肉迅速萎缩,而它旁边的那只负鼠也同样挣扎着缩成一团,以最初的那只负鼠为中心,这种症状飞快地扩散到几十只外。姬无欢趁机将娄丙从中救出,两人一同往一侧用力一跳,相拥着翻滚到几丈外。

负鼠们死去、又填上空缺,依旧一路向前,直到冲破最后一层林木,来到悬崖前,它们也没有停下奔腾的脚步。成千上万的负鼠冲出悬崖,在皎洁的满月下如蛟龙般飞上半空,遂落入万丈深渊。

娄丙急匆匆地跑到悬崖边,已经看不到那些负鼠的踪迹了。他不甘地咋舌:“这下大妖的妖丹没了不说,还浪费了时间。无欢,谢谢你救了我,但太危险了,万一你出了什么事怎么办?”他一回头,就愣住了。他本以为姬无欢会是红着眼眶数落他自作主张,然而姬无欢却是黑着一张脸,声音冰冷:“那如果我没来,你打算怎么办?”

“呃,我知错了,但总会有办法的……”娄丙说不出的心虚。

“那如果没办法呢?!”姬无欢突然拔高嗓音,“你刚才不也是一筹莫展么?如果我不来救你,你是打算就这么陪着一群老鼠殉情吗?连个念想都不留给我?”

娄丙从没见过姬无欢生气,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怒气也激起一点儿逆反心理:“船到桥头自然直!而且我这不是担心你,想、想尽快凑齐妖丹么……你这么凶我作甚……”

“那也不行。我的病就算不治也不会马上就死了。但你要是死了,我、我……”姬无欢将脸埋在手心里,声泪俱下,“你就算修炼了,也只是个人类啊!算我求求你了,你别逞强了,就算治不好也没事,求你留在我身边吧……不要死……”

娄丙愣神半晌,慢吞吞地搂住姬无欢细细颤抖的身子,讲下巴搁在他肩上蹭了蹭:“我知道了,对不起。我再也不会了。”

时间顺转而逝,三天一眨眼就过去,山下结界再次打开,弟子们纷纷下山进行结算。山脚下搭了个棚,白色桌布上均等地放置着三竿盛,而在称前则排起了三道长龙。经历三天殊死搏斗的弟子们纷纷将自己收集

到的妖丹放在称上,换取等价的灵石,以便日后换取物资。而这一行人在一众憔悴的弟子中就显得十分显眼了。娄丙又是扒皮又是割肉的,身上缠绕的兽皮简直像个刚从原始社会山洞里爬出来的野人。而除了那两个小弟子也跟着他们一顿好吃好喝,一番磨炼下来竟是胖了一圈,面色也红润了。唯一没什么改变的还得是姬无欢,依旧是一副灵气翩翩的仙女气质,吸引了一票注目。

轮到他们时,娄丙打头将布袋子里的几十颗肉眼可见地冒着妖气的妖丹一股脑儿地倒在称上,只听“咚”的一声,秤砣那一侧猛地抬起,而托盘重重砸在桌上,妖丹跟雨点似的噼里啪啦落了一地。

周围的弟子目瞪口呆,连负责掌称的弟子都被惊得哑口无言。还是娄丙先开口:“哎,不好意思啊,下手没个轻重。”他这么说着一边弯下腰捡起妖丹,掌称弟子这才回过神来招呼几个弟子一块帮忙。最后数下来,娄丙他们除去给了那俩药修弟子的,居然还有四十三颗妖丹,远远超过了一开始的计划。

这也得多亏那天夜里娄丙和姬无欢互相坦陈了心思,虽然没得到“巨蛇”的妖丹,还浪费了一整晚的时间,两人还是利用剩下的时间收拾了不少妖兽。正如解飞鸿所料,即使对于一般弟子而言棘手的林中妖兽,大多在娄丙看来都是一击就能毙命的小妖兽,偶尔遇到几个皮糙耐揍的,也统统在姬无欢一曲安眠谣下摇摇欲坠,回过神来就是身首分离。狩猎十分顺利,就算偶尔受了小伤,娄丙也不再逞强,老老实实把伤口露出来给姬无欢看。后者虽然埋怨他不够小心,脸上写满了心疼,也不像之前那样生气了,叫来两个药修弟子替他疗伤。

在这时候姬无欢就用乐声纾解他的疲惫。他本就擅长琴乐,在通了灵脉后,更是能将乐声与情绪融合,先前催眠妖兽也是其中一种运用。在这没有琴的深山里,他也能拨弄空气中灵力形成的“琴弦”,也就是娄丙闭眼时能看到的灵气的流动,从而奏出能干扰生灵的灵乐。

等掌称弟子估完了妖丹的价值,打算将灵石交付给他时,娄丙打断道:“我不想要灵石,这些妖丹我想直接拿去给药王峰的前辈,行么?”这是解飞鸿教他的,面前的弟子果然露出难色,却没有直接回绝,而是和身旁两个弟子交换了眼神后点头道:“你跟我来吧。”

他与两个药修弟子暂时告别,带着姬无欢一同跟上那个弟子。他们绕过人群,走了两、三里的山路,才被带到一处人烟稀少的木屋前。掌称弟子对他做了个“请”的姿势:“想要见师叔的话,请往在屋内等候。”说完便行了一礼,告退了。

木屋较为简陋,比起娄丙他们前几日住的偏院还要破一些。一颗雪松盘罄在木屋南侧,厚实的盖雪针叶将日光完全遮去,徒增一丝阴森森的感觉。他决定将姬无欢护在身后,自己打头阵一探究竟。然而不等他动手,姬无欢就抢先一步敲了敲门:“打扰了。”

屋内没人,推开木门里头也只是陈列着普通家居——一张木桌子,两张木椅。桌上放着一套茶具,屋子深处则是一道卷帘。既然屋主不在,贸然搜索或是坐下也不礼貌,两人便只是在门口等候。又过了半刻钟,一个身影出现在山路的尽头。那人身着亚麻色的布衣,领子规规矩矩地扣到了第一颗,袖子却卷至肩膀处,露出两条结实的胳膊。他背着一捆木柴,腰间还挎着把伐木斧。

“哎?”那人见门口站着人,或许是因为久违的生面孔,他有些局促不安,又看着像是兴奋,“是新来药王峰的师弟们么?快别站在这儿啊,多冷呐!进屋我给你们生火,泡点热茶,暖暖身子。”

娄丙眯了眯眼,面前这人的灵力并不浓厚,甚至有些虚弱,要不是较宽的灵脉,几乎要让人以为他不过是个普通人。可看他举止模样也不像是刚入门的小弟子,反倒是个善于照顾人的大哥形象。就在他疑惑之时,那人就热情地将他俩带入屋内,请他们坐下后说是出去烧水,就跑了出去。

“这就是那‘性情古怪的神秘药修’么?”娄丙凑到姬无欢耳边,有些不信。

“不太像。”姬无欢摇头,“光是听解飞鸿的描述,也不该是这种柴米油盐醋的感觉。”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正猜测那人的身份时,他就拎着一只脑袋大的热水壶进来了。滚烫的清水和干花涩叶一同注入茶壶,不一会儿就满屋飘向。吃了几天大鱼大肉,正好能清扫蒙了一层油水的内脏。娄丙接过茶杯道谢后便自报了家门:“在下娄丙,枉费了你的好意,但在下并非是来拜师的弟子。此行是为了拜见药王峰的前辈,询问二三。”

那人愣了一下,视线在两人只见游曳了片刻,放下水壶:“原来如此,想必是这位公子,”他看着姬无欢说,“身体上的问题对吧?这方面药王峰上有所造诣的修士的确不少,其中你所说的‘前辈’我也有头绪。不过可惜的是我不过是一介弟子罢了,要替你引荐,也并非容易之举……哦对,忘了自我介绍了。我是药王峰,季仙师门下的大弟子,张良。你们也不必客气,放松些就好了。引荐的事情我也会想办法,你们不要急。”

“谢谢张师兄,你费心了。

”姬无欢笑了笑。通常见到他魅惑众生的笑容的人都会多少为其倾心,而张良只是挪开视线,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没什么,举手之劳罢了。”

娄丙倒是对他这种态度很是受用:“我们听说前辈是这世上少有能化妖丹为己用的修士,也准备了伴手礼。”他打开口袋,里头妖冶的气息令张良不由得吃惊:“这么多?的确,要是有这么多的话,说不定他也会……我今晚就去试试看吧。”

“这也算是我们的诚意。”娄丙说,“这次还得麻烦你帮我们这个大忙了,如果有什么需要的,我必鼎力相助。”

张良接受了他的好意,便暂时告别,说是要去请见那位药修了。娄丙好奇地向外望去,就见他在贫瘠的院子里找了一块干净的地儿盘腿坐下,掐了两个诀——他见解飞鸿也掐过,是传音诀。可他也记得解飞鸿说,这种诀通常是两个约定好要通过传音诀对话的人才能使用,莫非张良和那药修本就关系非同寻常不成?

很快,张良就回来了,额头上浮着一层豆大的汗珠:“明天一早,我们就出发吧。姑且得到了许可,但我今夜得去寻他提前商讨一番,毕竟突然登门造访有失礼仪,我先打点打点。你们今晚就在这里过夜吧,我会为你们准备好起居的。”

“不必!”娄丙受宠若惊,“本就占用你的时间,还要鸠占鹊巢,甚至让屋主照顾身边事儿,实在是太不合礼数。”

姬无欢遂接过话头:“没错,我们在北崖上有居处,不劳烦你费心了。不过我看你似乎面色不佳,是发生了什么吗?”

被这么一问,张良面如土色,苦笑着摇头:“可能是近日过于操劳了,看来我需要好好休息了,哈哈。”他看了眼天色,将汗水抹去,“时间不早了,我该动身前往季仙师那儿了,就不送你们回去了,路上小心。”

道别后,二人回到剑峰的住处时,解飞鸿已经在院子里等候多时,一见他们回来就夸张地挥手:“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娄丙和他碰了记胳膊当做招呼:“特别顺利,你是没看到那些弟子见我拿出那么多妖丹的时候的表情,那叫一个目瞪口呆!哈哈,太爽了。当然,要紧事儿也办好了,我们见到了个叫张良的弟子,他说会带我们去见那季仙师。”

“张良?”解飞鸿一愣,“你是说那个长得挺质朴的老好人,张师兄么?”

“怎么,你认识他?”娄丙反问。

“那当然,他本来是我们剑峰的弟子啊!”解飞鸿苦笑,“就是在以前住在这儿的师兄,不过我那时也还小,只记得他特别会照顾人。你看,本来一般弟子上山都是在七、八岁的年级,连字都认不全呢,就离开了爹娘的怀抱,师兄就当爹又当娘,也算是我们的半个师傅了。所以听说他离开的时候,一票弟子都哭得满脸鼻涕眼泪……”他露出了很怀念的神情,可下一瞬就注意到了娄丙狡黠的笑容,立刻改口,“你看什么看?我可没哭!”

“我还什么都没说呢。”娄丙坏笑。

解飞鸿一噎,转移话题:“不过我听说师兄和他师傅关系不好,看来是空穴来风了。你们这两天一定累了,我没帮上忙,也就只能替你们收拾收拾房间之类的了。”

想不到兜兜转转,还是有人先他们一步把杂物做了,娄丙有些不好意思地请他进屋坐一会儿,就被姬无欢抢先一步抱住胳膊打断道:“娄大哥,你忘了和我约好回来之后要做什么吗了?”

“什么?”不等娄丙回应,解飞鸿飞快地在两人之间转动着眼珠子,紧接着就闹了个大红脸:“哦、哦!是我打扰了,你们慢用!”紧接着他就脚底抹了油似的迫不及待地往外走,临走前留了句,“等你们什么时候,呃……完事儿了,再叫我吧,我会让人给你们准备食物的!”

娄丙还没来得及叫住他呢,解飞鸿就一溜烟地消失在了山路的尽头。他莫名其妙地搂着姬无欢的腰:“他是不是吃错了什么?”

“谁知道呢,或许是要去找他那师弟也说不定。”姬无欢轻笑,“不过机会难得,夜色悠长,不如来我屋里促膝长谈一番吧。”

娄丙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你怎么——唉!怎么一天到晚脑子里就是这种事儿?”

“嘻嘻,人生苦短,何不及时作乐?”姬无欢枕在他软绵绵的胸肌上,小鸟依人地抬起眼——他明明就和娄丙差不多高,却总喜欢这样依偎着对方,“好不好?”

娄丙眼睛一闭,就知道今夜将又是一个不眠之夜。

山峰高耸入云,瀑布如雪白、上好的丝绸从峰顶垂下,落入湍急的川流推动着几十座高大的水车。每一架水车连接着一座约二人高的炼丹炉,炉底火光熊熊,药修弟子们捧着格式药材忙忙碌碌地穿梭其中。青烟袅袅盘入层层叠叠的白云之中,一副欣欣向荣模样。

“跟我想得不大一样啊。”娄丙左顾右盼,从一个路过的弟子抱的箩筐里抓起一把药材闻了闻,又放回去。张良笑道:“山下的绘本多数画的那都是几十年前的药王峰了,”他在自己腰间比划了一下,“听说那时候用的还是这么矮的炉子。”

拨开云雾,一座二层高的庙宇似的建筑掩藏在两颗松柏之间。约三丈高的华松倾斜,沉重的针叶盖在屋顶。或许是因为炉火的关系,整座药王峰相比起剑峰要高上一些,皑皑白雪化作水滴,又在屋檐下凝结成一根根晶莹剔透的冰柱,一不小心就容易磕着脑袋。

“小心。”张良提醒道,抬手将大门入口处的冰柱挥去。厅堂内空无一人,娄丙扫了一眼:“我们是不是来早了?”

张良闭眼探了会儿灵气,无奈地让他们在原地等候片刻,就往厅堂深处走去。在幽深的殿后,撩开一面黑色的帘幕,娄丙听到里头似乎是有窸窸窣窣布料摩擦的声音。张良放下帘子,点起一盏蜡烛。烛光透过帘幕,将里头的影子映照在帘上。娄丙这才看出这房屋原来是以帘幕为分界线的前、后两间屋子。这一侧是接客用的厅堂,另一侧则是屋主起居之所。

帘幕的那一头放着一张大床,床边有两只半人高的烛台。张良于是点起另一只蜡烛,半跪在床边将一只手抚在那人身上:“师傅,醒醒。”

师傅?不等娄丙感到疑惑,他就听那人打了个呵欠,揽着张良的脖子优哉游哉地爬了起来。隔着帘子,那人略微低哑的声音传了出来:“过来。”娄丙隐约看见他勾了勾手指,就觉得身边一阵风“嗖”地吹过,下一瞬姬无欢就被扯到了账前。他立刻警惕地准备拔剑,就被张良阻止了下来。半信半疑地看着那人用灵力将姬无欢的脑袋左右摆弄了看来看去。

他像是明白了什么,让张良带着娄丙暂时退下。娄丙虽有顾虑,却还是在姬无欢说:“我没事。”后,乖乖跟着张良出去了。这屋子虽说不上华贵,但门一合上就听不到一点儿动静了。娄丙有些担心地问:“那是你师傅?”

“对。”张良挠脸。

“之前怎没听你说?看你昨天一番纠结的,我还以为是难为你了。”娄丙问了,就见张良似乎是有些难以启齿地搓开了视线,然后苦笑着解释道:“师傅他天赋异禀,炼出了无数齐丹妙药,受人敬仰。而我完全没有一丁点儿药修的天赋,光是留在药王峰就说不过去了,还被师傅收作唯一的弟子,享受别人受不到的待遇。这本就引起不少弟子的不满,要是我还以自己弟子的身份麻烦师傅,准又要让人看不惯了。”

娄丙皱眉:“这能怪你么?又不是你自己求着上药王峰的,不是你师傅把你从剑峰带来的么。”

“这你都听说了?”张良动作一顿。

“昂,反正就是无意中听说的。”娄丙模糊一笔带过,拍了拍他的胳膊,“你要是介意,就当是给我们牵个线罢了,最终能不能同意帮忙治病不还是你师傅决定的么?麻不麻烦都得是他自己判断不是?要是助人为乐也能引起不满的话,那就纯属那些人吃饱了撑着。再说了,我之前参加门派比武时遇到了你们山上下来的两个弟子,他们都说山上有个特别会照顾人的师兄。虽然没说名字,但我估计就是你了,对吧?”

张良被他说得红了脸,挠了挠后脑勺:“别说了,多臊啊!”过了会儿,见娄丙真的闭嘴了,他又忍不住追问,“真的?怎么说我的?”

娄丙哈哈大笑,张良随即也跟着笑了起来。就在两人谈笑风生时,姬无欢推门走了出来:“在聊什么?笑得这么开心。”

“就聊些琐碎的,你怎么样?”娄丙一打滚就爬了起来,上下打量着见他身上毫发无损,才松了口气。

“前辈答应替我治病了,不过作为回报,我们得替他处理点药王峰上的杂事。”姬无欢面露愧疚之色,“可能得麻烦你了,娄大哥。”

“这有啥,你要是觉得过意不去——”娄丙余光掠过张良,凑到姬无欢耳边压低声音,“你到时候多亲我几口不就完事儿了?”

姬无欢脸颊微红,轻轻拍了记他的胸膛:“昨晚还不够呢?”

“够了、够了,”娄丙双手举过头顶,往后退了两步。

“晚了,一会儿看我怎么收拾你。”姬无欢好笑道,转而又看向张良,“前辈让我转达给你,说是他的药快吃完了,让你去尽快炼一些来。”

张良明显身形一晃,娄丙就问:“药?你师傅他身体不好么?”

“也……算不上,但修士修炼到一定程度,难免需要丹药辅助。师傅他吃的这种丹药需要一些较难入手的药材,而我又因习剑而比这里的弟子强健不少,他就时常就会拜托我去收集这些药材。”张良解释道。

娄丙一听,寻思着这是个大好的报恩机会,便说:“我替你去取这药材吧!”不等张良反驳,他就毛遂自荐,“你就放心吧,我不敢说大话,但应当还是能帮上些忙的。你就当是我报答你,没你牵线,我……”他飞快地瞥了眼姬无欢,改口道,“你师傅就不会给他治病,这有恩不报,我心里过不去啊!”

“你刚才可不是这么说的啊。”张良哭笑不得,有被娄丙几句绕了进去,最后只好答应下来。

这种稀奇的药材只生长在极寒之地的悬崖峭壁之下,灵力沉淀之处,一条灵脉上一年至多也就能生长出一到两棵,且生长过一次的地方直到数十年后

都不会再有了。据张良说,他每半年会去悬崖底下寻找这种药草,再晒干磨成粉末,以便日后保存。他这半年时不时会下山寻找,却一直气运不佳,正打算这几日再次动身。

娄丙不知为何,听他描述这种药草时,浑身莫名发冷。可他仔细去追寻这种凉意的来源,却又烟消云散。他没细想,便拍着胸膛保证道:“没问题,我来吧。你把那草药长什么样、有什么要注意的告诉我。”

张良给了他一卷牛皮纸,上面画着那种灵草,看起来就和普通蕨草没什么两样。张良说:“它是蓝色的,是那种淡蓝,你靠近它应当就会感觉到一股凉意,很容易和其他草药区别。不过人碰久了这玩意,就容易阴气入体,你一旦找到了,就立刻回来,明白吗?当然也不要勉强自己,我会给你带些食物,谷底常昼,你就考一日三餐肚子瘪下去的速度来估摸时间,差不多到最后一餐时还没找到,也别勉强了,赶紧上来,好吗?”

“明白,不过你这样特别像什么知道吗?”娄丙笑着自问自答,“那种把孩子送出家门又担心不已的娘。”听闻张良就笑了起来,让他别挖苦自己了。反倒是娄丙自己一愣,他从小就不怎么记得爹娘的事,虽然不至于不知道母子亲情是何物,却也没有能轻快地借此调侃的洒脱。正当他疑惑之时,姬无欢搂着他的胳膊:“我也要去。”

“什么?这怎么行?”娄丙蹙眉,“你没听他说的么,那灵草阴气重,你不要命了?”

“我不碰不就好了。”姬无欢嘟嘴,死活不肯放手,“你之前刚跟我说好的,这就忘了,又要一个人去逞强、去冒险了?”

娄丙被他说得哑口无言,最后也只好带着他一道来到谷边。峡谷内,仅仅脚下几丈,就蒙上了一层浓厚的白雾。幽风阵阵,娄丙用灵气钉在地面扎实了才勉强稳住步履。张良抓着一根从树上挡下来的藤蔓,眯着眼睛往下看:“现在谷底没什么妖兽,正好是下去的好时机。”

“妖兽?”娄丙一下子来了劲儿,“什么妖兽?”

“你想都别想。”姬无欢掐着他的腰,“这么陡的悬崖上,你打一个试试看,我把你敲晕了拖也要把你拖走。”

张良赞同道:“谷底的妖兽和你前几日在山上遇到的不一样,这底下有不少大妖,不过好在谷底迷雾能遮断灵力的流动,所以妖兽们也只能通过视力来寻找猎物,只要注意不被发现就行了——毕竟大妖通常都有灵松那么大,你总不会看不见。”

“你知不知道你说这种话,我一会儿被妖兽发现的可能性就会特别高?”娄丙说。又听张良叮嘱了几句,他便深吸一口气,踩着一块岩石,开始缓缓往下。好在爬了十几分钟,都没遇到能说得上是断壁绝崖的地形,只要稍加小心,就不会失足。不过他还是放不下心,走两步就回头看看姬无欢还跟着不,把后者看得好笑:“我有这么弱么,你一直担心我。”语气听着不像在埋怨,反而蕴藏着喜悦。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搭着话,身边的雾气逐渐浓重,娄丙突然一顿——他们遇到了第一个坎儿。只见方才还算平稳的坡度忽然变得陡峭,下一段能走的路在约两丈外。两人将灵力汇聚在掌心,这样他的体重撑在岩石上,就能爬到另一端。接下来的路就坎坷了许多,需要使用灵力的场面变多,等二人爬到谷底已经是整整一日之后——当然这也是估算出来的。

谷底并不像娄丙想象中那般幽深,翻到冥冥之中回荡着一层他看不清的幽光。光秃秃的岩石堆砌成一个又一个小坡,雾气浓到连半步之遥都难以看清。

“这可怎么找啊!”娄丙犯了难,就被姬无欢捂住嘴巴:“嘘!”

他疑惑地顺着姬无欢的眼神望去,起初还没发现什么,就见云雾被拨向两侧,一个像座小山那么大的妖兽浮在半空中,从一片岩壁后冒出脑袋,迟缓地“游”向西边。它长得像一条鲶鱼,两根胡须飘荡在空气中,光是这俩胡须带起的风都足以将两人掀翻在地。

娄丙将姬无欢护在身后,就听他拉着他的衣袖低声说:“那儿有个山洞,我们躲进去。”

那巨大的妖兽腹部被一道道纹路分割成无数条状的长条,两只腹鳍在空气中掀起壮阔波澜,背上垂下的滕柳与爬山虎将它的身子掩埋成一座绿色的大山。离得太远,它的移动看起来缓慢至极。娄丙二人躲在山洞里,悄悄探出半个脑袋,随即又收了回来。

“怎么办,等它先游开,我们再出去?”娄丙问。

姬无欢摇头:“它没注意到我们,而且以它那体型,应该不会捕猎其它生物。”

“你怎么知道的?”娄丙疑惑道,“那家伙那——么大一只,要是不捕食,它怎么长成那种块头的?”

“恰恰相反,通常与咱们差不多大,或是更大一些的猛兽是有不少吃肉的,但要维持那么大的体型,如果靠捕猎为生是很难支持它捕猎甚至是呼吸所耗费的能量的。”姬无欢婉婉到来,“而且那种体型也无法隐蔽自身,往往在它发现猎物之前,猎物就跑了,就像我们这样。”

娄丙若有所思地点头:“那它吃的是什么?”

姬无欢望向那条巨大的鲶鱼。鲶鱼徐徐张开巨口,周围的气流被它吸入口中,又从鳃片里吹出,就像是普通的鱼那样呼吸着。他眯了眯眼:“以它那个体型推算,这峡谷里生长的植物绝对无法满足它需要的食物量……灵气,它如果不是从别处偶尔误入这篇峡谷,那么它应当只能是直接吸食灵气而活。”

“还能这样?我怎么不能靠吃灵气活着?”娄丙惊讶道,“灵气不该只是修行路上的‘能量’么,还能代替食物?那我们之前在山上看到的那些妖兽不也得吃肉、菜的么,解飞鸿也见他喝汤的时候少动筷子,只吃灵气啊。”

“那是因为无论是修仙之人或是妖兽、灵兽,在体内灵气积累到一定程度前,我们的内腑需要食物调养。”姬无欢戳了戳娄丙的肚子,“就是这里,食物被我们的脏腑消化,转化成运作身体的能量——这和灵力本质上其实没有什么大区别,只不过对于大多数修士而言,灵力至多起到强化、而非运转身体的作用。而修士修炼到一定境界后,食物的作用就会开始弱化,因为我们体内的灵力浓度已经高到足以支撑日常生活的程度,这也就是你在话本里常看到的‘辟谷’。”

“这样啊。”娄丙似懂非懂,“都是菜鸟,你怎么就比我懂得多得多?”

姬无欢笑了:“那不然呢,是谁天天在书楼里睡大觉?”

娄丙被他说红了脸,清了清嗓子岔开话题:“不过既然那条大鲶鱼吃的是灵力,那它为什么看起来这么憔悴?”他吸了口气,“这谷底的灵力浓度可不亚于灵山上多少啊。”

“我也觉得奇怪。”姬无欢勾着娄丙让他凑到洞穴口,一齐端详那条鲶鱼。只见它庞大的、黑蓝色的身躯慢慢吞吞地摆动着,乍一看像在云雾里起伏游荡,但动作里却缺少了力道,更像是被灵力的波动而推着漂浮。他说:“你看它身上那些植物,似乎是在它的背上生长出了一片绿植,可中间却有一块光秃秃的皮肤。”

娄丙灵光乍现:“你是说灵草可能长在它背上?”

“当然这只是一种猜想。这种灵草是直接从土壤里汲取灵气的话,那么不是地面,换作蕴含着大量灵力的兽类应当也是一样的,更何况它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不断地从空气中吸取贮藏灵力,作为养料‘供奉’给它呢。”姬无欢满意地挠了挠他的下巴,就像奖励小狗那样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又忍不住使劲揉他的脑袋,直到娄丙臊得躲开才作罢。他即使松了手,却也依旧搭在娄丙肩上:“不过在这种猜想上结合张亮说的,他自从一年前采到了灵草,就再也没能找到过。若是这次灵草并非生长在地上,而是在一个时刻会变更居所,又让张良避之不及的巨兽,那么似乎这个猜想就变得更可信了。”

娄丙听得不由得拍手,一双真挚的眼睛盯得姬无欢有些羞涩,收敛了视线将一律长发别至耳后:“无欢是这么想的,但目前还对那妖兽有多强大、使用什么妖术一无所知,冒然前去实在是无谋之举。归根结底还是连实践的第一步都无法踏出,对不起。”

“这有啥好道歉的!”娄丙赶紧揽着他的脖子就往怀里一摁,揉来搓去好几个来回,才把姬无欢乱糟糟的脑袋从他的胸肌间解放出来,“既然猜测灵草就在它背上,那么总比漫无目的地去找要好上不知多少!至于怎么上去,我已经有了个想法。”

鲶鱼落在地上的阴影又浓又宽,就像是黑夜降临。灵动的乐声不知不觉潜入空气的流动之中,鲶鱼本就迟缓的动作似乎被什么牵引着,从漫无目的地飘荡转而找到一个方向游去——那是七只拍成一条斜线的鸟兽。它们也像是被什么操控着一般,朝着同一个方向飞奔,而乐声似乎就是从它们身上传来。鲶鱼追随着这些鸟兽,距离一点又一点地缩短,最终鲶鱼俯下身,它的嘴就像一口没有底的深渊,将这些倒霉的鸟兽卷入口中。它发出一声悠长陈厚的鸣叫,再次回到呆滞的游荡之中。

而它的背上,娄丙一手穿过姬无欢膝下,将他抱在怀里,另一只手绕去摸他的额头,擦去上面细密的汗珠:“你没事吧?”他看着十分懊恼,“说是计划,结果还是让你勉强了。所以我才说用我的灵力来操控那些鸟兽,毕竟你灵力没我这么多,又有身体的限制……”

姬无欢食指轻轻点在他的嘴唇上:“可要是失败了呢?还得娄大哥抱着我逃过一劫呢。而且你还得温存体力寻找灵草,先放我下来吧,我能走。”可娄丙说什么也不肯,最终只好妥协让姬无欢挂在他背上。

鲶鱼背上的绿植远比他们预想中的要复杂,普遍并不高大,却种类繁多。先踏入的是一片到脚踝高的狗尾巴草,草穗无毒,扎在裸露的皮肤上却会挠出一片红点,原来是草丛里栖息着大量指甲盖大的蝽。这些黑虫子背上长着几颗白色的斑点,大批迁徙起来十分显眼,就像是一条有声的银河,“沙沙”躁动着飞快攀上一棵二人高的橡树。刹那间,它们就讲这棵橡树占据了,几只鸟从树上冲出,甩开咬在它们身上的蝽,挥着羽毛落在不远处的一座石堆上。撇开挂在树间的藤蔓,溪流鸟鸣,俨然是一副世外桃源模样,难以想象居然是在一条鲶鱼背上。

他怎么也来了?”突然有人说话,不等娄丙寻到那人在哪,就有另一个人附和道:“可不是么。”随着二人交谈的声音和阵阵马蹄、铠甲刀枪碰撞逐渐响起。娄丙将身后的姬无欢护住:“小心,这里有人!”可却没得到回应,他惊愕地回头,就见身后空无一人,再看向前方,原本幽静的林溪变成冰封的雪地,他的视线被上下两捆遮风的布条挡去了大半。寒风刺骨这四个字说得实在是好,他几乎要觉得自己的鼻梁和眼皮子要被生生削下来,头发上结满了冰碴子,四肢更是稍稍挪动半步就像是要烧起来,碎裂成无数冰疙瘩。

“问你话呢,你个哈巴狗,又跟过来做什么?”一个身着白袄的少年蛮横地挡住了他的去路。同衣衫简陋的苟铭不同,光是看裁缝剪裁就能瞧出他身上的衣服华贵典雅,一定是下了大功夫的。而他身后跟着一行武夫,士气浩浩荡荡地踏着雪。来人正是当今皇朝的七皇子晨璐,打第一面起就对苟铭多有刁难,不是斥责他衣着低俗破烂,就是抱怨其行为举止不够雅观。对此,苟铭往往会翻个白眼挖着耳朵:“你光说有什么用,倒是给钱让老子买一身好看的衣服啊。”

这次面对晨璐的质问,他更是连个眼神都不给,就自顾自地一步一个脚印往雪山上爬。另一个狗腿子修士——李娟连忙跟上来抓住他一条胳膊,疼得苟铭恨不得一巴掌给他抡下山,可是不行,周围人太多了。他只能听着晨璐对他指指点点:“你好意思么,真把自己当鹤仙大人的道侣了?还上赶着巴巴地舔人家,该说不愧是狗么,这么没有尊严。”

“我警告你,这次要是找到了灵草,你必须把它交给我,要由我亲手交给鹤仙大人!”晨璐身高不高,嗓门儿倒是大得很,吸引得周围的修士都纷纷向这里看来。他似乎是对这种情况感到得意,一脚踢在苟铭小腿上,想叫他吃个教训。不料苟铭的腿硬得像根柱子似的,一脚下去反倒是他自己“嗷”地一声一蹦三尺高,落地脚底一滑,“哧溜”一下后脑勺着地糖地上滚出去老远,重重撞在一块石头上才总算没白爬这两个时辰的山路。

李娟立刻跑过去查看他家主子有没有受伤,结果一心急,脚底凝聚起一股灵力腾起半尺,下一瞬就被一阵飓风刮得失去重心,也跟着他家主子滚下了山坡。苟铭才懒得理他们,冷笑一声掂了掂背上沉甸甸的包裹就继续往上爬。不过碍事的不只是那一对主仆,苟铭觉得要是自己天黑了都还没能爬上峰顶,一定是因为自己每爬半刻钟,就得有起码一个没眼力见儿的傻子来找他的麻烦。这让他不得不花费多余的灵力将他们赶走,毕竟跟那对主仆一样傻的实在是不太多。终于夜幕降临,山顶已经先后陆陆续续有不少修士在四处扎营,点起灵火取暖熬茶,然后从四面八方扬起棋声,偶尔还能听到几声输了棋后的哀叹。

苟铭选了个面向南边的雪坡,扯下缠着脑袋的厚布条,两只毛茸茸的狼耳朵扑腾两下将雪甩开。他鼻子耸动几下,在一块平滑的雪坡前停下脚步,将行李放在一个较为安全的地方,吸了口气,将爪子“哧”地插入雪中。他几下挖开皑皑白雪,一块雪砖崩裂,露出了里头约一间卧房那么大的山洞。他警惕地闻了闻,确保没有其他动物在里头后,便背着行李大摇大摆地住了进去。和在雪山表面扎营不同,山洞里没有风雪,甚至说得上暖和。他打开包裹取出两张羊皮,一张铺在地上,另一张披在身上,又架起一口大锅,将牛脂煎化,烤至焦黄,才把两只路上抓到的野豚鼠剥了皮扔进锅里。葱姜有限,但他毫不吝啬地加了一大把去腥,又淋上一大勺黄酒和麻油,最后盖上锅盖等待焖煮。

不一会儿,肉香就飘荡在山洞里,勾得他馋虫大犯,口水挂在嘴角成了冰柱。不只是他,两个身着破烂的修士站在洞口,干巴巴地望向他,正是方才摔得稀巴烂的二皇子晨璐和李娟。

锅里咕嘟咕嘟冒着热气,正巧一阵暴风雪掀起白浪滚滚,晨璐赶紧拉着李娟钻进了山洞。那群护送晨璐上山的武夫不见行踪,俩人皆是蓬头垢面,脸上的冰碴子还没拍干净,连着泥污一起糊在脸上,束发的带子也不知去了哪儿,华贵的袄子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划痕。他不等苟铭开口,就先自顾自地找了个地方,一屁股坐下:“这片土地都是我父皇的东西,我爱呆多久就呆多久!你没资格赶我走!”

苟铭连眼皮子都懒得抬一下,揭盖往锅里撒了吧调味发热的药粉:“那看来你父皇尿还真多,到处洒一点儿就当是自己的地盘了。”

晨璐气得涨红了脸,立马跳起来指着苟铭的鼻子:“你你你、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说我父皇是狗?”他瞥到锅边的豚鼠皮,就像是抓住了什么天大的把柄,讥笑道,“呵,看来你就是狗眼看人低,吃老鼠的野狗罢了!”说着他招呼李娟坐在自己身边,命令道,“把吃的拿出来!”

他之所以这么自信,是因为上山前主仆二人猜测这会是一场长久战,于是准备了不少食粮。然而李娟忧心忡忡地凑到他耳边:“殿下,咱们带的食物不都在刚才掉下悬崖了么?”

“什么!?”晨璐惊愕地大喊一声,余光瞥到苟铭,又立刻按捺下声音,“那、那该怎么办?”

“回殿下,奴婢还带着一包干粮。”李娟掏出一只布袋子,往地上铺了张油纸,将里头的干粮倒在上面。只见面饼因为失去水分,又被放在包裹里蹂躏了一路,已经碎成了一片片碎屑。晨璐肉眼可见地失落了下来,可还是强打精神:“这有什么,面粉可是咱们中原人智慧的结晶!种小麦,然后磨成粉末,最后花时间揉成面团烤出来的饼,又香又大!”他往嘴里塞了一块面饼,干嚼了两口,重复到,“又香、咳咳……又大!”

苟铭支起眼皮子扫了他俩一眼,揭盖盛汤。油光闪亮的汤汁浓稠,几块切成四方形的豚鼠肉票在汤碗里。他往上撒了一把芹菜碎的功夫,表面就凝起了一层油衣,用筷子一搅,尝起来香得他眉毛都舒展开了。晨璐和李娟口水都要掉下来了,就听苟铭说:“这面饼扔汤里煮着喝才叫一个香,可惜有些人呐,他只能干吃。”

晨璐指着他又是一顿“你”,却“你”不出个名堂,眼珠子都快落进汤里了,拼命吸着口水不让自己看上去太坍台。这时李娟往前挪了一步:“苟大哥,这样你看行么?我家主子在凡间可是名门望族,咱们现在所处的境遇是相似的,互相照顾照顾,我们下了山后也会在凡间给你个面子。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好啊,你说是不是?”

然而苟铭不吃她这一套,摆了摆筷子:“爷没兴趣跟你们凡人打交道,你求人就得有个求人的态度。”说着,他端起碗喝了口汤,还十分做作地“哈~”了一声,不住地摇头晃脑,生怕这俩人不知道这汤有多鲜美似的。

李娟还想说什么,就被晨璐拦在身后:“你不要欺人太甚!不就是一碗汤吗,你不给我,我还不要呢!”

“那你别喝呗……”苟铭自顾自地喝汤,正打算再损他两句,就见晨璐咬紧了嘴唇,泪珠啪嗒啪嗒地往下掉,在他那张沾满了泥污的脸蛋上滑出几道清痕。他目瞪口呆,与李娟交换了个眼神,后者赶紧扶着她家主子的肩膀摇了摇:“哎呀,殿下可是有哪儿不舒服?让奴婢给您瞧瞧,是不是哪里冻着了,还是磕到了?”

晨璐一把拍掉他的手:“你别碰我!我没伤,咱们这就走!谁要和这种晦气家伙呆一块儿啊!”他拉着李娟就要往洞外走,可外头暴雪皑皑,即使是有内力的武夫或是灵力高强的修士也难免遇难,更何况两个十岁出头的小孩儿。他还没踏出去半步呢,脑袋就挨了苟铭狠狠一记,疼得他哭天喊地:“你什么意思!”

“我还问你什么意思呢。”苟铭居高临下地又给了他一巴掌,“这么大的雪,你要出去送死你就一个人去,别拉着你跟班儿。”

“你、你懂什么!他是我的奴婢,就是得伺候我的!”晨璐不服输地瞪着他,“你管得着吗?”

“这种大雪里,死一两个人也挺正常的。而且这一带地形被风一吹就变了,尸体通常放着不管,几个时辰就找也找不到了。”苟铭捏着下巴往外看,又上下打量着李娟,“嘶,看你是个可塑之才,明明小小年纪就炼得一身灵气,却好死不死跟了这么个没出息的主子。要不等你主子死了,爷给你介绍个庙,好好修行,早日成仙?”

晨璐一开始还没听懂,反应过来后脸“唰”地一下白了,紧紧抓着那李娟的衣袖摇头。好在李娟只是微微一笑:“殿下,您放心吧,奴婢就算是死也不会丢下殿下的。”

“娟儿……”晨璐吸了吸鼻子,随即得意洋洋地恶瞪着苟铭,“听到没有?你休想离间我和娟儿的关系!你听到没有!?”

苟铭可没兴趣听他俩主仆情深,不知啥时候就又蹲回锅前,盛了碗汤大快朵颐。他舔了舔嘴唇:“嘶,这儿还有点剩下的耗子汤,自己喝完吧,太撑;可扔了呢,又有些可惜。”

两人对视片刻,咽了口唾沫。李娟率先道:“我、我想喝!”晨璐也被带着点头,磕磕巴巴地重复了一遍:“我、我也……想喝……”

这回苟铭没有吝啬,把面饼碎扔进汤里煮成豚鼠泡馍,大方地招呼他们坐在锅边:“直接吃吧,没碗。”他看向眼神都直了的晨璐,“你说是一定要摘到那灵草给阿鹤,是为了什么?爷看你浑身上下没有一丝灵力,也不是像要与他打好关系,在成仙后于仙界找落足之地的样子啊。”

被他点到痛处,晨璐不服气地反驳:“我没有灵力怎么了?没有灵力就不能想把灵草供奉给鹤仙了吗?”他话一出口,苟铭就把锅往回挪,他赶紧改口,“我说、我说还不行吗?!我……我是一族供奉给皇帝的妾生下来的孩子,正常来说要继承皇位绝对轮不上我的,我本来也对这些并不在乎,可今年南边发了洪灾,正好淹了我娘的家乡,我娘哭着向皇帝求情都没人去管管。”他捧抓着木勺的手指缓缓锁紧,“我只见过那些乡民一面,那时候我太小了,也不记得他们。但如果我没法继承王位,他们就都活不下去了,而我娘和娟儿也就没了家乡。所以我必须继承皇位,为此我必须干出点大事儿。近年皇帝龙体日渐衰败,已隐隐有驾崩之势,于是我便想如果能说服掌管生死命运的鹤仙,是否可以使皇帝延寿、甚至是长命百岁、不老不死,以讨其欢心。”他说到这里,飞快地瞥了眼

李娟,“这样说不定皇帝就能赐我为太子,这样我就能救你的家乡了,对吧,娟儿?

李娟对他笑了笑:“谢谢殿下为奴婢操心。”惹得晨璐心花怒放。

苟铭沉默片刻,又是一拳砸在他脑袋上,疼得晨璐嗷嗷大叫:“你这无礼之徒!接二连三地在我头上动粗,你有话就不能好好说吗!?”

“如果爷刚才把你俩扔出去,你打算怎么办?”苟铭问。

“什么怎么办,我当然是……”晨璐说到一半就没声儿了。

“她肯定打不过爷,外头寒风暴雪,你俩没有食物没有地方躲藏,要是遇到妖兽,活不过半个时辰。”苟铭说,“死人怎么继承皇位?”见晨璐不说话了,他便继续说,“你挑衅我是一种非常愚蠢的行为,不仅害得自己丧命,还连带着她和那一乡的人跟你陪葬。如果我是你,跪下也得求着一个灵力高强的人护我一直到下山。”

晨璐瞪着苟铭动了动嘴唇,半晌才咬着牙垂下脑袋。他将双手撑在地上,在李娟胆战心惊的注视下颤颤巍巍地将额头贴在地上。他的声音抖得像是只蝈蝈儿:“求、求你帮帮我,助我找到灵草。待我事成,我一定以举国之力报答你的恩情。”

“爷一向不收这种口头诺言。”苟铭说,“不过这次我记住了,你可别忘了。”

晨璐欣喜地抬起头,与李娟相视而笑:“那你的意思是——”

“这灵草就让给你好了。”苟铭耸肩。

“你这人看着凶巴巴的,其实还是个好人嘛!”晨璐一得意又没了个度,“不过说起来,你要找灵草又有什么用?我当然知道你是要给鹤仙,但你和他有什么关系?难道你也想要长生不老?”

苟铭翻了个白眼:“爷是妖,不是人,寿命够用了。”他顿了顿,勾起嘴角,表情温柔得像是一汪春水,“爷要报答他的救命之恩,而且——他是爷总有一天要明媒正娶的老婆,爷现在找点儿礼物送他怎么了?他就喜欢吃这灵草羹!”

晨璐大跌眼镜:“这么珍贵的灵草他就拿来吃?不对,你们修士不是不用吃东西的吗?!”

“不用吃和不想吃可是两回事儿。”苟铭说,“爷的手艺这么好,他不吃是他的损失。”

晨璐咬着汤勺,深以为然。一旁李娟扯着他的袖子:“这不是重点呀,殿下!他刚才说什么?鹤仙是他将来的妻子!?难道他不是一厢情愿?”晨璐这才反应过来,瞪大了眼睛:“不可能,我调查了那么多,从来没有听说过鹤仙还有道侣!”

