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昔

嫣昭昭登时愣在了原地,脚底发凉。

若是寻常妃嫔闻见皇帝驾临,肯定会欣喜得不能自已,忙装扮好自己的妆容服饰前去迎接圣驾。

可她却没有半分喜色,甚至脸色还苍白了几分,全身上下的皮肤好似都被什么虫子给攀上来了般,只觉一阵恶寒。尤其,母亲的话还犹在耳畔,对皇帝更加抵触了几分,好似连这最后一方净土都要因他的到来而毁了个干净。

嫣昭昭攥紧指尖,稳了稳心思,上前走了几步垂首福身,表面功夫上的恭敬做得滴水不漏,一点刺也挑不出来。“臣妾给皇上”

她话还尚未说完,那纤细的脖子便猛然给极大的力气给狠狠扼住,嫣昭昭瘦小的身形猝然踉跄,向后倒去。可掐住她脖颈的男人却没有丝毫怜香惜玉可言,倏尔将她给压在身后的案桌上,指尖更加用力,好似就想这样将人给活活掐死。“你这个贱人!”

呼吸蓦然被堵在喉头,周遭空气稀薄到让人感觉眼前一黑,胸口仿佛被一只无形有力的大掌给紧紧掐住,每一次吸气都伴随着令人恐慌的窒息感。嫣昭昭怕极了,纤纤十指不断将扼住她脖颈的手给挣脱开来,可她又如何能敌得过男人的力量,丝毫都无法挣脱开来。“皇、皇上”

怒极了的皇帝根本没理会她细若蚊蝇的呼喊声,他面目狰狞,模样十分可怖,眸中满是怒火,说话时的嗓音也像极了一头咆哮的猛虎。“你们嫣家女怎么就如此下贱!一个个的都挤破了脑袋似的要到朕的后宫里来!在你之前,有你的庶姐自荐枕席要朕宠幸,而后便是你,现在再添一位庶妹!怎么?嫣家有你占了皇后的位置还不够,还要来个庶女占朕的皇贵妃之位么!”

嫣昭昭憋红了脸,挣扎的动作逐渐小了下来,红唇剧烈张合欲说些什么,却连一丝声音都无法发出。外头的宫女们闻见声响,侧头一探究竟,一瞧如此情形,双膝一软跪倒在地,求饶声萦绕殿中。

“滚!”

龙颜大怒,又有何人能承其怒。

宫女们一哄而散,有的甚至连滚带爬地出了内殿,深怕皇帝震怒之下会将他们全都赐死,唯有躲在暗处看见这一幕的碧落咬牙,毅然转身出了凤仪宫。

就在嫣昭昭快要晕死过去时,那桎梏着她脖颈的魔掌终于松开了她。大量空气瞬间顺着口腔鼻子纷涌而入,不断大口大口地喘着,心跳快得好似一头鹿不断在撞击她的胸腔欲狂奔而出般,浑身脱力瘫倒在地。

发晕的双眸中忽而映入一双明黄色的鞋履,嫣昭昭后背一寒,下意识便想往后躲。可奈何她身上一点力气也没有,连后退都无法,只能眼睁睁看着皇帝在她面前蹲下,一双鹰眸死死地紧盯着她,里头满是憎恶与嘲讽。“你们嫣家啊,贪得无厌,贪得朕厌烦。”

皇帝年少登基,根基不稳,难免会有元老朝臣倚老卖老不卖新君的账,想以此让自己成为皇帝所倚重依赖之人。而唯独当时还是尚书的嫣槐以一己之力站出来力挺新君,助他稳坐龙椅,自此嫣槐也一路扶摇直上稳稳坐上了如今的丞相之位。

可这个老匹夫狼子野心,身居高位荣华享多了便不安分了,一直想尽办法想让家中女儿入宫来稳住他在前朝的地位。而就在他在丞相府设下宴席那日,皇帝赏脸亲自带着赏赐到了嫣槐府上,一时贪杯多喝了些酒便在厢房中歇息。

朦胧间,嫣家庶长女以进错房为借口闯了进来,在看见皇帝以后自荐枕席。一夜浪荡,皇帝正欲回宫去,嫣槐却跪在他面前让他娶了庶长女,那会儿皇帝后宫还没有现在这般充盈,便想着给个嫔位,这位份对庶女来说已然是顶天的荣华,亦是看在嫣槐的面子上。

