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

胡庞像是怕他跑了,一路跟着他从人群后面往高二的年纪队列走。

全校师生都已经在操场排好队,后排的同学见他经过,都忍不住多看一眼。

喻繁对这些注目视若无睹,吊儿郎当地走在胡庞前面。

“大清早的臭着张脸,”胡庞说,“怎么,我耽误你逃学了?”

“没,”喻繁困到没表情,“一会升旗的时候我一定多笑笑。”

“……”

胡庞懒得跟他多说,指着几步外的队伍说:“你们班在这,赶紧去站好!迟到的事我晚点再反映给你们班主任。”

“记得队伍按身高排,你自己找好位置,一会学校摄影部要拍照!”

胡庞扔完话就走了,喻繁走到他刚才指的队伍末端站定,低头打了个哈欠。

那户刚搬进楼里的人家住他楼上,家具挪动的声音持续到半夜三点才消停。

他在那房子里睡得不安稳,一点动静就会惊醒,被迫跟着熬了个大夜。

他正准备站着睡会,就听见主席台上的音响发出一道刺耳的“咣”声,是话筒落地的声音。

这一声震得喻繁耳朵都疼。他烦躁地抬起脑袋,想看是哪个校领导连话筒都拿不好——

他对上了一个后脑杓。

这一刻,喻繁有一点懵。

他们学校有个传统,班级队列都按身高排,喻繁是他们班最高的那个,所以每次站队伍屁股的永远是他,再往前就是王潞安。

喻繁打量了一下面前这人的背影。

肩膀宽阔,头髮剪得干净利落,校服外套白得发亮,有一股洗衣皂的香气。

相较之下,王潞安那件发黄老旧、还在后背写了“南城七中我最狂”的校服外套,就像是从垃圾桶里捡的。

所以,这谁?

下一瞬,对方就像听见了他的疑问,扭过身来。

因为太困,喻繁反应有些迟钝。他跟那双没什么情绪的眼睛相看了很久,才后知后觉——这张欠揍的脸他见过。

是昨天想找他约架的那个。

叫陈什么深来着?

喻繁还没想出来,对方先动了。

只见陈什么深突然侧开身,往旁边让了让,他们之间空出一块地。

喻繁本想确认一下是不是自己站错队伍了,见状单手抄兜,语气冷冷:“找事儿是吧……”

“矮的站前面。”

对方一句话,直接让喻繁没了声。

全校师生挤在操场里,队伍排得密密麻麻。

听见动静,周围几个学生已经偷偷地朝他们看过来。

喻繁其实并不在意自己站哪。只要庄访琴愿意,让他站到班级第一个他都没意见。

换做其他人,他肯定头也不抬就往前站。

喻繁盯着他:“你哪边眼睛看见我比你矮?”

陈景深闻言敛下眼皮,随即重新抬起:“两边。”

又吃了一记打量,喻繁点头:“挑个时间我帮你看看——”

“看什么?看哪儿?”喻繁后背被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严厉的女声从身后传来,“什么东西比校长还好看?给我看主席台!”

听见熟悉的声音,喻繁撇了下嘴,应付地看了一眼主席台。

庄访琴今天穿着一身黑,只有丝巾带了点紫色,她头髮一丝不苟地盘在脑后,手里拿着一本名册,皱眉看着面前的人。

因为长期戴眼镜,她的眼睛显得有点小,微微有些龅牙,模样非常严厉。

庄访琴出现的那一瞬间,陈景深能感觉到面前的人忽然放松下来,刚漫上来的戾气通身消散,又变回了懒散的神态。

“你脸上这些伤,晚点到我办公室慢慢解释。”庄访琴低头,看到他身上穿的黑色套头衫,脸色顿时更差,“你校服呢?”

“忘了。”

“你怎么不把开学也忘了?”庄访琴说,“你自己看看,全校都穿了校服,就你一个异类!等会学生会的来了,又要扣咱班里仪容仪表的分数!”

旁边隔壁班的班主任打趣道:“今天有领导来视察,托你的福,你们班主任开学第一天又要被开会批评了。”

喻繁本来没怎么在意,闻言蜷了下手指:“那我先避一避?”

“闭嘴,”庄访琴头疼,抬了抬手指,“跟同学借件校服外套。”

喻繁扬起下巴找人:“王潞安。”

“别喊了,他自己也就穿了件外套,”庄访琴莫名其妙,“你借身边同学的不就行了?”

身边同学?

喻繁看都不看旁边人一眼:“借其他班同学的外套,不好吧?”

“什么其他班?”庄访琴说,“他是你同班同学。”

“?”

“新转来的,转班生,以后都在我们班里读。”庄访琴说完,征询地看了一眼陈景深,“陈同学,校服能借他穿会儿吗?当然,不同意就算了,不勉强。”

繁皱了下眉,借东西的人表情比被借的人还嫌弃。

喻繁:“我不借……”

“可以。”陈景深瞥他一眼,“他不嫌外套太长的话。”

喻繁:“你现在脱下来。”

半分钟后,喻繁接过外套,胡乱地往身上套,穿好后他低头确定了一眼。

没长,正好,跟他校服外套应该是一个码数。

“短了点,”他抬头道,“解散了还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