“所以爷不是说了吗,‘总有一天’。”苟铭不以为意。

“但就算你真的和鹤仙结成道侣,妖毕竟成不了仙,你们总有一天得……”李娟露出难过的神色,夹杂着一丝同情。

“这有啥,死就死了呗,万物皆有结束的那一瞬间。爷只要能和阿鹤厮守到生命的尽头就行了,大不了下辈子转世投胎,再缠他个一辈子。”苟铭将锅碗瓢盆收拾好,拍了拍身上的灰。他往洞口外瞥了眼,风变小了,便爬起来往外走:“唠了这么久,是时候出去找灵草了。”

仅仅只是一碗汤的功夫,洞外的雪山就像是被大刀阔斧砍过似的,完全没了先前的模样。从洞口向西是一座向上延伸的陡峭斜坡,继续走就能看见一片宽阔的树林;东侧则是一道巨大的裂缝,往下看去,谷底是一条湍急的墨江,声势浩大地向南边涌去。黑压压的江水被冰折射出深蓝色的光柱。风就像是一把把刀子,划过皮肤插在地上;雪也成了石子儿大小,被风吹得完全不轻柔,稍不注意就将视线糊成一片白色。苟铭将鼠皮裹在脸上,另一张则在脖子上绕了一圈,以抵御风雪。晨璐和李娟也效仿着竖起衣襟、戴上帽子。

不远处的山坡和头顶的雪邱上,已经有不少修士在搜寻灵草。苟铭闭着眼睛嗅了嗅,便招呼二人往一处无人的群岭爬去。大约百来丈的雪岭上光秃秃的,一棵树也没有,怎么看都不像是会生长着灵草的模样。晨璐不由得疑惑:“这儿真的能有那传说中的灵草么?不是说只有灵气充沛的地方才能侥幸生长出一株?我看这儿别说灵气了,连一点儿生灵都没有!”

“再说废话,爷就一脚给你踹下去了。”苟命冲着山崖下的江流点了点脚。晨璐立刻闭上嘴,老老实实翻开到膝盖高的雪堆,一寸寸寻找灵草的气息。

在雪山步行本就是一项体力活,更何况要一直弯着腰,翻开厚重的积雪、甚至是石头。晨璐很快就腰酸背痛,支着膝盖大喘气。李娟见状让他去一边休息,晨璐不肯,硬是撑到了摇摇欲坠,一头栽进了雪地。

苟命揉着眉心,把脑袋上的鼠皮扯下来塞进他嘴里,叮嘱李娟:“你先背他回去吧,记得让他咬紧了,不然一路上张着嘴吃多了雪,体温降低太快也会死人。”

李娟点头,将晨璐轻松扛在肩上:“你呢?”晨璐趴在她肩上,不服气地还想爬起来,奈何四肢酸软得像是面条,只能挂着。

“再找一会儿吧。”苟铭抬头看了眼天色,因为灵气紊乱,天空被扭曲成类似丝绸似的一层层光晕。一道黑羽闪过,他瞳孔一缩,匆忙向两人

伸出手:“小心!”

可还是为时已晚,只见一只形似秃鹫的怪鸟自半空向二人俯冲而来,李娟情急之下向一侧跃起。怪鸟双爪锋利,抓住晨璐的一条腿就生生剜下两片巴掌大的肉,疼得他一声大叫。怪鸟飞至空中盘旋一周,再次向二人袭来,苟铭没有再给它机会,抽出佩刀劈向它。只听刀刃划破风雪的声音就像鹰隼的啸声,将那怪鸟的左翼砍掉了大半。

怪鸟坠入雪中,染红了雪地。它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竟是没有退意,一声咆哮以一种滑稽的姿势冲向苟铭。失去了飞行这项特长的怪鸟自然不是苟铭的敌人,他矮身躲过怪鸟的翅膀,又趁着它抬起右爪抓向他时漏出的破绽,一翻身跃至它头顶,手起刀落,怪鸟的脑袋就咕噜咕噜滚出去老远。

就在他落地的那一瞬间,怪鸟的身体抬起左爪,狠狠凿进雪地里。没了头部的身体不断抽搐,一下下地捶打着同一个地方。等苟命反应过来他在做什么,就听山崖崩裂的声音——这一带本就地基脆弱,几乎由冰雪堆积而成。那怪鸟居然死也要拖着苟铭三人一道,坠入万丈悬崖。

不过苟铭即使受这雪山的影响使不上灵气,也依旧武功高强。他一脚蹬在山崖上,飞跃至李娟身边将两人抱住,又眼疾手快地抓住一根从断崖伸出的冰柱。冰柱应声断裂,紧接着他就抓住第二根、第三根,最后下坠的速度被缓冲,三人挂在一处凸起的岩石上。墨江近在咫尺,再往下几丈,就会被卷入河流,死无葬所。

三人费了点劲儿爬上一处还算能落脚的石头,上面长满了青苔,一不小心就会打滑。李娟向苟铭低头:“感谢苟大哥不计前嫌,接二连三地帮助我们。”她面上带有些许不甘,咬紧牙关,握在面前的拳头发出关节摩擦的响声,“如果不是我无能……”

苟铭点着她的额头让她抬起脸:“那就慢慢变强。”说完,他淡漠地看向晨璐,像在暗示他说些什么。后者被他瞧得不自在,慢慢地涨红了脸,结巴着说:“我、我也谢谢你……娟儿、你也别太介意,要不是有你,我就死在那儿了……嘶!”脚伤严重,他疼得倒吸了口凉气。李娟利索地撕下一片袖子替他绑上伤口:“现在先这样忍忍,先想办法上去,再好好处理伤口!”

“没事儿,不必在乎我。”晨璐艰难地笑道,“反正这地儿天寒地冻的,伤口也不会那么快就化脓。”

李娟点头,望着字面意义上“远在天边”的悬崖:“苟大哥,这附近看起来没什么妖兽,暂时不必担心陷入缠斗。虽然可能会有些辛苦,但考虑到还得寻找灵草,我认为爬上去是最佳选择。”

“不行。要是出了状况,再不慎坠崖一次,我没法再保住三个人的性命。”苟铭毅然否决了她的提议,指向江对面的崖壁。那处水路崎岖,原本平缓的岸石忽然霍开一道口子,拓宽了水路。他说:“去那儿看看。”

跟随他的计划,三人果然找到一条虽然断断续续,但也能向上爬的小径。据苟命解释,那种陡然展开的水路附近通常会有一条汇合的水流,而这一带因冰雪变动剧烈,时常会封上一些较为狭窄的水流。因此如果运气好,能找到一条干涸的水路,就可以顺着向上爬,至少能到原先出水的地方。

一路向上,大约爬了半天,晨璐因失血而面色逐渐惨白,快到半路时,已经几乎失去了神志。李娟不得不将他放在地上,反复为其输送灵力。然而她本身也不是什么灵气高强的修士,自己也很快就支撑不住。在她第四次搜刮体内灵气时,苟铭看不下去,叹了口气让她一边儿去,在掌心拢起一团灵气按入晨璐腹中为其吊命。

“你为什么要一直带着他?如果是要救家乡,找到灵草也够了,何需捎上这么个草包皇子?”苟铭盘腿坐在失去意识的晨璐身边,一手揣在怀里,另一只手源源不断地为其输送灵力。到底是百年的妖,他的灵力不是李娟能比的,不一会儿,晨露的面色就肉眼可见地有了血色,呼吸也顺畅了不少。

李娟松了口气,粗糙地抹了把汗:“小璐对我而言不只是主子……”

苟铭眼神一闪:“嗯?”

“如果没有他,我肯定早就死了。是小璐把我带回王府,还给了我识字的机会,甚至有幸踏上仙途。”李娟掏出帕子细细擦去晨露脸上的灰尘和冷汗,“为了小璐,我什么都能做的。”

“……行。”苟铭哼了声,不轻不重地给了晨璐来回两巴掌,“醒醒,老让人女孩子背着你,不觉得丢人吗?”

晨璐惊醒,就感觉脸上火辣辣的,对上了李娟的目光后更是不好意思。腿伤疼过也就麻木了,他“蹭”地窜了起来,扶着岩壁:“我、我自己走!”

“还是扶一把吧。”李娟还是固执地借了他个肩膀,互相搀扶、咬着牙继续往上爬。

路途中时不时有些石头、或是失足的动物甩下去,落进江中连声响都听不到。叫人不由得毛骨悚然,又后知后觉地庆幸苟铭的果断,不然三人的下场就和那些东西一样。当一轮玄月挂在空中,众星争耀之时,水路也终于到了尽头。苟铭敲了敲面前的冰墙,原先的流水应当就是从这里涌出的。然而距

离悬崖还有约十丈的距离,接下来的每一步都摇摇欲坠。苟铭打量了一番,还是决定寻找另一条路。

这一次他遭到了李娟的反对:“苟大哥,如果我们再折路返回去找路,或是就算能幸运地在途中找到另一条通向悬崖上的路,也得花去不少时间。与这么多修士竞争寻找灵草本就是与时间的赛跑,这点距离还不如爬上去。我知道这是我们的任性,所以我会背着他爬上去,你不必担心我们!”

苟铭沉默了片刻:“那你们先爬,掉下来我还能兜着。”

于是就以李娟打头阵,晨璐趴在她背上,时不时扒紧岩壁替她减轻负担。两人不出半个时辰就已经爬到了悬崖口,倒在地上横七竖八。而苟铭却一减气势,慢吞吞地跟在几丈下的岩壁上。李娟掏出一截回旋镖,上面缠绕着丝绸,冲着苟铭喊:“苟大哥,接住!”

晨璐则四处观察着是否有鸟兽。他突然“哎”了一声,指向不远处的一截断崖:“那是什么?”

只见断崖下生出一条天蓝色的藤蔓随风飘荡,散发着浅浅的白光,就像是长了一层细细的绒毛似的。苟铭顺着望过去,顿时瞳孔一缩,改变前进方向朝着断崖爬去。晨璐和李娟立刻意识到那是灵草,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艳。李娟于是将回旋镖扎垂下落在那块断崖上,以便苟铭摘好灵草就将他拉上来。

苟铭气喘如牛,以一种怪异的、类似于跛子的姿势趴向那片断崖。说是断崖,更像是一块凸出的石缝,连能落脚的地方都没有,而偏偏他必须通过双手向其输送灵气,从而松缓其根部,将其连根拔起。他一口咬在岩壁上,双膝紧绷,尽力增大自己与岩壁的接触面积,颤抖着腾出双手,将剩余不多的灵力注入灵草里。

那灵草顿时迸发出刺眼的光茫,根部的岩石松动,只听“咔嗒”一声,苟铭抓着的地方应声断裂,他不受控制地向后倒下。他情急之下抓住了那根回旋镖,灵草被他握在手里压得挤出汁液,碧蓝色的叶瓣像是受不了疼痛似的簌簌发抖,可他却迟迟没有换另一只手抓绸带。

李娟二人本就精疲力尽,使尽全身力气也只能将他挂在悬崖上。李娟满头大汗:“快爬上来啊!要撑不住了!”而与此同时,丝绸也因为承受不了重量而开始崩线,每一记清脆的响声都像是催命的铜钟,沉重地敲打在苟铭心口。脚下是万丈深渊,他咬牙切齿,灵草映满了他漆黑的双眼。

只一瞬间,无数画面就跟雪片般晃过他脑海里那片黑漆漆的夜空。他想起了自己还是个小狼崽时遇见的阿鹤;重逢时已经不记得他了的、冷漠无情的,唯独只有情事时才会挑起他的下巴,捏着他的耳朵痛他接吻的阿鹤;每年血月之夜,将纤瘦的身子缩成一团,努力藏起那双澄黄色眼睛,攥紧了他的衣领,流下两行清泪的阿鹤。

他短暂地合上眼睛,再次睁开时,漆黑的眸子没有了一丝情绪。手指一弯,将灵草别进回旋镖的缝隙中,松开了手,而他的另一只手早就肿得没了原形,紫红色的肿块渗出浓汁。没有发出一丁点儿声响,他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深渊,墨江依旧湍急,轻飘飘的灵草随风发出轻不可闻的“沙沙”声。

几日后,一个凡夫俗子和低阶修士将这株灵草呈上给鹤仙时,众修士纷纷议论他们究竟是怎么剔开其他众多佼佼者,率先找到灵草的。两人膝盖颤抖着跪在地上时,鹤仙身姿轻盈地从座椅上探出半个身子,在人群中探寻:“今年不是他来么?”得到了否定的回答,他露出了一抹无趣、失落的神色,却也没再说什么了。毕竟他的小黑狗总会绕在他身边,舔着他的手心撒娇的。

娄丙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什么软软的东西上,眼前是姬无欢担忧的面容。后者闭着眼睛,一手覆盖在他额头上,清凉的灵气源源不断地涌入体内;他另一只手则与娄丙交握,手心里浸满了汗水,黏糊糊的。娄丙试图挪动身子,姬无欢立刻睁开了眼睛:“娄大哥,你终于醒了!”他急得泪珠啪嗒啪嗒往下掉,一颗颗砸在娄丙脸上烫得他心虚,“你刚才突然就晕了过去,怎么叫都叫不醒,身体也好冷!我只能不停地给你输灵气,你的脸色还是慢慢变青,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你要……呜呜!”

见姬无欢捂着脸痛哭,娄丙心疼地搂住他哄道:“你看我这不是醒了吗?”他话到嘴边,忽地顿住。一道泪珠划过脸颊,他疑惑地抹了把脸,“嗯?”了声。

“怎么了,娄大哥?是不是还有哪里不舒服?”姬无欢把手按在他额头的,又不放心地给他把脉。

“我好像做了个梦……梦里我在一座雪山里,好像在找什么很重要的东……我掉下了悬崖,然后我……嗯?”娄丙说到这里,话语戛然而止,模糊的记忆就像是烟雾似的散去,无论他怎么努力地去回想,都抓不住实体,“然后我就……”

“那只是个梦!”姬无欢大声打断他,与他相握的手猛地用力,抓得嘎吱作响,“好可怕的梦啊,不过没关系,娄大哥,你已经醒了!”他抱住娄丙的身子,用力地抓着他的背脊,指尖深深嵌入皮肤,几乎要将他抓出血来,“你已经醒了,别再去想了,好吗?”

“好、

好!我不想了,疼啊、无欢!”娄丙不知道他在激动什么,便只当他是太担心了,反手抱住他,一下下轻轻拍着姬无欢的背脊,像哄小孩儿似的安慰他。半晌,姬无欢才松了手,捧着他的脸委屈巴巴地和他蹭鼻子,在嘴唇上啄了一口又一口:“你可担心死我了,回去之后一定得让那药修也给你看看!”

娄丙从他身上爬起来,环顾四周:“这儿是哪?看着不像我们刚才在的地方啊。”

这一代光秃秃的,只有一条小溪湍急,从不远处的悬崖坠入深渊。娄丙不知为何突然浑身一颤,还不等他理解自己这突如其来的恐惧,姬无欢就答道:“你晕倒后,一些蚊虫向我们袭来。我便背着你逃跑,穿越那片丛林后,走了没几步,周围的树木和草地就渐渐褪去,变成裸露的岩石表面。”他指着那条小溪,“沿着它就能找回丛林了,我就是沿着一路过来的。”

事不宜迟,娄丙闻言立刻跳了起来,活动胫骨地就想往回走,被姬无欢扯着袖子拦下:“真的没事儿吗?你不头晕了?”

姬无欢担忧的眼神实在太可爱,黑溜溜的,像极了刚足月的小奶狗。娄丙捂着胸口沉痛地点了点头:“没事!赶紧找到灵草,早点儿离开这破地方吧!”

沿着溪水往回走了半刻钟,两颗槐树上挂着的藤蔓将空间隔成两半。这一侧是光秃秃的岩石,蓝色的光线透过厚厚一层藤蔓,将对面的影子投射在岩石上。撩开藤帘,所有的植物都比正常的要小上一大半:半人高的梨树,只到脚背的草丛,仿佛是误入了小人国。顺着光芒,不许吹灰之力,娄丙就看到了覆盖在草丛上的蓝色植物。纤长的茎干像是触手,紧紧扒在地上,从每一条触手上又衍生出根茎,扎进地里贪婪地吸取养分,交织成一张巨大的网。起初娄丙还以为蓝光是灵草散发的,但他闭上眼睛,依然亮得晃眼,他才发现原来是空气中的灵气浓度已经高得肉眼可见,呛得他喉管冰冷也是因此。

顺着藤蔓汇聚的方向行走半刻钟,他们找到了灵草的中心,只要从这里将其连根拔起,最后把周围的藤蔓收拾起来,就能回去交差了。娄丙搓了搓鼻子:“比我想象的要容易啊!”

“还没结束,万万不可大意啊。”姬无欢提醒道。

“我知道我知道,我就随口一说……”话音未落,娄丙就见姬无欢愣在原地,神情停顿在了上一秒的微笑。紧接着,眼前一黑,他在电光火石之间握住腰间的刀,拔了出来。眼前是他从未见过的黑发男人,一头乱毛,头顶还有两只毛茸茸的大耳朵。脚下是冰凉的溪水,冲刷着男人有些肿胀起来的、冰凉的身体。他看到“自己”用手去摸男人结了霜的脸颊,是硬邦邦的,像充满了气的羊皮袋那样,手下一用力,就会留下一个深陷的指印。

“小狗?你睡着了吗?”这具身体自言自语,胸口像是在灼烧,难以理清的乱麻交错纵横,丝瓜藤似的绞紧他的心脏。他握住了男人的手,只听“咔嗒”一声,还不等他意识到自己用了多大的力气,男人的手臂就向着不可思议的方向弯曲。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他吃力地张合着嘴。男人没有疼得跳起来,像以往那样笑嘻嘻地往他胸口敲一拳,也没有反手抱住他笨拙地撒娇——“以往”?他脑海里闪过无数个声音,有的在发怒,有的在欢笑,还有的是缠绵的爱意。他捂着脑袋蹲在地上,胃里翻滚。他双手撑着地,忍不住吐了出来,眼前总算清明了一些,姬无欢也回过神来,将他扶起来:“发生什么了?”

“我刚才,好像又做了个梦?”娄丙擦着嘴,“到底怎么回事?我看到一个长着狗耳朵的男人的尸体。这难道和灵草有什么关联?”

姬无欢手指微微收紧,替他擦汗:“不知道,但现在考虑这些也不是个事儿,我们还是快点摘走灵草吧。”

“你说得对。”娄丙拔刀插进灵草根部的泥土里,将土挖开。这次没有再受到任何阻挠,他很轻松地就把灵草连根拔起。这软趴趴的植物缠绕着他的胳膊,根部都是透亮的蓝色。没缘由的,他觉得自己似乎曾经见过这东西,却没多想,急匆匆地拉着姬无欢就要跃下鲶鱼的背。他将姬无欢抱在怀里,让他双手紧紧环着他的脖子,趁着鲶鱼接近一块岩壁时用力一蹬地,跃上了山崖。

就在他离开时,眼角瞥见了一个漆黑的身影——纤长的毛发,雄伟的胴体和四肢,一双血红的眼睛盯着他。那头狼比足足有周围的植物四、五倍高,以它那身型,要是想来追猎二人,绝非难事。可巨狼只是站在原地,安静地目送娄丙落在岩壁上,就转身,身体隐匿在灵气之中。娄丙确信方才他在鲶鱼背上时,绝对没见过它,那它究竟是躲藏在哪?

“在想什么?快上去吧。”姬无欢打断了他的思绪。

就在这时,那鲶鱼用力一甩尾巴,全然没了方才为止的迟钝,长声呼啸着涌进云海。

北崖药王峰后的山崖算不上险峻,只要足够细心,就能在其中找到攀爬的规律,往往是爬上几丈,就能接上一段山路。如此间断着爬了一天,他们就爬回了悬崖。还没到约定好上山的时间,张良应该是还得忙其他的事儿,

没在悬崖边等他们。

娄丙伸了个懒腰:“你还走得动吗?”

“嗯,我没事儿。早点把灵草送过去,你也放心,不是吗?”姬无欢掩嘴偷笑,“一路上背着我都要快点儿爬上来,你还以为我看不出来呢?”

娄丙脸顿时红了:“我这不是怕灵草枯萎了吗?张良他师傅也不像是好说话的人,万一就不答应给你治病了怎么办?”

“娄大哥这么担心我,无欢好生喜悦。”姬无欢倒进他怀里,一只手噌噌往下一把捏住他的臀部,蹭得娄丙浑身冒汗,拼命往后躲:“你怎么老往这方面上想?我之前就想说你了,动不动就想做那种事情,当然也不是不可以!但总有个时间、场合吧?怎么随时随地都能、能那什么?”

姬无欢不以为意地凑到娄丙耳鬓,他出了汗,身上带着一点特有的咸味:“嗯,为什么呢?可能是你身上有发情的味道吧……”

娄丙忍无可忍地把他推开些,躲过了姬无欢想伸进他裤子里的手:“老子又不是狗,发什么情!”

“怎么不是?”姬无欢掩嘴轻笑,搂着他的腰,咬着他的耳垂,一字一句吹进他耳朵里,“是我的小、母、狗。”

娄丙被他说得羞愧难当,下身却难以抑制地涌出一股热潮。他夹着腿,红着脸还想反驳什么,却被姬无欢三言两语堵了回去,勾着他的手就往张良住的地方走。这小破屋前还是门可罗雀,只是比上次来时还要苍凉几分,树叶落在地上都无人清扫。他敲了敲门:“张良,你在吗?我们找到灵草了!”

里头安静了片刻,传来一阵叮叮咣咣,好像是有人手忙脚乱地将瓶瓶罐罐打翻在地,接着是张良慌张的声音:“怎、怎么这么快?我马上就、嗯——”

“张良?你没事儿吧?”娄丙又拍了拍门,“要不要帮忙?”

“不、嗯……我马上就、就好了,你出去等我、一下……啊!哈啊……”张良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像是在努力压抑着什么,伴随着不太容易听清的拍打声。如果换做个凡人来,可能就听不出什么,可惜娄丙好歹也算半个修士,立刻就明白了里头在做什么。没想到张良长得老实巴交的,既然这么大胆,光天化日之下做这种事。他尴尬地说了句:“那、那我们晚上再来,哈哈!”就扯这姬无欢快步离开了。

一路上姬无欢又是捏他的手,又是趁他不注意去肉他的屁股,道理是一套一套的:“你看,就连张良师兄都在做的,偶尔放松一下又怎么样呢?”

他们几天没沐浴,身上黏糊糊的,就去了温泉。娄丙一边把他推开,一边脱了上衣:“人家那是‘偶尔’,咱俩几乎天天那啥,也能算偶尔么?”他找了处没人的浴池入水,姬无欢也跟着泡了进来。

“可我看到你就想做,怎么办?”姬无欢含住他的指尖,缓慢地吞进嘴里,温热的口腔包裹着手指,仿佛他在吮吸的不是手指,而是其他更为隐秘的部位。他用下身硬挺的部位蹭进娄丙臀肉之间:“发情了,怎么办?小母狗让不让我肏?”

娄丙半推半就地张开双腿,热气熏得他头晕脑胀,抬起臀部上下摩挲。阴穴湿漉漉的绽放出鲜红的花朵,滴下露珠。他握住阴茎抵在穴口:“那我是母狗,你呢?公狗么?”

“哼,我是小母狗的主人。”姬无欢沉下腰肢,阳具被花唇含住、一点点接纳,里头紧致火热,吸得他忍不住长叹。汗珠抵在娄丙脸上,被他舔干净:“主人想肏小狗了,小狗就得张开腿,明白吗?”

娄丙爽得点头,嗔怪地捶了捶他的胸口:“话这么多呢,要操就操啊!”

“嘿嘿……”

次日清晨,当娄丙站在张良那破屋门口时,他双腿还在打颤。想必张良也正处于像似的苦境,过了好一会儿才撑着门板出来迎接。他欲盖弥彰地穿了件长袖的道服,脖子用围脖遮住。两个昨夜受了大难的人相视一笑,竟生出一丝心心相惜的感觉。

不过张良很快就调整好表情,给他们倒了两杯茶水以表昨日没能好好招待他们的歉意。娄丙表示无妨,将灵草递了过去,把来龙去脉陈述了一遍,巧妙地略去他看到的奇妙梦境。

“没想到居然长在了妖兽身上……”张良捏着下巴沉吟片刻,“不过也是,难怪找了将近一年,都没能找到灵草。”他说完,十分感激地对二人聚了一躬,捧着灵草进入木屋内侧的一扇木门后。不一会儿,他又探出半个脑袋冲他们招手:“师傅让你们进来说。”

娄丙大吃一惊,立马联想到了昨夜在屋前听到的动静,心下感叹这张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枕边人竟然是自己的师傅,实在不容小觑。他摇头晃脑地在心里腹诽,一进门,眼下的场面却打碎了刚萌芽的一点八卦心思。只见一个约十岁出头的少年侧卧在床上,有这一张如果将他放在街上不管,不出半刻钟就能引来整条街的女人,围着他给糖果送糕点的脸。一双丹凤眼微微上佻,薄唇轻抿,面色被白衣衬托得更加苍白。他放下手中晦涩难懂的书卷,对二人露出一个儒雅的笑容:“敝姓季,名蓝芩。听我的弟子说,是你们替我寻来了灵草,请务必容我亲自向你们

道谢。”

季蓝芩微微颔首,与娄丙想象中的傲慢截然相反,却也并非卑微,而是恰到好处地表达了尊重与谢意,却不失气概。他见娄丙面露狐疑,便解释道:“虽然我事出有因,看上去只有孩童版岁数,却的确是药王峰峰主,你大可放心将病体托付于我。”他伸出一只手,张良便得令将他抱起,拖在怀里。季蓝芩身姿显瘦,比寻常孩童还要瘦弱几分,稍稍一动,就忍不住咳嗽。

他带着娄丙二人来到后院。院子里有一口井,一架简陋的丹炉。张良将他放在一张板凳上,撩起袖子利索地一刀下去,鲜血喷涌而出,落进陶制的容器里。血液很快装满了拳头大的药罐,他便掏出一盒软膏止血。而季蓝芩则像是看不到他疼得冒汗似的,往血液里混了些药材,连同容器一起放进丹炉中。手指一掐,熊熊烈火翻滚而起。

娄丙大惊失色地前去要扶张良,搀着他没受伤的那条胳膊让他坐在一旁:“你这是在做什么?!没事儿吧,我给你包一下!”

张良刚打算开口,季蓝芩冷漠的视线一扫,他就把话语吞了下去,委婉地回绝了娄丙的好意。娄丙也不好固执己见,只能将这团荆棘憋在喉咙口,坐立不安地盯着季蓝芩的背影。

一盏茶的时间过后,季蓝芩小手一挥,陶器便浮空从丹炉里飞出,轻巧地落在他手心里。大约是有些烫,他轻微地皱了皱眉,揭开盖子,一枚淡褐色的丹药就咕噜咕噜滚了出来,他将丹药放在太阳下,眯着眼睛端详了一会儿,笑道:“不错。”他冲姬无欢招手,把丹药放在他手心里,命令道,“吃了这个。”

姬无欢没多作怀疑,就囫囵吞枣地咽了下去。指甲盖大小的丹药在喉咙口卡了一下,干涩地挤进肚子里。紧接着,他就感到下腹一阵发热,额头冒汗,撑着桌子才勉强站稳。这股热流迅速烧遍他四肢百骸,火气顺着静脉流淌了几个周身,从脚趾尖到发烧都像是烧起来了似的,烫得他忍不住低叫出声。

“他没事儿吧!?”娄丙瞧着心机,急忙把他搂进怀里,更是吓了一跳——姬无欢身上就像发高烧似的滚烫。眨眼间身上的布料就被汗水浸透,黏糊糊地紧贴在皮肤上。他四肢软绵绵地瘫倒在娄丙怀里,脸颊贴着他的胸口,豆大的汗珠顺着额角淌入一头青丝,将发根粘成一捋捋乌黑的绸带,挂在肩头。

“这丹药能为他重塑丹田,在这个过程中会消耗大量的灵气。他的身体灵力储备匮乏,反倒是阴气甚重。这种情况下,身体没的灵气耗,便会先把体内储藏的阴气作为代替。”季蓝芩在空中用灵气画了张示意图,人体内阴阳相辅相承,抽出其中阴气,身体中阳气密度变高,从而进一步吸收环境里的阳气,使得身体就像一只羊皮袋似的膨胀。他说:“乍一看阳气旺盛是件好事儿,但你也知道,修士讲究的就是阴阳平衡。更何况他的身体至今都是阴气充沛、阳气衰竭,陡然发生这种变化,身体自然会受不住阳气的膨胀。”

“那现在我该怎么办?!”娄丙搂紧了姬无欢的身子。

季蓝芩打了个呵欠,勾勾手指,张良就给他披了条毛毯,抱在怀里。他像一只慵懒的白猫,枕着张良的胸膛:“看他造化,反正无论是站在他的立场,或是从你的角度来看,都是长痛不如短痛。”他掐指算了算时间,“你明早再来吧,与其在这儿抱着他,不如去准备准备,让他醒来后还能吃上一顿佳肴。”临走前,张良留给娄丙一个充满歉意的眼神:“你放心,师傅在丹药术上无人能敌。他说是这么说,姬无欢一定没事的。”他被季蓝芩拧着耳朵,疼得龇牙咧嘴,“你就如师傅所说那般,把他交给我来照顾、哎疼疼,师傅您别捏了……!”

正如二人所说的,娄丙在床边守了半个时辰,姬无欢依旧没有醒来的迹象。在张良第三次苦口婆心地劝他去休息会儿时,他只好灰溜溜地暂时离开药王峰。他回到住处时,正巧撞见谢飞鸿。他提着一根长长的鱼竿,腰间挎着一只脑袋大的竹篮,正哼着小曲儿往外走,见到娄丙回来,立刻冲他挥手:“怎么样,姬无欢的身体好点儿没?”

娄丙哭丧着张脸:“别提了,我也说不上来。你给我介绍的那个季道长该不会是什么赤脚大夫吧?”

“怎么可能!你小声点儿,被人听到,保不准去跟他打小报告呢!”谢飞鸿赶忙捂住他的嘴,“季师叔这人怪是怪了点儿,看你这样应该是见过他本尊了吧。你别看他那样,小巧可爱,其实年龄早就超过三百岁了。我听师傅说过,她年轻时,季师叔还不是那副模样,是个玉树临风、远近闻名的阴柔美人。只是这近百年来,许多修士都陨落了,剩下来的这些不是像我师傅那样将一部分灵气封存起来,就是借助法宝维持自身。”

娄丙点了点头,忽然意识到什么:“原来余道长不说话不是因为脾性?”

谢飞鸿哭笑不得:“当然不是!或许有点儿吧,但肯定不是主要原因。”

“那季道长呢?他也是因此才看上去像个小孩儿吗?”娄丙问。

“对,毕竟这百年来就再也没人见过他以真身示人,往往不是通过傀儡,就是用孩童模样会客。”谢飞鸿说,“但

这不影响他的技术。只要季师叔不把话说绝,那多半就是稳了。”

得到谢飞鸿的担保,娄丙顿时松了口气,差点瘫坐在地上。紧随其后的就是一丝不满:“那他干嘛不直接说没事儿,偏要一副‘冥冥之中自有天机’的样子!”

谢飞鸿苦笑:“能在这年代长生的修士,大多是有些脾性的。你要是一个个去深究,该得有多累啊!”

“你这是承认余道长脾气古怪了?”娄丙反问。

“我可没这么说!”谢飞鸿飞快地环顾了一圈四周,确保没人后才扫了娄丙一记眼刀,“你都有空跟我贫了,怎么样,我正准备去云池钓鱼,你也一起来不?”

娄丙盘算了下时间,又想着能钓鱼,正好可以熬一锅汤等姬无欢醒来,就跟着去了。

向着剑峰以北二十里路,就出了北崖的边境,于是可以腾云驾雾,飞上万丈高空。空气中的水汽冻成了冰,从数百座倒钟乳石状的石柱间飞过时,他们不得不遮住眼睛闭上嘴巴,冰晶碰撞时发出如千鸟鸣啼般的声音在耳畔呼啸。因此这处也被修士们乘坐千鸟峡谷。凡人通常不会造访这座广阔的峡谷,不仅是因为刺骨的寒冷将他们杜绝谷外,更是因为——从脚下忽然传来一阵尖啸,娄丙眼疾手快地在空中翻了个跟头,躲开了一张布满了尖牙的血盆大口。

只见约身长三丈、通体蓝紫色的隼蛇跃出冰晶,又再次沉入谷底。它有着老鹰般的脑袋和蛇的身体,鳞片在日光下仿佛缠绕着一层紫色的雾气,晃动着纤长的身子在层层叠叠的云雾间穿梭。这样的隼蛇自进入峡谷来,就见了不下五条,其他还有怪鸟和巨大的昆虫,躲在石柱的阴影里窥探着两位不速之客。

“咱不是来钓鱼的么?这看上去可不像是鱼塘啊。”娄丙找了座高耸的石柱歇脚,连续趋势灵力使得他满头大汗,一落地就忍不住瘫坐在地上。

谢飞鸿手一挥,将鱼线振入深不见底的峡谷之中:“北崖的修士修为到了一定境界后,都会来这里‘钓鱼’。用灵力做饵,钓上那些以灵为食的妖兽。接下来该做的就和咱们在灵山上做的差不多,取其丹——呃,再食其肉。”他想起那天山上喝的肉汤,吸了吸口水。

娄丙嗤笑一声,也取了根鱼竿站在崖边。他左右打量了一圈,选了个方向抛竿。谢飞鸿接着解释道:“灵力脱离修士身体后没多久,就会融化在空气中,所以需要一点技巧。像这样,用一根细长的灵线缠绕在鱼线上,维持‘鱼饵’和你的联系,别让它断了。”

娄丙尝试了好几次,灵线不是太粗、抛不出线,就是把控不好长度,断在了途中。这期间,谢飞鸿已经钓上了好几条和人差不多大的鱼,还腾出余力来给他演示怎么做。在无数次失败后,娄丙总算抛下一根未断的灵线时,夜幕已经垂落天边。

“天色也不早了,干脆等收了这一竿,咱们就回去吧。”谢飞鸿说。

娄丙好不容易成功,精力全然集中在鱼竿上。突然,鱼线晃动,一股剧烈的力量扯着鱼竿向下,娄丙一时也被它拽得向前趔趄好几步,多亏他急中生智将灵力汇聚在脚底,才没摔下谷底。谢飞鸿见状急忙从身后抱住他,二人齐心协力拉扯了一炷香的时间,那徘徊在谷底的力量才逐渐筋疲力竭,被他们用力抬起。

鱼线的另一端竟是一个人类,他的身体撞破云层,牵连着千丝万缕的妖气和血肉。他重重地砸在石柱上,气若蚊吟。一头乌黑的头发被血凝在一起,白衣染成黑红色,紧紧贴在他身上。

二人飞快地交换了一个眼神,娄丙扶着他,谢飞鸿则往他身体里探入一丝灵力:“他身体里尽是妖气,就在堕妖的一步之前!”他神色严肃,撩开青年的额发,“你还听得到吗?说得出自己的名字吗,我先带你回去——师弟!?”

把浑身是血的花黎背回剑峰后,娄丙火急火燎地去请余止鞘,而对灵力掌控更有建树的解飞鸿则留在屋里,源源不断地用灵力吊着他一口气。花黎的气息仿佛随时会消散一般渺茫,浑身经络紊乱,妖气与虚弱的灵力形成如一团乱麻般的纠葛,相互缠绕、攻击着彼此,造成巨大的痛楚。花黎在昏迷中抖着嘴唇,呼吸断断续续地铺洒在解飞鸿手心里,就像是一根根针扎在他心尖上。

解飞鸿把自己的灵力注入他体内,将纠缠在一起的经络一点点疏通。可是刚把胸前的乱麻解开,下腹的灵力又乱作一团,急得他满头大汗。他一边梳理,一边握着花黎的手不停唤他的名字:“听得到我说话吗,花黎,我是解飞鸿,是师哥!阿飞哥在叫你呢,别睡!”

然而事与愿违,花黎的身体就像是一个开了口的水球,不管往里头输入再多水,都会立刻漏光。他的体温渐渐凉了下去,面色也愈来愈苍白。解飞鸿眼眶酸胀,泪水滚动,只能榨干丹田里最后一丝灵力涌入华丽的身体里。

眼看花黎毫无气力地缩在他怀里,只剩一口气吊着,娄丙总算带着余止鞘回来了。余止鞘只扫了一眼,就面色沉了下来。她从戒子袋里掏出一枚药丸让他服下,手心里汇聚起一团肉眼可见的光球贴在花黎胸前。那光球先是被压扁一些,然后缓缓没入他的胸

口。当一整个光球被吞入时,花黎的面色显而易见地红润了些许,呼吸也逐渐趋向平稳。

“师傅,花黎他……”解飞鸿吸了吸鼻子,将花黎搂入怀里。

余止鞘掏出扇子一甩,洁白的扇纸上就出现一行字:“只是暂时把他体内的妖气封印了下来,还不可大意。”她垂首给花黎把了会儿脉,沉吟片刻,“把他带到花池里,洗净身上的妖血。虽然没什么大用,也总比现在这样好一些。”

所谓花池,顾名思义,即是用鲜花围砌而成的浴池。她本就不爱与人共同沐浴,便在自家后院修建了专属的池子。据早些年就在山上的弟子所说,余止鞘当年刚当上剑峰掌门,就大剑一挥,将后院里本该放置着前几代掌门雕像的地方出了个大坑,紧接着就用灵力把浴场的水掏空了大半,引入这浴池。在那时候,女修们还被男弟子们欺负,洗澡时也总是被偷窥。余止鞘大方地请她们来沐浴,作为回礼,女修们就会送她一些用灵力包裹的鲜花。这些鲜花浸泡在浴池里,灵力便融化在水中,久而久之就成了一座人工的灵池,也有了“花池”这个异名。

解飞鸿身为一个男人,虽然是余止鞘的正门弟子,却也从未有过这个机会入她的后院。今天为了花黎,她难得地将花池空出来。血污被冲洗干净,花黎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也就毕露无遗。浅的大约有手指那么长,黄豆宽;深一些的伤口则几乎横跨了他的肩膀,即使已经止血,也还是狰狞可怖,深可见骨。血肉黏连在白森森的蝴蝶骨上,稍稍一碰,就疼得花黎在睡梦中抽气。

“师弟,你忍忍,很快就不痛了。”解飞鸿因为使用了过多灵力,也难以支撑身体,却还是硬支起眼皮,替他将脸上的血痕擦拭干净。花黎左侧脸颊上黏着一片片蓝黑色的硬物,规律整齐地一片叠着一片。起先解飞鸿以为这是什么脏东西,扯了两下后花黎猛地睁开一双血红的眼睛,猛地抬手将他挥开——他力气大得吓人,解飞鸿来不及挡下就被一击击飞数丈,狠狠撞在墙壁上,吐出一口浊液。

花黎先是一愣,随即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想要上前却又蹲在原地:“师、师兄,我……”不等他说完,娄丙抢先一步扶起解飞鸿,所幸他情急之下凝气在背部,才没有受重伤。花黎眼底满是愧疚,抿着嘴唇向后退了一步。

“花黎,你还好吧?”解飞鸿全然不顾身上的疼痛,急忙赶到花黎身边。后者急忙后退:“你别过来!我现在控制不了自己,可能会杀了你的!”

解飞鸿这才发现花黎脸上的并不是什么秽物,而是几片类似蛇的鳞片。花黎注意到他的视线,立刻低下头去,一手捂着脸上的鳞片,低声啜泣:“不要看我……我不好看了……”他泫然欲泣的模样刺得解飞鸿心疼,也顾不上太多了,就不由分说地扯过花黎的手——现在看起来更像是两只尖锐的爪子,被黑色的鳞片覆盖,指甲像是一根根钢针似的,上面还沾着血液。解飞鸿将他的手贴在自己胸口:“不怕,不怕。”

花黎呜咽着摇头,想往后退,却被解飞鸿温柔地搂进怀里。青年身上是炽热的,带着他熟悉的气味,是类似棉被在太阳下晒了一天后特有的、蓬松的香味。他紧绷的神经被逐渐安抚,倦意也随之席卷而来。一滴泪水落在解飞鸿胸膛,他贪婪地将脸埋进对方的胸口,呼吸着令他安心的气味:“师兄,对不起……”

在花黎睡去后,余止鞘又替他理了理灵脉,好不容易才将妖气剔除大半。可据她所说,花黎体内已经混入了妖兽的血脉,要完全剔除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今天虽然暂时稳定下来,每当血月之时,妖兽作祟,他体内的血液也会受其响应,再次掀起妖化的征兆。到时候如果压制不顺,就不只是脸上、手上长几片鳞片这么简单了。

阳气与阴气、灵气与妖气本就是同一种概念,是两股相辅相成的力道形成的条理。无论是在这世间,还是在人、妖的体内皆维持着一个恰到好处的平衡。因此妖虽以灵力为食,却不会过多摄取灵力从而毁坏体内的均衡,这也是为什么从未听说过妖兽成仙的故事;而修仙的本质即是一个排尽妖气、追求至阳的过程。就像世间灵气与妖气虽会被万物吞噬、排泄,却时刻维持着一个平衡,其于人体内也是相同。修仙路上切忌操之过急,否则灵气增长过快,身体作为包含阴阳的器皿承受不住这种变化而碎裂,于是一样功亏一篑,从此与仙途失之交臂,更甚者还有中道崩殂之恐。

这也是为什么百年前鹤仙陨落葬送世间将近一半以上的灵力,被如此忌惮。在灵力极其匮乏之时,妖力便变得猖狂,逐渐占据“世间”这具身体,说是走向灭亡也不为过。

花黎现在可谓就是妖气过剩,导致身体这个器皿的破碎,妖气将残存无几的灵力逼出体内,现在只是靠丹药和他人的灵力来暂时修缮身体。看着他脆弱的模样,不只是和他常年有交集的解飞鸿,连娄丙都十分不是滋味。回想起初遇时花黎趾高气昂的样子,再看他惨白的小脸,他忍不住叹气:“他怎么突然说病就病了,你有什么头绪吗?”

解飞鸿闻言先是摇头,后又怜惜地抚摸着花黎的脸颊:“我算是把他从小拉扯到大

,他也总是粘着我的。可就在一年多前,他有一阵子阴晴不定,随后入了了正门,突然性情大变。打那以后,我们的交流就少得可怜。之前那次下山也是我好不容易求师傅得来的机会,才久违地和他说上了话。”他用沾了水的帕子轻轻摁了摁花黎干涩的嘴唇,将水露渗进去,“现在想起来或许是从那时候起,他体内就已经有了妖气的种子,才导致他性情不定。只是如果早就有了迹象,他怎么会也不跟师傅说一声呢?”

他说着,将手指缓缓插入花黎乌黑茂密的长发里,细细揉搓着发根,动作轻柔缓慢:“花黎,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呢?我就这么不值得你依靠吗……”

娄丙见状也不方便多留,便偷偷溜了出去。结果一出门,他就撞见了余止鞘正手里拎着一条扭动的黑蛇,将其吻部掰开,扯出纤长的舌头一拽,蛇身剧烈抽搐,瞬间化为一团妖气消散在空中。他大吃一惊:“余道长,刚才那是什么?”

余止鞘回头瞥了他一眼:“无事,只不过是发现了一条妖蛇罢了。”说着,她便摇身腾至半空,一袭白衣消失在云层之中。

娄丙咂了咂嘴,这时正巧解飞鸿从屋里红着眼眶出来。他问:“你不多陪陪他?”