可嫣槐却暗指不满,言语间还隐隐透露着对皇后之位的试探。皇帝怒不可遏,当即怒斥了嫣槐连带着迁怒于那庶女,只给了些赏赐打发,并未将人带入宫。

原以为此事就此了结,却未曾料想那庶长女竟一道白绫吊死,嫣槐哭诉着字字句句都在控诉皇帝不对。任凭他如何安抚嫣槐都不买账,甚至一连十几日不上朝,闹得朝臣太后皆知此事。太后一番权衡利弊后,便想出了个折中的法子,她知道嫣家有一嫡女,才貌双全,又是丞相嫡女,确有资格成为大盛朝的皇后。同时,也可借此笼络住嫣槐。

多年浸淫朝堂,嫣槐在朝臣中已然是为群臣们的马首是瞻,个个都要给上他几分薄面。太后也欲让此人与皇帝的关系更为紧密些,这样便可让他更加忠心为皇帝做事,更可以其人脉来为皇帝在群臣中站稳脚跟。

如此,她便下旨让嫣家嫡女入宫为后,嫣槐简直高兴得不能自已,全然不知自己早已被皇帝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天子年少气盛,久坐龙椅再无当年的青涩,往日嫣槐的帮助是恩,皇帝保了他官途璀璨。可那该死的老匹夫却以此一次又一次来威胁、设计于他!这是他的江山,为何要一而再再而三地看那嫣槐的脸色?!

皇帝觉得自己的威严被一个小小的丞相所威胁,对其不满,有了这一层的厌恶在,哪怕那嫣家嫡女是什么天仙下凡,他也不会欣赏一分。

而如今,来了一个嫣昭昭他嫣槐还甚

觉不够,还要再送一个嫣栀媃!圣颜又一次被触犯,要他如何能忍!

“你以为朕真的不知道你们嫣家在打什么主意么?”他一把捏住了嫣昭昭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来,勾起一抹笑意来,可那双直视着她的眸中却没有半分笑意,唯有浓浓的嘲意,“嫣家不就是想朕的嫡子从你的肚子里爬出来么。”

他凑近几分,另一只手的指尖轻扫过她的脸颊,肤若凝脂。“嫣昭昭,你也如此想的,不是么?”

嫣昭昭更是心慌,没人比她更加清楚,眼前帝王究竟有多狠辣。

当年,她那位庶长姐虽是自荐枕席,却不是自缢。是皇帝不愿纳她为妃,庶长姐苦苦哀求无果,他便秘密让内侍监给她送去一句话一道白绫,将她了结得一干二净,无人知晓嫣家庶长女竟是死于皇帝之手。

嫣昭昭知晓后,对这位帝王只有满心的惊恐与厌恶,一条鲜活的生命就在他手里殒没,仿佛人命在他手中不过是牲畜般。而后她便被家中告知太后已然下旨将她嫁予皇上,她以死相逼都不愿嫁给那样的人,心狠手辣、荒淫无度还是害死她那位庶长姐的凶手,这样的人,嫁给她便等同送死。

父亲母亲态度强硬至极,哪怕她几日不吃不喝他们也没有心软分毫。甚至在得知她宁死不从后,串通太后给她下媚药,将她送往一间皇上出宫常去的一间厢房中,等着皇帝到此来与她行夫妻之礼,届时米已成炊,她哪怕死也是皇宫中的一缕冤魂!

可那日,她中了媚药浑身无力瘫软在床上,等来的人亦不是皇帝,而是不知哪来的街边乞丐,冲入房中便欲对她行不轨之事,她怎么叫喊都无人理会。而就在她准备自尽之时,一道模糊的身影走了进来,杀死了那两个乞丐,将她抱了起来,动作温柔,却没有半分不轨。她想仔细瞧瞧男人的面孔,可眼前朦胧一片,便晕了过去。

再醒来,她已然回到了丞相府。

嫣昭昭不断努力回想,却怎么也记不清那救她男人的脸,只依稀记得他穿着一身玄衣,腰间挂着麒麟样式的玉佩。而同时,她亦想明白那两个乞丐是皇帝所安排,为的就是毁了她,不让她成为皇后。那一刻她知晓,皇帝也不愿娶她,甚至厌恶她。

可最终,她还是被父亲母亲以性命相挟强嫁给了皇帝。

入宫后,她逐渐年长,渐渐想明白过来。当年,庶长姐并非自愿献身,而是父亲送去试探皇上的牺牲品。

“怎么?哑巴了?”皇帝捏着她下巴的手更加用力,她白嫩的链接上也多了一圈红印子。“朕让你说话!”

