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盏酌青栀

第87章 甘之如饴(23更新)

“发什么呆呢?”廖驰笔尖点了点晏承眼前的桌面,困惑中带点好笑。

被叫到的人从刚才的放空状态中回过神来,眼神还是没有波澜,只是看向了会议桌的尽头,正操着一口纯正英音高谈阔论的合作方。

廖驰收回视线,用只有他和晏承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刚才光顾着想别的事,什么也没听吧?散会以后我让人给你一份会议记录,你……”

“听了。”晏承一边轻声打断他,一边把自己右手边的笔记本推过去了一些。

工作方面的事,晏承一般不会撒谎逞强,且一贯认真对待,廖驰没理由怀疑他的话,但他的目光还是下意识地看向笔记本——刚才晏承明明就在出神,他不信他能记住什么重要的信息。

可廖驰的微表情很快就变得失望了:眼前这人一心二用,那么明显的发着呆,竟然还能把合作方的话概括总结,并全部记了下来。

虽然简洁,但是条理清晰该有的都有,甚至列的井井有条,相关信息和部分疑点也一目了然。

廖驰:“………”

晏承大概是个天生的工作机器吧,他想。

等到会议结束,屋里的人鱼贯而出,廖驰刻意放慢了收拾东西的速度,只等会议室里没几个人了,他才又凑到晏承面前:

“我说,刚才开会的时候你想什么呢?这几天你一直这样,身在曹营心在汉啊。”

“我?”晏承眉骨微蹙,略思索了一下,“……有吗?”

廖驰一脸“你有心事这四个字都快写在脸上了你还问我有吗你是不是有病”的无语表情:

“有,非常有,自从前几天,你一大早不知道给谁打了一通电话以后,你就变成这样了。要不是看你工作没出差错,我也不会到现在才问你。”

“老实交代,是不是因为……”廖驰欲言又止,目光落在晏承露出一点的手腕上。

表带遮盖了手腕内侧的大部分纹身,但仔细看还是能看到一点边缘,廖驰的暗示很明显;况且能让晏承在打电话时语气那么柔和的人,除了那位,还能有谁呢。

晏承不着痕迹地侧了下手,手心向下扣在桌面上。

虽然遮掩的意味明显,可对于廖驰的话,他不置可否;廖驰就明白,这是默认了。

他露出一个狐疑又促狭的微笑,话锋一转:“对了,下周我要给大家带薪放假一周,很多人都提议在附近找个地方团建一天,爬爬山,打打高尔夫什么的,你要参加吗?”

爱荷华州这次的案子已经接近尾声,洽谈很顺利,只等那位每次都线上出席会议、目前还在国外度假的负责人回来以后亲自签字;所有人都松了口气,准备迎接美好的假期。

除了某个人——

“不了,我到时候要回国一趟。”晏承拒绝的无情且淡定,根本没有犹豫哪怕一秒。

果然不出意料。

廖驰突然有了点调侃的欲望,“不再考虑考虑吗?你回国要见的人可不一定欢迎你哦。”

他猜晏承和他传说中这位心上人的感情之路发展的并不顺利,不然晏承那天挂了电话以后整个人怎么变得不对劲了呢。他那么六亲不认的一个人,在国内也没什么牵挂,却三天两头地回国,为谁辛苦为谁忙啊?临了了,两个人还要吵架,他都要看不下去了。

见晏承沉默,周遭气息也跟着冷了下来,廖驰叹口气,语重心长地拍了拍好兄弟的肩膀:“别难过,异国恋就是这样的,可能人家女孩没有安全感才会跟你生气,你这次回去好好哄哄,没什么说不开的。”

晏承眉头皱得更紧了,似乎终于意识到廖驰误会了什么,他有些无奈:

“不是吵架,她朋友出事住院了,我怕她公司医院两头跑会忙不过来,想回去看看她。”

被挂了那通电话以后,他心里就一直惦记着她,既因为对方忽然冷漠的态度惶然,又担心她因为简微的事情伤心难过。

晏承垂下眼睑——不过廖驰有句话说对了,异国恋让人极度没有安全感,只不过没有安全感的那个人是他。

这些天,所有消息和电话都石沉大海,明明不久前他们还耳鬓厮磨,他以为自己终于可以离她近些。可是他又忍不住给她找理由,“不是她冷漠,是我纠缠太过了。”他这样对自己说,至少这么想他可以好受一点。

但这些情绪,和他想要回国见她一面并不衝突。

他很想她。

爱总让人情不自禁地低头,他为此也甘之如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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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术很成功。

简微从麻醉中苏醒已经快傍晚了,身边除了护工就是秦招招。

她没能清醒太久,很快因为术后剧痛一身冷汗地昏迷过去,止痛泵和止痛针聊胜于无,仅仅一夜,简微就被折磨的比术前还要憔悴。

恢復期无比漫长,什么时候能拆掉石膏下床走动,还要看后续情况再决定。查房时医生叮嘱病人要好好补充一下营养,太瘦

了不利于恢復,简微有气无力地笑了笑,说吃胖了以后就没办法跳舞了。

话音落下,她自己也愣了愣,好像忽然反应过来,就算不吃胖,她也不能跳舞了。

她脸色瞬间灰败下来,像一株已然枯萎的花。

除此之外,简微一直很平静,身上再疼也没有哭过,一直安安静静地接受治疗。

不那么疼的时候,她喜欢和秦招招聊学生时代的事,秦招招就费了些力气从檀宫的房间里找出很早以前的毕业照,供简微追忆用。

说到高兴的地方,简微的笑容灿烂得和照片没什么两样。

秦招招重新抽出部分时间投入到公司和工作上去,没有再时刻陪在简微身边,当然,这也是简微强烈要求的。

难熬的苦难似乎悄无声息地过去了,或者说慢慢地被遗忘了。

直到手术后第四天,秦招招忙完公司的事,忽然临时想去医院一趟。她没有告诉任何人,独自驱车来到学生时简微最喜欢的一家小饭馆,打包了一份她爱吃的炒面。

到医院时已经很晚了,走廊里静悄悄的,这栋楼顶层一共也没几个病人。

病房的门虚掩着,秦招招一手刚放上门把,还没来得及推开,整个人就将将顿住了。

简微在哭。

哭声很小,压抑破碎,仔细听才能听得到。

从简微遇难受伤,到她接受手术,忍受着身体的剧痛和精神压力至现在,她其实从来没有哭过,至少当着秦招招和其他人的面没有。

秦招招甚至差点忘了,她其实应该哭的,像以前无数次那样。

头顶的灯光冰冷惨白,秦招招收回手,脚步轻慢地走到一边的排椅坐下了,温热的炒面被她牢牢护在怀里。

她就那么安静地等待着,直到病房里的哭声变得微弱,最后完全消失。

她这才站起来,去医院的餐厅把炒面加热了一下,再回到原地,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像刚来这里一样推开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