“嗯,我先去饭堂弄碗粥,他醒来能喝点也好。”解飞鸿抹了把眼睛,“你呢?还没吃饭吧。”

被他这么一提,娄丙才想起来自己快一天没吃饭了,稍微放松点儿才觉得前胸贴后背。他揉着憋憋的肚子:“那我也一起去饭堂吧,正好给无欢也弄点儿……嗯?”他忽然顿住脚步,“你说花黎这症状,是不是和无欢的有点像?既然阴阳与灵妖之气本是同源,那么治疗无欢体内阴气过重的药是不是也能调理花黎所染的妖气?”

解飞鸿想了想,点头:“说的对,我打算等他醒来后,再想办法去药王峰上求药。”

“等这么久做什么,我替你去问问!”娄丙一拍胸脯,不等解飞鸿推脱,就拦下了这个活儿,“交给我吧,正好我今晚还得去药王峰探望无欢,顺便把事儿问了。你帮了我这么多忙,要是我什么都不做,心里也过不去。”

“那就先谢过了。”解飞鸿抱拳行礼,“不过还是先赶路去饭堂吧,不然一会儿你准该吃不饱了。”

娄丙就像一阵风卷残云般带走了五笼包子,抱在怀里飞快地赶到药王峰。山路错综复杂,多亏张良起先给他了符咒,他才不被结界迷惑,迅速地找到了大殿。殿内空无一人,正当他寻着记忆准备撩开门帘时,一只纯黑纤细的手腕突然冒出,抓住他的手。可下一瞬,手上的黑色尽褪,白皙的皮肤下透出蓝青色的血管。

门帘被无形的力量向两侧撩开,里头坐着一个看上去约莫二十出头的青年。他一头青丝披散在肩头,身上松垮垮地挂着一件青黑色的长袍。丹凤眼似笑非笑,墨绿色的眼仁一转不转地像是在盯着猎物。明明比寻常人还要瘦弱的身子,却蕴藏着巨大的力量,抓得娄丙动弹不得。

“不是说明早再来,怎么着就等不及了?”

面前俊美青年的眼睛就像是两颗翡翠,在昏暗的烛光里熠熠生辉。他似笑非笑地将蛇身一般的手指滑入娄丙的衣袖,飞快地摩挲了一下,就弹开手指:“你就这么担心他?”

娄丙反应过来才猛地往后一飞,落在几丈外,警惕地左右瞟了一圈:“你是谁?”

“这就不记得我了?”青年失落地抹了抹眼角,仿佛这样做就能让他摸下一滴泪水似的,“我们不是白天才刚见过面么?”

“啊?”娄丙半天也没反应过来,就听帐子内传来张良的声音:“师傅,是有人来了?”

直到张良一边拢起衣襟,一边从帐子里探出脑袋,娄丙才以一种见了鬼的眼神在两人之间飞快来回:“你、你是,是季道长!?”

“你可终于想起我了。”季蓝芩作出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靠在张良肩头,柔若无骨地将二人身子贴得间隙无缝,“你就一会儿都放不下他?还来扰人清梦……”

“师傅……!”张良面露难色。季蓝芩瞥了他一眼,干脆懒得装了,在娄丙眼皮子底下就托起张良的下巴咬上了他的嘴唇,又舔又扯,将他可怜的唇瓣摧残得通红滴血。他揉了揉张良的唇角,似是满意了些,连对娄丙都和颜悦色了不少,爬起身将张良按在床榻上,整理了下衣服,问娄丙:“有什么事找我?”

娄丙如梦初醒:“哦!剑峰上有一名弟子妖化,请求季道长出手相助!”

“哦?叫什么?”季蓝芩问。

娄丙以为他是答应了,便兴高采烈地回答道:“花黎,在季道长搭救我们之前,是他替无欢疗伤、驱寒,实乃是我们的大恩人。感谢季道长的慷慨解囊——”只是不等他表达真挚的谢意,就被季蓝芩冷冰冰地打断。

“凭什么?”季蓝芩无趣地哼了声,摇头道,“那是你的恩人,又不是我的恩人,该是你自己去想办法救他才对。我不是做慈善的,干嘛去帮他?说只因为他说我同门的晚辈,我就得帮他,那是仙人才做的事情,我又不是——”他突然顿住,不耐烦地垂首见张良抓着他的手指,

讨好似的把脸颊往他手心里蹭了蹭:“师傅,求您……”

季蓝芩面色肉眼可见地黑了下去,咋舌:“怎么,又是你认识的人?”

“回师傅,花黎曾是弟子的师弟。”张良垂首,乖顺地靠着他的大腿,“弟子上药王峰后,便不得机会回去探望他们。请求师傅能替身不在剑峰的弟子照料他们。”

“张、良!”季蓝芩咬牙切齿地捏着他的下巴迫使他抬头,也不顾娄丙还站在一边,就厉声质问他,“你现在是在为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弟子给我脸色看,抱怨我把你带来药王峰,拆散了你们这群灼艾分痛的兄弟了是不是?”

“弟子不敢。”张良错开眼神。这叫季蓝芩更生气了,手指掐得他皮肤都白了:“行啊,那你也知道求我需要代价。上次你把你这具下贱的身子给了我,这次呢,你要给我什么呢?”

张良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要说什么,最后却万念俱灰般放下了身上的所有力气:“弟子任您处置,无论是心也好、灵魂也罢,都是师傅您的东西。只要……只要您愿意救花黎。”

“此话当真?”季蓝芩愣了一秒,随即欣喜若狂地趴在窗边,竟是像个小孩撒娇似的抱着他的腰、枕着他的大腿再三确认,“和我订下魂契,你可就生生世世都属于我,没的逃了!你当真不反悔?不,就算你现在反悔,你的血玉也在我手里,可没法反悔了,我不会允许你反悔的!”他爬起来时还哼着歌,亲昵地在张良脸颊上落下一吻,“准备好,等我回来。”

张良无力地勾了勾嘴角。

不过季蓝芩可不管他有没有精神,手指一勾就带上娄丙:“过来,那个花黎的事情就交给我来办。我先带你去见你的小情人。”

娄丙被无形的力气提起来,差点摔在地上,匆忙迈腿追上去。就见季蓝芩大手一挥,右侧的墙壁上像是突然凹陷下去似的开了个洞,随后两侧木板扭曲成一扇拉门。他手指一点,拉门自动打开,经过一条约十丈深地隧道,逐渐露出里头昏暗的房间。屋内只有一盏蜡烛,床用白色的床帘围住。如果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床帘上方与天花板隔着一个手掌厚的空隙,中间闪烁着淡雅的绿色光晕。

“那是用来压制他体内妖气的。”季蓝芩说。他掀开床帘,姬无欢睡在柔软的羽毛床被里,半张脸没入枕头,呼吸悄无声息地铺洒在被褥里。他面色看上去不错,似乎是感觉到了有人靠近,缓缓抬起睫毛:“嗯……?嗯?娄大哥,你怎么在这儿?”

“看到了吧,他好着很呢。”季蓝芩耸肩,“你今晚就睡这儿吧。你们要做什么无所谓,反正阴阳循环有利于他身体的修复。”说罢,他就迫不及待地往门外走,接着就是连这几步路都嫌长,掀起衣袖一转眼就消失不见了,留下娄丙二人干巴巴地对眼。

过了会儿,正当娄丙犹豫是该去该留时,就被姬无欢从身后抱住。那双灵活的手伸入他的衣襟,冰凉的掌心贴着他的胸膛,嘴唇摩挲在后颈:“娄大哥,你也听到他说的了……”后颈刺痛,姬无欢咬着他的脖子轻轻撕咬,“这么做有利于我的身体。你不是担心我吗?无欢现在胸口好难受,不信你摸。”他抓着娄丙的手,贴在自己胸前。

炽热的心跳一下下隔着胸板撞击在他手心里。娄丙感到自己的体温也在逐步上升,穴眼湿润,咬着薄薄的布料细细吞吐。他喉结一滚:“那就做一次……”

姬无欢欣喜地将他推到在床铺里,脸颊靠着他的胸部蹭了蹭,又双手拢起那肥硕的乳房挤压,一会儿搔刮乳头,一会儿含住吮吸。娄丙被他逗弄得受不住,敞开双腿扒下自己的裤子,将肥软湿润的女穴往他身上压。隔着一层亵裤,阴茎火烫坚挺地挤开两瓣肉唇,在穴口浅浅戳刺,撞出“噗嗤噗嗤”的水声。

布料很快就被浸透,娄丙迫不及待地解开他的裤子,握住阳具要往穴里塞。姬无欢忽地停住动作,故作玄虚地说:“娄大哥,我近日在想一件事儿。我觉得我们总是见了面就做爱,实在是太单调、太没有情趣了。”

“昂?”娄丙被突然打断快感,不由一愣,“那什么叫有情趣?”

“你想啊,我们自从初夜那晚,就一直是普普通通地插进去,搅一搅就结束了。”姬无欢撩起他扎手的短发,指腹摁着头皮来回摩擦,又时不时挠挠他的下巴,“你就不想尝试一些新玩法吗?”

“嗯、嗯……”娄丙被他摸得舒服得眯起眼睛,扬起脑袋从鼻子里发出哼哼声,“你想怎么玩儿?”

姬无欢眼前一亮,做到床边点了点地上:“你跪在这儿,做我的小狗。”

娄丙晕乎乎的脑袋忽然像是吹过一阵冷风,让他清醒了不少,不可置信地瞪圆了眼睛:“做你的什么?”

“小狗呀。小狗多好,忠诚又可爱。”姬无欢又重复了遍刚才的动作,固执地将双手交叉在胸前,仿佛他不答应就不让做似的。娄丙拿他没办法,再加上他正湿得厉害,干脆就一翻身规规矩矩正坐在地上。他头呕吐用脚跟磨着屄,脑袋枕在姬无欢膝盖上:“这样行吗?”

姬无欢满意地捏他的脸颊:“小狗可不会说人

话呀。”

娄丙内心翻了个白眼,讨好地含住他的手指,模糊地叫了声:“汪!”

“真乖。”姬无欢笑了笑,握住阴茎的根部在他脸上拍了两下。淫水溅在脸颊上,滑至嘴角,被娄丙舌头一勾舔进嘴里,咸咸的,带着一丝腥气,就像是往火里浇油似的迅速点燃了他的欲望。他大喘着气,张嘴就要去含住阳具,却被姬无欢捏着后脖子挡住:“还不能吃。小狗总吃肉,会胖的。要先锻炼才能给你奖励。”

“汪呜?”娄丙趴在地上,眼睁睁地看着姬无欢走到门边,冲他招了招手:“过来。”

他四肢着地,每一步都是沉甸甸的,仿佛要将他的尊严消磨殆尽。可下腹却烧得滚烫,心里的一角似乎在说他本就该这样,应当以这样的姿态臣服于他的主人。等他好不容易爬到姬无欢脚边,撒娇似的蹭他的小腿,姬无欢却又毫不留恋地走开到另一处。就这样跟着转来转去,黏糊糊的淫汁从穴口渗出,拉着银丝淅淅沥沥流了一地。他吐出舌头,努力跟着姬无欢的步伐再次转回床边。

姬无欢坐在床上拍了拍自己的大腿:“上来。”

娄丙虽然有些可惜吃不到肉棒,却还是听话地跨坐在他膝盖上,用女穴去含吮龟头。暗粉色的龟头刺入穴口,浅浅地在甬道里进进出出。他痴迷地摆腰晃臀,搂着姬无欢的脖子低头与他接吻。他感觉自己像是发了烧,脑袋里一片混沌,无法思考,更无法反抗。

“深一点儿。”姬无欢说着拧了把他的腰窝,将那块儿皮肤都给掐得通红。酸胀钝痛,娄丙忍不住“哎哟”了一嗓子,双腿一软就坐了下去。顿时紧实的甬道咬紧肉棒,就像一只上好的肉套子剧烈收缩着嗜咬起来,不知满足地想要将精水榨尽。姬无欢咬着他的肩膀让他别夹,却更刺激得娄丙紧绷大腿,剧烈抽搐着喷出一股股骚水。

姬无欢抬头吻他的下巴:“小狗、我的小狗,舒服吗?”

“汪、呜呜……”娄丙不忘自己现在并非是人,而是条乖狗,扒着姬无欢的背脊起起伏伏,任凭粗壮滚烫的肉茎在他身体里飞快驰骋,将精液浇灌在子宫里,涂满肉室。

而另一边,米白色的床帘后,季蓝芩将指尖蜻蜓点水般敲打在张良饱满的胸部上。两团小麦色的乳肉间,深陷的鸿沟正中央有着一枚指甲盖大小的凹陷。他将手指摁入其中,嘴里默念着什么——下一瞬,一颗晶莹的血珠从他的指尖渗出,随即没入张良的胸膛。

“呃!”张良仰头一声怒喝,紧接着他的身子开始不断抽搐。浑身的肌肉痉挛着收缩、又蜷缩成一团。他的汗水迅速浸湿身下的被褥,等他再次睁开眼时,就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似的,趴在床上大口喘着气。

而季蓝芩看他这副模样,非但没有心疼,反而心花怒放地从身后紧紧抱住他的身子,将他往怀里压。正虚弱的张良毫无反抗之力,被他揉开了四肢,敞开身体被迫接纳着汹涌的情欲。黑暗中,唯独季蓝芩的眼睛是亮的,就像两颗星星,照亮了布满他两侧脸颊那狰狞、漆黑的鳞片。

即使入春,北崖上的雪也不会融化。白色的梨花漫山遍野,随着微风摇曳淡黄的花蕊。年级小一些的弟子们会把嘴唇凑到花瓣之间,品尝里头的甜蜜;稍微大一些的则会找一处无人幽静的树林盘腿坐下,聚精会神地从梨花里汲取地脉里的灵气。而到了内门弟子的水平,这微不足道的灵力又显得多此一举,他们便更加集中精神于丹田,通过一个又一个力量的循环净化自己体内的灵力。

一名身材干瘦的弟子经过半山腰的瀑布时,远远地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他抬高手挥了挥:“娄哥,又在修炼呢?”

“嗯。”娄丙微微抬起脑袋,冰凉的水流顺着他宽阔的肩膀淌过线条分明的背肌,没入洁白贴身的下装。他抬手劈开水流,甩了甩脑袋。他的头发长长了些许,被他一把撩至脑后,缩了缩鼻子:“你又偷偷下山玩儿去了吧,小心又被你三师弟打烂屁股!”

“哎哟,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呀?”那瘦弟子嘿嘿笑了笑,从怀里掏出一个包裹,“我这不是拿东西来贿赂您吗?”

娄丙翻了个白眼,却还是接过用包裹。揭开两层严严实实的荷叶,两只白白胖胖、热气腾腾的肉包子就弹了出来。他三两下吃掉一个:“说起来最近张良过得怎么样?你们还是见不到他?”

被他这么一提,本还喜滋滋的瘦弟子立刻哭丧着一张脸,唉声叹气道:“师叔把他关在大殿里,谁也不让见。只听说他是得了什么重病,没发出门见人。但要我看,我要是生了病没几年好活,还把我锁在乌漆墨黑的地方连景色都不让我看,那才真是连心都要得病了!”

不知不觉已经在北崖上度过了小半个年头,自从那天夜里,娄丙就再也没好好地见过张良。往往只是远远望见他靠在季蓝芩怀里,依稀瞧着一撮发梢,下一瞬季蓝芩就注意到他的气息,大手一挥将张良的身影匿去,口蜜腹剑地问他是否有什么事找自己。

他不傻,当然知道那天夜里季蓝芩之所以答应他的请求,一定是张良做出了什么牺牲,可一旦和季蓝芩撕破脸皮,就连姬

无欢也得跟着遭殃。于是他只能像这样找到去年在门派比武上搭救过的两个药王峰弟子,旁敲侧击地打听张良的近况。他也不清楚自己到底想怎么办,寻公道是绝对做不到的,无论是出于实力的差距还是对姬无欢的顾虑;或许只是为了让自己安心一些,告诉自己并没有将那个善良、爱照顾人的青年抛之脑后。

“瞎说什么。”娄丙给了瘦弟子一记爆栗,“你这么说你师叔,要是被人听了打小报告,你有的好受了!”

“我这不是担心张良师哥嘛!”瘦弟子委屈巴巴道,“那嫂子最近怎么样?我前阵子在习武堂看到他来着,一只手将两个大汉给挥到天上去了都。也不知道怎么练的,胳膊比我还细,一个人打五个都不带喘的。”嘀嘀咕咕的,听得娄丙直皱眉:“你是不是夸张了?他是说过最近开始认真习武了,但一打五还是……”

“那当然是真的啊!我这人这辈子就没吹过牛!”瘦弟子一拍大腿,手下一下子没收住劲儿,疼得自己龇牙咧嘴。娄丙无奈道:“让你张嘴就牛逼轰轰的,遭报应了吧。”

瘦弟子苦着张脸:“算了不说这个了,那你听没听说,再要半年多,咱北崖终于要决定下一任掌门人啦!”

“什么?”娄丙到底没有正式入门,虽然多亏了余止鞘的许可,他能随意进出使用大部分的设施,但这种事关门派大事的小道消息往往就不会传入他耳中。他顿时来了兴趣:“说来听听?”

瘦弟子得意地清了清嗓子,掐着喉咙学茶馆里的说书先生一拍手:“这事儿说来长,要说那上百年前,开天辟地之时——”

“说重点。”娄丙立刻打断他。

“行吧,真没耐心!”瘦弟子撇了撇嘴,“反正我听说的是现在的掌门师尊飞升无望,陨落之日将至,各位师傅们早就开始商讨谁来继承掌门之位,但之前掌门师尊毕竟身体无恙,便不好放到明面上来说。不过现在不一样啦,掌门师尊一卧不起,不知何时会身陨——”说到这儿,他故意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凑到娄丙耳边,“所以各个师傅们最近斗得不可开交,明里暗里都是浓浓的火药味儿啊!”

“哦?”娄丙挑眉。

“现在传闻最有希望的有三个,剑峰的余止鞘师叔、武峰的刘靖师叔,还有就是咱们药王峰的季师叔了。”瘦弟子说到季蓝芩时,显然是得意洋洋的,“我当然希望季师叔能当上掌门,不说让药王峰成为大权所在,起码搓搓剑峰和武峰的士气,让他们不敢在瞧低咱药王峰的弟子!但季师叔毕竟是修药的,在这武斗派的北崖上还是难以占有一席之地的;而余师叔再怎么说也是个女流,要把背负门派的重任交给她,还是不太能平众人心的。那么剩下的就只有刘师叔一个……唉,一想到那群武修又要骑到我头上,就郁闷啊!”

“怎么,难道你觉得山上的女修不够彪悍,治不住咱们这群大老爷们儿?”娄丙好笑道。

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瘦弟子浑身打了个寒颤,把背脊缩紧了支支吾吾地摇头道:“这倒不是……”

娄丙继续问:“还是说你觉得余道长是个女的,你就敢不听她的话了?”

瘦弟子急忙摇头:“不敢不敢,我要敢那么做,有几条命都不够我霍霍的!”

“那不就得了。”娄丙拍拍裤子,把剩下那个包子塞进嘴里,“这种大事儿也轮不着咱们操心,你有空想这些还不如好好想想一会儿被你三师弟发现偷偷下山,该怎么解释才不会被他罚吧!”

“等等,你明明都吃了我的包子!”瘦弟子脸色一白,“你可不能告状啊!”

娄丙耸肩坏笑:“你有啥证据?”

瘦弟子欲哭无泪:“娄哥——!”

“你们在聊什么呢,这么开心?”一个幽幽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姬无欢一头黑发扎在脑后,用红绳缚起,身着华丽的长袖红衣,缠绕着金粉蝶的大袖随着微风轻轻摇摆,就像是活着的蝴蝶那样闪动着翅膀。仅仅只是半年,他的五官张开了一些,变得愈发艳丽动人,也不知是不是体内阴气地缘故,也更加雌雄莫辨,带着一丝妖蛊之色。他眯起眼睛,金黄色的眼珠子在两人只见流转片刻:“怎么不说话了?”

娄丙不知为何背脊一凉,瘦弟子倒是反应比他还快,嗖的一声就蹿得没了影。只留下娄丙磕磕巴巴地把刚才谈话的内容过了一边,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姬无欢的眼神,去抓他的手:“你怎么来这儿了?不是说今天要去药王峰上取药么。”

姬无欢靠在他怀里,吸了吸鼻子:“你就让我一个人去?以前你明明都会陪我去的,你怎么变得这么冷淡了?是不是厌倦我了?”

怀里温香软玉,娄丙再说不,那他就是块没有心的石头。他连忙拍着姬无欢的背脊:“怎么会呢,我就是……唉!你还没去吧,我现在陪你去,行吗?”

“嘿嘿,我其实已经拿好药啦。”姬无欢笑嘻嘻地掏出药袋子在他眼前颠了颠,“无欢只是觉得最近娄大哥实在有些冷漠,忍不住借此机会试探试探你……你有没有生我的气?”说着,他眨着一双泪汪汪的大眼睛,纤长的睫

毛忽扇着垂下一滴清泪。

娄丙胸口一闷,拿他没办法:“怎么会生气呢?”

“既然没有生气,那……”姬无欢脸上缓缓爬上一层红晕,手也不规矩地绕到他腰后一揽。他太清楚娄丙哪儿摸不得,轻轻一掐,就让怀里的男人软了身子,无力地坐在他大腿上。他熟门熟路地解开娄丙的衣襟,让那两团小麦色的黑兔子跳出来,手指捏着肥软的乳头一摇,奶子就像是两只水球似的乳波连连。他爱不释手地揉搓着他的乳房:“娄大哥,我们好久没做了,我想……”

“什么好久,这不才、嗯啊……才两天罢了……”娄丙咬牙忍住呻吟,身子却不由自主地往他手里送。他能感觉到自己已经湿了,正淅淅沥沥地冒水儿。

“什么叫‘才两天’?”姬无欢咬住一侧乳粒,在嘴里翻来覆去地舔弄啃咬,含糊地抱怨道,“我的小狗这么骚,这副身子这么会服侍男人,贱穴这么会吸阳具,我恨不得日日夜夜都把我的肉根插在里头,怎么能忍上两天?乖狗狗,把腿张开……”

娄丙被他哄骗着张开双腿。他的亵裤和寻常的有些不同,两腿之间的地方开了一条风,平日看不出来,只有像这样门户大开时才会牵扯着布料分开一道二指宽的缝隙。不宽,但也足够姬无欢看到里头湿漉漉的女穴和屁眼。

“怎么已经湿了?”姬无欢笑着把手指插进去搅弄。

娄丙趴在岩石上焦急地晃着屁股:“嗯、你那样吃我的奶子,怎么可能不湿……”

“哈哈,说的也是。”姬无欢拍拍他的屁股,让他躺下自己抱着腿,插进屁眼里。不等娄丙适应,他就自顾自地抽送起来。好在淫穴里足够湿润,只疼了不到半刻,就开始贪婪地吮吸肉棒。姬无欢就着这个姿势操了他许久,却没有丝毫要满足女穴的意思,娄丙只好自己一手抓着奶,一手捏着阴蒂插屄,把淫汁捣得四溅,甚至喷到了姬无欢胸口。

“骚货!”姬无欢一咬牙,突然动作一顿。

“呃嗯……?”潮水般的快感停顿下来,娄丙迷迷糊糊地抬眼,“怎么不操了?”

可下一瞬,他就浑身紧绷。两颗冰凉的球体分开肥厚的花唇,被含入阴道里——姬无欢竟是把刚取来的药丸塞进了他的阴道!他手忙脚乱地想要把药丸抠出来:“这样、化在里头了怎么办?!快、快拿出来……!”

姬无欢不为所动,抓着他两条胳膊就这样把他操喷了一次,才扯出还没来得及射精的鸡巴抬起他的肥臀怼在面前。他扒开两瓣阴唇端详了片刻,就把舌头挤进穴道嘬了一口:“那有什么,直接吃掉不就好了。”

“等、不行,那么舔很快就会——嗯!!”娄丙下意识抓住姬无欢的乌发,挺腰又喷出一股清水。舌头不如手指灵活,却有着奇特的触感,钻进穴里又痒又黏,爽得娄丙找不着北。等姬无欢再次把阴茎插进他快化了的女穴时,他已经喷了不知道多少次,胸口腹部全是自己流出来的精液,像极了一只被玩坏的破布娃娃。

赶在第一缕日光照亮山林之前,四人就摸黑出了北崖。他们将面容隐藏在斗笠下,一下山便迅速御剑,向着南边一路前行。目的地是红瑜城更南边的渔村,矶郶。

这人口约百来人的小村落里,以西海岸为中心,几十座木屋以圆弧状展开。木屋上盖着用于防雨的蓑草。每天夜里海风带着雨水,在烈阳之日,这些蓑草上就会结起白花花的盐巴。当汉子们披着蓑衣下海里打鱼时,女人们就爬上屋檐,一点点将盐晶刮下来。这种盐尝起来比一般的岩盐更咸,还带了些鱼腥味儿。

而离海岸稍远一些的人家,屋子不那么受海风侵蚀,却也没了海盐的眷顾。他们需要走上两里路,去附近的山上用山菜换取这些盐。而矶郶村最着名的却不是鱼盐,而是首饰。近几年,矶郶村出产的珍珠贝壳数以万计,甚至连京城都有达官贵人对其颇有偏爱。往往京城内的官人一声令下,就会有珍珠被快马加鞭地送进城里。随之而来的便是数不尽的荣华富贵。

如果仔细瞧,就会发现矶郶村的木屋,就会发现它们多多少少都被翻新过了。透过窗户,能瞧见里头堆砌的各色器皿,皆是绝非一个渔村的渔夫家庭能负担得起的佳品。才正烈日当头,几个渔夫就顶着斗笠,嘴里咬着芦苇,坐在岸边聊着别人的老婆、刚死了丈夫的寡妇;女人们经不住他们调侃的目光,匆匆扯着裙子经过,一个个红着被太阳晒得黝黑的脸,偶尔回呛几句谁家的汉子那活儿不行,又把渔夫们气得直跺脚。

而再往海边走一些,当夕阳把海面染红时,海女们抱着大大小小的贝壳上岸了。其中不乏有鲍鱼、海胆一类珍鲜。也就是这时候,娄丙一行人风尘仆仆地赶到了矶郶村。大约是不怎么有生面孔,几人一踏入村口,就感到视线齐刷刷地扫了过来,多是带着提防之意。一个男人挡住了他们的去路,紧接着四、五个男人聚在了他们面前。为首的那个叼着根稻梗:“来做啥子的?”

解飞鸿上前一步:“我们听闻矶郶村盛产珍珠,奉主上之命来寻找适合的珍珠。主上最是不计金银,只求所望之珍珠,赠予心上人。若是此事做成,

必不会少了给你们的报酬。请问可否借一步,详细敲定这桩生意?”

“你们看着可不像是有钱人。”那渔夫上下打量着他们。

“呵呵,认可不能貌相。”解飞鸿轻笑一声,一抬手,只见他手心里突然迸发出刺眼的金光,刹那间两枚金光闪闪的丸子便出现在他手中。几个渔夫都看呆了,立刻兴致勃勃地围了上来,虽然看不明白这是什么,却也知道金色的东西准值钱,一改方才怀疑的态度,殷勤地给他们带路去村里的集会。

说是集会,其实也就是一间稍微宽敞些的大棚,坐了七八个人就显得逼仄。解飞鸿理所当然地被请到了上座,渔夫给他端了杯茶水,开始商谈。而剩下三人则被邀请去了当晚的住处。这是一种娄丙不曾见过的建筑,木屋的四脚插在海水里,踩着木板铺成的桥梁进屋时,还能看到鱼儿在海水里游来游去,闪烁着银色的精光。这间海上木屋看着摇摇坠坠,其实里头不仅不简陋,还有不少生活必需品。

他在一角收拾行李,姬无欢便扶着花黎坐下。经过长途跋涉,花黎的体力早就到了极限,一沾床铺就控制不住地睡了过去。娄丙于是想趁着他睡着的空隙出去抓两条鱼回来,姬无欢当然不会让他一人,不等他走出半步就黏了上去:“娄大哥,怎么不带上我一起?”

“你、你瞎说什么呢。”娄丙干笑,“我这不刚想叫你呢么?”

姬无欢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勾着他的胳膊:“那是无欢多虑了。”

娄丙随即眼珠子一转,拉着姬无欢蹲在桥边看海里的鱼,刚才生出的一丝别扭顿时烟消云散。他喉结一滚,咂了咂嘴:“你想吃红烧还是清蒸的?”

“都可以,娄大哥想吃什么,就做什么吧。”姬无欢依旧是乖顺地倚着他的胳膊,眼睛亮晶晶地盯着他的侧脸。“得嘞。”只不过这会儿娄丙早没了心思顾忌这些,简单地回复了一句后就上衣一扔,裤子一提,一头扎进海里掀起巨大的浪花。要是换个捕鱼人来看他这样,准得摇头,可娄丙力大、又身手矫捷,就像是入冬时挡在川里的棕熊似的挥舞拳头,在海面上拍下一朵朵雪白的花儿。除了海水被月光照得晶亮,还有一条条被他拍上木桥的鱼。那些鱼来不及挣扎,就被他拍晕了,只能反射性地在木桥上扑腾。

“娄大哥可真能干~”姬无欢在岸上拍手叫好。

海水顺着娄丙结实饱满的胸肌,顺着他粗壮的胳膊淌下,将他的背脊浸泡得发亮。水流哗啦啦地落回水面,有的却没入裤沿,湿了的布料将他圆润的臀部和胯下都勾勒得一清二楚。他本就生得黑,在月光下浑身油光透亮的,抹了把汗,更是散发出满满的雄性气息。

他上岸时,姬无欢十分殷切地用帕子给他擦了擦额头,嘴唇轻轻碰了碰他的下巴:“辛苦啦。”说着不动声色地用自己衣群的下摆挡住他的身子。

“嗐,这有啥辛苦的。”娄丙把裤子里的水拧干,“红烧吧,都说海鱼腥气,红烧估计味儿不会那么大。”他说完,又自己点了点头,紧接着就要往屋里去。步子还没迈出去几步,忽然就听到身后一声大笑:“这青鱼你拿来红烧,可太浪费哩!”

两人顺着声音望去,一个皮肤黝黑的高个儿青年正挑着根鱼干,手里拎着个空桶,旮沓旮沓地往这儿走。他一头乱发扎了个小辫,下巴上胡渣拉碴,捏着下巴比了比地上鲜活的鱼说:“这样,我给你们露一手,你们分我一条呗。”

娄丙与姬无欢相视一瞬,皱眉道:“你说浪费是什么意思?”

“你们是内陆人吧?在你们那儿鱼有清蒸有红烧,我听说还有做成糕的是不?但在咱们海边搭起来的村子,这些都是歪门邪道!鱼这种东西还是烤着最好吃。”小胡子嬉笑着晃了晃桶,“我一天就钓了这几条小鱼,这个我分你们一人一条,你给我两条青鱼,怎么样?”

娄丙往桶里一瞧,这才发现桶里并不是空的,而是有几条拇指大的小鱼游来游去。他又看了眼自己抓上来那胳膊长的鱼,更加狐疑地摆了摆手:“不了!”

小胡子失落地耷拉下了肩膀。姬无欢倒是笑道:“娄大哥,左右无妨,不如尝尝这位仁兄的手艺。”

“啊?”娄丙不满地皱了皱鼻子,最终还是败给了姬无欢期待的眼神,只不过心里更是加深了对这小胡子的不满。他“啧”了一声,还是将地儿腾了出来。那小胡子立马就来了精神,蹦蹦跳跳地捡起几条鱼招呼他们到海岸边。

他从离岸边远些的林子里挑了几捆木柴回来,打火石一搓,立刻就是一团熊熊大火。不知是不是因为染上了海风的气味,连带着烟都有股奇特的味道。小胡子说这是果木,是他偷偷从山上砍下来的,烤鱼特别好吃。

“这也能有区别?不都是木头么。”娄丙挑眉。

“怎么没区别?”小胡子唏嘘,“桂花木烤出来酸,荔枝木烤出来香!你一会儿吃吃看,猜猜是什么木头烤出来的。”

娄丙干脆坐在火边烤干裤子:“你把树都砍了,来年不就没得苹果荔枝吃了……”

“那有啥,来年是来年,爷就想享受享受

今天的口服。”小胡子麻溜地把鱼串了签儿擦上盐,绕着火堆插了一圈。夜越来越黑,风平浪静,只有木柴烧得噼里啪啦的声音,和油脂被烤得渗出鱼皮,落进火堆里的滋滋声。

鱼类特有的香味熏得娄丙直流口水,眼神滴溜溜地在火堆边转来转去。姬无欢好笑地握住他的手:“等等,别急。”说来也奇怪,姬无欢一开口,他因为饥肠辘辘而烦躁的心境就像时灌下一盏冰露,顿时清净无忧。

小胡子来回在他俩只见看了一圈,撇着嘴继续扇扇子起火。又过了一会儿,等鱼被烤得七扭八歪,小胡子终于一拍手:“好嘞!”但正当娄丙打算出手时,小胡子却用扇子一记敲在他手背上,“谁说能吃了!”

“不是你说的‘好嘞’!?”娄丙怒火中烧。

“你这么吃还不够香,听我的,不会骗你。”小胡子嘀嘀咕咕地从兜里掏出两枚金灿灿的果实。大约有橙子那么大,两头尖尖的。他将果子一切为二,往烤鱼上拧了些汁水。娄丙问:“这是啥?”他便切了一小片给他:“喏。”

娄丙不疑有他,一口塞进嘴里。下一瞬,他的脸就扭曲在了一起,整张脸都青了,抓着姬无欢的胳膊无声悲鸣。果片被他吐到地上,姬无欢急忙拂上他的背脊轻轻拍打,笑吟吟地:“这么酸?”

“噢哟,这位大哥知道这是什么?”小胡子讶异道。

正是这时,解飞鸿回来了。娄丙不由分说地就抢了小胡子手里剩下小半个果子塞进解飞鸿,于是海滩上哭嚎的就从一个变成了两个。两人扭打在一起,姬无欢笑着摇了摇头:“不,只是看他的表情,有所猜测罢了。”

小胡子耸肩,一手一串烤鱼去劝架:“好了好了,再不吃得焦了!”

娄丙半信半疑地拉着张臭脸:“这玩意儿能好吃吗,这么酸……”

解飞鸿也深表不信。

“爱吃吃,不爱吃拉倒!”小胡子满不在乎地一口咬下去,幸福洋溢在他脸上,“哎哟,太香了!”

娄丙还是经不住诱惑,试探性地咬了口。酥脆的鱼皮里头是松软多汁的鱼肉,多余的油脂被烤干,配上酸爽的果汁,即使放在炎热的夏夜也不显油腻,让他一串下去接着一串。姬无欢一如既往地少食,只吃了半串,便把自己那份给了娄丙。而解飞鸿也是不甘示弱,他似乎更喜欢那种小鱼。小鱼没几两肉,但它们鼓胀的腹部里都是鱼卵,一口咬下去,鱼卵就在嘴里炸裂,爆出甜美的酱汁。

当火堆边上还剩两串烤鱼时,解飞鸿擦了擦嘴:“这个我拿给花黎去,行吗?”

两人当然不会有意见,小胡子也云里雾里地点了头。解飞鸿于是拿着东西回屋,可还没进屋,他就听到屋内传来叮呤咣啷的声音,而紧闭的房门前,一道水迹一路延伸到海里。一种不祥的预感闪过,他立刻推开门:“是谁!”

只见漆黑的屋子里,只有被月光照亮的床头一片皎洁。一个蓬头垢面的瘦小身影正佝偻着爬伏在花黎身边。花黎面色痛苦,而那小身影的手,或者说是爪子正压在他胸口,尖锐的指甲几乎刺穿胸膛。

“滚开!”解飞鸿手里凝聚一股灵气挥去,那小身影身手矫捷,向旁边一滚就躲开了他的攻击,破窗跃入海里。解飞鸿急忙赶到窗边,就见到一条鱼尾消失在白花花的海浪之中。

矶郶村的海里,有人鱼。

这是每一个依靠着矶海的、嚼着海藻啃着鱼骨头而非蛋奶长大的村民都听过的传说。传说里,好吃懒做的渔夫白日晒网,在别人辛勤捕鱼时嚼着芦苇,数着飞过头顶的蜻蜓。直到他一个子儿都不剩了,连最后一粒米都被他舔干净了,才想着出海。大半夜的,海上风骤浪高,只有月光作他的路标。有什么卡在了他的渔网里,劲儿大得很!在白花花的海浪里,巨大的鱼尾挣扎拍打在船头,想来是条大鱼。这条鱼打上来了,就又可以过一阵子数蜻蜓晒太阳的日子了,男人美滋滋地想着。

可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把网拉上来,里头的东西却让他失望透顶。黑漆漆的海藻卡在渔网里,这种海藻是最不值钱的,若是上面卡了几枚贝壳,里头幸运的长着珍珠,还能卖几个钱。可他翻来覆去也没找到贝壳,一脚踢在渔网上泄愤。可下一瞬,那海藻居然剧烈地挣扎起来,差点将船都掀翻了!

男人情急之下,一用力就把渔网连着海藻一起扯上了船。那海藻上连着一个人,而那人没有双腿,取而代之的居然是一条巨大的鱼尾巴,在月光下绿光闪闪。有着一头如海藻般柔顺长发的人鱼有着一张每个男人都会在梦中见过一次的美人面孔,阴柔顺从。她脖子上挂着一枚贝壳,男人也是饿久了,一时间来不及用胯下那二两肉多做思考,就一把直接将其抢了过来。

贝壳只有巴掌大,里头却有一颗榛果那么大,又圆又亮的珍珠。男人眼前一亮,把珍珠往口袋里一揣,就想跑。可这大海中央的,他哪儿有地方能逃?那人鱼张牙舞爪地向他扑来,用尖锐的爪子去挠他,还要用利齿咬他,男人以为自己就要命绝于此时,手里的珍珠却突然迸发出刺眼的金光!那人鱼一声凄厉的惨叫,坠入海浪里

落荒而逃,只留下掌中闪闪发光的珍珠,还有咸腥的浪潮。

后来男人回到家中,却惊喜地发现兜里的珍珠不知何时变成了两颗,又变成四颗、八颗,源源不断地从最初的那颗珍珠里分裂而出,个个都是指甲盖大、色泽上乘、形状浑圆。倚靠着这珍珠生意,男人顿时成了南部知名的富商。

自此他的人生可谓是飞黄腾达,好事接踵而至。就在他快忘记那夜海上的事儿时,那人鱼居然又出现了。她如海藻般的长发下隐藏着雪白的皮肤和红润的唇,鱼尾化作双脚,站在他新盖的大殿前,请求一见。

男人终于有机会好好打量这位美娇娘,一想到她又是给自己带来财运的福星,顿时心花怒放,一声号下就八抬大轿迎娶了这人鱼姑娘。男人获得了金银财宝,美人在怀,从此人鱼传说便成了一段佳话,流传在以矶郶村为中心的南部渔村之间。一时间,为了抓获人鱼而出海的男人们蜂拥而至,掀起了前所未有的人鱼热潮。

不过那也是上百年前的故事了,近几十年,因为再无人目击人鱼,人鱼传说逐渐淡去。虽依旧会作为传说,在孩子们睡前被反复道出,却不再见有哪个男人眼里冒着贼光,说是要去抓人鱼了。但这不包括于阳。他咬着竹签剔牙,漫不经心道:“人鱼铁定是存在的,那些说没有人鱼的,都是自己找不到,酸得很!”

娄丙听到这儿,把茶杯往桌上一扣:“这都啥跟啥啊?”

“嗯?”于阳剌了剌胡子,“咋了?刚不都看到了,有着人的模样,但是跳进水里又多了条鱼尾巴!难不成你还要说人鱼不存在?”

“谁跟你扯人鱼存不存在了,我就是想知道刚才那怪物是什么!”娄丙有些不耐烦地说。

“所以我不是说了吗?那是人鱼!”于阳也脾气上来了,把大手往桌上一拍,“能上路能下水的,除了人鱼还能是什么?我告诉你,我可是亲眼见过人鱼的!不信,我给你看……”他说到一半,忽地一顿,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一圈,将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算了,你爱信不信!”

娄丙眯起眼睛,正想说什么,就听花黎发出一声低吟。解飞鸿趴在床边,握着他的手:“花黎、花黎!你醒了?感觉怎么样,还难受吗?要不要喝水,我这就替你去倒!”

花黎费劲儿地支着眼皮,从鼻子里发出黏糊糊的哼声,翻了个身,像还没学会睁眼的小猫崽似的埋在解飞鸿怀里,用鼻尖蹭着他的胸膛:“师兄……我好累啊、你在哪儿……?”

“师弟、师弟,我在这儿呢!师兄就在这儿!”解飞鸿也顾不得周遭的眼神了,一把将他揽在怀里,布满老茧的大手在花黎背上熟练地一下下顺着气儿。

花黎被他揉舒服了,嘴角微微上扬,可配上两颊上一片片密密麻麻的漆黑鳞片,以及嘴里若隐若现的尖牙,就使得这本有些孩子气的笑容看上去却令人毛骨悚然,好像他随时会张开一张血盆大口,咬断对方的脖子。他眨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可怜兮兮地问:“真的?你不会被人抢走了?”

“不会,师兄一直在这儿,一直陪着你。”解飞鸿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得到了肯定的回复,花黎短暂地睁大了眼睛,乌黑的眼仁里映满了解飞鸿的脸,又再次昏昏睡去。解飞鸿将他放平躺在床上,盖好被子:“人鱼可能真的存在。”

“哦?这位兄弟可是明白人!”于阳满意地点头,有些担忧地望着昏睡中的花黎,“你朋友没事儿吧?我看他梦呓得厉害。”

“无妨,只是有些风寒,已经下了药。不过还是轻些为好。”解飞鸿望着花黎平静的睡颜,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多谢于兄指点,我们本为珍珠而来,对你说的这故事十分有兴趣,若有机会,请务必给我们详细说说你与人鱼的缘分故事。不过今日已晚,如你所见,我的友人又身体状况不佳,需要早些休息。若是你时间方便,我们明日再谈,今日还请你先回去吧。”

于阳吸了口气,耸肩:“行吧,你们要是打算抓人鱼了,就喊我一声。”他指了个方向,“我就住在那块儿,走两步就到。”便离去了。

屋内只剩下四人,除去沉睡的花黎,清醒的三人面色都颇为凝重。娄丙问:“你说人鱼可能是真的,有什么依据?是妖兽吗?”

