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仙歌满河星

八十三、十六

八十三、十六

十六望着两个小儿的身影,挠了挠头,转身进了客栈。

她在门口怔愣了许久,因此进门时,李玄慈早已被跑堂引着上了楼梯,金展留在柜台旁付银子。

掌柜的一脸热情地招呼着这几位看起来便不一般的客人,十六噔噔噔跑了过去,兴冲冲地等着。

却只见金展将钥匙递给何冲,又收了一把进怀里,光没有十六的份。

十六靠近柜台,将脑袋挤了进去,跃跃欲试地问:我的呢?我的钥匙在哪呀?

金展低头望了她一眼,显然有些讶异,刚想张口说什么,却又立刻闭上了嘴,最后只憋出一句:这事不归我管,你去问王爷吧,反正你有地方住的。

十六皱了眉,这是要让她从老虎爪子下面刨钱啊,明明家大业大一个王府,怎地就这样小气。

可她瞧了眼金展脸上欲言又止的表情,突然福至心灵。

不会是要她继续与李玄慈睡一间吧?

她可不要。

虽然如今他们行了苟且之事,可十六腰酸背痛,又做了一天的车,连屁股都坐麻了,只想在床上放肆打滚,半点没有兴趣立刻行什么苟且之事。

十六犹豫了下,还是从自己怀里的犄角旮旯掏了个布袋子出来,从里面小心数出点碎银子,极为宝贝地放到了柜台上,给自己换了间单间。

金展面色有些复杂地看着一脸肉痛的十六,心中暗叹,这断袖之癖,果然是难测得很,昨日还同床共枕,今日便要分席了。

十六却不记得自己失智时一直是与李玄慈同房,只当同房便要同房,因此想多歇些时日,才出血换了单间。

她拿到钥匙,高高兴兴地上了楼,留下一个满面哀叹的为自家王爷叹气,和一个乐开了花的为自家师妹心中叫好。

十六倒是开心了,可怜金展还要硬着头皮上去回报,他推门进了二楼最里的大间,果然李玄慈面上依然冷淡,却浮了点不耐。

她又在磨蹭什么?

他修长的指尖在白釉瓷杯口上来回划着,力道放得轻,眉眼间却似暗暗积了山霭的云雨,让人心头坠坠。

金展低着头,给自己暗暗鼓了把劲,才说道:十六道长他,他要了间单间。

若说此前只是积了些阴云,此刻便沉沉蓄了雨。

金展试图挽救一把,小声说道:说不定是道门的讲究,十六道长暂时乏了......

他没说完的话在李玄慈如三九天里的冰棱一样的眼神里收了声,十分有眼色地当起了一根立柱。

随她。李玄慈最后却只撂下冷淡的两个字,便让金展退下了。

金展出了门,直到过了转角,憋了半天的气才敢大口喘了出来,却被等在一旁的何冲看戏看了个正着。

木头,你可知你们王爷为何冲你翻脸?

何冲在师父门下,也是除了十六之外年纪最小的,出门在外他要掌事,便多了些沉稳,可现在却原形毕露在,交叉着手臂颇有些戏谑地用气声问起金展来。

金展闭着嘴,就差要跟旁边的柱子比忠心寡言了。

何冲却歪了一边唇角,继续用气声说道:我们道门双修,那也是有采有补的,你说十六乏了,可知男子肾水有亏,才会空乏,他俩若真是,咳咳,断袖,岂不是暗示你们王爷甘居人........

那个下字还没出口,便被如同死了老婆的鳏夫脸的金展捂了口鼻,便是这样,何冲也闷声笑得厉害,金展一脸视死如归地将他拖走,丝毫不敢放。

这夜过得倒算意外的安宁。

十六倦了,连夜宵都没要,稍稍洗漱便裹了被子蒙头大睡。

她钱不够,因此只要了三楼的小房间,这是顶楼,又朝西,白日晒的余热还没有散尽,她却也睡得熟得很,被子里的脸红彤彤的。

只是越到后半夜,这汗出得便越厉害了,十六不觉做起梦来。

梦里她似乎背对着地,面朝着天,却晃晃悠悠怎么也无法起身,越是挣扎,越觉得沉重。

蹬了半天手脚,才发现自己竟然腿短手短,还都成了青色的,她脑袋扭来扭去,这才发现自己竟变成了只乌龟,还是只翻不过身来的乌龟!

十六又试图来了个鹞子翻身,却只是可笑地让壳晃荡了几下,只能老老实实地当一只被曝晒的乌龟。

正当她自暴自弃,身边却轻轻震颤起来,一看,一只颇为眼熟的皂色靴子,底上还绣着她更加眼熟的云纹,在她的绿豆眼上落下阴影,眼看,便要踏上她的乌龟腹甲!

李玄慈,你混蛋!

在落下的一瞬间前,十六大叫着醒了过来。

可这现实似乎比梦里还糟,房间竟已和蒸笼一般,丝丝呛人的烟像有毒的藤蔓一样缠了进来,门缝里甚至隐隐能看见火舌缭乱。

着火了!

十六猛地跳下床,立刻便想推门逃开,却又急停,将桌上茶壶拿起,扯落桌巾围身,又将茶壶的水一股脑浇在

头上。

接着,猛踹了一脚房门,逃了出去。

外面火光已熊熊,她独自一人困在三楼,心中不是不怕,只是这般场景,容不得她犹豫,只得咬了下舌尖,强自清醒,试图在火光里找寻出路。

突然,自漫漫烟雾、冲天焰光中,破出一声唤。

十六!

她被火光映得通红的脸颊怔了一瞬。

这是他第一次唤她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