“臣、臣妾并无此意。”她声音轻颤,显然是害怕极了。

皇帝一笑,忽而转头喊来他的贴身太监。“福全,你觉得皇后姿色如何啊?”

太监忙跪下,连头也不敢抬,“奴、奴才怎配评论娘娘,连看一眼也不敢啊皇上!”

“是么?”他嘴角那抹笑意更深,“抬起头来!今日朕便让你瞧真切尊贵无上的皇后娘娘究竟是何种姿色!”

太监大惊失色,却又不敢抗旨低下头移开视线,只能依言看着。

“不、不要!”嫣昭昭顾不上其他,双手欲将其推开,可她浑身乏力至今尚未复原,哪里推得动皇帝。

他一把桎梏着她的双手,不让她乱动,身躯几欲全然压在她身上。“不要什么?你本来就是朕的皇后,朕的妃子,现在朕要宠幸你,你哪来的胆子拒绝朕?!”皇帝大掌在她肩头位置一扯,外袍应声裂开,露出莹润的肩头。

皇帝眸底没有一丝欲念,好似嫣昭昭的容颜在他眼里不过一具花粉髑髅,现今要她不过就是想侮辱她,让她好好记着算计帝王该要付出何等代价!他解开自己身上的龙纹腰带,伸手将她的腰带也一并扯落。“朕要你好好记着,记得这一日,你是如何在阉人面前被朕要了身子!”

“不、不要——”

“皇上!太后突发头疾,太医已经过去了,特让奴才来请您。”门外,传来太后宫中内侍监的声响。皇帝闻言,动作一顿,脸色阴沉松开了嫣昭昭。

他将嫣昭昭随手丢开,就好似丢弃一件什么脏手的玩意般,旋即站起身来头也不回地出了凤仪宫。

“娘娘、娘娘!您没事吧?!”见皇帝一走,碧落立即跑入殿中拿起斗篷披在她身上。

嫣昭昭拢紧了身上的斗篷,红着眼眶咬着牙,却是一滴泪都未曾留下。她嗓音沙哑,声音极轻,“把殿门锁上,都别来打扰本宫。”

碧落见她如此模样,亦是双眼通红,却又隐忍不在她面前落泪。她知道自家娘娘受了天大的委屈,可她不过一介奴婢,又如何能知晓此刻她应当如何才能让嫣昭昭好受些,只能依她所言。

一直到过了晚膳的时刻,嫣昭昭依旧将自己锁在寝殿中,里头一根烛火都未燃,瞧着怪让人心慌。

而此时的嫣昭昭身上的衣服未换,发髻凌乱,身上也有些脏兮兮的坐在地上背靠着床榻边沿,双手抱着膝头,细看指尖还隐隐有些微颤。她神情有些呆滞恍惚,双眸无神,一直看着前方。

忽而

,黑暗之中出现了一双玄色的鞋履在她面前蹲下,弯下腰。

“昭、昭昭”

闻见有人喊她的闺名,嫣昭昭眸中稍稍清明了点,定睛看了眼自己眼前的男人。朦胧中,她只觉眼前人有些熟悉,好似那往昔在她中了媚药后前来救她的那位英雄,她记得他也穿的玄色衣裳。

谢辞衍的脸逐渐清晰,他脸上的着急担忧全被她给尽收眼底,双眼却愈发模糊起来。心底酸涩,隐忍了许久的委屈好似在见到他的这一刻,尽数倾泄而出,鼻头酸极,晶莹的泪水无声自眼眶中滑落,脸颊上全是惹人心疼的泪痕。

哪怕受了委屈,只要她还是大盛朝的皇后,她就不能低下头一分,不能让那些个欺侮她的人得意,高兴。所以她忍,忍住不哭不掉泪,可眼前人却是唯一一个在这宫廷中对她伸出过手救她的人,是她在这吃人不吐骨的深宫之中唯一接触到的暖意。

面对这样的人,嫣昭昭再无法抑制住泪水,将自己软弱的一面全数在他面前揭露开来。

她小心翼翼抬起双手拉扯着谢辞衍身上一小块的袖袍,声音哽咽不止,又带着似小孩儿懵懂的无措。“谢、谢辞衍”她语气几近哀求,“你、你抱抱我抱抱我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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