“对,应该是海妖的一种,人身鱼尾……”解飞鸿说到一半卡了壳,姬无欢便替他接着说了下去:“啼声似幼儿,其魂魄封于珍珠,片刻不得离开本体,否则受刮肉剔骨之痛。”说完,俏皮地吐了吐舌头,“我在书里看到的。”

“如此看来,那珍珠应当就是人鱼的妖丹。只是妖兽一旦妖丹离体,不出半日就会暴毙身亡,那传说中的人鱼究竟是如何吊命还能找到夺走它珍珠的男人的?又为何要听命于他……”谢飞鸿猛地甩了甩脑袋,一巴掌拍在大腿上,“不对,现在该想的是这人鱼究竟为何要接近花黎,又是否是我们从传闻中听说的那个妖兽……算了!多想无益,还是等明日天明,咱们下水调查吧。”

没错,此行四人的目的正是调查矶郶村的一则传闻:近日有妖怪从海里上岸作祟,寻到壮年

男子就用利爪和牙齿将其撕碎。唯一幸存的男子如此描绘:那妖怪貌似人类女子,脸上、手上布满鳞片,一口尖牙,双眼如鱼般呆滞。

谢飞鸿立刻就联想到了花黎现在的状态,将事情同娄丙二人一提,他们便自告奋勇与他同行来到矶郶村。只是这地方比想象中还要偏远,一路上已经精疲力尽,只得在这巴掌大的小屋里歇息一夜,等第二天再动身了。

次日清晨,日光洒在海上波光粼粼,男人们扬帆出海,一个个撒下大网捕鱼,女人们也在近海下水捞贝时,花黎缓缓睁开了眼睛。他脸上的鳞片安安静静地贴敷在脸颊上。他像是对昨夜自己做的事情毫无记忆,冷着一张脸环顾四周。当他定睛看到蜷缩在床边睡得正香的谢飞鸿时,眼神柔软了片刻,复又撇下嘴角,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睡地上做什么,上来啊。”

谢飞鸿猛地一抬头,擦了把口水,睡眼惺忪地转了转眼珠子:“啊?”他这才注意到花黎已经醒了,面上有些尴尬,“谢谢师弟的好意,不过左右马上也要出门,我就不睡了。”

“……哦。”花黎收回眼神,手指攥紧了被褥。过了会儿,他戴上斗笠起身:“那还等什么,走了。”

两人到海边时,娄丙二人已经绕着海滩调查了一番。姬无欢手里正拿着一枚刚从海女那儿买来的贝壳,撵出藏在壳里的珍珠。那枚珍珠形状椭圆,大小只比一厘米大上一圈。“品质拙劣。”姬无欢评鉴道,“一连买下数枚贝壳,这已经是品相最好的一枚。”

“不管怎么问,那些女人都只说当地产的珍珠是海里捞上来的。但这怎么看,品相都够不上能卖进京城啊。”娄丙双手环在胸前,“也不知道这是否和人鱼传说有什么关联。”

正是这时,海峡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呼喊。几个女人大喊着爬上海边,手里拖着一具软趴趴的身子。那男人倒在沙滩上,四肢乏软地耷拉在胴体上,脖子划开了一道大口,伤口泛白,已经没有血液往外流了。在日光下,那伤口里绿光闪闪,仔细一看,就会发现那是几片指甲盖大的鳞片,仿佛是那冷血的杀手在向发现这具尸体的人堂而皇之地炫耀自己的杰作。

不一会儿,女人和孩子跌跌撞撞地跑来海边,扑在那男人的尸体上,嚎啕大哭。恸哭声被海浪盖过,腥风呼啸,墨绿的浪潮前仆后继将细沙同贝壳一道推上岸边。冰凉的海水没过脚踝,砂砾卡在脚趾之间,退潮时皮肤又被风吹干,紧巴巴地贴在骨头肌肉上。海鸥衔起散落在沙滩上的碎肉,飞向远方。

死者叫张三顺,也是矶郶村的渔夫。早上出海前,他还在和老婆拌嘴,被海浪冲上岸时就已经被撕开了脖子,血管被海水浸泡得发白。妇人和他的两个孩子围着他痛哭流涕,也不知是为他的死哭得多一些,还是为了将来无依无靠流的泪更多。等她们哭累了,相互搀扶着离开海岸,娄丙他们才终于有机会靠近那具尸体。

于阳在给看守尸体的男人塞了些好处后,首当其冲地就吐在了海里,要不是解飞鸿眼疾手快把尸体往岸上扯,那粘稠的呕吐物就得被海水带着冲刷在男人的尸体上了。一番检查下下来,和一眼望上去差不多,只是仔细一看,就会发现他的手指甲里卡着几片墨绿色的鱼鳞,在日光下熠熠生辉。姬无欢掂量着他的手分析道:“要么是他遭遇袭击时没死透,要么就是在被袭击前抓住了那人鱼,从而留下了这些鳞片。”他取出其中一枚鳞片放在鼻子下嗅了嗅,“当然,也不确定是否就是人鱼。”

“当然是人鱼!昨天它去你们那屋,肯定就是想杀了他!”于阳指着花黎一拍大腿,忽扇着蒲扇捏着鼻子凑到尸体旁,仰着脑袋努力将视线从它身上挪开,“结果你们来了,它来不及下手,就转而把矛头指向这个倒霉蛋儿。”

娄丙把他和尸体隔开,一边从姬无欢手里拿过鳞片打量,一边反问:“但如果真如你说的传说里那样,人鱼这么温顺、美丽,又怎么会这样屡屡上岸害人?”

“那……那我怎么知道!”于阳干脆扇着扇子答非所问,“你就说你们想不想要珍珠了!我跟你们摊牌吧,这村里你别看那么多女人下海捞珍珠,其实根本捞不到好货。你们要是还想给主子呈上又大又圆又亮的珍珠,最好还是跟我合作!”

“你这么说,有什么证据么?”姬无欢冷冷瞥了他一眼。到底是长得俊俏,于阳被他这一眼扫得骨头都酥了,也没来得及反驳,就听他继续说:“村里人都说有珍珠,只有你说没有,除非你有什么证据,叫我们怎么相信你不是在撒谎?”

于阳见美人怀疑自己,立刻急了:“哎哟我骗你们有啥好处?我说的都是真的!”

“证据呢?”姬无欢不理会他的控诉,只是冷冰冰地要求他呈上证据。一旁娄丙接到他的眼神,打着圆场:“你也别太逼他,他昨晚不是说了自己见过人鱼么?就听他说说呗!”姬无欢撇了撇嘴,像是做出极大的让步:“你说。”

于阳得了台阶立马往下爬,滔滔不绝地讲述起自己童年的经历:那时候他才十岁不到,也是听着人鱼传说长到了这个年纪。一天晚上,他因为打碎了碗,被老娘赶出家门罚站。可

他生来调皮捣蛋,才不愿听命老老实实罚站,便偷偷溜到到海岸边,沿着黑漆漆的沙滩一路踢着沙子、海星,蹦跶着散步。

肚皮饿得咕咕叫,等一轮圆月挂在半空中,他也走不动了,靠在一块礁石上试图找两块肉汁饱满的贝壳解馋。也就是这时,他看到一个有着一头卷而乌黑的长发的女人正从海里爬上礁石,把浸泡在头发里的水挣干,露出一张瑰丽的面庞。女人看上去大约二十出头,比村头的寡妇还要漂亮。于阳见过但她那对圆润挺翘的乳房,上面没有一根多余的毛发,在月光下笼罩着一层白膜似的。在那两团软肉之间,一枚像是镀了釉一样闪闪发光的贝壳若隐若现。

于阳立刻就想起了人鱼的传说。那人鱼含情脉脉地看着远方,眼底仿佛流动着泪水。他趁着人鱼还未注意到他,从阴影里扑了上去,一把抓住她的贝壳。贝壳用一根细线系在她脖子上,被他扯出一道血痕。于阳抢了贝壳就脚底生风地往回跑,他听到人鱼在后头叫他,却没有回头。

回家后,他老娘发现他没好好罚站,更是气得逮着他就是一顿揍。而于阳一点儿都不沮丧,反而一整晚都捧着那贝壳,乐呵呵地等待着人鱼来找他的那一天。

“喏,我就偷偷给你们看,别被人发现了。”于阳讲完故事,把手掌向上摊开。一枚粉色的贝壳在日光下透着蓝色的光,上头还萦绕着一股不易察觉的灵力。他见几人惊讶的神色,得意洋洋地说:“怎么样,我没骗你们吧?不过我等了那人鱼这么多年,她都没来找我我,我就想着该我去找她才对!”

“珍珠呢?”花黎凑近了些,一边打量贝壳一边问,“如果和传说里一样,那贝壳里应该有珍珠才是。”

被这么问到,于阳不禁尴尬地挠了挠脸颊,完全没了刚才的气焰:“呃……弄丢了。”

“什么?”众人齐声问。

“那都是二十好几年前的事儿了!我总不可能天天把贝壳带在身上,出海捕鱼时我都生怕弄丢了,把贝壳留在家里。估计就是哪一天出海的时候,被人趁虚而入给偷了!”于阳气得咬牙,“人鱼姑娘说不定就是因为珍珠没了,才不来找我……一想到我拿的贝壳,却便宜了其他男的,我就来气!”

“那你有什么头绪吗?”姬无欢不动声色地把话题扯回来。

于阳摇头,这时从远处传来了嘈杂的声音。几人迅速躲进了附近的礁石丛中,只从缝隙里瞧见一群男人来到海岸边,围着那具尸体讨论着什么。男人们把尸体搬回了村中,不过半天就举办了一场简单的葬礼。黑暗中,用木头搭建起的祭坛与尸体一道燃烧起橙红的火焰,飞蛾前赴后继地撞入火苗里,烧得“噼里啪啦”直响。

可烟味儿还未散去,次日清晨又有一具尸体被发现,再过一天也是如此。连续整整四天,矶郶村都被浓烟与恸哭声笼罩。据于阳所说,第一具尸体是在大半年前的血月之夜被冲上海岸的。当时村里还以为是鲨鱼咬人了,只呼吁谨慎出海,没多在意。只是这半年下来,遇害的人越来越多,且都是男人,这才终于开始紧张起来。

这天夜里,于阳被叫去参加当日被咬死的男人的葬礼,于是屋里就只剩下娄丙一行人。

“大半年前的血月之夜……”娄丙捏着下巴沉吟片刻,问姬无欢,“你说会不会就是我们遇到血蛤蟆的那一天?”

“光看时间,应该就是那一阵子。”姬无欢点头,“血月会大幅增加妖兽的力量,也会使他们狂暴化。如果说人鱼是被血月所刺激,从而杀了第一个人,自此开始袭击人类,倒也说得通。而且如果如传所说,村里产的珍珠或许也跟人鱼有关。”

“百闻不如一见,咱们现在连人鱼的真身都没看清过,再多想也是徒劳。”解飞鸿说。在他建议下,四人决定趁夜摸到海边,让其中武功最高强的解飞鸿作为诱饵,尝试引出人鱼。只是他们埋伏到一半,计划就被村民打断了。

只见海岸边每隔几丈就插着一根火把,用浸泡了油的麻绳捆在一起,练成一条悠长的栅栏。栅栏开了个缺口,一个村民点起缺口两侧的,火苗便瞬间从点火的火把蔓延到整条栅栏,将漆黑的海水照得通红。十几个村民站成方阵,抬着一只由四、五根木桩捆成的轿子,上面似乎躺着个人。

他们把那轿子竖过来插在栅栏的缺口前,定睛一看,轿子上躺着的竟是于阳。他双手被捆在身前,嘴里塞着一块抹布,“呜呜”叫唤着。迎接四人进村的那个村民把贝壳项链挂在他胸前,对着海水大喊:“人鱼!此人多年前偷走了你的贝壳,如今我们将贝壳同他的命一起还给你!你莫要再伤害无辜,夺去我们同胞的性命!”说完,他忽略了于阳竭力的嘶吼,就带着一票村民隐入了黑暗之中。

海风呼啸,仿佛一把把刀子剜在于阳身上。他剧烈挣扎着却无济于事,只能感受着海水逐渐涨潮,没过他的脚踝。冰凉的海水激起一层鸡皮疙瘩,他垂首看着自己胸前的贝壳,忽地,一根布满墨绿鳞片的手指落在被刻上。他猛地抬头,就看到记忆中的人鱼正站在他面前,一头黑发遮去了大半张脸,单薄的嘴唇轻轻一碰:“我的……”

下一瞬,人鱼眼神一凌,向半空中一跃而起。于阳这才看清她那条大尾巴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两条修长光裸的大腿。紧接着,几根火箭插入她刚才站着的地方,火栅栏应声倒下。麻绳上大量的油水浮在海面,点燃了海水。

人鱼无法回到海里,只能跃到附近的礁石上。然而数支利箭穷追不舍,立刻又射向她落脚之处。娄丙趁乱救下于阳,将他一把扛起躲进礁石丛中。外头打斗不断,人鱼四处逃窜,男人们追杀的声音一声比一声洪亮,就像是在举办一场庆典。

娄丙拍了拍于阳的脸让他回神:“它刚才对你做了什么没!?”

“没、没有……”于阳惊魂未定地抓住胸前的贝壳,就听娄丙继追问:“你怎么在那儿?”

于阳后怕地发着抖:“村长他们说是我偷了人鱼的贝壳,才让村里遭了血光之灾,所以要我当诱饵把人鱼引出来……”

“这都什么人呐!”娄丙不禁感叹道。

姬无欢打断道:“我看她刚才好像跟你说了什么,你听清了吗?”

“她、她好像是说……”于阳说,“‘我的灵珠’。”

此话一出,除了娄丙外的三人都神色一顿,交换了个眼神。解飞鸿起身抡起袖子:“走。”

“什么?”于阳愣住。

花黎率先一步跃上礁石,手里一掐,就挡住几只箭:“她不是妖,是人!”

“人鱼来没来过你们这儿?”开门的老人看着年过花甲,叫于三汉,他开门见山地问了句,就缓缓将手里拿着火把转了一圈,将屋内照亮。他脸上油光闪亮,两团颧骨高高隆起,被火把照德通红。他满嘴崎岖稀疏的黄牙嘎嘣嘎嘣地敲打在一起,说一句话就会漏出点儿风来。一双浑浊的眼睛闪着幽幽绿光,来回扫荡在屋里的每一个角落。左边的眼球上有着一片像是被用烙铁烫过似的胎记,转来转去时看上去就和一只多出来的眼睛似的,令人毛骨悚然。

娄丙挡在门前,一只脚拦住他正打算踏进屋内的凉鞋:“人鱼?什么人鱼?”

于三汉睨了他一眼,一双眼珠子缓缓转了一圈,嚼了嚼干瘪、耷拉在颧骨上的脸颊。他一边从嘴里发出粘稠的声音,一边晃了晃火把:“一头又黑又卷的乱毛,到这儿这么长。”他吃力地弯下腰,在膝盖上一寸比了一下,“满嘴胡言乱语,蛊惑人心的疯婆子。咗,过来。”

得了他的命令,一个高瘦的男人走了上来,头顶秃了一块,应该是日晒的。他憨厚一笑:“哎,不好意思啊,那是俺家媳妇儿。要是找到她了,务必跟俺讲一声哈!一家子都担心她呢,孩子也嗷嗷待哺着。”

“疯婆子她男人。”男人简单地打了个招呼,于三汉就让他站到一边去了,“就是这么回事儿。那疯婆子脑子有点儿问题,”他点点自己的脑瓜子,“成天嚷嚷着听不懂的话,听归听,笑笑就过去了。”

娄丙勾勾嘴角:“明白,祝你早点儿把媳妇儿找回来。”

“呵呵,借你吉言。”于三汉抢在男人前一步答道。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要离开时,他忽然从怀中掏出一枚布袋子,在手里颠了颠。“叮铃铃”的脆声响起,屋里的床铺猛然一震。于三汉身子一矮,身手快得出奇,一眨眼间就绕开娄丙冲进屋内。他健步如飞跨到床边,一只枯手向床褥里扎去,被横截在半寸之处。他挪动眼珠子,瞪向解飞鸿:“你做甚,小子?”

“劳驾你把手收回去,我的随行正在休息,不方便见人。”解飞鸿礼貌地笑道,手上力气却大得将于三汉的手腕捏得嘎吱作响。

“嚯,区区一个随从还能撇开主人,独享床铺?真是好大的福气!”于三汉抽了抽手,见挣脱不开,便阴冷地警告他,“小子,我不管你们在京城里是什么身份,现在你们在矶郶村,就得遵守咱们村儿的规矩。你要是想完完整整地离开这儿,就最好把你的手松开!”

解飞鸿的神情也迅速冷了下来,皮笑肉不笑:“我听不明白你想说什么,滚开。”

“你这不知好歹的家伙!”于三汉抬起另一只手,向解飞鸿挥去——下一刻,他的爪子悬在了半空中。花黎捏着解飞鸿的衣摆,握拳抵在嘴边咳了几声:“发生什么了?”

解飞鸿立刻软下脸色,甩开于三汉匆忙坐到床边,一手扶着花黎的后腰,一手将水杯端到他嘴边:“没事儿、没事儿,你好好休息,我这就叫他们出去。”

于三汉视线在两人之间滚了几个来回,嗤了一声,不屑中带着些许鄙夷:“混淆视听。”他又变回了那个花甲老人,驼着背,把火把交给那个憨厚男人,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就离开了。等门外的火光渐渐消失在黑暗之中,娄丙才大步流星跑到床边,小心翼翼地将窗户推开。只见姬无欢一手扒在窗户上,那人鱼姑娘则挂在他脖子上,挥舞着一只爪子被姬无欢捂住嘴巴,发出“呜呜”的叫声。娄丙匆匆将两人拉进屋里,另一边,衣柜里也发出闷闷的求助声:“我能出来了吗?”

娄丙只好顺手把衣柜门一拉,缠了一身破衣服的于阳就从里头跌了出来,摔在地上。他热得满头大汗,一张

脸涨得像是猴子屁股,把衣服一扯舒展四肢,长叹一口气:“呼,吓死我了!”他翻了个身,“不过为啥我也要躲起来?他们不是要抓人鱼么?”

“行啊,那你现在去找他们。看看那老头子会不会再把你捆起来,扎海边钓鱼!”娄丙翻了个白眼,捧起姬无欢的手左右看了圈,又确认他的脖子没被人鱼尖利的爪子划伤,才松了口气。姬无欢笑着在他胸前拍了一下:“我没事儿。”就转头问那人鱼,“现在能说话了吗?”

人鱼拨弄着自己凌乱的刘海,撅起薄唇一吹,一缕乱发轻轻飘起,又将她的脸盖住。仔细一看,她并不是什么传统意义上的美人,鼻翼略宽,眉眼间距也有些远了,厚厚的嘴唇更是让她少了点儿秀气,多了几分土气。再加上那满脸的雀斑,怎么都不能让人把她和令那富商倾心的美人鱼联想到一块儿去。

不过人鱼对这些猜测一无所知,自顾自地玩弄着自己的头发。眼看着那头本就跟海草似的头发逐渐被她揉成一团乱麻,娄丙只好又问一遍:“听得懂人话吗?”

半个时辰前,解飞鸿施了个结界瞒天过海,将人鱼拐回了这个临时据点。与他们想象中不同,人鱼身上并没有太多妖气,丹田里的气甚至不如一个普通人,只靠一层蝉翼般的灵璧护住。而这仅有的一点儿灵力也毫无规律,通常人即使不通灵力,也有着浑然天成调解自己体内气海的功能,而人鱼体内就像是一片无人照料的田地,杂草丛生、虫鼠为患。

姬无欢让她坐下,将手摁在她额头上探了探,摇头:“还是感觉不到任何东西。”

“灵珠。”花黎一开口,人鱼就猛地眼皮子一跳。他没有放过这微弱的反应,继续说:“我们把她带回来之后,她就一直这副呆滞的模样,只有刚才那于三汉接近时,才忽然挣扎起来。如果我们没猜错,她是个人,而灵珠被夺走,那她有这种反应也好解释。”

“等等,她是人?你们刚才就说的灵珠到底是什么?”于阳终于呆不住了,打断道,“她不是人鱼吗?”

在花黎不耐烦前,解飞鸿抢先道:“修仙之人在突破一定境界后,灵海逐渐无法继续以松散的形态被身体这个容器所接纳,于是灵气汇聚成丹,沉于人重心所在之处。通俗易懂地讲,也就是丹田里。灵丹、金丹、道心、甚至是灵魂,这些都是灵珠的别称。到了这个境界后,修士虽然实力大涨,即使被摧毁身体,只要灵珠还在,就能苟活。相反,灵珠也是修士唯一的弱点:被毁则殒,被夺则沦为任人差使的奴隶。”大约是终于意识到这一番话后,屋内空气有些沉重,他急忙补了一嘴,“但修士间要定下约定时,通常也会使用到灵珠。不总是与生死相关。”

“也就是话本里常说的‘以道心起誓’。两名修士结为道侣时,会将自己的血液与一缕灵气缠绕,赠送给对方。将其锁入灵珠内,就意味着即使一方生殒,只要灵气依旧,就能与其生生世世交缠在一起。”姬无欢说到这里,意味深长地瞥了娄丙一眼,勾起嘴角,“多有诗情画意呀。”

娄丙尴尬地打了个哈哈,岔开话题:“所以你的意思是这人鱼之所以现在这样,是因为她灵珠被人取走了?”

解飞鸿点头:“没错,妖丹离体后妖兽无法存活。如果于阳说他听到人鱼说了‘灵珠’不假,那么她极有可能是个人类修士。虽然不知道她经由什么才变成这不人不妖的模样,但被夺走灵珠后,她的躯壳被灵珠吸引上岸,想要将其夺回。这么一想,刚才她有那般剧烈的反应,估计是和于三汉有什么关系。”他转头问于阳,“那老头子是什么人?你们一个姓,你和他有什么关系?”

“我要能和他有啥关系,还至于自己下海捕鱼?”于阳连忙摆手,“咱们村本就是分出来的,除了外地嫁进来女人,都一个姓。于三汉算是我爷爷那一辈儿的了,我还没学会走路的时候他就一把老骨头了,现在是村里最老的,却还跟个大小伙子似的,中气十足,村里要决策什么大事儿都得听他的。”

花黎问:“那你见过他那只袋子里装了什么吗?”解飞鸿补充:“他刚才从怀里掏出个巴掌大的麻布袋,一晃,就发怵丁零零的响声。”

于阳托腮想了会儿,摇头:“没见过,那老头子精得很,村里都没几个进过他屋的,更别说什么麻布袋了。”他反问,“那麻布袋是啥,很值钱吗?”

几人叫换了个眼神,解飞鸿笑道:“也不是多值钱,只是觉得那材质挺少见。我有个朋友喜欢收集这些奇形怪状的东西,随口问一嘴罢了。”

天边已经爬起一线鱼肚白,于阳说是出去解个手,就提着裤带往外跑。姬无欢开口:“刚才你为什么会对那布袋子有反应?你是不是感觉到了什么?”

花黎沉思片刻,盯着自己的手心皱眉:“我也说不清楚。他一掏出那袋子,我就感到一股冲动,好像有什么要从我的丹田冲破,冥冥之中与那袋子里的东西连结在一起……”说到一半,他忽地抬头,“你凑这么近做什么?”

“嗯?”姬无欢于是拉开半点距离,歪过脑袋仿佛刚才那个紧贴在他身上的人不是自己一样,“我只是在想

,你脸上的鳞片可真是少了不少。”

“什么?”花黎下意识摸向自己的脸颊,一蹭,瞪大了眼睛。而一旁的解飞鸿和娄丙二人也发现——正如姬无欢所说,花黎脸上漆黑的鳞片骤减了一半,消失得无影无踪。不等他自己反应过来,解飞鸿就冲上来掰着他的小脸飞快打量一番,又抓起他的手翻来覆去,就在他的爪子伸向花黎衣襟时,花黎总算忍无可忍地将他一把推开:“你做什么!?”

“少了!你身上的鳞片也不见了!”解飞鸿欣喜若狂地将他抱起来,顺势大大转了一圈。

一边,姬无欢错开视线,看向一旁正把自己挂在衣柜上的人鱼:“既然花黎对她的灵珠有这样的反应,索性从那于三汉那儿把灵珠抢来,不就能解决他的问题?”

“那她会怎样?”娄丙压低声音。

“谁知道呢。”姬无欢耸肩,“既然没了灵珠,无非就是一辈子这样痴痴傻傻下去,对她而言倒也没什么坏处。”

“这……”娄丙话未出口,忽地想起什么,推开窗往外望去。只见沙滩上,三串脚印向远处延伸而去。

“于大师,你说那些个商人真的不知道人鱼跑去哪儿了吗?”那瘦男人一改方才憨厚的神态,压低声音问道。

于三汉缓缓转动着他浑浊的眼珠子白了男人一眼,嘴巴干嚼了两下:“这不是你需要知道的。去把人叫起来,让他们到那个地儿去,没有我的令下不准乱动。”

打发走受男人,于三汉自己提着一盏油灯,穿过海边的礁石群,到了一间破旧的小木屋前。于三汉自个儿住在村落最中心的一间大屋子里,平日里闭门不出,往往每天清晨都会有人负责将这一天的食物和水送进他家,到了傍晚再讲一天的垃圾残余带出来。因此就算没见过于三汉自个儿进出那间大屋子,只要一打听,也就知道他的住处。而眼前这间小破屋在风吹日晒下破破烂烂,因无人打理,房檐上爬了一片藤壶,像一条条小手臂似的挂在长满苔藓的木板上。

雾蒙蒙的窗户里,油灯的光亮逐渐熄灭。风一吹,千百个螺颗就撞在一起,发出空灵的、类似风铃般的声音。于阳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双腿酸软得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他握紧了口袋里的贝壳,坚硬的边沿扎得他掌心生疼,一咬牙,躲进了一旁的苦草丛里。他人高,但所幸身上没几两肉,把自己缩成一团恰好能藏得严严实实。

过了约半刻钟,热得于阳冒出半个脑袋,正疑惑着那于三汉去哪儿了,屋内就缓缓亮起一抹暖黄。他赶紧把脑袋埋回去,就听于三汉苍老的脚步从屋里挪出来,消失在海风里。又等了半晌,在确信于三汉不会回来后,他一溜儿小跑来到屋前,左右瞧了一圈,握上了满是铁锈的门把。

他动作极轻,但还是把门推得发出一声令人牙酸的吱嘎声,吓出了他一身冷汗。可屋里漆黑一片,空无一人,扑面而来的一股霉味儿。他蹑手蹑脚地踏入了黑暗,他踩过的、手蹭过的地方都会被抹淡一层颜色,留下满手的灰尘。他没有油灯,只能借着照在地板上微弱的阳光追寻除了自己外唯一的一对脚印。脚印不大,间隔较窄,经过之处还有不少被蹭落的灰,一看就是个步履蹒跚的老人吃力的脚步。

可奇怪的是,脚步断在了屋子正中央。于阳趴在地上仔细摸了一遍,终于找到一块能被翘起的木板。“这老家伙,居然还藏着这种秘密。”于阳自言自语地掀开木板,三块木板被钉在一起,掀起其中一块,另外两块就跟着一起打开了一块约一坪的开口,通往一条幽深的阶梯。

楼梯上长满了苔藓,越往下走,就越能清晰地闻到一股奇特的臭味。作为一个因好吃懒做而常年见啥吃啥的渔夫,直到走进了地下的石室,于阳才反应过来这是什么味儿——只见屋内躺着三口石棺,没有盖子,水藻似的长发溢出棺口,其中两口棺材里分别睡着一具狰狞的尸体。这两具尸体只能看出是女人却因为腐朽太久,而看不清她们身前的容貌。而那股臭味,正是从她们身上所散发出来的,那是一种鱼肉腐烂后所产生的酸而腥的独特臭味。

于阳吓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满屋灰尘扬得他咳嗽不止。他惊魂未定地爬向那三口棺材,战战兢兢地冒出半个脑袋往里头窥探,就看见靠屋内的那具尸体已经几乎成了白骨,两枚眼眶黝黑;而躺在中间棺材里的女尸上则还挂着些还没烂完的腐肉。那股刺鼻臭味儿就是它身上散发出来的。它身上长满了菌子,挂着菌丝,米白的驱虫辗转其间。于阳强忍着呕吐的欲望,再仔细观察,就发现皆是双手拢在胸前,似乎握着什么。

他猛吸了口气,在心中默念几句“阿弥陀佛”,猛地抓住里头那具尸体的手腕一抬,化成白骨的手掌就以一个诡异的角度耷拉下来,骨头撞击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他“咿”了一声,下意识就连着半截手臂一起摔了出去,布袋子落在地上,飞出去半步距离。他把手往裤缝上抹了把,拾起布袋子倒了倒,一颗晦暗干瘪珠子就落在他掌心里。

他左看右看,又把第二具尸体手里抓的布袋子拿出来,里头同样装着这样一颗珠子。这珠子摸上去软趴趴的,却带着一股莫名

其妙的吸引力,让他放不开手。他左思右想无果,不服气地在第三口棺材里翻找半天,竟也被他摸出了个布袋子。

三只麻布袋都长得一样,像是于三汉手里的那个。他倒了倒第三个麻布袋,一颗珍珠咕噜咕噜地滚进了他的掌心,明明屋内昏暗无光,却萦绕着一股奇妙淡雅的光芒,像极了多年前他从人鱼那儿得来的珍珠。

“这是……对了,有了珍珠,就能救她了!”于阳一拍大腿,将珍珠揣进兜里就想往外跑。可还没等他跑出地下室,就听到外头一阵鸟兽的争鸣。他小心翼翼地摸到了窗户檐下,把灰蒙蒙地玻璃抹干净一块儿往外望去——只见屋外不知何时乌云滚滚,电闪雷鸣。旅鸦压低了黑压压的翅膀,扯着蒙了层铁锈似的嗓子穿梭在树叶之间,惊动了小型的动物逃窜。

于阳不由得往后退了退,下意识地往兜里揣了一把,推门而出。可还不等他走出半步,身后就是一阵劲风将其掀翻在地!他一头栽在窗户上,碎木屑扎得他满脸血丝,一滚就是几丈远。不过他一抬头,到了嘴边的痛呼就变成一口凉气,被他倒吸回了肚里。一股黑风从木屋里旋起,带着海风似的咸腥气味。他很快就看到了罪魁祸首——两具女尸拖着腐烂的四肢,宛如从画卷里爬出来的长发女鬼似的,关节向着诡异的方向扭曲、支撑在地上,向他飞快爬来!

于阳一声怪叫,拔腿就跑。只是那俩女尸虽然姿势别扭,速度却一点儿都不比他这成年男人要慢。于阳跑得要死要活,也没能把它们甩开。他来不及思考将这俩妖怪带回去会造成什么后果,连理智都被他抛之脑后,只向着海边小屋飞奔而去。恐惧占据了他的全身,以至于等他叩开木屋门,看到里头空无一人的模样,连叫都来不及叫,就被女尸抓住了后脖子,一用力就甩上了半空。

眼前景色天旋地转,于阳喉咙一热,下一瞬就背朝下砸进了水里。他急忙捂住口鼻,可海水还是迅速将他淹没,呛得他拼命在水下挣扎。两具女尸紧追其后,但尸骨毕竟是尸骨,进了水后它们身上仅剩不多的肉片迅速剥离,同黏液一道融化在海水中。

于阳趁机向远处游去,也正是这时,一道巨大的水花垂直落在他身后。只见那娄丙延展双臂,一手掐住一具女尸的脖子,只“喀哒”两下,便将它们的脖子折断。尸体没了脑袋依旧顽强地向他抓去,却被他一脚一个踹在腹部,破开一口大洞。里头内脏散落,只剩一口空落落的大洞。

“你怎么——呜!”于阳刚一开口,一口海水就灌入嘴里,他猛地冒出水面拼命咳了几口,强忍着浓烈的腐臭味,“人鱼呢?她去哪儿了?”

“有话上岸再说!”娄丙一把扯过他的胳膊,拖着他就往海岸上游。两人身上皆是黏糊糊的臭水,娄丙嫌弃地把衣服脱了光着膀子:“你跑哪儿去了,怎么会被那种东西缠上?”

于阳不问反答:“人鱼呢!”

“怎么了?在屋里呆着呢,你这么急着要做什么?是不是找到什么线索了?”娄丙问。

“没什么,我就随口一问。”于阳眼珠子滴溜溜地一转,“我刚才看见于三汉跟那男的去和别的村民汇合了,说不准是要讨论接下来怎么抓人鱼呢!你赶紧叫你那几个伙伴跟你一块儿去探探情况,那话咋说来着?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嘛!”

娄丙沉吟片刻,点头答应下来:“不过那人鱼性情阴晴不定,你莫要靠近。”

于阳连连点头,实际上却是趁着几人不在的功夫,偷偷潜入屋内。一开门,他正好看见人鱼一脚踩在窗沿要往外跑的模样,心急之下冲了上去,一把抱住人鱼:“你别走!”

人鱼浑身鳞片竖起,用力推开他,爪子在于阳胳膊上留下几道瘆人的血痕,他却像是感觉不到似的、欣喜如狂地抱紧了人鱼:“你的珍珠,我帮你找回来了!”

“……珍、珠?”人鱼动作一顿,抬头望向他。

在推搡之中,人鱼那一头海藻发披散在肩头,皎洁的月光镀在她的额头上,一双暗沉的眼睛也显得尤其无辜。于阳用力点头:“没错,你的珍珠!喏,不信你瞧!”

她盯着于阳手里的布袋子看了一会儿,渐渐松开了身上的力道。于阳便揽着她的肩膀,让她靠在自己胸膛,将布袋子里的珍珠倒在手心:“珍珠回来了,你也能回复神志!到时候就说是那几个外乡人偷的珍珠,我偷偷带着你离开这破村子,再把你娶过门。没事儿,有了你和珍珠,咱们也不愁没饭吃,当上富豪,别说将那于三汉踩在脚底,就连皇帝都……呃!”

话还来不及说完,人鱼尖锐的爪子就刺穿了他的胸膛。于阳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只觉得胸口滚烫,一口鲜血从口中涌出,浇灌在他的胸膛、人鱼淡漠的脸上。他不敢置信地徐徐抬头,就见人鱼轻快地抽出爪子,接着他的身体就失去了平衡,先是撞在窗沿上,接着“噗通”一声坠入了海水之中。血水化在墨绿色的海水中,变成脏兮兮的棕色,模糊了他的视线。

拳头大的气泡从嘴里涌出,胸口的炽热迅速蔓延到喉咙口,脑袋就像是一枚快要炸裂的皮囊袋。他在水里挣扎着向依稀的月光伸

出手,意识迷糊……

浑浊的绿色海水里,拨开层层叠叠的海草,人鱼微微蜷起那条大尾巴,鱼鳍就像水母似的轻盈柔软。曼妙的腰线隐藏在一头乌黑的长发下,回头就会是含情脉脉的双眸,仿佛看阔别多年的恋人那样面带春风、娇俏迷人。

像是被她迷住了那般,男人向她游去,伸长了手想要去抱住她的双肩。他也这么做了,人鱼的身体是冰冷的,她的肩膀窄得可以被男人收入怀中。我爱你,当我的媳妇儿,我们永不分离,男人贴着她的耳朵说道,将她转过来面对自己,期待她柔情似水的注视。

她的眼睛是橙黄色的,是猫似的竖瞳,里面写着超越了怨气的憎恨、不甘,以及一丝畅快。不等男人反应过来这畅快从何而来,就是一阵剧痛钻入腹中。献血喷涌而出,化入海水,他瞪大了眼睛痛苦哀嚎,挣扎着松开双臂却已为时已晚。他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五脏六腑被利爪掏出,在海水中漂浮像是一朵凋零的菊花。

“啊!”于阳猛地从床上蹦了起来,紧接着就是撕裂般的疼痛。他痛苦地跌了回去,四肢蜷缩在一起浑身大汗淋漓地喘着粗气。好不容易从疼痛中缓过神来,他咬着一口牙面色惨白地抬头环顾四周,就看娄丙和姬无欢坐在床边,前者神色难以言喻,而后者则连个眼神都没有给他。

于阳立刻一把抓住娄丙的手腕,满手心的冷汗在布料上留下一个深色的手印子:“珍珠呢,我的珍珠呢!?”

“还在于三汉那儿呢。”娄丙撇开他的手,“你好好躺着,好不容易帮你把伤口堵上的,别又扯开了。”

“你他妈在说什么,那怎么可能是假——嘶……”于阳疼得说不下去,稍一停顿,记忆就如潮水般涌上心头——他找到了珍珠,但人鱼非但没有感恩戴德地答应他的求婚,反而倒打一耙。他额头青筋直突突:“那婊子,我为她豁命,她竟敢耍我!不对,你刚才说珍珠在那老狐狸那儿是什么意思,怎么可能?!”

“你偷走的那颗珍珠是假的,是于三汉想利用你引出人鱼下的套。他知道你在跟踪他,所以故意带你去了那小屋子,让你拿走了假珍珠。”娄丙倒了杯水放在床头,“现在还没有人鱼被捕的消息,但那颗假珍珠是于三汉所铸,估计起了发信的作用,被于三汉找到也是时间问题……”

“怎么可能,那怎么可能是假的……”于阳脱力地靠在床头,不可置信地回想着珍珠的色泽和形状,“那和我小时候看到的珍珠一模一样啊,怎么可能是假的呢?那不是普通珍珠的颜色,在月光下五彩斑斓的……啊,所以她伤我,是因为我找来了假的珍珠,惹她不高兴了?那是不是我再去找来真货,她就能原谅我了?”

娄丙神色微妙:“你为什么这么执着于人鱼?被她打穿了肚子还不够你受的?而且她都快被抓了,你如果这么执着于她,怎么会一点都不担心?”

一被提起,刚才被兴奋压下些许的疼痛又涌了上来,疼得于阳龇牙咧嘴,却是志在必得:“但传说就是这么说的啊,得珍珠者得人鱼。只要我能把真珍珠抢过来,还怕于三汉?”

闻言,娄丙表情愈发深沉。姬无欢适时地接过话头:“现在于三汉那儿我们看着呢,你先安心养伤吧,免得得了珍珠却没有身子骨去引接你的新娘子。”

一听这话,于阳就老实了下来,只又问了几句有关珍珠的事儿,就躺着静养了。

姬无欢借着替他摸体温的理由又下了个睡眠咒,才拉着娄丙出了门。门外,娄丙双手抱在胸前站得像棵劲松,梗着脖子一脸人欠了他二五八万似的臭,憋了一肚子气。姬无欢看了好笑,捧起他的脸左右摆了摆,似乎是觉得手感好,又揉捏了几下才开口问:“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有点儿头疼。”娄丙看着姬无欢的眼睛,过了一会儿才松了口气,肩上的力气也一消而散,闷闷不乐道:“人鱼也只不过是性质略微不同的人,可无论是于阳或于三汉,甚至是整个村子的繁盛都建立在她们的痛苦之上。我知道这不是我该管的事儿……把于阳从海里捞起来时,我看到那人鱼往岸边游去了,然后就一直头疼,像是在做噩梦。我……看到很久很久曾经来过这里,那次我没能把人鱼救下来……”他这么说着,丝毫没有注意到姬无欢的表情随着他的话,一点点沉了下来。

“我也有过这种感觉,好像经历过一件正在发生的事情。这不罕见,大家都有过。”姬无欢说,娄丙虽然还想说什么,也被他打断,“你没来过这里,那都是错觉罢了!”他少有的失了态,呼吸也有些许紊乱,但很快调整好状态,将一缕落在眼角的长发别至耳后,“走吧,解飞鸿他们那儿来消息了,事态紧急。”

另一边,于三汉与两个青年躲在一处礁石后,时不时探出脑袋窥伺着风吹草动。“至多半刻钟,人鱼就会在此地出现。准备好我交给你们的东西,千万不要让她跑了!不然你我、这个村子都得完蛋!”于三汉压着嗓子,说话时一双浑浊的黄眼睛也一眨不眨地瞪着海岸。而那两个跟班则握紧了手里的咒符。

“那是……?”解飞鸿不敢用灵力去探,只能眯起

眼睛试图看清咒符上的纹路。

“锁魂咒。”花黎言简意赅地答道,“不是大门派的咒符,不然我一定见过,应该是自己研究出来的野路子。效应不强,少了好几处用于禁锢妖兽肉身的纹路,不过用于关住一些弱小妖兽、或是人的灵魂也够了。”

他言止于此,但解飞鸿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凑到花黎耳边问:“可我从他身上感觉不懂多少灵力,他也不像是在道上有所造诣的样子,是怎么研究出这种高阶咒符的?”

花黎沉默了下来,抿紧嘴唇沉吟片刻:“咒符虽是野路子,却有一些让我眼熟的纹路。可怎么会呢,那分明是……他们开始行动了,一会儿再说!”

只见两个男人矮着身子从礁石的缝隙中向外探出脑袋,顺着他们的视线望去,人鱼正毫无防备地从海里游到岸边。她的尾鳍很快分成两条腿,赤裸的身子仅有长发遮敛些许。她的皮肤在海水的映衬下显得有些发黑,厚厚一层鳞片爬满了她的脸侧和肩胛,随着她的呼吸微微颤动,激起空气的嗡嗡震动。

“呃……!”花黎猛地弯下腰,捂住嘴勉强压住剧烈的咳嗽声。只见他脸上也浮起黑色的鳞片,一枚叠着一枚,迅速将大半张脸掩盖在鳞片下。一探,他灵脉里原本平稳下的妖气沸腾,几乎要将灵脉冲破。解飞鸿急忙搂住他,用灵力中和他体内躁动的妖气:“深呼吸!随着我的灵力运气!”

花黎满头大汗,衣服也被冷汗浸湿。他照解飞鸿说的运了一周气,面色好了些许,就一咬牙:“我撑得住,别让他们跑了!”

虽放不下心,但解飞鸿还是在一番权衡后将戒子袋交付给花黎,又叮嘱了两句后用结界敛去自身的气息,寻了个能将于三汉一行人和人鱼尽收眼底的位置,见机行事。

人鱼上了岸,不需多加思索,她便朝着一个方向走去——那是矶郶村所在的方向。显然于三汉一行人也想到了,抄了条近道埋伏下来,在人鱼前行的路上绕圈贴上了锁魂咒。咒符连在一起画成一枚强力的结界,在人鱼走进去的那一瞬,咒符就泛起一道道金光相互映照,形成一个半球体将她禁锢其中。

人鱼发出一阵刺耳的尖叫,只见那金光罩眨眼间就缩小了一圈,很快就逼迫得人鱼不得不蜷缩成一团,背脊被压得低在双膝之间,两篇单薄的肩胛骨将皮肤撑得呈半透明,一根根血管都看得一清二楚。金光罩将她的皮肤灼烧得发红,紧接着冒出滋滋的声音和烧肉的焦味。解飞鸿忍不住别开眼,就看到于三汉迈着蹒跚的步子接近人鱼,从怀里掏出珍珠在她眼前一晃,人鱼就顿时失去了力气,跪在地上一动不动。“起来。”于三汉命令道,并抬起一只手,人鱼便听话地搀着他的手。于三汉松下戒备,将那两个男人打发走了后,就眯着眼来回抚摸她那双说不上温软的手,哼了声。这是两人外貌差距太大,以至于于三汉眼里压都压不住的觊觎都被冲淡,反倒是像爷孙相互依偎,生出一股诡异的温馨。

解飞鸿心中作呕,跟着他走出礁石丛。于三汉半边身子靠在人鱼身上,布满皱纹的老手搂着她的腰,色眯眯地往林中走。眼看着他们就要离开海岸,解飞鸿正打算追上去,人鱼却先了他一步做出反应——她身子一矮,趁着于三汉失去重心差点儿跌倒在地的空隙,一巴掌敲在他后脖子上,扯断他挂在脖子上的麻布袋,夺走了珍珠。

“怎么可能……!”于三汉发出了和解飞鸿相同的疑问,扑通一声摔了个狗啃泥,吃力地摇着一口烂牙,“我分明用你的灵珠控制了你……你怎么还能反抗!这、这是……”他浑浊的眼珠子一转,瞠目结舌,“……你的灵脉!”

解飞鸿闻言,凝神一探,就发现那人鱼原本只是些许紊乱的灵脉竟是尽数断得四分五裂!她居高临下地一脚踩在于三汉手上,疼得他哑声嚎叫。她像是听不到于三汉的嘶吼,又或是故意让他更加痛苦,加大了脚下的力气一碾,于三汉的手骨就应声断裂。伴随着痛呼,珍珠在人鱼手中绽放出耀眼的光芒。她长大了嘴,将那光芒含进嘴里,于是光从她的齿缝、脸颊、喉咙甚至是腹中刺破她的皮肤,眨眼间她就成了个光人,将于三汉灼烧成了一摊红褐色的焦肉。

光幕逐渐散去,人鱼的一头乌发褪成了海水死的墨绿色,鳞片在太阳下闪闪发光。她的五官与人类愈发相差甚远,两只眼睛就如同鱼一般扩张至太阳穴附近,鼻梁连接着两片薄薄的嘴唇,里头是尖锐的牙齿。她、或者说“它”握了握长出脯的双爪,重新掉头向村子走去,只是它的双脚逐渐并拢在一起,延伸出一条长且宽的鱼尾,这让它行走得颇为艰难。

“区区妖兽……为我所用才是你物尽其用!”于三汉居然没死透,掏出两张烧了半焦的咒符——正是锁魂咒。正当解飞鸿疑惑以他这风中残烛的身子能做什么时,两道黑烟从锁魂咒中飘出——原来他不是打算禁锢人鱼,而是释放出早锁在咒中的魂魄!

两道阴魂在空中旋绕,在云雾中徐徐旋出一个二人展臂宽、半丈深的漩涡。漩涡越卷越宽、愈陷愈深,一个黑影缓缓从漩涡中心浮现。紧接着那片影子逐渐扩散,云层渐低,黑压压的影子落在地上就像是一场暴

雨即将到来。

解飞鸿似有不祥的预感,急忙想要掉头去找花黎,就听一阵轰隆隆的雷神。他一抬头,却不见风雨到来,可雷鸣声依旧响个不停。又过了大约几转,他终于意识到那是什么——几十丈远处的海岸边掀起巨浪,正向他涌来!

墨绿色的海啸在女人洪亮的歌声里将树木连根拔起,村落只眨眼间就被毁得连地基都不剩下,片点活物不留,可她们的愤怒却不愿止步于此。无数生命的哀嚎汇聚成呼啸的海水,吞噬一切,本该孕育生命的她,却将所有生命溺死在愤怒的洪流之中。

从数十丈的高空,解飞鸿背着花黎,看着海水像是一头巨兽,愤懑地将惶恐四散的村民吞下,不由自主地将目光从这人间地狱挪开。正巧娄丙二人踏云而来,显然也是震惊不已:“这是那人鱼夺回了灵珠后的力量?”

“不,咳……”花黎咳出一口黑血,摇头道,“不,她本身没有这种力量。然而她筋脉俱裂,忽然纳灵珠入体,其躯体被灵力振碎,失去了容器的灵力融入天地之间,成了没有了实体,仅凭愤怒暴走的怪物。”

“那难道没有办法打倒……阻止她了?”娄丙聚灵力于掌心劈开一道迎面而来的巨浪,直奔主题。

“非也,看那儿。”顺着姬无欢指的方向望过去,只见浑浊墨绿的波涛一浪散去又是一浪,藏在层层叠叠的海浪中卷起一团螺旋,状似一枚鲨鱼卵。卵中散发着幽幽绿光,隐约是一个人蜷缩起来的影子,就好像快要孵化似的以平缓的频率震动着。姬无欢接着说:“那应该是它的‘核’,灵珠暴走的源头。只要将核破坏,应该就能平息海啸。可是……”他话锋一转,“如今没了装载核的躯体,它就像是一团粘稠的水,刀枪棍棒对它毫无作用;但要用灵力,它又在不断移动,我没法这么精准地在海浪中攻击到它。”

四人面面相觑,唯一以驾驭灵力见长的花黎又因鳞片从皮肤里钻出来而疼得满头大汗,几近晕厥,无法参与战斗。然而海浪并没有因为沉默而平息,反而愈挂愈烈,浸没了村庄以内陆半里的山丘。蜿蜒的山丘就像一只沙漏,将汹涌的海水收拢,又从另一头喷涌而出。

娄丙俯瞰一阵,忽地灵机一动:“我有一计,只是……”他看向还能动弹的二人,似是难以启齿。

“没事,你说吧……”花黎咳嗽一声,吃力地从解飞鸿肩上抬起头,“自保的能力我还是有的。”

“这……”娄丙还有些许犹豫,也被花黎一眼瞪得缩了回去。他于是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三人一番斟酌后便敲定下来。

海水本该清澄、鲜活,此时却浑浊、死气沉沉。鲨鱼卵闪烁着微光,指挥海啸将生命卷入旋涡。冥冥之中,女人们的声音在深层的海浪里交织在一起,“她”只能依稀听见“好痛”、“放我回去”、“杀了我”这些字样。

是谁在说话?

这个疑问短暂地在她心头闪过,很快就被不可抑制的愤怒盖过。她要替那些没有了名字的声音复仇,她要杀死禁锢着那些声音的源头。她的身躯被愤怒粉碎,她的意志被痛苦歼灭,老头残败的身躯早就被海浪嚼得连骨头都不剩,可声音依旧在她耳边回响。

她试图捂住自己的耳朵,可是她没有了耳朵,也没有了手,在这狭小的空间里她什么也看不到,只能放任那些声音不断哭诉:让我们回去吧!

忽地,眼前一抹红色闪过。

她抬起头,那竟是一个人——乌黑的短发被海水沾湿,黏在脸上、额头上,被海风吹得东倒西歪,他挺拔的身体却是屹立不倒,就像有一根主心骨,将他牢牢钉在原地。娄丙踩在剑上,双手一揉,搓出一团灵气——海啸果然被吸引,立刻呼啸着冲他扑来。

娄丙眼疾手快,猛地一闪,躲过了第一道海浪。然而浪潮就如千张,层层叠叠没完没了,逐渐缠绕住他的手脚,几乎要将他拖进潮水中。他已经呛了好几口水,扑腾着又凝起灵气,冲散海浪飞腾而起。姬无欢华丽的大麾湿透了,黏在他身上,透不过气。

调整了下平衡,他再次引导海啸冲向山丘形成的沙漏口。海浪越追越近,已经再次抓住他的脚踝——“喀哒”,只听这令人牙酸的一声脆响,娄丙脸色唰的一下青了。他咬紧牙关,运气甩开一缕浪花,却没有为了逃脱浪潮而腾至半空,而是几乎贴着海水滑翔。两侧山谷越来越窄,水珠砸在脸上生疼。他加快速度,而身后海啸穷追不舍。

眼看连娄丙都要成为海啸下的亡灵,海浪却“嘭”地一声炸裂开来。它就像一朵绽开的菊花,海水四溅,发光的鲨鱼卵被渔网紧紧绑在半空中,没有了海水的保护,迅速萎缩。这时,姬无欢和解飞鸿从山谷两侧探出头来,趁着海水退潮讲鲨鱼卵抗上山头,这时它已经缩小到只有半人高,里头的“人”蜷缩成一团,鞘讲她压得干瘪瘪的动弹不得。

原来那丝丝缕缕的白线是姬无欢和花黎携手编制的灵网,在解飞鸿的辅助下,将鲨鱼卵从海水里滤了出来。娄丙捂着脚踝蹲在地上,看着鲨鱼卵的光辉暗沉下来,忽地眼前一晃。姬无欢连忙扶住他:“你没事吧?脚疼不疼?”他心疼

地往娄丙体内送入灵力,抚平他胸口的紊乱。

娄丙额头全是冷汗,脸色也一片煞白。他抿了抿嘴唇,盯着姬无欢看了半晌才徐徐摇头:“就是崴了一下,没事儿。”

姬无欢半信半疑,却不再多问,扛起他一条胳膊让他靠在自己身上,勉强站直。

花黎把手插进鲨鱼卵里掏了一会儿,就挖出一枚晦暗的珍珠。与此同时,鲨鱼卵就像是被虫子咬得七零八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解。

不等他们感叹,一道数丈高的潮水向他们拍来!海水拍在身上是一瞬的剧痛,随后剥夺他们的呼吸。娄丙想要屏住呼吸,却不由自主地长大了嘴。

这种感觉他体会过,呼吸、动作,就连思想都不属于自己的不自由。

他好像听到远处有人在喊他,那不是他的名字,却无比熟悉。他摸到滑溜溜的岩石,努力去抓却被更湍急的水流打得溃不成军。他看到自己的四肢扑腾,在墨绿的海水里不尽真实。他的十个指甲几乎都残破不堪,一只手肿得像个馒头,巨大的气泡从嘴里冒出几瞬后,视线就泛了黑,胸口如被火焚。

下一瞬,他感觉有人拉住他的手,将他拽出水面的那一刻。解飞鸿一手提着他,姬无欢则乘着花黎的剑,立于数十丈高空,俯视呼啸的海绵。

海水像数十个陀螺切磋,将人鱼的尸体撕碎,化作洪流的一部分,在退潮中奔腾。波浪像是歌声,被她触碰到的一切生命都化作绿色,被海水浸泡的大地重见天日,动物、植物的尸体成了新的植被,冒出柔软的枝桠。就连原本光秃秃的岩石都覆盖上薄薄一层青苔,毁坏的居民屋也成了菌类的温床。

四人在退潮后的海岸边寻了很久,却一个村民的尸体都找不到,包括于阳,他们统统不见了踪影。

他们沿着海岸找了很久,希望能找到一个活的,或者尸体。可是没有,海鸟在光秃秃的海岸上捡食动物们的尸骨。

直到头顶盘旋的乌云散去,一缕阳光照在一簇簇嫩绿的苔藓上,解飞鸿才说:“回去吧。”

一行人疲惫不堪地离开了废村,将海浪拍在岸边的哗哗声抛在身后。解飞鸿他们拿走了那颗珍珠研究,而娄丙则被姬无欢背回了两人暂居的小屋。

回到屋中时已是深夜。娄丙把鞋一踹就坐在床上,也不顾清洗身子就滚作一团。姬无欢嘴上嫌他邋遢,却以手臂为靠枕让他倚在床头,小心翼翼地撩起他的裤脚。脚踝肿得像个馒头,涨成紫黑色。他轻轻一戳,娄丙就紧拧眉头:“别弄。”

“忍一忍。”姬无欢将灵力徐徐注入,宛如一股清流,抚平淤堵。

娄丙动了动本涨得不得动弹的脚踝:“你从哪儿学的这些?”

“你猜呢?”脚踝在姬无欢手下逐渐消肿,“先别跳,还没好透呢。我和药王峰上的弟子偶尔会一道出行,就向他们请教了。”

“嘿,他们怎么不教我?”娄丙奇怪道。

姬无欢失笑,伸手掐了把他的脸颊:“你一天到晚凶巴巴的,他们怕死你了,还教你呢。”

娄丙讷讷:“我哪儿凶了……不对,你明明一直和我在一块儿,都什么时候偷偷学的。”

“说什么偷,多不好听。照你这个说法,你不也偷偷学武了?”姬无欢又不知拿变出来一盒药膏,味道带点植物特有的香味,挖了一大块化在手心,“有点凉。”

药膏被他抹开在娄丙脚踝上。他看着姬无欢贤惠的样子,颇有些得意:“你说我这是修了几辈子的福分才能有你这么个媳妇儿?”

姬无欢动作短暂停了片刻,不以为然地继续手上动作:“是吧,那就好好珍惜我。”

“哈哈,那是当然。”娄丙往后一仰,靠在枕头上。他望着头顶的灯笼,门外传来几声小弟子们的嬉闹。他问:“还记得我说我听到的歌声吗?”

“嗯。”

“我总觉得……”娄丙顿了顿,抬起头,“这不是我第一次听到那个声音。之前也是,这不是我第一次经历……”

“你想多了吧。”姬无欢手下一用力,就疼得娄丙嗷嗷大叫。

“哎疼!刚还叫我别乱动呢!”娄丙挣开他。

“话真多,是不是想我了?”姬无欢不耐烦地挤入他两腿之间,隔着亵裤技巧性十足地揉了两把,手心里就湿泞一片。

“嗯、等等,我现在不想……”娄丙试图把他推开,“说正事儿呢!”

姬无欢不喜欢他拒绝自己,眉间轻蹙,动作却依然轻柔。他像是敲门似的在娄丙胸口扣了扣:“这么多天了,你就不想么?”

“这才几日……嗯。”嘴上是这么说,可手指灵活地从裆缝里滑入,夹住两瓣肥滑的嫩鲍一掐,娄丙就软了身子,轻轻喘息,自主地张开双腿。

两指并拢捅入花穴,手掌拍打在骚蒂上,每一下都将花穴撑开,让淫水顺着掌心滴落在床铺。姬无欢手指长且有力,快速抠挖着骚心,很快就奸得娄丙吐出舌头养着脑袋颤抖不止。就在临近高潮时,他却突然停了动作,拍拍男人发烫的脸颊:“转个身,帮我含。”

火热的阴茎从衣袋的束缚中解放出来,娄丙只犹豫片刻就沉溺于欲望,趴在姬无欢腿上一口将那凶器吞入喉中。他已经被调教得相当擅长这些,舌头在伞盖下打转着来到顶部,将里头的淫液吸吮干净,又上下晃动脑袋、收紧腮帮子按摩服侍肉棒。他吸得卖力,姬无欢却迟迟不碰他,让他焦急地晃动屁股。阴茎拍打在两腿之间,像一条狗尾巴似的,甩出淅淅沥沥的骚水。

姬无欢没再调他胃口,抽出阴茎捅了进去,飞快地抽插起来。几日没得到滋润的花穴立刻欣喜地攀附着肉棒吸吮,连花心都张开一丝小缝渴求被入侵、被填满。回想起那种蚀骨刻魂的快感,娄丙忍不住摇晃着臀部往姬无欢身上坐。臀肉被拍扁,微微离开时扯出淫靡的银丝,又很快不舍地用力坐回去。

“娄大哥,我问你的还没回答我呢,你想我吗?”姬无欢掰开两瓣肥臀,垂眸,视线从猩红的穴口一路向上,顺着男人汗津津的背脊来到脖颈。他俯身亲吻娄丙的耳根子,执着地揉他那对大奶子,用力撞击穴口催促道:“快说,你想我吗?快说啊!”

娄丙被他肏得几乎说不出话,只能吐出支离破碎的“想”字,接着就又被拽入欲望的深渊。

得了肯定的答案,姬无欢却依旧不满意,强硬地揪起他的一撮头发,掐着他的喉咙问:“在海里,你看到了什么,对吗?”

娄丙没有回答,他便更加疯狂地鞭挞淫穴:“你看到了!你一定是看到了!”他的声音越来越痛苦,说到后来已经带上了哭腔,“但你不告诉我,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怀疑我了吗?你不爱我了吗?我明明和你度过了那么久,你还要再抛弃我一次吗!?”

他的动作也跟着粗暴起来,将娄丙像个淫奇巧具似的翻来覆去,一下又一下发了疯似的凿在花心,将浓稠的精液浇灌在花穴最深处。不等娄丙从高潮余韵中缓过来,就开始下一波征伐,两具肉体交叠在一起,肉具拍打的水声连绵不断。

姬无欢一头微卷的长发像帷幕将两人与世界隔开。娄丙恍惚间觉得脸上一凉,吃力地睁开眼,是一双癫狂的、布满血丝的金瞳,滴滴答答地落泪。

他感觉胸口被挖了似的痛,抬手想要去摸他心爱的人的脸,却听自己开口,声音熟悉又陌生:“……让我死。”

……

一夜酣晌过后,娄丙吃力地从撑起身子。他只记得昨晚两人做得筋疲力竭,最后相拥入睡。他浑身酸痛,另一个当事人却枕着他的胳膊睡得正香。他蹑手蹑脚地从屋里摸出来,天空像一卷没画完的挂画,浓墨重彩的云朵还没压到山头就褪成亮白。

半晌,他便等来了人。

夜色正浓,偶尔一声鸦啼划破宁静。黑压压的树叶在布满青苔的小径上落下更为浓稠的影子,嗬出的白雾融入曙光。低云沿着山脉缓缓划过,逐渐透出一缕缕日光,被树叶切割成数十道光棱洒在解飞鸿身上。他腰间配着一把新刀,一手搭在刀柄上,踩着积雪,一步步留下深深的脚印。

娄丙做了个手势,两人便踏云远离了小屋,进入一片无人深林。确认了四下没人,解飞鸿才开口:“你想做什么?叫我这个时候出来不说,还不带上无欢师弟。”

“我不想他知道。”娄丙一句带过,不让解飞鸿深究,“有事儿想麻烦你帮忙。”

刚有了矶郶村一事,解飞鸿自然不会拒绝:“什么事儿,只要是我力所能及。”

“帮我查下红瑜城,”娄丙说,“那血呼啦差的东西,就是我和姬无欢打倒的那只,究竟是什么来头。”

“我与花黎同去时那东西已经被收入天地,归还冥界。怕是难再深查了。”解飞鸿为难道。

“我知道,但还拜托了。”娄丙说。

解飞鸿:“……行,我尽力。还有别的么?”

娄丙摇头:“就这些。”

“可就这些事,为什么要瞒着无欢师弟?”解飞鸿问,“还要跑到这种地方来说。”

“说瞒着……”娄丙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也不能这么说,就是想让他专心养身体,别多操心。”

娄丙再抬头时,却对上了解飞鸿一双乌黑深邃的眼睛,像是死了一般深不见底,毫无灵光。

解飞鸿很快又恢复了常态,叫娄丙还以为自己看错了:“你刚才……”

“那你教给我的事尽可放心,我有什么消息会再联系你,届时我们再在这里碰头。”解飞鸿打断他,“既然别无他事,我就先回去了。你也别忘了晨练,不过你刚回山,晚些去也是可以的。”

娄丙再次道谢,就打算离开,临了却被解飞鸿突然叫住:“你的住处不在那个方向,你要去哪?”

“药王峰。”娄丙虽觉着解飞鸿管不到这么多,但还是照实答了,“无欢的药快吃完了,但昨夜太晚,不好打扰张良和季师叔他们。我打算现在去弯一下,你有什么需要的我顺路帮你拿一下。”

“噢,不必了,我一会儿自己去吧。”解飞鸿摆手,露出一个了然的笑容,“你可真关心无欢师弟。”

娄丙也习惯了

他偶尔来两句的调戏,一眯眼“呵”了声就算过去了。

等解飞鸿离开,娄丙也向着药峰去了,没有发现在深林中一双眼睛目送他离开。

等娄丙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解飞鸿才从树影里走出。他搓了搓手指,仿佛鸟翼般层层叠叠的墨色随着他的动作覆满天边,星辰也被吞没在滚滚鸟羽之下;鸟啼停歇,虫鸣奏响,转瞬之间便又是黑夜模样。

赶路于林间,娄丙并未察觉到天象的变幻。

“啪嚓”

娄丙顿下脚步,朝着声音源头望去。

一头漆黑巨兽立于林间,挡住他的去路。三角状的耳朵,白雾从其尖牙之间呼出,也掩盖不住一双血红的眼睛。兽的体态似犬,长尾下垂,整体体态也更为挺拔劲瘦,一身黑毫使其融入黑夜,难以推测其具体大小,但娄丙目测起码得有两丈高,较寻常的狼数倍大小——是那日谷底巨大鲶鱼背上的妖兽!

不知这般大小的妖兽是如何上山,娄丙警惕地将手覆上剑柄,估摸起胜算。

然而那妖兽并无进攻的意思,就这样盯着娄丙看了一会儿,便转生向着深林里去了。娄丙留在原地不敢妄然动弹,直到清晨的阳光透过树叶倾注于林间,才敢上前查看妖兽曾在的地方。地上没有脚印,没有痕迹,仿佛一切都是幻觉。

到了药王峰时,袅袅青烟已经从那些水车屋里飘起,汇聚在空中,叫整座山峰都充斥着一股药味。娄丙依旧不习惯这气味,捏着鼻子找到了季蓝芩的小屋。不料,却遇到了意想不到的人。

张亮蹲在药炉前,往炉里扔了两把药材,见娄丙目瞪口呆的样子,露出一个仓促的微笑:“你来了,是来取无欢师弟的药的对吧。”

“你没事儿?”娄丙问出来才觉得自己这话说得有些没心没肺,尴尬地环顾了一圈,“季道长不在?”

“师傅正闭关,不宜接见。药快炼好了,你就在此稍等片刻吧。”张良不再看他。炉里的暖光照亮了他的脸,却无法掩盖他眼底的青黑。

“你……”娄丙用舌头顶了顶腮帮子,“有没有什么要帮忙的?”

“嗯?没有吧。”张良摇头,“今儿是怎么了?这么殷切。”

“敢问——不是,你这几日——哎!”娄丙憋了半天,狠狠抓了抓头发,“季蓝芩没对你怎么样吧?!”

张良手上动作一顿,随即平平道:“这种话你莫要乱说。”他起身招呼娄丙进屋坐下,顺手带上门,“叫人听到,以为师傅待我苛刻,伤了师傅的名声。”屋内一扇窗户都没有,仅靠火光照亮些许。约二人环抱粗、六尺高的管道将滚滚浓烟从屋顶送出,却还是难免漏出不少积在屋内,叫饭桌书架上皆是染了浓浓的药味。

“可是……”娄丙不甘,却被张良抬手制止。他面朝药炉,娄丙却捕捉到了他眼仁深处一抹不似火光的幽绿。张良朝药炉里添了些柴火,火光即刻盖过了那抹转瞬即逝的绿色:“你的好意我领了,但师傅向来待我极好,不劳烦你操心了。”话毕,他瞥见娄丙的神色,又补充道,“我知道你担心我,但真的没事儿。能入内门是多少弟子做梦都想的!我本就没有这层天赋,却能得到优待,已是再感激不过。”

话说到这个份上,再追究就是不识趣了。娄丙遂换了个话题,提起山上见到的妖兽,然而对方却说不知晓此事。若是有这个级别的大妖,不说江湖为了妖丹都不会放任其来去自如,负责山上结界的长老们更是不可能轻易让其入山。再说了,坊间传说也不可能没有关于它的传说,然而上次有关犬或狼妖的传说已是百余年前。

“哦?什么传说?”娄丙向来喜欢听故事看画本的,来了兴致便打算趁着炼丹的时候听听。

张良舀了半勺水浇进丹炉,立刻盖上盖子:“不清楚,只知道这妖来势凶猛,武功高强、妖力逼人,扰得天下好不太平。只是……”

“只是?”

“那妖一天突然就从坊间传说消失了,再也无人见到其踪影。”张良说,“好故事总得有头有尾,而这妖既不是被大侠斩杀、又不是改邪归正、为人所用,自然没几个画本愿意描绘。我也只是小时候听过一次。”

明明不过是个故事,娄丙听了却有些胸闷。

“我会帮你再打探试试的。”也不知是安抚还是真心,张良将刚炼好的药交到娄丙手里时说。此时天已全亮,娄丙这才看清相比离开前,张良看上去似乎是更憔悴了一些,娄丙不禁拍拍他的肩膀:“师兄,你可得多吃点。要不一会儿的修炼,你与我同去?”

张良笑着拒绝了他的提议:“今天就不了。”

娄丙心想何时可以过呢,但也不便再说更多,又顺嘴问了花黎的状况,得知其在府上疗养,才安心了。

“你们二人也是,一前一后都来拿药。花梨和无欢师弟能有你们这样的友人也是福分。”张良说。

“嗯?”娄丙反应过来,“你是说解飞鸿也来了?”

“是啊,天还未亮就来了。”张良答。

“他动作可真快。”娄丙嘀咕着,不明为何

解飞鸿既然来了,却不同他直说。但看着天日逐渐攀高,也不是时候再在这攀谈,于是简单道别就往与姬无欢的住处去了。

回到院内时,娄丙就被一股主食的香气捏住了鼻子。屋内饭桌上已经张罗开了几笼包子、两叠散发着甜香的酱菜和一壶茶水。姬无欢正掀开卷帘,从后厨端着一盘东西进屋,一见娄丙便亮了眼睛:“娄大哥,你今日修炼结束得这么早?”

“今儿没去,这不想着刚回来呢,多陪陪你。修炼待明日再开也不迟。”娄丙把药囊往桌上一放,搂上姬无欢的纤腰,几句话说不上甜言蜜语,却是把姬无欢哄得心花怒放,靠在他肩头撒娇:“娄大哥你可真好,能多和你在一起半刻,无欢心里也是高兴的。”欲拒还迎,一边侧开脸,身子却往娄丙怀里钻,看得娄丙也是喜欢得不得了,掐着他的下巴就是两口印在他娇似桃花瓣的脸颊上。他还记得昨夜姬无欢反常的表现,本还有些担忧,现在看他恢复往常的模样也松了口气:“无欢,你昨晚是……”

“嘻嘻,好痒。”姬无欢把盘子往桌上一搁,转了个身反抱住娄丙,一双手不大老实地往下捏住那两团昨夜饱受蹂躏还酸痛着的臀肉,吓得娄丙想躲直躲:“无欢,我这还没好呢你可别又想要了!一天到晚都想什么呢?”见自己逃不开,就干脆环着姬无欢,下巴搁在他肩上,“算哥求求你了,我要是死在床上,成了风流鬼也得跟着你!”

“真的?”

“什么?”娄丙一愣,就对上姬无欢璀璨的眼神:“你真的做鬼也不放过我?”

娄丙可从来没听过有人还想被鬼缠身的,就听姬无欢继续追问:“一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也跟着我?”

“噢、噢……”

“当真?一言九鼎?”姬无欢欣喜地枕着他的胸膛,“说出来了可不许反悔了哦?”

娄丙说不出的头皮发麻,不知为何总觉得不能答应。任凭姬无欢又是撒娇又是发小脾气似的掐他的痒痒肉,也没有开口答应。

姬无欢见他这般固执,脸色愈发难看:“娄大哥,你不愿同我生生世世相伴么?”

“什么生生世世的……”娄丙咬牙,“咱们把这辈子好好过完再说呗。”

姬无欢盯着他半晌,上上下下也不知想从娄丙身上瞧出什么名堂,直到娄丙浑身起了鸡皮疙瘩,这才叹了口气服软道:“对不起,娄大哥,是无欢太心急……才想着来世也要同你结发,永不分离……”

娄丙见他消了气,赶紧顺着台阶麻溜趴下去:“没事儿,你别瞎想!我喜欢你还来不及,怎么会介意这些!”

食后,姬无欢虽然百般不舍,抱着娄丙又是亲又是摸的,弄得娄丙衣衫不整地倒在床上,他才一步三回头地去了药王峰。

留下娄丙自个儿收拾东西。收拾到厨房时,他发现一味调料见了底。他掐指一算,以现在的修为,去采了再回来也不过半日。他看了眼窗外,已不见姬无欢的踪影,便打算速去速回。

肉藓多生长在中原,外表看上去和普通苔藓别无两样,却是一种动物,寄生在牛羊这种体型的动物身上。娄丙这趟就是来找肉藓,才来了尼原。

尼原是位于北涯以西南约御剑两个时辰的一片湿地,稀稀拉拉地长着约二人高的树木,叶子已经枯黄,从上空俯视就像一盏盏河灯漂浮在泥沙江上。河流像蛛网似的将尼原分割成大小不一的高地。每一片地要从这里走到那一头约莫需要一个多时辰,一些坐落着村落的地之间由桥梁连接。村落多被农田包围,肥沃土壤里生长出郁郁葱葱的灌状作物,剥开绿叶环抱就能瞧见里头各色饱满的果实。

这个季节尼原的水流较浅,下游处往往会积出约两丈宽的积水池。池水只到小腿那么深,脱了队的鱼就会被困在里头。孩童们会趁着大人出去农作时,聚在这种积水池边模样用削尖了的木叉戳进水里,带着捕来的鱼回家。等天暗些,万家灯火,从烟囱里冒出青烟。

这个时期,家家户户的草檐下好会挂下用麻编织成的正方形的框。家里的女人们把从死物身上刮下来的肉藓洗干净了,混了桑葚酱,抹在框上。出门干活时,把这种麻架子挂在背上,通常只要晒上十天半个月,再把肉藓刮下来剁成粉,装进陶罐里储藏。尼原以南跑马十日左右的地区,因气温过高不适合酪农放牧,这种带着奇特风味的粉末就成了代替肉食重要调料。商人通常两、三个月来往一次,带来一些干果和手工艺品。

不过娄丙没有时间在这呆着,他得尽快去赶回去。于是他花了几个铜板买来几块这种框,得了小半罐剩下的肉藓粉,打算装个两罐肉藓回去自己晾制更多。见他长得英俊,当家的女人还送了他两枚柑橘做的蜜饯。

被肉藓寄生的动物通常行动较缓,且有强趋水性。比较普遍的说法是肉藓为了寻找更多宿主,会让目前被寄生的宿主更容易被其他生物吃掉,或是靠近水源,方便肉藓暂时栖身于水中等待下一个宿主。

娄丙沿着河流御剑飞了一会儿,就找到一头步履蹒跚的黄牛,晃晃悠悠地跟在牛群后。他背上脊骨高耸,布满大片大片的

苔藓。被寄生到这个地步,也活不长了。娄丙干脆地断了他的命,扯出长满了苔藓的内脏扔在一边,将肉切成大块,放进随身带的锅里。河水里混了泥沙,要滤成能喝的水得花好久。所幸尼原一块还生长着一种叫泥草的食物,通常埋在潜水区域的泥巴里。泥草长着两指厚的叶片,里头汁水饱满,可短暂作为饮水源。

两勺牛油化在锅底,牛肉煸炒几个来回就冒出香味了。再把擦干净的泥草扔进去,叶片遇热便立刻放出汁水。放入酱油和些许冰糖,翻两下再焖上一刻钟,揭盖就是一大锅冒着热气的炒牛肉块。被肉藓寄生了的动物营养被吸取,味道会较为寡淡,寻常农民家有了肉就算上乘,也不会在意这点细节。但娄丙这阵子吃好喝好,口味被养肥了,毫不犹豫就把刚才得来的肉藓粉倒下锅。吸了养分的肉藓冒出浓烈的肉香味,晒干了的的莓果酸味淡,只为这道菜添加了莓类的芬芳。

只是还不等娄丙慢慢享用这道美味,一个不速之客就闯入了他的视线——只见一身着黑色劲装的人手持半截闪着银光的刀具,涉水蹒跚。也不知他是否看见了娄丙,就一跟头栽进了河里。

娄丙连忙放下碗筷,在距离那人数尺的地方试探,发现人的确不像假装晕厥后,上前架着他的胳膊就把人拖到河边。

“嗯?”娄丙像是察觉到什么,把人放在地上后默念了句“失礼了”,就扯开那人衣领。那人身材不较娄丙这般健硕,却也不算单薄。一层肌肉上密密麻麻地覆盖了衣裳似的苔藓,有的根扎得深,都能瞧见血管在痛苦地跳动。

娄丙用菜刀根贴着他的皮肤,将肉藓一点点剥下来。这个过程偶尔会牵连到血管,就像把一层黏胶扯下来似的拉出缕缕血丝。那人昏迷中也疼得皱眉,但大概是太虚弱了,灵气汇聚到一半就散开了,才没一掌打在娄丙身上。

简单帮他擦了擦身子,又穿好衣服。娄丙望着从他身上割下来的肉藓,想了好一会儿才恋恋不舍地挖了个小坑,把藓埋了下去。那人沉吟着将眼睛眯开一条缝。他看上去年纪不小了,眼角有了细纹,左眼和太阳穴之间有一道一个指关节宽的伤疤。娄丙觉得他有些面熟,却想不起在哪见过。他一头长发挽在后脑勺上,用一枚簪子固定住。簪子是龙形,像穿梭在乌云里一样,很是潇洒。他看到娄丙,立刻警惕地想要去抓武器,却已被娄丙早一步收走那断了半截的刀刃。

“你是何人?”他压低了声音,娄丙还是勉强能听出这是个女人。他把武器都扔在地上,盘腿坐在锅边以示无害:“娄丙。你被肉藓寄生,不根治一会儿还得长出来。”他舀了一碗肉递过去,“喏,这个吃了好。”

那人默不作声,娄丙也不强求,收回碗呼噜呼噜就是两口吃得满面红光。他爽快地“嗬”了一声,又给自己添了满满一碗。这回是给自己的,肉堆得像座小山,肥而不腻;缩水的泥草嚼起来脆脆的,附着些许肉馅入嘴又是滑溜溜的,吃着像脆骨。

娄丙才又塞了两口,就听到一阵咕噜声。他从碗里抬眼,眉毛一挑:“嗯?”

那人难堪地捂着不争气的肚子,小声说:“……吃。”

“早直率点不就得了。”娄丙乐道,又掏了个碗给她满上一碗。然而递过去时,那人却没有立刻接下,而是有一瞬神色恍惚。

娄丙不接:“怎么?”

“不,多谢。”那人接过碗吃了两口,面色果真红润不少。娄丙又接着把村里拿来的蜜饯给了她:“光用刀刮无法根除,得多吃点果子才能压住。不然不出三日,你的尸体大概就得引来鸟兽分食了。”

他的描述让那人面色有点差:“道友是学识渊博。我少有来尼原的机会,实在是大意了。”

照理来说娄丙生于花苑、长在红瑜城这些靠东北的区域,也无机会接触到这些中原才有的东西。被提了一嘴,才察觉自己居然是下意识就知道该去哪儿寻、该怎么做,甚至对其生态都有不浅的了解。一下子也想不起是在哪儿学来的,娄丙就权当是自己在姬府上看管书楼时读的哪本书里写了。

“还未自我介绍,我姓李。”李修士抱拳,一双手上布满大大小小的伤痕,尤其是虎口处皮肤颜色较其他地方深了不少,是一层厚厚的老茧。她低头再次答谢:“请原谅我先前的无礼,敢问如何称呼?”

“娄丙,没有木偏旁的楼,甲乙丙的丙。”娄丙一边继续呼噜肉,一边漫不经心地答道。

李修士没有继续吃,就盯着他讲一大锅肉全夯了下去,这才再开口:“不知娄道友这趟来中原是有何用?”

“嗯?无事。”娄丙收拾好东西,就打算动身离开。

李修士连忙拦住他:“虽然我的确对尼原生态不熟,但修为确实不浅,定能帮上你的忙。”

娄丙掏出装了肉藓的罐子:“我的目的已经达成了。”见李修士脸色白了些,他决定不把汤里放了肉藓的事儿告诉她,补充道,“放心,你身上长的我给扔了。”

他的话显然没安慰到李修士,后者轻咳两声:“那我该如何报答娄道友救命之恩?这样吧,”她从怀里掏出一枚符递

给娄丙,“这是我的传身符,若是你今后遇到什么困难,即可点燃这符唤我来替你解决。”

娄丙过去念过的话本里,这种高人留下的道具往往会在关键时刻起到扭转乾坤的作用。娄丙自然不会推辞,把东西一股脑儿都收进包里,遂道别李修士。

他将剑踩在脚底时看了眼天色,估摸时间还早,又往附近的集市弯了一趟,心说给姬无欢带个礼物。可想来他给姬无欢做过饭、也带过他观山涉水,却还从未在两人确认关系后送过他一份像样的礼物。

摊位上玲琅满目罗列着各式各样的首饰、珠玉,挂在木板上的项链层层叠叠像珠帘似的,姑娘们抹的脂粉香甜,叽叽喳喳比较着哪个更好看、又和店主争论能便宜几个钱,闹得本就没头绪的娄丙更是头晕眼花。

娄丙忽地想起了李修士的簪子,脑海中浮现姬无欢将一头微卷如绸的长发盘起,露出纤细的脖颈,将簪子拆进发丝间,回头对他微笑的模样。

嗯,就簪子吧。他想。

挑来挑去,他选了一支银簪子包了起来。簪身是植物根茎似的纹路,末梢则是一朵含苞欲放的花朵,里头嵌着一枚血晶石。这种石头属暖,使佩戴者更容易运体内阳气,正适合姬无欢。临了,娄丙又捎了一枚血晶石,算是给解飞鸿的谢礼。

剩下一路上则是畅通无阻,娄丙回山上时,弟子们已经陆陆续续离开习武堂,向着各自的住处离开,各个山峰也都冒起炊烟。他与姬无欢的居所的方向还是一片寂静,他理所当然就以为姬无欢还未归,所以看到姬无欢在屋前院内的桌边坐着时,他着实吓了一跳。

姬无欢阴沉着一张脸,娄丙见不妙,赶紧把礼物掏出来。

“你去哪儿了?”姬无欢冰冷的语气叫停了他的动作。也不是多重的一句责备,娄丙却脚上扎了桩似的定在原地,动弹不得。寒意顺着他的背脊向上攀,激起脖子上一层鸡皮疙瘩。

“出去转了圈儿。”娄丙僵硬道,汗水将他的额发打湿,黏在额头上。

姬无欢起身来到他面前,一手插进他后脑勺的头发里,里头也有些汗津津的。他也不嫌弃,就这样玩弄他的发丝,挑拨他的神经:“噢?怎么不继续说了,去哪儿转了?”

娄丙不知道自己怎么不顺了姬无欢的心意,只好先如实回答:“少了味调料,市上少有买得到,我就想着自己去弄来了。”

姬无欢靠在他肩头,看不清表情,平淡地“嗯”了声,将尾音拉得老长。像往寂静的水塘里扔了块石头,余波阵阵吹开、扫过娄丙的脊梁骨。过了会儿,姬无欢的声音恢复了往常的轻快:“可娄大哥怎么不带我去?无欢心里想着早些回来与你团聚,才一路赶回来,却发现你不在家。”他眨巴着一双水灵灵的杏眼,咬着下唇轻轻捶着娄丙的胸膛抱怨道,“无欢心里空落落的。”

娄丙被他说得内疚:“是我错了,但你看。”他赶紧把包在盒子里的发簪取出来捧在手心,“我路上看到这个簪子,想着肯定衬你,就买来当礼物了。”

姬无欢看到簪子,眼睛都亮了起来,面颊红得像是醉酒三巡。他接过簪子,还有些不确定:“这真的是给我的?”

“那当然,难不成你还想我送给别人?”娄丙就是开玩笑,立刻引来姬无欢的不满。姬无欢咬了口他的嘴唇,把簪子攥在手心,像怕他后悔要回去似的往后一退:“你敢!”

娄丙大笑:“快带上看看!”

姬无欢不用他说,就摘了原本束发用的长带,嘴里叼着簪子开始盘发。长袖挂在臂弯,露出一截细白的小臂,发簪配他的肤色,加上一点血红,更显姬无欢带着一丝妖冶的脸庞美得惊心动魄。娄丙越看越满意,抓着姬无欢的肩膀让他转了个圈,来回看了又看,激动地在他脸上亲了好几口才放开。可姬无欢反扑进他怀里,不一会娄丙就觉得胸口一阵湿润。

姬无欢趴在他胸口,小声抽泣。

他顿时慌了神:“你这是怎么了?”

“无欢就是……觉得好幸福……”姬无欢用袖子擦着眼泪,“多希望我们一直这样,一起度日,回到同一个家,偶尔这样因为礼物而雀跃不已……娄大哥,我好想同你过一辈子……”

娄丙抱着他,眼眶不禁有些酸涩,收紧了些臂弯:“嗯,好。”

却没看见自己怀抱中美人儿金色的眼眸里卷起的波澜和高高翘起的嘴角。泪水像刀刃割裂他温婉的脸庞,透露出藏匿在皮囊下的疯狂。

修仙之人往往无欲无求,就算是为了一己私欲踏上仙途,在其汲取天地之灵时,这些杂念较世界之广阔也会变得如沙尘般渺小。

苟铭觉得这种说法不对,至少他的阿鹤不是这样。不然此时此刻,正以破竹之势疯狂在他穴里捣凿的欲望是从何而来?

“阿、阿鹤……等、我受不了了!”苟铭吃力地抱着美人的脖子,想把他拉近些。然而身上人像一颗杨树般挺拔,任他用力也撼动不了分毫。他的啊鹤向来是这样,只会顺着自己的性子,开心了就冲他招招手,让他自己把下巴搁在他手心里搔挠;没那个兴致,任他

怎么撒娇耍赖也是一个眼神都不会给的。

苟铭得不到他的回应,就会去抓他的一头长发。银白的发丝像川流淌过他的指缝,落在胸口,带来些许凉意。火烫的欲望与之交织成酒,叫苟铭头晕眼花。他一边低吼一边射在白鹤小腹上,两条有力的小腿压在男人后腰,将他带到自己身体更深的地方。

白鹤没有说什么,却凭空捏出一根丝带,绑在苟铭阴茎根部。肉茎破开两瓣被操得湿软通红的肉丘,将苟铭一身肌肉都操软了、操服了,任凭白鹤捏着他的臀肉,或是扇拨他的胸部。汗浸透了床单,快感让苟铭忍不住弓起腰,乞求白鹤别再折磨他。白鹤抬起他的两条腿,用天花板上垂下的红绸绑住膝弯,只是两个没有起伏的字:“别动。”就止住了男人的一切挣扎。

他的声音就像冰川泉水,嘀嗒落在苟铭心尖儿,让他如饮甘露;又像焚石岩浆,在坚固的盔甲也能融化。苟铭彻底缴枪卸甲,身后的大尾巴甩得飞快,敞开了身子让他自上而下地侵犯到每一寸柔软的地方。

热流在体内迅速随着一次又一次沉重的鞭打攀升,苟铭仿佛沉溺在一汪温热的海洋,唯有攀附在白鹤身上才能苟延残喘。他在白鹤脖颈后环绕的双手用力交握,尖利的爪子深深嵌入皮肤,留下一道道血印子。他却无暇顾及,瞪大了通红的双眼嘶吼一声,淅淅沥沥的骚水从女穴喷出。射不出精液的玲口牵连出一条半透明的银丝,落在他脸上,尽显痴态。

白鹤又插了一会儿,直到苟铭爽得浑身颤抖,尾巴蜷缩在两腿之间,粗粝的狼毫盖在女户上了,白鹤才挺入他体内狭小的肉室内,将浓稠的精液射在里头。

做完了后白鹤通常是不会留在他身边的,今天也不例外。他简单整理了一下身子,掐诀清理干净身上的污秽,便起身了。

“等等,再呆一会儿吧……”苟铭拽住他的衣角。白鹤的衣袖就像鹤羽似的,羽梢是浓烈的墨色,被他堪堪握在手心。

白鹤瞥了眼床榻上化成春水似的男人,像是浸泡了精水淫液似的,两条粗壮的大腿间微微张口的小屄疲倦地吐着白浊,脏得他想别开眼神,却不知为何垂眸眼睫轻颤,盯着男人看了良久。他最终还是挥开了苟铭的手,离开了燥热的屋内。

白鹤出门没多久,苟铭才吃力地撑着床榻爬起来。他浑身湿漉漉黏糊糊的,恶心得他自己都嫌弃。他不像白鹤那样精通各种法决,所用的法术全是拳脚功夫。于是他只好披着被子跌跌撞撞地来到后院,路上步子都不敢迈大了,不然滴得到处都是,他可懒得去清理。

白鹤住处的后院是一片灵泉,乳白色的泉水源源不断地从泉眼冒出,不像温泉那样散发硫磺的味道,取而代之的是白鹤身上特有的铃兰香。周围树木因为灵力旺盛,长得油绿,槐树麦穗似的花压得树枝低头,在灵泉一侧落下一片恰到好处的树荫。苟铭简单用蓄水冲洗了一下身子,就在那片树荫里坐了下来。

刚泡进灵泉时,水有些冷,是白鹤喜欢的温度。没人知道白鹤的来历,但他向来体凉,身上摸上去就像一块玉石似的。这种常人看来偏凉的水,对白鹤而言已经烫得他泡上一刻来钟就能蒸得他浑身泛起诱人的粉色。

苟铭摘了两朵槐树上的花在掌心一捻,花瓣被碾成泥,吸收了灵气,开始散发热量。把花泥抹在身上,中和了灵泉的凉意。

白鹤住的地方偏远,几乎也不接见任何人,但每过半个月左右就会有人带着贡品进山。隔着一堵竹墙,苟铭能听到他们的交谈声。他这次进山大半个月,许久未听到的人声显得尤其嘈杂。

他不用多听,就知道这些凡人无非是又在祈求白鹤能大发慈悲,准许他们多在人间逗留几十年;或是保佑他们事事如意,前途光亮。可今天,他突然听到几人小声议论:“你们听说了吗?鹤仙山上最近总是有来路不明的家伙出没。”这当然是在说苟铭了。

“真的?什么人居然胆敢擅自私闯圣地……万一鹤仙受到了冒犯,降下天灾该怎么办?”

“是啊……真希望道士们能早日抓住这贼人。只是……”

“是什么?”

“鹤仙山上发生什么应当都在鹤仙股掌之中,怎么会放任这贼人来去自如?”

“你是说鹤仙默许了?”

“嘘,莫要叫人听去了!我们可承担不起这后果。”

“噢、噢……”

苟铭隔着墙听得直乐,这群凡夫都知道白鹤灵识覆盖漫山遍野,怎么会想不到这点嘴碎的话也会给他听去?照理来说如果有人背后嚼他舌根,苟铭必然要叫那人好看。但那句“鹤仙默许他上山”讲到了他心里。

苟铭在灵泉里夸张地拍了两下水面,弄得水花四溅,才爬起来。临走前,他听那几人还在嘀咕:“话说回来,今年的降灵祭,你家主子打算上供什么?”

“不知道,这怎么是我们能打听得到的。”

“你说的也是,哈哈。”

交谈声愈来愈远,直到苟铭也听不清楚。他又在灵泉里泡了一会儿,起身跟狗似的甩干净身上的水珠,两只狗耳朵被他

晃得在脑袋上啪嗒啪嗒地东倒西歪。他搓了搓鼻子,大概是泡得有些久了,身上沾满了铃兰花香,好像被白鹤抱着似的,让他有些脸热。

时近降灵祭,不同山上的冷清,人间界半个月前就开始张灯结彩,舞龙挂画,连续几日皇城夜空都被烟火照得通明。本该漆黑的夜空像是酸浆果似的,被笼罩在光晕中。

降灵祭在每年冬日,传说每到这个日子,死人们从彼岸回到人间。为了迎接逝去的先祖、家人,生者会像这样热烈庆祝,用烟火和灯笼制成一条链接天上地下的长河。而先前进山上供的侍从们说的贡品,也就是为了讨鹤仙——这掌管生死界限的神灵,得以让死人停留在现世。于是降灵祭期间,山脚下的神龛是最热闹的时候。人们提着贡品聚集在神龛前,潮水似的一波波跪拜在神龛前。

白鹤在各路修士神仙面前虽是人形,在没有灵力的凡人眼里他却是仙鹤模样。因此神龛里的石像自然也是仿着仙鹤的外形,双翼交叠在胸前,守护着里头的铃铛。只要鹤仙将死者的灵魂锁在锁魂铃中,再将铃铛戴在尸体身上,死者便能复生。

不过如果只是想与死者短暂地团聚,到也不需要鹤仙的准许。只消准备一只晒干了的酸浆,在上面戳一个洞,挂在窗台上,想要回家的死灵就会栖身在酸浆里,与生者度过一夜。这时他们是没有形体的,只能透过酸浆薄薄的外衣看到里头模糊的身形。但这对大多数生者已经是足够的慰藉。

苟铭化形十来年,不是在白鹤山上就是游走四方,还从未见过这种阵仗。他一路瞠目结舌,也得亏他长得高大威猛,才没人敢当面嘲笑他这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大街小巷充满了食物的香气,刚揭开的蒸笼蒸腾着团团热气,里头白白胖胖的包子一个挨着一个像是荷塘里的莲花;酒楼门外展开一列桌椅,都坐满了人,美酒佳肴像小山似的一碟摞着一碟,无穷无尽。鼓声震得苟铭胸口嗡嗡的,他纵身一跃,跃上一处屋顶。

从屋顶往下看,整条街道更像是一条光河,朝着远处山脚蔓延。他一手拿着刚顺来的包子啃了口,一手把芥子袋托在手心掂了掂,远远打量着被人群挤在中央的一家饰品店铺。门前一个男官正让其女眷闭上眼,从怀里掏出一支包装精美的镯子给其戴上。

他向来吃山里住山里,身上仅有的几个铜板要么是和道士们赌来的,要么是从死在山里的尸体身上摸来的。况且他没有节约的概念,总是花得一干二净。这些钱当然是不够他买任何一件拿得出手的礼物。但他看着那女眷欣喜得满面桃花,还是挠了挠鼻子,从屋顶直接跃至店铺门口,他也不在意周围的目光,挥了挥扬起的尘土大摇大摆地进了店门。他身上就穿了一件单薄的黑衣,衣带不修边幅地系在一侧,脚底踩着两只木屐,用红麻绳绑着,与店内锦罗玉衣的顾客格格不入。然而最显眼的还得数他头顶左右晃动的大耳朵,和身后因兴奋而扫来扫去的大尾巴。

一串串项链被用橡木钉在裹着红丝绒的木板上,像金银的瀑布般落在棉花池里。戒指和手镯像集市里的套圈游戏一样挂在蜡做的手型摆件上。簪子像糖葫芦那样插在棉花扎成的柱子上,底座是一个可以旋转的座台。稍一转动,珠玉就会将吊灯的光折射着铺满整个屋子,亮得苟铭都有些头疼。

店铺里除了店主躲在门口的柜子后,客人早在他进门的那一瞬就四散逃离,苟铭才得以自由自在地在店里转了一圈又一圈。他正看着一只镯子时,尾巴扫过什么东西,就听一阵清脆的“叮铃”声,一根银簪子落在地上。

捡起来一看,簪子的纹路像树枝,末梢上似乎仿了树叶的形状。和这店里其他的收拾比起来,这根簪子朴实无华,但朴素的设计却让苟铭喜欢得很。他不由得想象将这跟簪子插进白鹤的发丝间,挽起银丝,露出白净的颈项。

“喂,几个钱?”苟铭冲着店主问。后者吓得几乎丢了魂儿,这个价格报也不是,不报也不是,只能躲在柜子后瑟瑟发抖。

见他不说话,苟铭耸了耸肩,把芥子袋里的铜板一股脑地倒在桌上,就驾云而去了。

回到山上时,凡间的光河与欢声被盘绕在半山腰的云雾完全隔绝。苟铭把玩着手里的簪子,自言自语道:“有点儿素啊……”

沉吟半晌,他的视线落在自己胸口,有了主意。

白刃撕裂空气,发出锐利刺耳的尖啸。电光火石之间,余止鞘不愧是当今天下第一剑,一侧身堪堪避开要害。但剑擦过胳膊,留下一道红花。然而下一刻,她却身形一晃,雪白的身影径直从高台上坠落。像一片雪花,落在腾云而上的花黎臂弯里。紧接着是擂鼓般的人声轰鸣——次任掌门险些遭到谋杀。

弟子们互相挤兑着欲图逃离现场,一道声音响彻上空:“所有人都莫要慌张,余掌门身体无恙。”季蓝芩用传音直接将声音灌入每一个弟子的耳中,包括在山头远观的三人。他挥袖在会武台四周架起云桥,在各个长老的协助下将弟子疏散送回各个山上。

而次任掌门在继任式上险些丧命这则八卦,和对犯人身份的猜测,也随着散布在闲暇无事时的闲谈里、课间交换的书信

上、习武堂带着汗味的树荫里——当时在箱阁里善剑的长老,又对余止鞘继任这件事心存不满的,就只有——

“砰!”的一声,一只空酒坛将木墙砸出一个大坑,碎片和所剩无几的酒液飞溅。男人咬牙切齿地将落在额前的头发捋至脑后,露出一对炯炯有神的下垂眼。他一对剑眉拧在一起,“嘎嘣”一下咬碎嘴里的竹签,吐在桌上:“谣言传就传了,关我屁事!”

一旁端着茶水的小弟子被吓得瑟瑟发抖,被另一位花发白鬓的老者抚袖挡在身后:“身为武山长老,在门徒面前还请刘师弟注意谈吐。无根的谣言是一回事,你放任它,就算是默认了罪名。更何况——”他顿了顿,刘应咽下嘴里的肉,摆手遣散了屋内的门徒。待屋内只剩他们二人,老者才上前立于桌边。

“坐呗,这么客气作甚。”刘应一条腿踩在凳子上,大约是热的,干脆扯开衣领露出半边臂膀。

“不必。”李松不易察觉地蹙了蹙眉,将桌上杂乱的食物和酒水撇开,转而放上一柄染血的长剑,“这柄剑可是你的?”

剑柄末梢确实有一枚烙银,柳条盘绕的图案不出自别人,正是刘应的门纹。

刘应挑眉:“怎么会在你这里?”

“如果你不用这种明显的把戏,老朽也不必出手。”李松捋着长须,被长眉遮住半边的眼皮微抬,露出干涸的眼珠子,蕴含怒气,“说了不要露出马脚,为何不听!?找到这柄剑时还有余止鞘的人,就是那个解飞鸿!幸好他无疑于老朽,才将剑收了回来。若换成他人,尤其是花黎,你打算怎么办?此时你已经在议会堂上,就是有老朽,也救不了你!”

刘应不以为然地冷笑:“老东西,这不是正合你意?”

“罢了,在场的只有老朽、解飞鸿,和其他两个弟子。”李松不理会他的暗讽,“现在证物已经回收,也不怕他们再……什么人!?”他手一抬,打出一掌灵气,将本就不牢固的窗户吹出去落在几丈外的树林中。

“你的嘴长了是用来做什么的!”刘应心疼地冲到门外,捡起窗户拍了拍树叶,“这不是没人么?半截身子入土,风吹草动都怕了?”

李松捏着胡子,凝视树林深处。

此时,云霄之上,娄丙一行人大汗淋漓。娄丙一手扛麻袋似的将姬无欢抱于腰间,后者反手环住他的腰。解飞鸿则是面色煞白,豆大的汗珠将鬓发黏在脸侧。

娄丙先开口:“怎么办?我们是不是得想办法把那把剑抢回来?”

“刘师叔在武学上造诣仅次于师傅,而李师叔又是精通符咒。我们怕是还没摸到剑,就要丢了命。”解飞鸿抹了把汗,愤恨地捏着鼻梁,“都怪我……”

“算了吧,就算知道,你也没法违反长老的命令。”娄丙拍拍他的肩膀,随后感到姬无欢在怀里小幅度地动了动,才回过神来换了个姿势,让姬无欢靠在他怀里,“抱歉,刚才情急之下……没弄疼你吧?”

“没事。”姬无欢脑袋枕着娄丙的肩膀,一手绕过背,搭在他腰间,“你们都乱了神,不如先去跟师叔他们汇报这件事,再找个地方落脚,整理一下现在的情况吧。左右这都不是我们三个能够承担的。”

“你说的也是……谢谢。”解飞鸿深吸了口气,“是我不够成熟。”

余止鞘伤势并不重,却被很快送往了季蓝芩府上。袅袅青烟从后院的药炉升起,盘旋在一片杨树林里,被兜在叶片之间。三人进门时,张良正取了叶片泡在热水里。见了来人,他微微颔首:“你们来了,师傅和师叔都在里屋等候呢。”

娄丙有点惊讶,但还是进了屋。余止鞘半卧在床上,面色白里泛青,完全不像只是擦伤的样子。季蓝芩则坐在床边,勾着嘴角正在说什么,察觉到来人,便掐了话匣子,莞尔一笑:“来得这么晚,不会是真的守了规矩,走过来的罢。”他像是看不到余止鞘不赞同的眼神,“过来,坐。张良,给客人们备些茶水。”

“是。”张良浅鞠了一躬,便退去了后院。

余止鞘没带扇子,只能通过纸笔沟通:“别理这疯子,有什么事,快说了就回去吧。不必担心为师。”

“什么‘疯子’?可真是伤我心。”季蓝芩泫然欲泣,夸张地将脸掩在阔袖后啜泣一声,又靠在床边,夺过余止鞘的毛笔举过头顶,“会写下这种伤人心的话的笔,就该被我统统没收~”

季蓝芩在人前通常是诡谲莫测的,见到他这般撒娇耍赖,娄丙简直五雷轰顶。还是解飞鸿低声在他耳边道:“师傅和季师叔是师姐弟关系。”

余止鞘无声地叹息,向前探身揪着季蓝芩的领子将他往下一扯。季蓝芩身板纤细,力气自然不如她,被一拽就晃了重心。一头黑发像帘子似的遮住两人的神情。只见两人短暂地停顿了动作,随后再分开始,毛笔又回到了余止鞘手里。

“请用茶。”张良的声音让停滞的时间重新流动。他低着头将茶杯分给三人,匆匆离去。不知是不是错觉,娄丙看到他脚步虚浮,出门后还传来一阵叮叮咣咣,似乎是撞倒了椅子。

季蓝芩倒是不

以为然,催促三人把方才发生的事叙述出来后,拖着下巴道:“李师兄还真是一如既往地讨厌你啊,该不会是还在记恨当年师傅不把剑术传给他这个大师兄,而是传给了你吧。”他轻哼一声,不屑地翘起一条腿搁在一旁的空椅上,“还用毒,好狠的心。”

“毒!?”娄丙瞪大了眼睛。他一下子想起了读过的话本里,被下了毒的大侠通常需要路遇各种奇遇,或是被半路杀出来的美女以身相救。可季蓝芩接下来的话很快就打碎了他天马行空的幻想:“要不是有我在,恐怕就要被他得手了。”

“证据不在手上,莫要乱说。”余止鞘写道,却是没有否认他的话。

季蓝芩夸张地翻了个白眼:“这种毒可不好治,一旦从伤口进入血管里头,”他执起余止鞘的一只手,在她手背上画了个圈,“就会一路涌上心头”手指柳条似的沿着胳膊向上,到胸口附近做了个剪刀的手势,“咔嚓!阻隔血液来往,不出半个时辰就没命了。”说完,他干脆抓着余止鞘的手贴在脸侧:“我苦命的师姐,我早就以为命运待你不公,让你从小就被他们这些毫无才气可言的粗鄙之辈针对欺凌。也多亏你大人有大量,不同他们计较,专心研磨自己,才有如今的修为。我还想此次你当上掌门,总算要熬出头了,没想到他们居然敢在继任式上对你动剑,甚至下毒!”

“够了。”余止鞘甩开他的手,转而又对娄丙一行人,“这件事你们不要过多追究。为师自会处理。”

“可——”娄丙还有余悸,却被解飞鸿拦下:“弟子明白了,请师傅保重身体。”

张良送他们离开时,娄丙看着他通红的眼睛,还犹豫着要怎么安慰他,就被姬无欢拽着离开了。进了树林,确认四下无人,解飞鸿才说:“有季师叔在,的确不需要担心师傅的身体状况。”他将脸埋在手掌里,忍不住从指缝里叹出一口沉气。

娄丙和姬无欢交换了一个眼神,凑到解飞鸿身边:“怎么说,要不要去吃个饭?难得的,叫上花黎一起呗?”

“嗯?噢、也行。”解飞鸿原地蹬了蹬脚,“说起来,也多谢你们,花黎最近身体好多了。”

“啊?”娄丙一愣。

“嗯?”解飞鸿也跟着一愣,看向姬无欢,“你没同他说么?”

姬无欢笑道:“这点事情不足挂齿。”

“这怎么会呢。”解飞鸿来回在两人之间看了一圈,“多亏姬师弟经常给我捎一些草药,说来惭愧,花黎从小挑食,还是用姬师弟教的方子将草药混入饭里,他才肯吃。”

“都是从娄大哥那里现学现用的罢了,师兄快别说了,我也不是为了什么做的……”姬无欢不好意思地缠上娄丙的胳膊,躲到他身后,“都是娄大哥的友人,无欢也想帮上忙。”

娄丙胸腔里像有蝴蝶在飞,嘴角忍不住翘起来:“这么乖,下次有什么要帮忙的喊我,不能老让你做事儿啊。”

“娄大哥平日修炼累得很,繁琐的事就交给我来操心吧。你好好休息才是。”姬无欢说着,偷偷补了一句,“如果实在费劲,跟我游历四方,过二人世界也是好的。”

两人眉来眼去,握在一起的手都开始发烫。娄丙还算理智尚存,余光撇见解飞鸿尴尬的神色,这才握拳抵在嘴边佯咳了几声:“解师兄,那么能麻烦你带我们去花黎那儿么?食材去了再说吧。”

解飞鸿如释重负,赶紧招呼二人跟上。

剑峰万事皆以实力为准,大到左右全峰的决策,小到吃饭的顺序,都会按照弟子们的实力排个先后。住处自然也不例外。娄丙还住在犄角旮旯的地方纯粹是因为方便姬无欢,出了院子只要拐个弯就能看到往药峰的路。尽管有弟子多次邀请他搬上峰,都被他拒绝了。

花黎的住在一处灵力充沛的山巅之上,能远听到瀑布流水声的地方。屋前是一棵树干盘曲的松树,从悬崖的缝隙里冒出来的。针叶上凝了一层厚霜,剥开冰晶就会瞧见藏在里头的果实,偶尔会有捡松果的鼠类聚集在门前,有人经过就会钻入一旁的岩缝里。进了门院就是一张石桌,围着两张石凳,也都落了雪。门庭内的雪被堆积在墙角,清扫出一条道路。

“花黎,我带娄师弟他们来了!”解飞鸿叩了叩门,没得到回应,只听屋内窸窸窣窣的声音,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地上爬行。

窸窸窣窣的声音响了半晌,停滞在门前。接着是门锁开启的声音,严丝合缝的木板撬开一条缝隙,黑暗中短暂闪过一丝荧绿。门被打开,花黎头发披在肩上,隐约能看见隐藏在发丝下的几枚鳞片。他一手搭在另一条胳膊上,看着比原先消瘦一些,脸色却好了不少。

“什么事。”花黎视线扫过三人,一副听了就准备送客的架势。

“要不要一起吃个饭?”解飞鸿说,完了还怕他拒绝似的补充道,“我跟两位说了师弟你现在的身体状况,他们也是担心。”

花黎冷着脸:“不必了。”说着就要关门,被解飞鸿眼疾手快地一手卡在门里,又一条腿伸进门内,硬是顶着不让它合上。他求着:“就吃个饭,好吗?我们好久没一起吃饭

了。”

“我要去见师傅,刚发生了这种大事,师兄还不知道孰轻孰重么?”花黎又用了点力,却无法将其逐出,“还不快让开?”

“在我看来没有轻重!”解飞鸿突然提高音量,注意到三人都停下动作后,他才压低声音,“师傅重要,你也重要。”

“你——”花黎还想斥责什么,却对着解飞鸿的脸什么都说不出了。

解飞鸿趁着他失语的机会,急忙追述:“师傅今天有季师叔跟着,不会有事儿的。有什么事,我们明天再去,好吗?”

见他这幅焦急的模样,花黎的脸色总算柔和了一些,很快又被他藏在一如既往的冰冷下:“好吧,但不能呆太久……”他咬了咬嘴唇,“师叔说了要我好好休息,才能早些好起来。”

解飞鸿喜出望外,连忙点头。而在他身后等着的二人也迅速跟上,尤其是娄丙,仗着花黎虚弱,几乎是趁人之危似的大摇大摆进屋,沐浴着花黎含着愠怒的目光,自说自话地就溜进了厨房。

厨房几乎没有使用的痕迹,一尘不染的灶台上连一丁点儿油烟味都没有。米罐里空空的,让本想煮粥的娄丙有些犯愁,更别提只有盐和糖的调味罐。正当娄丙对着挂在墙上的干辣椒愁眉苦脸时,他忽地腰间一沉,一双手臂环住了他。姬无欢靠在他背上,脸枕着他宽阔的肩膀,声音软绵绵的撒娇:“娄大哥……”

“怎么了?”娄丙被他喊得腰根发酸,转了个身回抱住姬无欢。

“哼……你猜呢?”姬无欢把脸埋在他胸前蹭了蹭,声音埋怨,抬头时一双水灵灵的桃花眼略却带着浅浅的笑意。他将娄丙的衣领咬开些,在他锁骨上啃了口:“怎么,你还不知道我为什么生气?”

一口雪白的贝齿磕碰在身上,激起阵阵涟漪。娄丙舒服地往后扬起脑袋,倚着墙壁:“这儿不行,回去再……嗯!”

姬无欢含着他的皮肤吮出一枚小小的红印,又用印下一圈牙印,满意地舔了舔自己的“作品”。“不晓得安慰我,光知道提要求了。”他嘴唇贴着那片水光渍渍的皮肤,说话时微弱的震动敲击在娄丙心尖儿,痒得不行。他在娄丙喉结上不轻不重地咬了咬:“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乖了。”

“乖?”娄丙一愣,好笑地捧起姬无欢的脸左看右看,“你才乖呢,从小就乖。”他没注意到姬无欢微微冷下的脸色,继续道,“你回红瑜城随便抓个人问问呢,偷包子吃的臭小子和谦逊博学的小少爷,哪个更乖?”

“……那当然是你。”姬无欢不悦地撇开脸,“以前你多乖啊。”

娄丙想到自己小时候偷吃挨揍后伤痕累累躺在书楼里哎呦乱叫时,抱着一包花糕给自己上药的小姬无欢。那时候姬无欢脸颊总是粉扑扑的,和玉雕的一样。他又垂眸端详了会儿姬无欢没得到他回应,流露出些许不满的模样。姬无欢长开了许多,要说他变了,那是肯定,但还是能看出一些小包子时的可爱,让人想在他脸上好好啃两口。想到这儿,娄丙忍不住又笑出来。

“你笑什么?”姬无欢掐着他的后腰逼问。

“没,你说得对,都听你的。”娄丙嗷嗷躲着求饶,可越是躲,越像是把身子往姬无欢怀里挤一样。听他这么服软,姬无欢非但没有软下来,反而更加激动:“我不是真的生你的气,就是你最近总是心事重重的,什么都不跟我说,却又什么都跟那解——师兄说……”他语速越来越快,抓着娄丙身子手指像是要穿透他的皮肤,“有什么是不能跟我说的呢?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有事瞒着我的?”

“什么——”娄丙一愣,下意识想推开对方,姬无欢却纹丝不动。

“有什么是需要瞒着我的?你是又有什么打算,现在装作和我好,让我放下戒心,好又背叛我?”姬无欢笑了,眼神却没在笑,“是不是在心里嘲笑我?‘你可真好骗’?”

娄丙被他掐得喘不过气:“你到底在说什么!”

就在这时,厨房的门忽然被推开,打断了两人的交谈。解飞鸿手里提着一只野鸡:“娄师弟,我刚抓来的这个,你看看怎么做——你俩干啥呢?”

娄丙一手抓紧了自己的衣领,站得跟棵松树似的笔挺。而姬无欢则不知什么时候放开了他,在一旁,一手撑在灶台上睨着他:“没什么,辛苦解师兄了。”他眼神里写的情绪怎么都不像是感谢,但解飞鸿觉得还是不去碰比较好。

“谢了,我想想。鸡肉单吃也很美味了,但这儿调味料太少,料理出来应该会有些平淡。”娄丙抓着野鸡的爪子将它提起来,打量着它的体格。鸡刚断气,是被折了脖子。娄丙捏着下巴想了会儿,就对姬无欢道:“无欢,你能帮我弄些对花黎身体有好处的草药么?”

“可以是可以,但……”姬无欢瞥了解飞鸿一眼,“这附近能采到的草药也就那几样,吃了都不会有坏处。”

“拜托了。”娄丙对他眨眨眼睛,“这几人里就你最懂草药了,我只能靠你啦。”

姬无欢睁大了眼睛,呼吸都急促了一瞬。随后他的视线飞快地在两人之间转了一圈,抿唇点了头:“我会很快回

来的!”不等二人作反应,夺门而出了。

“他这是怎么了?”解飞鸿不解地凑过去。

娄丙不好意思地咧嘴:“没,我在反省呢。”

“你?”解飞鸿更是一头雾水了。不过娄丙无意继续这个话题:“行了,动手帮帮忙呗。”

两个大男人围着一只鸡,话也不说就光拔毛的样子属实有些前卫。娄丙先打破了沉默:“你还好吧?”

解飞鸿偏头。

“就是掌门……”娄丙想挠头,但沾了一手脏,只好用胳膊肘蹭蹭太阳穴,“算了,你就当我没问。”

“哦,呵呵。”解飞鸿反应过来,“没事,谢谢你。唉,真没用,明明是我犯的事儿,还得让师弟关心我。”

娄丙说:“都说了那不是你能左右的。”

“我知道,但还是觉得自己好窝囊。所以你说来见花黎时,我其实心想:太好了,总有一件事是我能做的。”解飞鸿垂着脑袋,掩藏自己的神情但不难听出他声音里的颤抖,“幸好他没拒绝。”

“……你一路帮了我们很多,没你无欢活不到现在。”娄丙沉默了会儿,话锋一转,“说到这,还记得我之前问你,叫你帮我调查的事情么?”

“嗯,那是咋回事儿?我完全不记得你拜托过我这个啊。”解飞鸿说。

娄丙将和血一起黏在手心里的羽毛撇开,刀刃朝上抵着皮肤将鸡肚皮割开,一边掏出内脏一边说:“从矶郶村回来那天,我不是让你次日凌晨来见我么?”

“昂,这个我记得啊。”解飞鸿点头,“所以我不是去了么?那天你太累,还是姬师弟替你来的,给了我不少用来给花黎治病的药草呢。”

“什么?”娄丙惊得破了音,带着解飞鸿也困惑不已:“什么啊?你怎么了?”

娄丙愈发摸不着头脑:“我那天分明见到你了啊!还拜托你帮我调查红瑜城出现的那血佛到底什么来头!你才是到底在说什么?!”

两人面面相觑,至今为止不知名的违和感在这一刻汇聚成了诡异,攀上两人的背脊。解飞鸿笑了起来,故作轻松:“到底怎么回事,你不会是在唬我吧?”

“操!”娄丙骂了句,“没有啊!这半年接二连三的那么多事儿,我觉着蹊跷,想说去查查,但又不想让无欢操心才找了你。再说了,我要是想给你送草药,直接给你不就得了,干嘛没事凌晨叫你去山里?”

“我这不也觉得奇怪么。”解飞鸿失笑,“难不成见鬼了?”

娄丙有些口干舌燥,颤颤巍巍地开口:“你刚才说是无欢替我见了你?”

“——你们在说什么呢?”

两人猛地停下交谈,顺着声音望过去时,姬无欢已经不知在门口站了多久,怀里抱着一包新鲜的药草。他就抱着草药包,挤入两人之间,笑盈盈地来回看了看两人:“让我也听听呗。”

娄丙喉结滚了滚:“无欢,你……”

“嗯?”姬无欢偏过脑袋,面色如常。见娄丙不说话,他奇怪地撇了撇嘴:“真怪,快做饭吧,不能饿着病人吧。”

一被提醒,两人立刻下意识地低下脑袋动作起来。

将鸡洗干净时,姬无欢也将满满一包的药草挑拣干净了。葱似的一根根长杆草被整整齐齐地摞成一打,圆润的白蘑菇切片挤在木碗里,斜着切开的根茎菜就被随意堆放在砧板上。

“你从哪里找来这么多的?”娄丙一边料理,一边问。

姬无欢从他身后将脑袋搁在他肩上:“山里长了很多,你平时不好好看罢了。”

“哼。”娄丙漫不经心地努努嘴,“那你给我介绍介绍?”

他把鸡从腹部切开一个大口子,将药草塞进去,最后再用几根长草把口子缝了起来。姬无欢则在旁边看他拿起一样药草,就给他讲述其作用。不知从哪找来一口大锅,娄丙在底下铺了一层叶子,把鸡往里头一扔,然后围着放了一圈蘑菇,又浇了半碗水。压上锅盖焖了半个时辰,时不时揭开一丝缝隙,往里头浇一丁点水,用筷子戳戳,确定熟了后就能揭盖了。

层层叠叠喷香的蒸汽散去,露出金色的鸡肉,浸泡在一层浅浅的褐色汤汁里。将肚子里的药草取出,三两下将鸡肉撕成小片,和切碎了的皮和药草搅拌在一起。根茎菜加入汤汁,用石杵捣成泥,最后淋上几滴香油。

花黎从屋内出来时,天色已经暗下来,三人围在被篝火照亮的圈。解飞鸿见他出来,急忙扶他坐在事先铺好的毛毯上。北崖仅有冬季,靠着篝火,花黎冻得苍白的脸色才有回转。娄丙也是这才清晰直观地感受到了他的虚弱,要知道就连姬无欢都能靠运转灵气保持温暖,只是为了撒娇才故意往他怀里钻。

“吃吧。”解飞鸿挑起一片厚叶子,包着根茎泥、蘑菇和几片肉就往花黎嘴边送。后者脸红了红,躲开他的手:“我自己能弄。”他掂量着手里的菜包,眉头紧拧,小小地咬了口。

绿油油的宽厚叶子上覆盖了一层薄薄的绒毛,上面的露珠在北崖严寒里结霜,咬上去脆脆的。牙齿传过外层,就

能咬到柔软滚烫的内里。药草的味道浸透了鸡肉,混着油脂香气的根茎泥,还有吸饱了汁水的蘑菇,嚼起来又弹又糯。

“唔。”花黎小声惊叹,忍不住又塞了几口,直到发现三人的眼神粘在他身上,才恼羞成怒道,“看什么?快吃,吃了就走!”

三人笑开,围着篝火谈笑。

饭饱,娄丙靠着一棵木桩摸着肚皮,盯着:“感觉还能再来点主食。”

“哈哈,你怎么这么能吃?”姬无欢一翻身就躺在他腿上,手指滑入他的指缝,隔着手掌轻轻点点他的肚子,“噫~都鼓起来了,还吃,也不怕胖!”

娄丙一愣,姬无欢便撑起上半身,凑上来在他嘴唇上轻轻啄了一下,尝到了食物的味道后,又咯咯笑了起来:“油味儿。”像是没注意到娄丙的呆滞,他继续倚着娄丙的肩膀,抓着他的手捏他温热的手掌,“唉,要是我也和娄大哥一样,能练剑就好了,多帅啊!哎呀,手心里都长了这么多茧子,明天练完剑来找我,我给你弄点药膏呗,嗯?……哎!你怎么了!?”

抬头一看,才发现娄丙竟是落了泪。

1

“嘿咻、嘿咻!”

大院子里,姬无欢正提着一桶水小心翼翼地挪动步子。一旁的阿丁和阿信嘘寒问暖,像是怕下一刻姬无欢洁白细嫩的胳膊就会折了似的。阿丁问他:“无欢,真的没关系吗?这种粗活哥哥们帮你做就是了,你去厨房里问问厨娘有什么需要帮把手的就行!”

“是啊是啊,你本就瘦弱,不适合干这些!”阿信也跟着附和道,“哥哥们担心你,万一受伤了怎么办?”

“不用啦,谢谢哥哥们关心。但无欢也不是娄家养的米虫,总得做点能力范围内能做到的事情。”姬无欢笑着向两人摇了摇头,“我会加油的,如果还有做不到的事情,到时候无欢一定会请教两位哥哥。”

姬无欢生得艳丽娇俏,本就是被卖进娄家准备养大了给大少爷做通房侍女的。负责带他的老管家本就没有子嗣,有天夜里姬无欢入睡前握着他的手叫了声“爷爷”时,便还是忍不住软了心,偷梁换柱,将姬无欢送进了打杂的后院才躲过一劫。可长大了的姬无欢面容变得愈发可人,一双灵动的杏眼自带秋波,被他瞧了一眼,那是连身子骨都要酥了去。后院里为了他大打出手的仆役大有人在,这两个打杂仆役便也是其中一员。

将他俩撇在身后,姬无欢翻了个白眼。他早就看出这俩人藏在殷勤下的兽欲,看着他的眼神恨不得将他扒光了压在身下欺辱。他咬了咬牙,看着水桶里自己的倒影,不由得生出一丝怨毒:男人们看着这张脸总是想着要保护他、帮助他,实则是想要占有他。这其中不见得有多少爱恋,更多的是去跟其他男人吹嘘炫耀的资本——瞧见没,我睡到了那个姬无欢。

把水桶提到厨房时他已经气喘吁吁,撑着腰擦了把汗,就听前院传来一阵敲锣打鼓的声响。姬无欢好奇地穿过厨房边的竹林,躲在一座假山后偷偷望过去,果不其然,是娄丙又带着新娘子回城了。

红瑜城上上下下乃至周遭方圆百里,谁不知娄家大少爷娄丙的大名。整日花天酒地,不学无术。去了一个地方便会将当地看中的美女买回家纳妾,他的后院足足养着二十多个妻妾,是字面意思上的“妻妾成群”。要是放在别人家,这种少爷必定会被打出家门,可娄家老爷毕生只娶了一个太太,又是晚来得子,家里只有这一棵独苗,对他是宠爱万分,也就放纵这不成器的儿子去了。

只见新娘子头盖红布,被娄丙牵着手往屋内去。新娘子看不清脚下的路,不慎跌进了娄丙怀里。虽然姬无欢看不见男人的表情,却也能想象出那花花公子此时得意洋洋的神情。他不禁做出嫌恶的表情,正巧就与回过头的娄丙对上了眼。

娄丙虽根性恶劣,却生了一副正派侠士的模样。剑眉星目,宽肩窄腰,一头乌黑浓密的短发,除去眉眼间的一丝戾气,倒真像是云游江湖的大侠。姬无欢赶紧缩回假山后,心扑通扑通地跳。

2

花轿被撤去,美人在丫鬟的引导下被带入一间红木装饰的里间。屋里头的每一处都经过了精雕细琢,连一盏喝水用的茶杯都刻着鸟雀饮溪的花案。新娘子独自呆在屋内,新郎却是不知去了何处。

屋外池边,一块道身影划破水面,几下弹跳后跃上池塘另中央的赏月亭顶上。娄丙早就脱去了喜衣,一件洁白的里衣将他宽厚的背脊和强壮的双臂勾勒得淋漓尽致,他抹了把汗,干脆挽起袖子,将布料卷至肩膀上一寸处。坚实的肌肉在月光下闪着汗渍,银光一闪,剑回鞘中。他盘腿坐在亭子上,一对剑眉紧拧,平复着粗重的喘息。

他身姿矫健,换做是江湖郎中都不一定有他这般健硕的肌肉和敏捷的身手。可若仔细瞧,便会发现他胸脯比寻常男人看着更圆润些,腰线没入衣袋里,臀部也更为挺翘,压在砖瓦上看着就像是勾栏院里的妓女似的肥肿。两条腿也是又长又韧,盘在一起像是两把铁钳,看着就不好惹。

“呼……”不知是什么缘故,娄丙呼吸愈发紊乱。月光下,他额头上一颗

颗的汗珠尤为明显,坚毅的鼻梁也逐渐被浸湿,更别提他的背脊、腹部,早已是大汗淋漓,布料紧紧贴在他身上,透出蜜般的肤色。

“哒哒哒”

忽地,从池塘另一边传来一阵脚步,听上去轻盈急促,并无武功的样子。然而娄丙不敢放松警惕,仿佛这不是红瑜城,而是危机四伏的江湖。他压低了身子,见那人一头长发,一身白衣飘飘似是女子,遂松了口气。

女子手里似乎是提着只稻草编的篮子,走进赏月亭里坐了下来。这下娄丙被断了退路,虽然对方没看见他的脸,但要是问问红瑜城里有谁能飞檐走壁,便能打听到他的名字。他一咬牙,只好暂时留在赏月亭上,见机行事。

“唉……”只听女子一声哀叹。她声音清亮娇俏,却不像是娄丙见过的女人那般柔美,更有一种中性的味道在里头,哑哑的,带着一点磁性。娄丙悄悄从屋檐边探出半个脑袋,看到那女子从亭边伸出一条胳膊,衣袖被挽起至肘,露出的小臂竟和布料及月光一般白净细腻。纤长透粉的手指触碰到水池,轻轻一拨,水光粼粼,一群锦鲤围了上来,将嘴探出水面祈求点吃的。

“真拿你们没办法。”女子语气带笑,接着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她的手又伸出来,往外一撒,一把面碎便落进池子里。鱼尾拍打着水面争夺食物,女子也忍不住“呵呵”笑了起来。

透过月光编织成的白纱,娄丙看见了女子的容貌。原来她不只是声音好听,连面容都是那么讨人喜欢,眉眼笑得弯弯,面容不施粉黛却如映桃李,纤瘦的身子依靠在木栏边似是摇摇欲坠。娄丙心里一动,还未回过神来,就已经落在赏月亭里:“你叫什么名字?”

3

姬无欢和其他十几个仆役一起住在后院西边的通铺屋里,他的床铺是几个男性仆役大打出手后,以“互相监视确保没有人对姬无欢出手”的前提下,独自划分出的位置。靠着纸门,拉开就是阳台和杂草丛生的小院子。拨开杂草,依稀能看到底下泥泞肥沃的耕地,周围用膝盖高的矮栅栏歪歪扭扭地围出一块正方形的耕地。姬无欢听人说一开始还有仆役在这儿种菜,后来那人遭人嫉妒,以此为证据向管事的告状:他不务正业。挨了几板子后,就没人再去碰这小园子了。姬无欢偶尔会利用这个趁着夜深人静,独自从阳台上翻进院子里,这时大多数的仆役都打着雷鸣般的鼾声入睡,他就可以肆无忌惮地从草丛里拿出白天藏在这儿的餐篮,一路奔向锦鲤池。

锦鲤池约占了整个院子的三分之一,上百条红白黑金的鲤鱼群上架着三座拱桥,互相连接着不同的楼阁。姬无欢提着篮子走过心乐桥,听着他的脚步声,锦鲤们就挥起阵阵水涛争先恐后地挤到湖心亭周围,将嘴伸出水面,发出“啵啵”的声音。他其实想养只猫或者狗,可光是养活自己就不容易,更何况他无法想象后院的人会因为嫉妒和不知根源的仇恨做出什么,所以才只能不得已地靠喂鱼来排忧解难。听说鱼的脑子只有拇指甲盖这么大,闭上嘴就能忘了上顿饭吃的什么,也不知道它们还记不记得自己。姬无欢不由得叹气,想起大少爷屋里那些姐姐们养的小白猫,有这一身飘逸蓬松的长毛,像是柳絮一样炸成一团,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是琥珀色的,在太阳下将瞳孔收成一条细细的缝,舒展着身子打哈欠。可他一靠过去,猫儿就“沙”地一声弓起背,迅速窜进树丛里,不管是给鱼还是肉都不肯让他摸。

真是可爱,不知什么时候能偷偷去摸上一把,姬无欢撩着自己的袖子,将一把饵食洒进池子里,想象着那白猫儿柔软的触感,听着“啵啵”声忍不住笑了出来。也就是这时,一阵劲风呼啸而过,当他惊愕地抬起头时,面前一个身着黑衣的男子。来人猿臂蜂腰,腰间还配了把刀,声音低沉危险:“你叫什么名字?”

姬无欢张大了嘴,靠在赏月亭的栏杆上吓得喊不出声。这亭子本就少有来客,常年缺乏休整,他往上一倚,栏杆就“咔嚓”一声断了,整个人往后坠去。他下意识闭上眼睛,就感到手腕一疼,接着身子一晃,落进一个温暖的怀抱。他睁开眼眨了眨,他正被男人拥在怀中,月光照亮了男人的脸——英俊坚毅,像是用刀削出来一般的五官硬朗帅气,除去看着有些凶狠,是个正人君子的长相。要不是姬无欢白天刚见过他,都要以为是行走江湖的侠士。

“娄、娄少爷……!”他在娄丙看不见的地方偷偷握紧了拳头,生怕这大少爷突然说出什么要他侍寝之类的无稽之谈。

娄丙环顾四周,见周围虽无人靠近,却也不知是否能一直避人耳目。于是他清了清嗓子:“看来你晓得我是谁,那么话好说,来我屋我同你慢慢道来。”

4

白天才举了婚礼,一推开门,率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大片红艳艳的纱绸。红木做的大床上铺着锦被,床头的烛灯隔着一层红纱摇曳闪烁。姬无欢悄悄握紧拳头,警惕地站在门口迟迟不肯进屋。娄丙见了先是疑惑,随即反应过来,颇为尴尬地摸了摸鼻子道:“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放心吧。”

姬无欢眯起眼睛假笑着答应下来,心中却是丝毫不信这浪名在外的登徒

子说的话。后院妻妾成群,白天才娶了新娘,夜里非但不守贞操,还出来猎艳,何谈信任?进去后,娄丙坐在桌边点起一盏油灯招呼他坐下:“你……是府里的人?”

想了想,即使说谎逃过了今日,要是之后察起来识破了他的谎言,怕不是难逃一戒。姬无欢如实点头答道:“是,少爷。敝姓姬,名无欢,自幼在作为仆役备受留在娄府上。”

“这样。”娄丙给他倒了杯茶,但他可不敢往嘴里送,只是装模作样地抿了一口就放下杯子:“请问少爷叫我来屋里有什么吩咐?”

“这个……”娄丙踌躇了片刻,答非所问道,“我看今夜月色不错,想邀人赏月。不知你有没有空?”

“赏月,”姬无欢看了眼窗外,“那为何不在亭子里赏?”从娄丙卧室的窗户怎么都瞧不见月亮,更何况刚才两人所在的地方之所以叫“赏月亭”,自然是有理由的。整座红瑜城,不会有第二个地方像那座亭子一样适合赏月把酒了,亭子旁高耸的松木与月色融在一起,配上红瑜城特产的果酒,连游历无数的仙长都是赞不绝口。

娄丙也自知说不通,清了清嗓子:“无欢可有心上人了?”

当然没有,为了在勾心斗角的生活中立足,姬无欢不能被任何人抓住把柄,更无心考虑情情爱爱,一直都是孤身一人走了过来。可这不能让娄丙知道,他只得模棱两可道:“少爷还别问这种令人害羞的问题,无欢现在只要一片遮风避雨的住处,足够的吃食,便足够了。”

娄丙听了眼前一亮,几乎要拍案而起,却还是压下心里的喜悦:“无欢现在生活上可是有困难?这娄府上还没有我做不到的事,若有什么不便,不要客气,直接跟我开口!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姬无欢在内心翻白眼,哪有这种妻妾成群的男子汉,看是负心汉才差不多。但他面上不显,笑起来是脸颊上浮起一只浅浅的酒窝:“多谢少爷关心,不过无欢现在虽然辛苦,却是活得很安心,无需少爷牵挂。倒是姨太太们,现在说不定正独守闺房,垂泪等着少爷去牵挂呢。”

这话出口,娄丙顿时面色一僵。姬无欢本以为他会恼羞成怒将自己撵走,却不料他支支吾吾了半天,竟是拿出一瓶酒放在桌上,耳根子都急红了道:“今夜不谈伤心事,我们相遇也是缘份,不如一同赏月把酒谈笑风生!”

5

“哈啊——!!”

“咣当”一声,酒杯重重地砸在桌上,几滴酒液飞溅在娄丙的虎口,又被他不拘小节地一口舔干净:“真是好酒!你怎么不喝?是不爱喝酒吗,那你早说啊,我这儿还有鲜果榨的果汁儿,总有你爱喝的!”

看着娄丙自说自话地爬起身去开坛,姬无欢抿着酒杯苦笑道:“没关系,我喝酒就可以。”他本不胜酒力,小口小口地跟猫舔盘子似的喝酒,想着拖点时间,却没想到娄丙这看上去浓眉大眼的酒豪,才刚只喝了半个时辰不到,就口齿不清地说起胡话了。所幸他不像很多爷们那样,一喝醉就喜欢拉着人做下三滥的事儿,界限划得很清,连碰都不碰他一下。只见娄丙摇摇晃晃地往回走了两步,脚下一崴,“扑通”一下摔在了石地板上。

姬无欢吓了一跳,生怕少爷受伤的事要怪罪到自己头上。他赶紧跑过去将娄丙扶起来一些,拍了拍他发烫的脸颊:“少爷,少爷?”见他只是睡着了,才松了口气,又不由得觉得烦躁。娄丙和他一般高,却是浑身的腱子肉,骨架又长得结实,宽建厚胸的身子架在身上就像是一座大山,却睡得跟死人一样,连根手指都不动弹一下。又不能将他放在地上,第二天早上起来生了病,还是得怪罪到他姬无欢身上。

长舒一口气,姬无欢咬着牙将娄丙扛起来,一路拖到床上。“哎呀!”脚下一软,两人一起摔进红被褥里,红纱牵扯在身上,就像是盖在新娘头上的红盖头。姬无欢再次睁开眼时,正趴在娄丙身上,膝盖挤进男人壮实的双腿间,低着一块柔软的肉;呼吸困难,他的脸深深埋在娄丙两瓣柔软的胸肌之间。

他吓了一跳,正打算爬起来,就被娄丙无意识地勾着脖子往胸前一按,动弹不得。厚实的胸部挤得他快无法呼吸了,挣扎之间膝盖一直磨压着娄丙两腿之间——“天呐!”姬无欢惊叹,他竟感觉到娄丙在睡梦之中勃起了。真是无耻!不过比起这个,更让他惊愕的是自己膝盖撞在一片柔软的地方,逐渐湿润。

“这是什么……?”趁着娄丙手劲儿变小,他爬起来,好奇地往他两腿间凑了凑。一股淡淡的骚味萦绕在那块湿漉漉的布料上,黑色的裤子看不出印子。他确认娄丙暂时不会醒来后,便鼓足了勇气轻轻摸了上去。只感到那块饱满的软肉湿湿粘粘的,一按,又冒出一股汁液。鬼迷了心窍,姬无欢将他的裤子拔下,蜜色的大腿微微分开,比寻常男人大上一截的阴茎挺立。他到底是男人,看着这根东西,不禁与自己的比较了一番。

姬无欢的阴茎是微微向上弯曲的、紫红色的一根狰狞凶器。他自第一次发育,就知道自己的性器生得淫邪,天生就是能令女子欲仙欲死的邪物。可现在他看着那两条大腿和圆润的臀

部,却想知道这长相身材与女子毫无一点关联的男人,会不会也臣服于自己的阳具。

娄丙似乎是在梦境中舒爽极了,翻了个身敞开双腿,那两瓣胖乎乎的软肉便一览无余的,展现在姬无欢眼里。比起皮肤的颜色要深一点,卷曲的阴毛包裹着又小又胖的软鲍,像是在害羞一样咬着狭窄的入口,粉嫩的小豆子包裹在豆皮里,露出一个小尖儿。真小啊,这么小真的能进去吗?姬无欢对比着男人身上畸形的器官和自己的阳具,心想:这么小,感觉手指都塞不进去,应该一个手掌就能盖住吧。

这么想着,他鬼使神差地戳了一下。娄丙发出一声轻哼,确认他不会醒来后他又将手掌贴上去。真的好软,比豆腐还软,轻轻一揉,一股骚腥的水儿就喷在手心里。

6

姬无欢脸一红,鬼使神差地将湿漉漉的手心凑到鼻子边上嗅了嗅。那是一股甜甜的、带着一丝酸骚的气味,透明的液体涂满了手心,还在滴滴答答地顺着胳膊淌入袖口,可他却出奇的并不讨厌。他对娄丙身上的这个器官并说不上陌生,后院的姐姐们经常敞开大腿,希望他能将自己的性器挤进去,都被他拒绝了。他应该是天生就不爱女人的,看着她们白花花的乳房和两条肥嫩的大腿间较小的花蕊,他只觉得头晕目眩,生不出丝毫性欲和怜爱。可是看到娄丙结实的、充满男性气息的肉体,配上那口比任何他见过的逼都要小的肉缝,割裂的画面形成极端、扭曲的对比,激起姬无欢心中隐秘的暴孽。

想要将自己的阴茎插入这小嫩逼里,捅破她的防线,挤进最深处,捣得淫汁泛滥;揉搓他肥美的鲍肉,拧捏娇小玲珑的肉蒂,让男人大腿颤抖,满面涕泪地向他敞开大腿;再叼着他的乳头,插进他不知是否存在的肉宫里,将最浓的精液灌满肉室内。男人会被他肏得花枝乱颤,用嘶哑的声音哭着求他,用瑟缩的肉道挽留他,将精液含在身体最深处,孕育他的子嗣。

“嗯……”娄丙的梦呓将姬无欢从肆无忌惮的幻想中唤醒,似乎是在睡梦中有什么不适,他抬了抬胯,柔嫩的小逼就蹭在肉棒上,被顶开一片小口,“噗叽”一声与肉棒贴在一起。一瞬间,就像是有什么花火炸开在姬无欢脑海里,他颤颤巍巍地扶着娄丙的大腿,一边小心翼翼地窥视他的面色,一边用中指在穴口上下滑动。娄丙像是感觉到痒意,别开脸“呼呼”笑了两声,又将肉瓣往姬无欢手里送。

见他并无不愿意,姬无欢便更加大胆。所幸肉逼柔软湿润,简简单单地就插进去了半根手指,但要更往里捅,穴道却太紧、也太窄了。姬无欢不得不浅浅地抠挖内壁,用手指将肉道挖开一道小缝,再往深处挤进去。过程应该是不怎么痛的,肉道里越来越湿,当他加进第二根手指时,穴道挤出一声清脆的“噗嗤”声,绵软的肉道互相推搡着。光是包裹着手指都这么舒服,要是换上自己滚烫的硬物,还会有多爽呢。姬无欢想象着将自己的东西插进去,不由得咽了口口水。

加到第三根手指时,娄丙已经满面酡红,大腿细细颤抖着冒出层层细汗。他从鼻子里憋出“嗯嗯”的低吟,双手不知不觉地抓紧了身下的被单,双腿间的被单更是被他流出的水打湿一大片,简直像是小儿尿床。

“啵”的一声,姬无欢抽出手指,指尖被淫水泡得都有些皱巴巴的了。他改而扶着阳具,硕大的龟头比三根手指粗上许多,压在穴口形成几乎是凌虐的画面。姬无欢只觉得脑袋一热,龟头一点点挤开穴口,将红润的软肉撑得几乎要撕裂,娄丙的脸色也疼得煞白,尽管没有醒来,也依旧是满头大汗。

“呼……”姬无欢吐了口气,暂且压下性欲。他不想就做这一次,即使娄丙醒来后碍着面子不会将此事宣扬出去,要是这次性事让他有所不满,也不会再有第二次、第三次。他的目的可不是一晌欢愉——他垂下纤长的睫毛,视线落在娄丙宽肩窄腰完美的身子上——他想要这个刚毅的男人为他着迷,成为他的胯下奴,为和他的性爱疯狂,堕落成骚贱的母狗。为此他必须耐下心来。

他忍着阳具的炽热,保持着龟头挤进去半个的姿势,一手捻在阴蒂上。占满了淫水的骚豆子又滑又软,一摁就歪过头去,激得娄丙浑身一颤。他知道自己找对了方法,控制住男人的双腿不让他逃离,手指飞快地弹拨那颗小豆子,只见它肉眼可见地充血肿胀,变得通红,不一会儿娄丙就高高扬起脑袋,从狭小的尿孔喷出一股热液浇灌在姬无欢的阳具上。

“噗噗、噗嗤噗嗤”,沾满淫液的肉具缓缓没入穴肉,将娇嫩的骆驼趾插得内陷。他感到龟头碰到了一处弹性十足的软膜,瞬间被喜悦冲昏了头脑,双手用力抓着娄丙的胯部,用力一挺腰,就将那层肉膜狠狠撕破!

7

娄丙似乎是做了一个梦。在梦里,他迷迷糊糊地躺在一汪温热的泉水中,浑身被蒸得热乎乎的。从他的下腹处传来滚烫的热意,两腿间不为人所知的器官又酸又软,冒出大量的汁水,好痒、好空虚。

他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可隐隐约约又觉得好像没什么问题——长了这么个穴,他从小到大连自己都没好好看过,更别提给别人。他知

道这是个女人才有的屄,可是他不敢确定,女人的是否也会像他这样,几乎夜夜都瘙痒难忍,勾引着他用手指去挖、去抠,或是去找个男人用他胯下的物什通一通,好止住这酥麻。他从没见过女人的屄,尽管他娶了那么多老婆,碍于自己身子地缺陷,他从未碰过其中任何一个。把她们娶回来也只不过是因为这些女人在外过得苦闷,或是被父母卖进妓院,或是被丈夫打骂。至今为止已经有好几个女人住进他的后院后,寻找到属于自己的新生活。

不过这都是些与现在的娄丙无关的话题了。他只觉得未经人事的肉穴越来越涨,双腿分开到极限,有什么巨物抵在屄口欲闯入禁地。不行,他咬牙想。但是很快心底又闪过一丝动容:为什么不行?反正是做梦,醒着时无法让人瞧见这处,梦中放肆又有何妨?他又担心要是在梦里一尝到甜头,万一这诡异的身子通了情事,愈发骚贱该怎么办……

很快,他混沌的脑袋就没有功夫去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了。仿佛是一条灵活的蛇,用蛇尾钻进小肉穴里,蛇吻吮吸着阴蒂,骚水迅速地涌出阴道口,将两瓣肥嫩的鲍肉淋湿。蛇尾撤出去,换上了什么更大的、坚硬的、滚烫的东西。他的身体兴奋地发抖,想要睁开眼睛,却没有力气。

只觉得身体越来越软,穴里越来越滑。只听“噗嗤”一声,那东西闯进他的身体,似乎顶到了什么——只停顿了一瞬,就凶猛地冲破那层最后的抵御。肉穴被一下子操扁,几乎失去知觉。

“啊、啊……”娄丙流着泪,吃力地睁开眼睛。他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双腿被分开,身着白衣的貌美青年扶着他的腰,更令他眼花缭乱的是自己勃起的阳具下,那口淫屄正被撑开到极限,“噗噗”地渗出骚水,讨好着插在里头硕大的阳具。姬无欢明明长得像个姑娘,阴茎却是粗得吓人,足有小儿腕粗地紫红色柱身还留了一大截在外头,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塞下那东西的。

不、不对,姬无欢怎么会在同他做这等苟且之事?他满脑子的疑惑,不等他开口,就感觉下面那张小嘴被填得更满,最深处的肉壁被顶得变形,紧紧包裹着肉根。姬无欢抬起他的臀部,变换着角度将阴茎挤得更深,一手抚摸他的脸颊吻了上来:“怎么屄这么浅?才操进去这么点儿,就捅破了。”

“什么?”娄丙话都说不清,大脑根本跟不上眼前香艳的画面和痛苦、欢愉混杂的刺激。他控制不住地流下口水,被姬无欢含住舌头堵住了嘴。吻得越深,阳具便埋得更深,娄丙迷糊之中感觉自己快要被捅穿了。他听说过女人家破身夜会疼得死去活来,可自己的小屄除去最初的疼痛,现在只剩酸胀和陌生的快感。他依旧怀疑这是个梦,伸手去摸两人交合的地方——这落在姬无欢眼里就是勾引,干脆抓着他的手按在湿泞的骚逼上。

“少爷,感觉到了吗?”姬无欢带着他的手凑到面前,只见一抹血红闪过,姬无欢笑道,“这是您的处子血,黏糊糊的,插起来好舒服,无欢好生欢喜。”

8

娄丙只觉得脑子一团乱,梦里那个容貌俊美的青年此时手上沾着鲜红的液体,说那是他的处子血。紧接着他两腿间的的器官变得黏腻,含着粗长的性器苦苦哀鸣。姬无欢拉着他的手去摸那处,他只觉耳朵手一颤。那两片软肉被撑开成一张小口,淫水将青年的阳具打湿,毫无阻碍地在穴里进出,每一下都将绵软的花唇拉扯变形。

奇异的快感在体内缓缓累积,与此同时,他的理智也像是沙漏里的流沙似的迅速流逝。他忍不住抬起酸软的双臂勾住身上青年的脖子,低喘着将他往自己身上按。姬无欢显然是被他的动作吓到,但很快就反应过来,将自己的嘴唇凑上去,含住他的嘴唇。这是他们的第一个吻,在下半身逐渐加剧的拍打中,细细吮吻着对方的嘴唇。

肉户很快就被操得通红,湿淋淋的肉花绽开,肉道里被撑得满满的。娄丙从未有过这种感受,身体被填满的快乐让他有了一种错觉:自己生出这雌花好像就是为了让人操而存在,而他的身体则在为此感到无比的幸福。

“无、无欢,里面好深……”又是一次顶入骚心,他难耐地去够姬无欢的嘴唇。姬无欢的嘴唇又软又薄,含在舌尖就像是一片软糖似的甜美,他忍不住去嘬、去轻轻地咬。

姬无欢看着大少爷这副淫媚如妓的样子不由得好笑,扶着他的腰将胯往下摁了半寸,就听娄丙一声低吼,就这么出了精。他咬着娄丙的耳垂:“少爷,这还没完全插进去呢,怎么能说‘深’呢?”

“怎么可能……”娄丙在高潮中短暂地失去了意识,回过神后捉摸了许久姬无欢的话,这才错愕地瞪大了眼睛。他摸着自己的小腹,隔着薄薄的肌肉,他摸到一块硬物顶在肚子里,迷茫地抬头:“这都已经插满了……”

相貌英俊硬朗的男子此刻敞开着双腿至人身下,他的衣服被推至胸前,精液洒在线条分明的腹肌上,阴茎下贪吃的肉户欲拒还迎地咬着肉棒,层层叠叠的媚肉吸附在茎身上,分泌出甜腥腻滑的汁液,明明嘴上说着插满了,肉道深处的小口却翕张着啄吻龟头,像是在恳求来客操进更深的地方,将精液

铺洒在狭窄的肉室里似的。

但姬无欢知道自己的目的并不在此,咬着牙托起娄丙的后脑勺,在他额头上落下一吻:“少爷,你可喜欢这般?”阳具深深嵌入肉穴,囊袋重重拍打着花唇,手指夹着肉蒂飞快地拨弄。他双手抓着娄丙肥软的臀部,手指将两团软肉掐得变形,像揉面团似的挤在一起,又大力分开。饱满的臀肉两手根本塞不下,从指缝溢出,被淫水打得滑溜溜的,几次打滑。

“喜欢……嗯!”娄丙夹紧了双腿,下意识抬高腰臀剧烈抽搐着。他忽地瞪大了双眼张开嘴,像是一条脱了水地鱼似的剧烈喘息着拼命摇头,双手揪着姬无欢的衣服拍打:“不行、不行了——”

姬无欢知道他是快到了,非但没有停下,反而愈发用力地捣着穴,抓着他的头发叼着他的脖子,就像是野兽交媾那般每一次插入都是尽根没入,抽出时只将龟头卡在穴里,插得娄丙连喊叫都含不连贯,一个个音节被阳具操得支离破碎,断断续续地从喉咙里挤出来。

“啊、啊嗯……要、要……”他的身子被肏得向后躲,又被姬无欢追上压在身下,脑袋一下下顶在床头,双腿无力地挂在两边晃荡。穴都快被肏麻了,他迷迷糊糊地感觉有什么要喷涌而出,汇聚在女穴里。接着他双腿间就是一片湿漉漉的,连同姬无欢的下腹一起,一汪春水涌出。他呆滞地垂下双眸,阴茎垂在卷曲的阴毛里,马眼湿润却没有射精。反倒是他那张青涩的小屄,刚被破身就通了情事,变得比最淫荡的妓女屄都骚淫,没插几下就抽搐着潮吹了。

“少爷……”姬无欢的声音低哑诱人,娄丙浑身一颤,不知从何油然而生的一股危机感告诉他:不能抬头,一抬头,就有什么超出他控制的事儿要发生了。可是下巴被姬无欢轻轻一挑,他就对上了那双澄黄的杏眼,像是蛊惑人心的妖怪:“你可是心悦于我?”

9

“少爷,你可是心悦于我,才同我做这种事?”这个问题问得巧妙,就好像是娄丙因心悦他而邀他饮酒,又趁醉向他敞开双腿,勾引他行苟且之事,而姬无欢只是被他蛊惑,迫不得已而行。娄丙本就意乱情迷之中,湿屄被阳具插得满满当当,怀里搂着姬无欢的肩膀,眼里是他俊美清秀的面孔。姬无欢作出一副眷恋动人的神情,仿佛真的在和两情相悦的恋人行房似的,让娄丙下意识就点头答应:“是、是心悦你的……嗯……”

阳具快将女穴捣化了,两片花唇几乎含不住淫水,像失禁了似的喷出一股股温热的液体。他两腿松垮垮地勾着姬无欢的腰,像是不让他抽出阳具似的。

听了他的答案,姬无欢微微一笑:“无欢好生欢喜,”转而他又泫然欲泣地扭过头,“可少爷有那么多妻妾,无欢实在是不安,无法向少爷交付真心……”

“不是!”娄丙急得赶忙摇头,“我虽然同她们成婚,可我从未对她们出手过。”

这倒是让姬无欢有些讶异:“一次都没有?”

“没有。”虽然作为一个成年男子要承认自己还未行过房,属实有些令他羞耻,但娄丙看不得姬无欢失落的模样,大大方方地承认了。

“那和我是第一次?”姬无欢这么问,手指摸到那两瓣肥嫩滑腻的骆驼趾,“连前面都没用过,就用此处接纳了我?”

娄丙愈发羞耻,咬着牙点头道:“……是。”

一股难以言喻的喜悦涌上心头,身下这个面容俊朗的男子此时此刻含羞带怯,甚至蕴藏着丝丝恼怒的神情,还有他讨好着攀附在自己肩头的双臂,紧紧吮吸着阳具的甬道,连沾在额头上的滴滴汗珠都变得可爱起来。他讲娄丙那根颜色偏浅的阴茎把玩在手里,是啊,这如处子般的肉红色怎么会是身经百战的男人的器物?分明就是他未经人事的小处女——不过现在他的处女逼已经被操得肿烂,比这根没用的东西成熟得多,还会一轻一重地收缩着吞咬阳具了。

这么想着,他却依旧是委屈巴巴的样子:“可是少爷后院里那么多人,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同他人做这快活事儿去?”

“那我该怎么办?”娄丙被他说得一愣一愣,“只要你愿意,我做什么都行。”

“这可是你说的!”姬无欢欣喜地抬起他一条腿,重重一压身子,阳具顿时卡入深处,将肉逼操扁,直捣骚心。他飞快地操穴,咬着娄丙的嘴唇说:“那你得天天让我操,直到你这身子变得不挨操就无法高潮,一摸就喷水,变得操女人也无法得到快乐为止!”

娄丙本想反驳,可是女性被凿开的快活劲儿让他只能淌下口水,抱着姬无欢去疯狂回应他的亲吻,回过神来已经点头答应下来。

只感到插在体内的阳具忽地涨大,微凉的液体打在肉壁上。本就湿淋淋的甬道被精液糊得粘稠不堪。抽出阳具后他的腿根还在打颤,小逼肿得像个红糖馒头似的,牵连着一股精液落在床垫上。

姬无欢亲吻着他的额头:“那么说好了哦,少爷。明天还劳烦您来湖心的赏月亭接我一趟。”

10

次日从床上醒来时,娄丙发现自己浑身酸痛,脑袋也是无休止的几乎要裂开般的阵

痛。他捂着额头挣扎着想要起身,却发现腰腿酸得几乎无法挪动,视线往下一扫,就看到一片狼藉的下体。他下身光裸,阴茎软绵绵地垂在两腿之间,女户更是传来阵阵刺痛。

该不会……

他心下一震,急忙分开双腿一看,差点没就这么厥过去。只见他那连自己都少碰的女户肿得肥嫩高涨,像两只互相挤在一起的红糖馒头似的。微微张开腿,满头逼就张开一条小口,花唇黏糊糊地绽放,“啵”的一声吐出白浊温吞的精水,粘稠地沿着会阴流在床单上。他这才发现床铺也是一塌糊涂,精水和不明的液体混杂,将床单打湿了一大片。

“这是怎么回事!?”娄丙又惊又怒,痛苦地捂着脑袋呻吟了半晌,一段记忆闪过。他的脸立刻一会儿青一会儿白,紧接着又涨得血红。姬无欢、姬无欢,他咬牙切齿地在嘴里将这个名字嚼碎了滚了几遍,眼里满是血丝:你怎么敢!看我怎么收拾你!

可这份怒气甚至没撑过这晚,当他气势汹汹地赶到姬无欢单方面与他约定的湖心亭时,姬无欢正靠在一根柱子边,忧愁地仰起头,看着挂在空中的明月发呆。注意到他来了,姬无欢回过头来,一张倾国倾城的俊脸在皎洁的月光下更显雪白,金黄色的眸子熠熠生辉,笑弯了像一对桃花瓣似的:“你来了,少爷。”

娄丙的怒气顿时烟消云散,可还是故作怒相:“对我做出那种事情后,你叫我来是还打算说什么?”

“你怎么这么说呢?”本以为姬无欢会慌乱道歉,不想他却是双眼含泪,委屈巴巴的,仿佛昨夜被强暴的不是娄丙,而是他一样。他不可置信地反问娄丙:“你难道不记得自己昨夜都做了什么吗?”

娄丙本就记忆模糊,被他一问,不由得心虚。

“你果然不记得了!”姬无欢见他沉默,像是绝望了似的用半边袖子抹泪:“昨夜明明是少爷你邀请无欢回屋共饮,又借着醉意向我敞开双腿,将那处肉器展露给我看,还、还抓着我的手去抚摸……末了还、还脱下我的裤子,用那处来含住我的阳具……”

“住口!”娄丙涨红了脸。他虽记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却不认为自己是会趁着醉意做出这种苟且之事的人。然而……他小心翼翼地瞥了眼姬无欢,美人儿掩面垂泣,双肩细细发抖,怎么看都不像是在骗他,这让他更加心虚,手足无措地握住姬无欢的手:“我、对不起!是我不记得了……昨夜我不胜酒力,记忆已经模糊,是我平白无故污蔑了你的清白,还对你发火,实在是对不住!”

姬无欢忧愁地别开脸:“算了,你一醒来发现我不见了,自然会往那处想。是我的不是,一早将你丢下就去做活儿了。”他顿了顿,抬眼含情脉脉地回握住娄丙的手。温软无骨的手握在手心里细腻脆弱,让娄丙不经心下一震,就听姬无欢继续说:“那少爷你还记得昨夜最后你答应我的话?”

“什么?”刚问出口,娄丙就恨不得将自己的舌头咬掉。果然姬无欢皱起眉头:“你答应过会为了我,不同其他人行房,为我守身如玉。”

这四个字用在姬无欢这种美人身上就算了,用在娄丙这样的糙汉子身上属实有些怪异,但娄丙来不及考虑这些,迫不及待地点头答应。姬无欢便接着道:“那少爷可该履行诺言了?”

娄丙一愣,就见姬无欢从袖子里取出一卷拴着铃铛的红线,笑盈盈道:“还请你把裤子脱了,敞开双腿露出女穴。”

11

娄丙很快就知道了那根红绳是用来做什么的,且十分后悔。如果有机会让他回到两两炷香前的时间,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回去。昏暗的月色下,乍一看,他身上的夜行服穿得好好的,只是胸口略开一些,再仔细一瞧,那片蜜色的肌肤更深处,两颗红褐色的小肉粒被红线拴住,坠下两颗金色的铃铛。而这条红线又有两道分叉,一边没入更深处,另一头则被姬无欢握在手里,一扯,就会发出“叮铃铃”的响声。

这哪里还像是个大少爷,连人都算不上!娄丙想起他小时候养过的一条京巴,脖子上就会拴上一条布链子,挂上一颗叮当作响的铜铃。他一咬牙,扯着衣服下摆,又觉得这动作实在扭捏,不像是个大男人该有的作态,硬是强迫自己硬气起来,五大三粗地站直了质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姬无欢困惑地歪过头,摇了摇手里的红线,娄丙就腰眼一酸,忍不住弓起背脊将自己团成一团,露出不知是痛苦还是欢愉的神色。他也蹲在娄丙面前,捧着他的脸颊凑上去献上自己的唇瓣:“提出要消解无欢心中不安,以身相许的不是少爷吗?”

其实看到姬无欢那张脸,娄丙内心就想着撤回前言——再回到过去,他应该还是会中了这招美人计,任由姬无欢摆布,无论是敞开双腿让他把这淫巧的邪物拴在他身上,或是撅起屁股去含他的鸡巴。想到这里,他不由得懊恼自己的肤浅。

这幅神情落在姬无欢眼里,就变成了这大少爷想要反悔。他稍稍手里一用力,快感就变成了刺痛,勒得娄丙倒吸一口凉气:“你做什么——”

“还要明知故问,看来少爷是

真的很喜欢这东西。”姬无欢眯起眼睛,牵着红绳自顾自地往湖心亭外走去。娄丙被他扯着不得不跌跌撞撞地跟上去,可他不光是胸前紧凑,双腿间早在脱掉裤子时就湿了一片,现在被揪着阴蒂,更是寸步难行。然而不亦步亦趋地跟上去,快感又会瞬间转化为尖锐的疼痛,他实在受不住,从背后抱住姬无欢单薄的身子,祈求道:“求你、走慢一点儿,我受不了……”

“是太疼了吗?”姬无欢问。

“是、是……”娄丙咬着牙,低头承认道,“……是实在太爽了,我走不动路。”

“那不就好了。”姬无欢不以为意地勾起唇角,“回到屋里有的你好爽的,怎们能因为这点就受不了了?”

娄丙只得紧紧跟在姬无欢身后两步的距离,一路上遇到几个正在院内巡逻的警卫,见了他俩都是一副“大少爷又在寻花觅草了”的复杂表情,他只好做出悠然自得的样子。幸亏夜里看不清,不然任谁只要一瞥他那被性器顶起的鼓包和饱涨的胸脯,都能知道他们家的大少爷发情了。

回到娄丙屋里,他双腿一软就跌倒在床上。姬无欢一边脱他的裤子,一边说:“娄大哥这是迫不及待,邀我来床上么?”

红线拴着阴蒂,将那刻小豆子绑得从线的缝隙中鼓出来,轻轻一拉,就疼爽得娄丙仰头呜咽。姬无欢手掌覆上他的小逼,被操得高高肿起的肉户胖胖软软,从缝隙中渗出骚水。他上下摩挲着,娄丙很快就受不了地晃起腰——明明才刚被开苞,他的身子就食髓知味,忍不住想要被插入。

姬无欢看在眼里,笑得开怀:“娄大哥,这么想要我呀?”他脱下裤子,露出那根粗壮狰狞的性器。这是娄丙第一次在清醒时看清那玩意儿,顿时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又害怕地并拢双腿:“这、这怎么进得来……”

“怎么进不去?昨晚您可是好好将它全吞下去了。”姬无欢干脆将娄丙双腿并拢压向一侧,就着这个姿势顶弄小穴,“嘶,真紧啊。”

12

烛光下,蜜色的肉体被顶得跌宕起伏,汗水飞溅。两团蜜乳颠簸,乳头和阴蒂用红线绑着,涨得通红,可怜兮兮地在冷空气中冒着头。娄丙嘴里咬着一只口枷,口水顺着他的下巴落在胸前,滑入深深的乳沟,同汗水一道流入腹肌线里,最后没入浓密的毛发里。他的鸡巴徒然拍打在小腹上,明明没有人触碰却飞溅出一道道精液,反倒是不为人所知的女户被操得大开,花瓣外翻,露出鲜红的穴肉。绵软的蜜肉黏在阴茎上,抽出时扯出一小截,插回去时又被操进穴里。

“呜、呜呜……呼……”他穿着粗气,紧闭的双睫上也沾满了汗水。眉头紧皱,额角青筋毕露,像是在忍耐痛苦似的。可要看他的面色,就知道他是爽到了极点,只有这样才能不像个低贱的娼妇一样淫叫。

姬无欢掐着他的腰猛肏了半个时辰,他依旧如此,不禁让人有些泄气。于是姬无欢从腰间取出一只小盒子,一打开,里头是一汪透明的、带着些许刺激气味的液体。娄丙疑惑地看着他将那液体浇灌在嫩屄上,清凉地液体顺着穴口渗入里头,剩余的则顺着会阴淌下,被不时收缩的后穴吞进去。

“你可知道这是什么?”姬无欢这么问着,手指在他的阴蒂上轻轻画圈按摩,时不时将那柔软的小肉粒压入肉瓣里,又揪出来撩拨。娄丙很快就受不住地挺起腰,尿道口一张,就喷出一股淫水浇在两人之间。姬无欢轻笑着抹去几滴溅在下巴上的淫汁:“还没起效呢,怎么就喷了?难道我的少爷比我想得还要淫荡,天生就是个浪货不成?”

娄丙被他说得无地自容,只能低下头,不敢对上那对妖艳的眸子,生怕一旦对上,就会承认这种污蔑。不过他只喘息了一会儿,就感到下体陡然发烫。一股热意从女屄口一直烧到穴心,连后穴都热辣不已,像是被虫蚁啃咬似的又烫又疼,恨不得被什么东西狠狠捣弄才好。这时,姬无欢小幅度地晃了晃腰,阳具擦过甬道,娄丙立刻发出一声尖叫,浑身痉挛着泄了精,不敢置信地躺在床铺上发抖。

“这种药是勾栏里,给性子最烈、最不好驯服的妓女用的催情药。不管是什么样的女人,只要用了一滴,立刻都会变成荡妇淫女,成为渴求阳具的母狗。我想娄大哥毕竟是阳刚男儿,与‘淫荡’二字应当是无缘的,便给你用了整整一瓶……”姬无欢说到这里,顿了顿,眯起眼睛,欣赏着身下翻着白眼、只是屄里含着鸡巴就不停高潮的男人,嘲笑道,“不过看来是我多虑了。”

他抓着娄丙的腰狠操了两下,娄丙整个人立刻向后弓去,就像一把倒弓似的拉满,“呜呜”乱叫着。姬无欢不管不顾地晃着腰,“啪啪”操穴,不一会儿,娄丙就射不出东西,拼命摇着头哭泣。他双腿不停扑腾着,额发被汗水浸湿黏在额头,眼睛都对不上焦。下体已经因为过度的快乐烫得发麻,穴道抽搐着嗦紧肉棒往里吞。

“爽吗?”姬无欢撩起侧发别在耳后。

娄丙哪里还有余力回答,几乎失去意识了,却还在晃着腰努力吃鸡巴。姬无欢扯下他的口枷,给了他一巴掌:“问你话呢,爽吗?”

“……

啊!爽、爽……”娄丙口齿不清地回答,眼睛好不容易对上焦,看着眼前模糊的人影。他听到姬无欢接着问:“那你以后还想不想挨操?”他吃力地点了点头,就听对方接着说,“那你该听我的话,明白吗?”

“明白……”娄丙迟钝地点头。

“那你说:我是姬无欢的母狗、妓女、便器,生来便是为了给姬无欢含鸡巴而存在的。”姬无欢笑起来,硕大的肉棒在穴里疯狂地捣弄,一边扇他巴掌,一边一遍遍教娄丙重复这句话,直到娄丙崩溃大哭:“我是、是姬无欢的母狗、妓女……呜、便器……生来、啊!便是为了给、姬无欢含、含鸡巴而存在的……嗯!”

13

烛光摇曳下,将娄丙赤裸的身子映照在繁复的屏风上。他双手被用红绳捆绑在身后,浑身上下一览无余:肥圆的奶子,两颗肿胀通红的乳头,高高翘起的阴茎,湿润的女穴滴着精液,将两条健硕的长腿打湿得黏糊。他咬着牙,强忍着羞耻:“真的要做吗?”

姬无欢理所当然地靠在床边:“当然了,少爷不是想证明自己对我一片真心吗?如果连这点都做不到,何谈真心?快别闹别扭了,又不是第一次的处女,过来。”

娄丙被他羞辱得低下头去,不敢看姬无欢的眼睛。可他一低头,更为冲击的画面叫他几乎恨不得就这么晕过去:他两腿间衍生出一条粗糙的麻绳,一根根小刺扎得他大腿根瘙痒难忍,就像是被千万只虫蚁不断嗜咬似的。姬无欢说是要锻炼他的阴部,将这条麻绳在姜水里浸泡了整整一天,上面扎好了一个又一个粗大的绳结。他在外游历时见过妓院是怎样教训不听话的妓女的,就是那种地方的刑具,都没有这根绳子这么粗,连碰都还没碰到女屄,就让他痒得流水的。

“我知道了……”他说着努力踮起脚,尽量不让女屄碰到绳子。可他这点小动作不出两秒就暴露在姬无欢眼底,只听一声轻笑,姬无欢拽着绳子往上一提。粗糙的麻绳狠狠擦过阴唇,毛刺勾着软肉卡进屄里,瞬间脆弱娇嫩的花唇就红了一片,更别提姜水的刺激性,一下子娄丙就爽得软了腿,坐在绳子上。紧接着就是更强的刺激,阴蒂被一根软刺戳得爆发出尖锐的快感,顿时从尿道口喷出一股骚水。

他晃晃悠悠的,步履虚浮,明知道快站起来才能尽快走完这条路,腿脚却使不上劲。不,他不是使不上劲儿,而是太爽了,他一时间竟舍不得起身。姬无欢看出他的纠结,弹了弹绳子,卡在肉屄里的那一小截麻绳立刻就被打湿一片。娄丙“呜呜”叫唤着,听他说:“快点儿,过来我身边才给你好吃的。”定睛一看,姬无欢不知何时掀开了裙摆,那根雄伟的凶器挺立在他两腿之间,龟头迫不及待地流出淫水,囊袋也是饱满的,存满了精液。

他忍不住前后晃了晃腰,用绳子狠狠磨屄。淫水涓涓淌下,他像是着了魔似的点头,缓缓挪动脚步,一点、一点地走向麻绳的尽头。挡在他面前的是第一个绳结,相比起其他的,这个绳结还算小,只有一颗荔枝那么大。他吸了口气,谨慎地跨了上去。先碰到绳结的是尿孔,毛刺扎在尿孔里,还未被开发过的小口疼酸得他几乎要哭出来。接着是阴唇,最后被淫水沾得滑溜溜的绳结蹭过屁眼,将穴口撑开一些,好不容易走了过去。

第二个绳结、第三个,娄丙咬着牙蹭过第七个绳结时,大肉棒已经近在咫尺。然而就在这时,他发现最后一个绳结居然有拳头那么大!高高凸起,除非用阴穴将它全吃下去,不然不可能走过去。

就在他踌躇着如何前进时,姬无欢察觉了他的烦恼,“好心”地取出一只小瓶,将里头淡黄色的液体浇灌在绳结上。液体迅速被吸收进去,他笑了笑:“我看你很艰难的样子,帮你浇了点润滑剂上去,也减轻你的负担。”不等娄丙露出感激的笑容,他接着说,“不过是姜汁做的,你没意见吧?”

娄丙有口无言,只得垂着脑袋咬着牙,踮起脚尖,试图跨越。不过姬无欢可不给他这个机会,他一个眼神,就吓得娄丙不得不脚跟落地,老老实实靠过去。仅仅是将女户接近那骇人的球体,他就呼吸粗重,浑身发抖。与之前几个绳结不同,最先碰到的是阴蒂,姜汁辣得他忍不住落泪,阴户更是抽搐着喷水。他向姬无欢投去求助的眼神,对方却只是像看玩物似的欣赏他的丑态。

他别无他法,紧闭双眼,想借此减轻快感。可身体淫荡低贱,阴蒂被压扁、骚屄被撑开,后穴也被绳结狠狠侵犯。当他浑身脱力地从绳索上跌下来,摔进姬无欢怀里时,整个人就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半,湿漉漉的。

“做得真棒,少爷,无欢好开心。”他听到姬无欢这么说着,将手指插进他的肉屄里搅动,接着扶起他的身子,长驱直入。

14

娄丙其实也不是傻子,他自然知道姬无欢对自己与其说是非他不可的眷恋,更像是处于利益的利用。但凡他理智一些,就能下令将姬无欢送去刑屋惩罚。可是每当他狠下心来,一看到姬无欢那双透彻如琥珀般的眼睛,他到了嘴边的话就在嘴里滚了一圈变成谄媚的讨好。他知道自己这样窝囊,可他必须为自己伸冤——毕竟每一个

敢说他窝囊的人,遇见了姬无欢后准比他还窝囊。

他的窝囊不只是他的臣服,等他回过神来时,自己就像一只雄孔雀似的成日花枝招展。今天将头发打理出一个造型,明天换上一套从未穿过的劲装,就只是为了让姬无欢路过时多看他几眼。于是很快的,他的窝囊也就从床上迅速地干扰到了床下,他开始有意无意地关注每一个在姬无欢身边的歪瓜裂枣;这个长得不行,像个山芋;那个帅点儿,不过没他帅;还有刚才挑着水担过去的,浑身腱子肉,怎么看都是姬无欢喜欢的那款。他有些着急,不过姬无欢连个眼神都没给那人,他又松了口气。

结果当晚,姬无欢干完了活儿,精疲力尽地想回自己屋好好休息一下时,看到的就是娄丙一反常态地穿着破抹布似的衣服,肩上扛着一条扁担,两端各挂着一桶满满的井水,若无事事地挡在门前,好像真的是恰巧经过似的。他“发现”了姬无欢,于是就维持着扛水桶的姿势抬起一只手:“你回来了,累不累?喝点儿水吧!”

姬无欢简直莫名其妙,今天他也没叫这大少爷来啊。他在心中盘算了半天,也没想到这人突然抽什么风,只好试探道:“谢谢少爷费心了,既然你这么说,那不如进屋坐坐?”

娄丙一瞬脸上就像开了花似的,但他很快就绷住表情,不让自己笑得太明显。他清了清嗓子:“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

和娄丙的卧房不同,姬无欢住的只是一个巴掌大的、四四方方的小破屋。一张床,一张桌子,便别无他物了。他东平西凑出两只杯子,其中一只还缺了个口。他将完好的那只递给娄丙,后者便直接从水桶里舀出冰凉的井水,痛快地一口饮尽。

“呵呵,没想到娄少爷明明出生府上,行为举止却如此豪迈。”姬无欢笑道。娄丙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我这些年在江湖游荡,即使以前有少爷做派,现在也早就被江湖洗刷干净了。”

姬无欢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切入正题:“少爷今晚来找我有何事?”

“我……”娄丙只是一时冲动就找来了,却没想好自己到底想做什么,支支吾吾地说了半天也没说明白。他有些懊恼地垂下脑袋,在心中暗暗发誓不可再这么莽撞,搞得现在这般不上不下的尴尬。

然而他这份踌躇落在姬无欢眼里就变了味。男人只穿了件无袖的上衣,两条锁骨深陷,没入大敞开的领口。饱满的乳房被粗糙的布料包裹,从领口能看见他的皮肤被摩得有些泛红,连乳头都是若隐若现的。再往下看,丰腴的臀部塞在紧身的黑裤子里,股缝微陷,两条长腿折叠在床头,不禁让人想起它们缠绕在腰间时那销魂的滋味。

“少爷。”开口时,姬无欢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沙哑。他的手缓缓从膝盖向上摩挲,一路揉上娄丙的腰眼。他贴着他的耳朵,咬着他的耳垂:“你可是发骚了,才拖着这淫荡的身子来找我的?”

15

娄丙被姬无欢的骚话噎得说不出话,支支吾吾地将他推开。他刚见到姬无欢,腰眼就发酸,两腿之间也逐渐湿润,身体不受控制地想起了被姬无欢插入湿屄,捣弄骚心时那种蚀骨的快乐。他咽了口唾沫:“不是的,我今天是来找你聊聊。”

“聊?”姬无欢闻言便松开手,自己坐回床上,拍了拍床垫,“那也好,不知少爷想聊什么?”

娄丙腰间一空,不禁有些失落。他坐在姬无欢身边,两人之间隔着一拳的距离,姬无欢身上诱人的香气飘到他鼻子里,让他不由得有些飘飘然。他小心翼翼地凑过去一些,身子虚虚地倚在姬无欢肩上:“你十天后可有空?”

姬无欢算了算日子,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少爷可是有什么想做的?”

“这个……就是……”娄丙脸上浮起一层可疑的红晕,“十天后城里有花灯会,不知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去看看?那天会有很多异国送来的花灯,还有各式各样的糕点——你喜欢糕点对吧,我听厨娘说过,只要是饭堂有花糕的日子,你总会留久一些,多吃一块。”

姬无欢撑着下巴意味深长地“嗯~”了一声,将尾音拖得长长的:“你还特地去调查我喜欢什么?”

“我就是和厨娘聊天时,随口一问——”娄丙否认到一半,见姬无欢脸上笑意不止,便将剩下的话吞了回去,“嗯,因为我想知道你都喜欢什么。”

“知道了又怎么样?”姬无欢凑到他耳边,含吮着圆润小巧的耳垂,与他十指交握,“你知道我喜欢什么以后,想做什么?”

从被握住的手心开始发烫,徐徐烧上耳根,娄丙只觉得浑身都是滚烫的。姬无欢的声音落在他耳朵里,就像是勾人心弦的妖媚,他口干舌燥:“知道以后,就想着给你送些糕点,好让你开心……”

“哈哈,那要是我说我就喜欢少爷发骚给我看,少爷会照做么?”姬无欢说着一手从袖口探入娄丙衣服里,捏着乳头飞快地来回拨弄。

娄丙身子一紧,随即又放松下来,挺起胸脯往姬无欢手里送。他咬紧牙关,小幅度地点了点头。姬无欢见状笑得更欢,干脆松开手侧卧在床头:“那还

请少爷让无欢见识一下,你能有多骚。”

娄丙硬着头皮爬到他双腿之间,俯下身子掏出姬无欢还未勃起的阳具。他已经含过不少次,但还是有些害羞。他扶着阳具送入口中,舌头灵活地伺候着柱身,时不时吸吮龟头,揉搓囊袋,不一会儿就感到阳具在口中慢慢涨大、勃起,龟头顶着他的喉咙让他不住地干呕,小穴却是湿哒哒地咬紧了布料。

姬无欢拍了拍他的脸颊:“转个身,让我看看你湿没湿。”

“什么?”娄丙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姬无欢是什么意思,顿时凝固在原地。他纠结地收紧了双腿,正襟危坐,与他坚毅的外表不同,内里早就湿软不堪。姬无欢再次催促:“快点儿,不是要骚给我看么?”

娄丙一咬牙,转了个身趴在姬无欢身上,肥硕的屁股对着身下人的脸,自己则像是为了逃避羞耻似的将脸埋在姬无欢胯下,忘情地吮吸阴茎。姬无欢先是隔着裤子戳了戳,柔软的鲍肉里渗出的汁液将布料打湿,服服帖帖地黏着皮肤,将那张娇嫩的小屄勾勒出来。他忍不住轻笑,把裤子扒下来,就见屄肉已经打开,散发着淡淡的骚味,里头殷红的肉一张一合,骚水拉出一条银丝,落在他下巴上。

姬无欢剥开两瓣花唇,手指插入穴里一搅,就是一阵黏腻的水声。他笑道:“真骚。”接着手指缓缓向上游曳,掰开肥厚的臀肉,露出瑟缩的后穴。他不常肏这里,相比烂熟的女屄,这口淫穴还像是个含羞带怯的处女,一戳就羞涩地收拢,不让手指入侵。不过姬无欢哪管这些,娄丙就是他的妓女,他的婊子精壶,浑身上下哪一处是他操不得的。他沾了些淫水,不由分说地将手指捅进去,不费吹灰之力就找到了骚点,将娄丙拙劣伪装的矜持撕下,淫荡本性毕露无遗。

“啊、啊嗯——”娄丙晃着臀部,淫水滴滴答答流得到处都是。不过这还没结束,敏感的阴核被包裹进一处湿热的地方,先是用力地吮吸,后又被什么硬物磕碰——姬无欢竟是在舔舐他的阴户!他几乎无法支撑自己的体重,嘴被撑大成一只肉环包裹着阳具,让龟头深深插入喉咙里。身体已经记住了如何服侍阳具,谄媚地收拢喉咙,抽搐着含吮龟头、舔弄柱身。

16

灵巧的舌头钻入屄里将它舔得喷水,阴穴抽搐着夹紧了舌头,就像是服侍阳具那样蠕动甬道。后穴被三根手指戳成一个小肉洞,里头淫水泡得手指皱巴巴的,姬无欢抽出手指拍在他湿淋淋的屁股上,让他抬起身子。可娄丙被插得腰腿酸软,一失去支撑就一屁股坐在了姬无欢脸上,湿屄压着鼻子,阴蒂挤在柔软的唇瓣之间。似乎是爽极了,他下意识地蹭了蹭,又是一股骚水喷在他嘴里,顺着脸颊滑入被褥。

“骚货,爽够了吗?”姬无欢说话时牙齿若有似无地擦过阴核,娄丙忍不住呻吟着去舔他的阳具。火红热烫的性器横在眼前,他期期艾艾地舔舐着柱身,渴望他快插进来,飞快地耸动着臀部,像只发了情的母狗似的蹭着姬无欢的脸,将淫水抹得到处都是。

只听“啪”的一声,屁股被揍得发麻,娄丙害怕的同时却不可抑制地更加兴奋。仿佛下腹有一团热气汇聚,就这么泄了精。姬无欢自然感受到了他身体的变化,无奈地又啪啪几巴掌下去,娄丙腿根不停颤抖,祈求道:“无欢,好痒啊……”

姬无欢闻言却并没有立刻帮他,而是慢条斯理地插着他的后穴,时不时叼着阴核吮吸拉扯,:“哪里痒?”他装作听不懂娄丙在说什么,捏着花唇挑逗,“想要什么就得好好说出来啊,不是说要骚给我看吗?”

娄丙此时已经被吊得饥渴难耐,只犹豫一瞬,就将花穴掰开。淫汁牵扯出透明的丝线,他尾指插入后穴扯开一个小口,肠肉瑟缩。他回忆着姬无欢教给他的那些骚话:“母狗的骚逼和菊穴都好痒,求求主人把阳具插进来……”手指在穴里迅速抽插,将两片花唇插得外翻,“填满贱母狗的屄和屁股,给主人当精盆尿壶……噫!”话音未落,一巴掌落在娇嫩的屄肉上,疼得娄丙落泪。

“小母狗是不是搞错了什么?我操你可不是为了满足你,而是你作为主人的淫奴,就该替主人排解性欲。只不过恰好你身子淫荡下贱,热爱被阳具填满、吞精饮尿,只是插几下就高潮了。”姬无欢爬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娄丙,“再给你一次机会,这次不许再搞错了。”

娄丙一头雾水,却知道要是再说错话,姬无欢一定会就这么把他赶出去。于是他绞尽脑汁,翻了个身将双腿抱在胸前,露出两口一张一合、湿漉漉的淫穴,颤颤巍巍地斟酌道:“请求主人给贱母狗一个机会,为主人纾解性欲。母狗身上的穴都是为接纳主人而存在,请主人随意使用。”

“太刻意了,不过算是及格吧。”姬无欢拧了把阴蒂,不等娄丙松口气,又从不知哪里掏出了一根白色的柱体。那东西又粗又长、粉雕玉琢,可其形状分明狰狞可怖,俨然就是一根假阳具!他在娄丙祈求的眼神里,将玉势一点点挤入女穴中。冰冷的玉势被甬道迅速焐热,肉穴立刻兴奋地咬紧了将其往里头吞。

身体被填满,娄丙却依旧感到一丝落寞。他盯着姬无欢翘起的阳具

,咬着嘴唇想问,却又不敢开口。姬无欢发现他的纠结,便扬起下巴:“嗯?”

娄丙踌躇着开口:“你……不插进来吗?”

“小母狗想我插哪里?你的小屄已经吃着假东西,插不进去了呀。”姬无欢装傻,抓着娄丙的手来摸火热的阳具。下一瞬,他就觉得眼前一花,娄丙骑在他身上,压着他的双肩将他摁在床上,微微翘起臀部。只见龟头慢慢没入他两瓣肥臀间的肉缝里,一点点吞进后穴之中。

娄丙仰着头,肚子已经被玉势撑满,再挤入一根阳具,涨得他浑身发烫。

看出他的窘迫,姬无欢将玉势抽出一些,转而插入自己的阳具,复而又抽出些许阳具,将玉势狠狠捣入穴心,如此反复几次,娄丙就完全失去了方才那一点硬气,吐着舌头大肆呻吟起来。两根硬物交替着在穴里进进出出,他健硕的身躯就像个破娃娃似的被抛弃落下,两团大奶上下颠簸着将汗水、淫汁浸透床铺。

17

七月初七是红瑜城的花灯会,各路摊贩带着自家最惹眼的灯笼,张灯结彩地挂满了一整条主街。烛火透过各色的宣纸,将主街染成五光十色的。姑娘们脑袋上、或是胸前别着心上人送的花簪或是玉佩,成群地聚在脂粉店口,讨论今年是流行牡丹香还是桂花香。

姬无欢也不例外,他这还是第一次参加这种人多热闹的集会。往年也不缺人邀他,但那些人多半连心里那些龌龊都藏不了,也不等他同意,就擅自为了成为那个与他共享一夜晌欢的幸运儿,而大打出手。他便趁这个空隙偷偷躲起来,直到次日清晨,才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回到众人视野之中。

那天夜里,娄丙其实和其他人没什么不同,怀揣着阴湿的小心思,装作漫不经心地问他:“可以和我一起去花灯会么?”但他火热的眼神恨不得焊在姬无欢脸上,额头沁出的汗水也出卖了他的紧张。明明与那些人如出一辙的拙劣,姬无欢却动容了,所以才会牵着他的手,与他坠入柔软的床笫之间,一次又一次地索要他的身子,将精液灌入娇软顺从的穴里,听他低低哭泣着求自己快点儿、重点儿。

也许是娄丙在床上实在是讨人喜得很,他不知不觉地就答应了他这么个小小的要求。娄丙得了许可,欣喜若狂地准备了起来。他现在穿的就是娄丙送的衣服,鲜红的布料上点缀着大小不一的桃花,金丝锦绸绕过腰身,衬得他本就修长的身段四肢更是轻盈。一头乌发用红绸绑起,发根点缀着几颗散发着异彩的水晶。

他是不介意周围如火的视线,但跟在他身后半寸的娄丙却是红着脸,将脑袋深深埋在胸口。姬无欢扯了扯手里的红绳:“怎么不走了?”

“我、这太过了……无欢,我们不要这样,好不好?”娄丙眼里擒泪,双腿紧紧并拢在一起,生怕一不小心,插在双穴里的玉势就会滑出来。他身上甚至没穿件像样的衣服,黑色的劲装仔细一看是半透明的黑纱,只要光强一些,就能看见底下若隐若现的肌肤。两枚暗红的乳头用夹子夹着,错综复杂的红绳将乳房和屁股挤压得肿胀不堪。他的阴茎同样用绳子绑了起来,铃口里塞着一根银棒,尖端挂着一枚指甲盖大小的铃铛,随着他走动,就会发出叮铃铃的响声。

“怎么了,你不喜欢吗?”姬无欢无辜地眨了眨眼,“你明明已经答应了,再说了你不是用法术做了个结界,周围的人看起来你应该别无异样啊。”

“可是万一有修士在这,他们一眼就能看穿这蹩脚的伪装!”娄丙焦急将身子蜷缩起来,双手护在胸前左顾右盼。他明明和姬无欢差不多高,却躲在他身后,颇有一种笨拙的大鸟依人感,让姬无欢不由得生出一点想要欺负他的心思。于是他故意将手里的红绳转了一圈,扯得娄丙阴茎作痛,哀哀求他轻点儿。

这时正巧两名仆役从正面走来,见姬无欢打扮得华贵动人,都看傻了眼。其中一个吸了口口水,凑上来打招呼:“无欢呐,你今年怎么想着要来参加花灯会了?往年你都不来玩,我还以为你讨厌这种活动呢!而且你这身衣服是怎么回事?是有人送你的吗?”

这人口无遮拦,令姬无欢厌恶。他表面莞尔:“嗯,难得的机会,正巧少爷送了我一套衣服,我便想着穿来逛逛。”说着他故意扯着红绳,逼着娄丙加入这场对话。后者正全力忍耐快感,被突然提及,就好像是被人撞破了性事似的羞耻至极。他看着面前这人涩咪咪的样子,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也来不及细细品尝快感,皱眉打量着两人。

两名仆役虽馋姬无欢的容貌和身子,却不至于为了美色而和小命过不去。他们一见姬无欢居然傍上了大少爷,纷纷点头哈腰地阿谀奉承了几句郎才女貌,就逃之夭夭了。而被留下的娄丙粗喘如牛,俨然一副气急了的样子。

只有姬无欢知道他不过是发骚了,垂手揉了揉他涨得血红的龟头,牵着绳子贴在他耳边问:“那我们去没人的地方吧。”

18

与花灯节只隔了几步之遥的树林里,除了树叶被风吹出的沙沙声,便听不到其他声音了。但这也意味着娄丙胆敢发出半点动静,便会被听得一清二楚。他靠

在一棵树上,裤子褪到脚跟,嘴里叼着衣服下摆,将胸乳性器不知廉耻地展现在姬无欢眼底。他羞耻地垂下眼睛,姬无欢玉白的手指插在他的屄里,那处本就被玉势捅软了,随便抠两下便源源不断地涌出骚水,将手指都泡皱了。

“你自己尝尝,好吃吗?”姬无欢把手指抽出,凑到娄丙嘴边。他于是就知道该含住他的手指,津津有味地将每一丝淫汁都咽下去,咸咸的,还有点儿说不出的甜腥味,说不上有多好吃,他就摇头。姬无欢见了改而又问:“那你喜欢吃什么?”

被姬无欢调教了这么久,要是再不知道他想听什么,娄丙可谓就是个傻子了。他顺从地跪在姬无欢脚边,隔着华服锦绸亲吻着青年勃发热情的性器。得到许可,他便解开腰带,掏出赤红火烫的肉棒,一口气含到了底。他的喉咙已经能做到自由自在地松开,在包裹住肉棒后再收紧,反复干呕、挤压肉棒服饰它。吃过无数次的腺液就像是催情剂,点燃他浑身上下每一寸皮肤。光裸的臀部晃来晃去,菊穴空虚地收缩着滴出汁水,与女屄淌出的骚水混在一起,将他身下的泥土都浸湿一大片。

姬无欢没有在他的喉咙里射精,而是让他趴在树上,撅起臀部。两口淫穴都湿得不行,他用手指挑逗着穴口,坏心眼地问:“你想要我插哪里?说来听听。”

娄丙双穴都瘙痒难忍,恨不得姬无欢能帮他都捅捅,但他知道姬无欢想听什么。他掰开臀肉,将菊穴扯得变形,讨好地往后挪动臀部,湿屄贴在肉棒上上下滑动:“只要是主人给的,骚母狗都喜欢。求主人赏赐肉棒给母狗的贱屄骚穴吃吧。”

“呵呵。”姬无欢赞赏地揉了揉肥满的臀肉,阴茎缓缓没入菊穴里,“算你识相。”

甬道够软够湿,不需要多适应,就能在里头飞快地进出。只是后头被插了一会儿,女穴就空虚得滴水,但姬无欢没让他饿太久,又在他快感迅速攀升积累即将到达顶点时,又抽出阳具塞进女穴里。龟头反复凿在宫口,将娇嫩的入口撬开,一泡骚水浇灌在肉棒上,被他插得涌出穴口。如此反复在两个穴里抽插,娄丙趴在树干上喘不过气来,总有一种错觉,仿佛浑身上下都被填满了似的。他吃力地撑着两条酸软的腿,才不至于摔倒在地上:“不行、不行了……”

“怎么不行,我看你分明馋得很。”姬无欢笑着拧他的阴蒂,搓他的乳头。胯部猛烈地撞击在他的屁股上,将骚逼压扁,囊袋拍在两腿之间,把一片皮肤都拍红了。精液灌得娄丙的肚子都鼓起一团,每插一下就会从空着的那个洞里噗嗤噗嗤流出些许精液,淅淅沥沥地落在地上。

“真的、不行……嗯啊!”娄丙反手抓住他的胳膊,撑着树干摇头,“我受不了了,别、别抽出去……操我的屄,别拿出去!”

姬无欢一愣,随即笑了起来,掐着他的脖子与他唇舌相交:“好,就这样插着操烂你。”

19

两人从树林里走出来时,灯会已经到了末声。红瑜城的富裕不仅仅体现在它张灯结彩的长街上,还有桁架在夜空中五彩斑斓的烟火。每年到这时节,夜里顺转而逝的烟花凋零,一直到次日街道上都会蒙上一层呛人的浓烟。可今年却不一样,空中不合时节地降下瓢泼大雨,豆大的雨点将满街的灯笼打穿、浇烂。

大街上的行人迅速地各自找了地方躲雨,而娄丙和姬无欢也不例外。他们本就离大街有一段距离,找了个人烟稀少的小屋躲了起来。屋檐下青苔遍布,稍不留神就会脚下一滑,摔个四脚朝天。娄丙于是搀扶着姬无欢,即使自己双腿发软,也硬是咬着牙站直了,不让姬无欢摔倒。

姬无欢见他这副逞强的样子好笑,故意装作踩到青苔,柔若无骨地摔进他怀里。只是他也没料到娄丙浑身无力,两人就抱作一团摔在门板上,破旧的门板一松,就“噗通”一声,相拥落进满是灰尘的旧屋子里了。

“哎……疼……”姬无欢睁开眼睛,就发现两人鼻尖对着鼻尖,稍稍靠近些许就能碰上嘴唇。仅仅隔着湿漉漉的两层布料,是娄丙厚实的胸膛,柔软却有力,沉重的心跳咚、咚地传入他的身子里,回荡在五脏六腑。明明不是第一次水乳交融,互相拥抱对方的身体。比这更加过分、更为色情的事情早就做了个遍,男人无数次用他=自己的身体容纳他的性器、他勃发的欲望,和他的支配与暴孽。可这一次,他还是忍不住和第一夜那样犹豫了。

姬无欢发现自己的心脏也在怦怦乱跳,像是要冲破肋骨就这么蹦出来似的强烈。他左顾右盼,试图找个地方将自己藏起来,这样他就不用面对娄丙,或是感受到他灼热的呼吸了。然而娄丙这时搂住他的脖子:“你还好吗,有没有哪里摔疼了?”

“没,没有……”姬无欢低下头,不去看他。这个动作反而让娄丙起了些许疑心,掰着他的下巴捧起来左右端详:“是不是撞到哪儿了?疼就跟我说,我赶紧带你回去。”

“我……”姬无欢飞快地瞥了他一眼,之前怎么就没发现娄丙长得还挺帅气。不,他是一直都知道的,娄丙有着一副好皮囊,所以粘着他也不至于让他觉得烦躁。可他直到这一刻,从没觉

得自己会为别人的皮囊而感到心动,肤浅又愚蠢。他想到这里,就不禁懊恼地叹了口气。而这落在娄丙眼里就是摔疼了,怜惜地将他打横抱起:“你稍微忍一会儿,我们这就回去!”

不等姬无欢开口,娄丙就脚下一踩,眼前画满飞快晃过,两人就来到了屋顶。娄丙踩着一个个屋檐,轻快地想着娄府飞跃而去。有着灵力护体,雨点就像是蒲公英般轻柔地拂过面颊,而脚下的风景也如万花筒般旋转、消逝。姬无欢紧紧抓着他的胸膛,心里小鹿乱撞。

回到府上,娄丙立刻叫来了郎中给姬无欢把脉。一通检查下来也并无大洋,他这才放下心来。已经夜色幽深,他便不让姬无欢回去,而是在屋里小歇一晚。姬无欢趴在窗边望着夜色,雨水就像层层纱帘,将月色笼罩在百里之外。娄丙就说:“对不起啊,今天下雨,不然就能让你看到眼花了。”

“这有什么好道歉的,”姬无欢失笑,“你又不能操控天气。”

娄丙垂头丧气地说:“可这花灯会,烟花自然是大戏,没能看到属实扫兴。要是能在室内放烟花……哎!”娄丙忽地一拍脑袋,冲姬无欢招了招手。等他来到床边,就一把将姬无欢搂进怀里,吹灭烛灯,两人蒙在被子里。

姬无欢一下子就慌了,娄丙的体温近在咫尺,丰乳肥臀挤得他心慌冒汗,呼吸交融在一起,点燃炽热的火焰。他抿了抿嘴唇,正打算开口,就听娄丙说:“我给你看个好东西!”下一刻,被窝里就忽地亮起一道金光。只见从娄丙掌心里浮起几枚颜色绚丽的光球,在被子下狭窄的空间里,这些光球炸裂成一朵朵五彩斑斓的花朵,照亮了两人的脸,映照在姬无欢漆黑的眼仁里。

“怎么样?虽然是个没什么用的小法术,但也挺漂亮的吧。”娄丙沾沾自喜,随即“啊”的一声意识到什么,闹了个大红脸,“等下,今日本就有人见到你我一道出游,要是你今晚在我这里过夜,会不会传出什么不好的谣言?”

“没关系。”姬无欢说,“让他们去传吧。”

“可是这有损你的名誉……”娄丙犹豫道,剩下的话就被姬无欢堵在了嘴唇里:“反正不是误会。”

20

这个吻点着了欲火,迅速蔓延到全身上下。娄丙熟稔地分开双腿缠住姬无欢的腰,高高抬起臀部蹭在他小腹上,隔着裤子,女屄冒着骚水含咬阴茎。他三两下解开两人的衣物,上下飞快地甩着臀部摩擦阴茎,下午射进去的精液滴滴答答地流在床铺上,噗嗤噗嗤地喷在姬无欢下腹,将毛发打湿黏糊成一缕一缕的,搔得阴核又疼又痒。

他一用力,就将姬无欢压在身下,激动地问他:“真的吗?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原本还颇为游刃有余的姬无欢此时红了脸,别扭地不肯看他:“随你怎么想!”可他嘴上这么说,阳具却是硬得肿烫,被娄丙握在手里吐出淫液。娄丙就当是他默认,亢奋得满脸涨红,胸口剧烈起伏几下,硬是捧着姬无欢的脸亲了好几口,稍微拉开点儿距离看了眼,又像是怎么疼都不够似的亲了下去。

姬无欢被他亲得烦了,就踩着他的大腿根将他踹开些:“够了!谁允许你这么亲我的?”

“嘿嘿……”娄丙挠了挠脸,“我就是太高兴了。”他这么说着,一双眼睛在黑暗中被微弱的月光照亮,死死钉在姬无欢脸上。他左看右看,又傻笑着就要去亲他,被姬无欢手忙脚乱地拦住:“别亲了!”

“哦,好吧。”娄丙不情愿地答应下来,跪坐在床上坐立不安。没过几秒,他就觉得屄痒得蚀骨,忍不住用床单磨蹭,大股淫水精液连他的脚后跟都打湿了,肥硕的臀部就像是一只烂熟的桃子,淌着甜汁。他又扑到姬无欢身上,讨好地舔着他的手指:“主人、主人……”

手指被含在湿热的口腔里,姬无欢也难免有些飘飘然。他勾起手指在娄丙上颚抠了几下,娄丙就难以遏制地干呕,抽搐着吸紧了手指。他笑道:“你的嘴就跟你的屄一样。”

“呜、呜嗯……”娄丙红着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他,将手指吞得更深了些。姬无欢于是带着他到胯下,释放出硬挺的阳具,娄丙就心知肚明地含住肉棒,卖力地吞吐起来。他早就学会了怎么侍奉男根,舌头灵活地扫过敏感点,时不时吮吸着饱满的囊袋,就像是期待能早点儿吃到精液似的。熟悉的雄性气息熏得他头脑发晕,女穴就像是发了大水,淅淅沥沥地吐出精水。他忽地感到女户一凉,被什么东西分开了,惊讶地抬头,就听姬无欢说:“干嘛停下?继续啊。”

姬无欢衣衫凌乱,面颊酡红,衣襟落到臂膀处露出圆润的肩头,美得不可方物。他享受着娄丙的伺候,抬起一只脚剥开他的阴茎,贴上女穴,时而踩踏时而抠挖。他分开两瓣骆驼趾肉,将隐藏在其中的阴核捏出来,在脚趾间拨弄戏玩。淫汁很快就将他的脚都打湿了,滑溜溜地捏都捏不住。他有些烦躁地狠狠将拇指嵌入阴户里一扯,责备道:“怎么这么湿?”

“因、因为贱狗是主人的骚货,闻着主人的味道就湿了。”娄丙回忆着他交给自己的话,含着阳具口齿不清地回答。似乎是认为这样还不够有诚

意,他压低了臀部,自己用肥嘟嘟的鲍肉蹭起姬无欢的脚背。

他就像一条发情的母狗,含着主人的肉棒用主人的脚自慰。鲜活的肉瓣蹭在脚背上,被压得分开,里头的软肉磨得鲜红滴水,尿道口一张一合地喷出骚水,祈求被进入。他猛地浑身肌肉紧绷,喉咙也剧烈收缩着将精液吸出来。姬无欢只觉得一股液体浇灌在他脚上,紧接着就是浓烈的骚味。他俯视着娄丙尴尬的神情,笑着拍了拍他的脸:“还没操你呢,就尿了?”

21

姬无欢觉得这阵子娄丙越来越不对劲儿了,总是蹬鼻子上脸,一会儿跑到他干活儿的地方,趁他休息偷偷把他拉到没人的地方上下其手,一会儿又跑来仆役的饭堂,在众目睽睽之下和他坐在一块儿啃馒头。他偶尔会叫娄丙回去,可对方偏偏就要装出一副啃馒头啃得很香的模样,像是真的只是来吃顿饭似的。有事没事娄丙就喜欢问他些莫名其妙的问题,诸如喜欢什么颜色、有没有想要的东西。问这些问题时,还总是抓着他的手不放,揉他的手指,像是在量尺寸似的。

那之后,娄丙就突然消失了。一连就是大半个月没有来找他。这反倒让姬无欢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是顺畅的,听人说“书楼里出虫了”要生气,说“下城卖的大饼好吃”也要不开心,总之就是怎么都看不顺眼。

一天晚上,消失了大半个月的娄丙偷偷摸到姬无欢住的后院,敲了敲窗户透过木栏叫他:“无欢、无欢。”也多亏他武功高深,没被别人发现行踪,但姬无欢还是忍无可忍地拉着他一路躲进后院外的竹林里:“你到底想干什么啊!”他一开口,就发现自己语气里藏着浓浓的埋怨和委屈,自己都吓了一跳。

娄丙似乎是没听出他的小情绪,挠了挠头,从怀里掏出一只小盒子递给他:“这个给你,一点儿心意。”

“是什么?”姬无欢堵在胸腔里的那点郁闷突然就消散得无影无踪,狐疑地拆开那只小盒子。暗红色的木盒打开,里头是一团雪白的鹅绒,正中央安安静静地沉睡着一枚琥珀扳指。指甲盖大小的琥珀里镶嵌着一颗红宝石,刻在一圈黄铜里,在黑暗中闪烁着奇特的光芒。他一愣:“给我的?”

“对啊,怎么样,喜欢吗?”娄丙脸颊有点红,急促地催促他的回应。

姬无欢有些怔忪地将扳指放在掌心里,月光透过竹林,被琥珀折射出澄黄的光。见他没有回应,娄丙就说:“这琥珀的颜色和你的眼睛一模一样,对吧?然后我记得你说你喜欢红色,就用血……嗯,红宝石做了点缀。”

“红宝石?”姬无欢将扳指举至半空中。这是他第一次在这么近的距离见到真正的宝石,皎洁的月光透过宝石,变成血红落在他眼里:“好漂亮。”

娄丙的脸涨得更红:“你喜欢就好,这是我的一片心意,也是我……”他说到这儿就卡壳了,握拳抵在嘴边清了清嗓子,“咳咳,是我正式向你提婚的聘礼。”

“哈哈,你都有那么多老婆了,也不缺我一个吧。”姬无欢失笑,“我可没兴趣当你那一众小老婆中的一个。”

“那不一样!”娄丙被戳到痛处,急忙辩解道,“我从未对她们出过手,而且那都是妾,你却是我想要明媒正娶的妻子,怎么能混为一谈呢?”

姬无欢无奈地勾起嘴角,抬起娄丙的下巴左右端详:“对你这种大少爷而言或许是如此,娄家富可敌国、家财万贯,三妻四妾自然是再正常不过了。可对奴家这种普通人而言,一夫一妻才是世间常理。你或许不会介意,但我可不愿做那一整院姨太太中的一个。”他握住娄丙的手,缓缓松开,“我们还是维持这样的关系就好了,你说是吗?少爷。”

22

娄府上近日传出一则流言蜚语,娄大少爷那塞满了一整个后院的妾们都开始收拾行李,而且往往都是前一天夜里娄丙刚进了她们的闺房,第二天就着手启程。她们有的寻了红瑜城坊间的裁缝铺干活儿,有的以自己的学问入了书阁,还有的干脆轻装上阵,云游四方做个逍遥自在的说书人。与这些女子重获自由的同时,另一条谣言也就不胫而走了。府上的仆役们纷纷开始议论:这些女人们离开,会不会是因为这娄大少爷活儿不行?

这倒也不全怪他们嘴碎,毕竟这前一天才夜戏闺房的,第二天就卷铺走人,实在让人难以不去将两者联系在一起。于是娄丙活儿烂那玩意还小的谣言就如春雨后的竹笋,这里那里冒了出来。两个仆役一边聊着这事儿,一边捧着某个妾交代给他们的行李,经过一间侧屋。正聊到兴头上,一个声称自己看过少爷的那物,就只有自己拇指那么大,白瞎了那一身魁梧的肌肉和英俊的脸庞;而另一个不信,偏要他拿出证据。两人争得面红耳赤之时,就听屋内传出一声喘息。两人面面相觑,紧接着又是两声肉体拍打的啪啪响声,这还有什么想不明白的,他们立刻将耳朵贴在窗户上。

“嗯、嗯呃……”男人低沉的呻吟,夹杂着令人心痒的水声和布料摩擦的声音。其中一个仆役试图将窗户推开一条缝隙,只见里头两具肉体交叠,皮肤白皙的那个将古铜肤色的男人压在褥子里,黑发如瀑,散

落在两人身上。还没来得及看清紧窗户就被“哐”地一下合上,紧接着是一个雌雄莫辨的声音:“少爷,我这样弄你,你可舒服?”

两人如雷轰顶,这院里除了娄丙,还有谁能被称作是“少爷”?那这么一来,那花心少爷居然是为了真爱,而放弃了一整院的莺莺燕燕?两人像是知道了天大的秘密,连滚带爬地跑了。

屋内,姬无欢抬起娄丙一条曲至胸前,另一只手揉捏着他射空了却依旧精神的阴茎:“他们说你不行,我看明明就是硬邦邦的呀。”他轻笑一声,“可惜了这么大的东西,如果插进女人穴里,怕不是能让她们极乐升天,现在却排不上一点用处。”

娄丙早就被操得晕了头,要不是被姬无欢捂着嘴,刚才怕不是要在那俩仆役眼皮子底下像一只发情的母狗似的晃着屁股淫叫。他张开双腿,穴眼被操得湿淋淋的灌满了精液,一抽插就浑身发抖,欢喜地翘起屁股祈求更猛烈的侵占。他双手掰开臀肉,上下摆动着臀部主动用屁眼吞吃肉棒,一只手从身下探至女穴里疯狂抠挖:“没用好、小母狗只想吃,嗯、吃主人的鸡巴,啊……好大、好热!求求主人操死母狗吧,母狗逼快痒死了呜!”

姬无欢心情颇佳,便顺了他的意,“噗嗤”一声直捣骚心,把娄丙操得尿得身下湿漉漉的,浸满了骚水和尿液。他咬着娄丙的脖子,用精液灌满他的子宫,喃喃自语:“那主人给母狗打种,等你怀了我的孩子,就娶我回家好不好?”

23

率先发现娄丙异常的是一个厨娘。平日娄丙胃口大,一人能吃好几人份的食物,精心为其考虑吃不腻的饭菜也是厨娘们的一大乐趣。可这半个月来,送去娄丙那儿的饭菜每次都会剩下大半,偶尔来饭堂,也竟只吃了一人份就不再动筷。厨娘看了担心,就往饭菜里加了些杨梅、香醋开胃,娄丙果然喜欢,对其赞不绝口。

这天的点心是酒酿,配上一杯冰镇杨梅汁。他咕咚咕咚喝完,抹掉额头的热汗,就重新爬回床上,提臀坐在姬无欢的腿上。馒头逼湿透了,压在肉棒上来回摩擦,软肉被蹭得鲜红,滴着淫液将肉棒濡湿。姬无欢无奈地揉着他的耳朵:“怎么最近这么主动?”

“嗯、嗯……!好棒、蹭到了!阴蒂要被主人的大鸡巴肏烂了……!!”娄丙忘情地骑屌,不一会儿就猛地扬起脑袋,喷出一股骚水。他不等自己渡过高潮,又一手撸动阴茎,另一只手飞快地来回拨弄阴蒂,中指抠进穴里画圈捣浆:“不行、啊……又、又要喷了,嗯!”骚水淅淅沥沥地尿在两人身上,他气喘吁吁地趴在姬无欢身上和他接吻,又难耐地用屁眼含住龟头浅浅抽插。

“骚货,谁允许你擅自用主人的肉棒的?”姬无欢拍了他一巴掌,抓着丰腴的臀部向上提。龟头在穴口打转,痒得娄丙晃摇摆臀,讨好地舔着姬无欢的脸:“求你了、主人……母狗也不知道,最近怎么就突然这么痒,逼里好空虚,想要主人一直插在里头。”他捂住肚子,两指分开花唇露出软肉骚穴,一线银丝落在阴茎上,他低喘着祈求道,“母狗里面快要空虚得死掉了,求求主人插进来,让母狗怀上主人的种……”

姬无欢本就兴起,被他用湿漉漉的眼神盯着这么恳求,也不再忍耐,抓着两瓣肥臀一摁,肉棒就破开层层叠叠的软肉,一插到底。龟头压在子宫口研磨,又狠又快地捣得穴肉外翻,汁水喷溅。娄丙被他顶得瘫倒在床上,双腿脱力地分叉在身体两侧,随着一下下直捣骚心,不断抽搐着发出一阵阵绵软的呻吟。

做了一次不够,他又翻个身跪在床上撅起屁股,掰开穴方便姬无欢进入。大量浓稠的精液将他灌得腹部微微隆起,精疲力尽地含着肉棒。姬无欢捏着他的奶子嘀咕:“水太多了,要是给我的东西泡皱了怎么办?”

娄丙不以为意:“那我就把它舔干净。”

姬无欢笑着把他压在身下,缓缓在穴里抽动茎身:“说真的,怎么变得这么骚?”

“嗯……你不喜欢我骚?”娄丙舒服得眯起了眼睛,像只慵懒的大猫梳舔毛发似的抚摸着姬无欢汗津津的背脊,抬起臀部让他插得更深,“我也不知道怎么的,这阵子就是难受,时时刻刻都在想你……和你的鸡巴。大概是太热了吧,饭也吃不下,老想吃冰棍儿、杨梅什么的。对了,院子里的杨梅结果了,一会儿我去摘给你吃,可甜了!”

“这院子里的果子也就你能摘,换做别人早就被拖出去一顿毒打……嗯?”姬无欢话到一半,突然止住了。他不可思议地盯着娄丙,接着手慢慢滑倒他肚子上,摸了摸那道并不明显的弧度:“你胖了?”

娄丙赶紧爬起来,上下捏来捏去:“没有吧,不过我这阵子的确懂得少,提不起劲儿来。”

“……不可能!”姬无欢瞪大了眼睛,像是被烫着似的抽搐阴茎。他动作太快,娄丙又是一阵呻吟,扭着腰抱怨:“拔出去做什么,进来呀。”

然而姬无欢没答应,呼吸粗重地扶着胸口,颤颤巍巍地俯下身,握住他的手:“这阵子再难受我帮你用手揉、用嘴舔,过段时间再做,好吗?”

24

经过短暂的

食欲衰退后,娄丙的饭量显着地增长了起来,也鲜少从屋内出来,成天把自己关在屋里,谢绝了一切来访,只有姬无欢能自由进出。他抓着一只鸡腿啃得满嘴流油,吃饱了又咕咚咕咚灌了一罐酸梅汁,靠在床头打了个饱嗝。姬无欢则靠着他,眷恋地把耳朵贴在他微微鼓起的肚皮上,来回抚摸:“你听到没有?刚刚里面是不是动了?”

娄丙抹了把嘴:“你的错觉吧?”他不轻不重地拍了拍肚子,“才这么点儿大,估计都还没成型呢。”

他这两下差点把姬无欢的魂儿都拍没了,急忙握住两只狗爪子压在他头顶,严肃地训斥道:“你做什么呢!万一打坏了宝宝怎么办?那可是我们的孩子,你怎么能、怎么敢这么粗鲁?”

“哪有这么脆弱的?我娘怀我的时候可是成天野在外面,上蹿下跳的。”娄丙满不在乎地扭了扭手腕,见挣脱不开,便干脆乐呵呵地往姬无欢怀里一钻,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窝着,“我都答应你不出门了,你总得让我有点儿自由吧!这才一个月,我已经快闷死了!接下来还得有一、二……七八个月呢!我该怎么过啊?”

姬无欢被他蹭得莫名有些心痒。娄丙在屋里养了一个月,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了身孕,虽然身上的肌肉依旧结实,胸口和腿根的肉却渐渐软了,揉起来像棉花似的。而且变化不止这些——他捏了会儿,娄丙就喘了起来,主动分开双腿去蹭他的大腿:“嗯,里面也要摸……”

“不是说了吗,至少得等四个月了,才能插进去。现在先忍一忍吧,嗯?”姬无欢在他额头上吻了一口,可娄丙这阵子也有了小脾气,听他这么说,立马就不乐意了。“不摸就不摸!”他翻了个身从姬无欢怀里滚出去,趴在床头故意翘起屁股脱了裤子,不等姬无欢看清那肥软的小逼,就把手盖了上去,开始缓缓揉搓。掌心布满了老茧,磨在嫩逼上有些痛,但被调教得食髓知味的身子爱极了这种疼痛与瘙痒交织而成的快感,立刻就喷出一股水液。他低低叹息,用手掌心按着着阴蒂左右摇摆,连带着大花唇一起拨弄得水波四溅。不一会儿,淫水就淅淅沥沥地沿着腿根淌下。

“嗯、好爽……里面,痒死了,嗯~”他一开始只是想要勾引姬无欢,再不济也能气气他,以报复他的死板。可很快的,这具淫荡的身体就沉溺于快感之中,没心思去想乱七八糟的,专心致志地吮咬手指。

就在他快要高潮时,突然感到一阵酸痛——阴蒂被捏住一拧。他“哎哟”一声,差点摔倒在床上,被姬无欢眼疾手快地扶住了:“翻身。”

“哦、哦……”娄丙听话地躺在床上,分开双腿。姬无欢在他身下贴心地铺了条毛毯:“你刚才是不是喝了很多水?”

“昂,对。”娄丙点头。

“那你最好做好准备。”姬无欢阴沉着一张俊脸,缓缓俯下身,含住饱满的花唇。说话时喷洒出的热气、舌头贴在阴穴上的颤振,牙齿有意无意的磕碰,无一不让娄丙痴狂。他浑身颤抖盯着姬无欢,他的主人张开嘴,露出粉舌皓齿,轻轻咬住阴蒂:“别以为你坏了我的种,我就会对你网开一面。贱狗,今天就让你喷到再也喷不出来。”

明明是侮辱性的话语,落在娄丙耳朵里却让他浑身颤栗。话音未落,娄丙就弓起身,受不住地大叫起来。姬无欢含着阴蒂用力吮吸,手指分开花穴小心翼翼地插入一根,精准地抵在花心上反复抠挖,许久没有得到满足的身体立刻欢喜地咬紧手指喷出一汪春潮。姬无欢没有理会,继续飞快地研磨那一点,另一只手插在菊穴里捣弄,命令他自己撸肉棒。娄丙明知道自己根本收不住三点攻击,却还是听从主人的命令,甚至还捏着乳头把玩那对大奶。蜜色的乳房被他握在手里,就像一只大水球,晃来晃去淌下汗珠。

不出半刻钟,他就又狼狈地在姬无欢嘴里交代了两次,哭着求饶。可姬无欢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根本不理会他的哭求,履行了自己的承诺,将他一次又一次地舔上高潮,等娄丙双腿发抖,尿孔可怜兮兮地收缩着挤出最后一滴眼泪时,姬无欢脸上已经浸满了晶莹剔透的骚水,纤长的睫毛上落了一滴露珠,像是仙女垂泣似的,任谁也想不到他竟在做这等淫邪之事。

娄丙看得两眼发直,爬上去把姬无欢脸上的骚水都舔干净了,才恋恋不舍地拉开一些距离。他瞄到姬无欢胯下的硬物,舔了舔嘴唇就又想要趴下去含,被姬无欢阻止:“你靠在床上。”

他不明所以,但还是照做。接着姬无欢就爬到他身上,虚空坐在他胸前,掏出巨大的阳具。娄丙一闻到那侵略性十足的味道就脑袋发昏,伸出舌头“哈哈”喘着气,只等姬无欢一声令下,就迫不及待地含住龟头,将肉棒纳入喉中贪婪地吮吸起来。姬无欢捏着他的头发,这阵子长长了一些,抓起来方便不少。他说:“你现在肚子里有孩子了,不能乱来。等安定一些,再插进去,好吗?”

娄丙嘴里含着他的东西,说不清楚,只好点着头含糊不清地答应下来。当浓厚的精液喷涌而出,他激动地将它们一滴不剩地吞入肚子里,满足地揉着肚皮,四肢并用地把姬无欢按在怀里:“好爽、我真的好喜欢你啊……

姬无欢脸一红:“说什么呢,这么突然。”

“哎,我突然想到。你这么喜欢小孩?”娄丙撩起姬无欢的一段头发在手里绕圈圈。

“没有啊,怎么了?”姬无欢枕着他的胳膊反问。

“那你为什么因为我怀了孕就这么开心?”娄丙问。

姬无欢听了,脸上一会儿红一会儿黑,像是在变脸。最终他也没回答娄丙的问题,威胁他再多话,就给他阴蒂上夹子,让他一夜无眠,娄丙这才老老实实上嘴,搂着姬无欢睡着了。

25

娄丙的肚皮一天比一天的隆起,转眼间已经和普通女子怀孕四个月差不多大。他说是穿着衣服束缚得难受,可不穿又怕感冒,姬无欢就给他找了一些丝绸、纱衣。单薄透明的薄纱覆盖在日渐丰腴的乳房上,遮掩着腹部圆润的弧度;护住阴部的丝绸时常是湿漉漉的,将肥软的女穴形状勾勒得一清二楚。

与腹中胎儿一同增长的,还有他的性欲。娄丙每天只要是一有空,就大胆地敞开双腿,拼命揉搓那两瓣软肉,将手指插进阴道里,一边撸动阴茎一边插穴,弄得床铺都满是骚水。往往姬无欢回到家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场景:娄丙嘴里含着一根假阴茎,趴在床上高高撅起屁股,手指在穴里进进出出,喷出一股股香甜的膣液。换另一个健壮的男人来做这种事,姬无欢准会觉得恶心,可娄丙做出来,就有一种说不出的诱惑,好像他生来就该被男人压在身下狠狠索取。

“不是说了不要趴着,万一压着宝宝怎么办。”姬无欢无奈地替他翻了个身,娄丙就痴迷地吻了上来,缠着他要吃鸡巴。姬无欢于是轻车熟路地跨坐在他身上,将肉茎送到他嘴边,他就迫不及待地含住已经勃起的肉棒吮吸。另一头,姬无欢也将嘴唇贴在湿漉漉的花瓣上,咬着阴蒂轻轻撕扯,两指并拢在穴里耐心捣弄。

不一会儿,娄丙就被他舔得泄出春潮,躺在床上大喘着气,哭着求饶。姬无欢手指都被春水泡皱了,不依不饶地抠着穴:“这就不行了?我还想着你现在胎气定了,总算可以插进去了。看来是不需要了。”他坏心眼地将肉棒往娄丙脸上蹭了蹭,说着就要爬起来。

娄丙连忙抱住他,双腿夹着他的腰不肯放他走:“行的,我还能做!”好几个月没吃上正餐,一听到能挨操了,身体兴奋得发烫。他感到身下两口淫穴疯狂吞吐着口水,争先恐后地敞开小缝,等待着被入侵。

“哦?那你该怎么求我?”姬无欢故意吊着他的胃口。其实只要仔细看,就会知道他也快憋不住了,额角冒起青筋,突突直跳。可娄丙快馋疯了,哪儿还有这功夫去细看,只能淫荡地晃着臀部去磨蹭肉根:“母狗逼快痒死了,求求主人插进来,给母狗止痒吧!”

姬无欢冷笑一声,让娄丙坐在他身上。阴茎来回在花唇间摩擦,握住肉根拍打两下,娄丙就发出一声高亢的呻吟,穴口用力吮吸着龟头,嘬得淫水四溅。龟头顶开穴口,将服帖谄媚的穴道拓宽,一寸寸顶了进去。

娄丙很快就受不住地软了腰,下意识地前后摆动腰臀,好让龟头操操他的骚点。正到兴头上,姬无欢却忽然不动了,眷恋地摸着他的肚子:“你自己动。”

不过好在娄丙早就被他调教得没有一丝在情事上的羞耻,马上就顺从地调整了姿势,一手扶着肚子,一手撑着姬无欢的大腿上下起伏。被红纱笼罩的乳房上两颗饱满的奶粒涨鼓鼓地晃动着,他高抬着臀部好让姬无欢看清他们交欢的器官:鲜红淫糜的骚肉被顶开,阴毛剐蹭着阴蒂,他不知从何处找来了一根玉势插在后穴里,舌头耷拉在唇边,活像是一个淫贱的妓女。

身体被插满了,他还想沉下身子,去操柔嫩的花心,被姬无欢慌忙阻止:“你这是做什么,也不怕给操坏了!”

娄丙涕泪横流,讨好地舔着他的嘴唇:“不、不怕……把宫口操软了,给夫主生孩子……”

姬无欢倒吸一口气,费了好大劲儿才找回理智,将娄丙翻了个身抱进怀里,从身后缓缓顶穴:“你刚才叫我什么?”

“夫、嗯……夫主……?”娄丙被操得意识模糊,软成一团春潮,化在温柔的情爱之中。

“再叫一遍。”姬无欢咬着他的耳朵,一下下轻柔却又结实地顶在骚点上,将娄丙逼得哀叫连连,只能在绵密的水声和肉体的交融中一声声唤着他亲爱的“夫主”。

又是小半年后,传闻那花花公子娄少爷不仅收了心,还不知从哪儿抱回来个小丫头,白白嫩嫩的让他爱不释手。再过了几个月,红瑜城红火白烟,正式迎来了娄少爷的第一位、也是唯一一位夫人。有人从花轿卷帘的缝隙瞧见了他白皙的手指,上面戴着一枚扳指,镶嵌着鲜红的宝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