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承诺

霍维伊兰德坦诚的盯着蔷薇,女人动摇的表情带着些许迷茫,半晌,她忽然说:“我想我的感情已经耗干了,你说你爱我,我真的一点儿感觉都没有。现在你对我好,我只有感激,对不起。”她觉得自己辜负了他,对自己很失望。“我觉得我变了,我心里有很多疑问。我不清楚自己存在的价值,我不确定爱到底存不存在,恢复记忆以后我开始思考这些问题。在战乱之前,我的人生很顺利;在恢复记忆之前,我依旧天真无知。即使到了伊兰德庄园,我还是对好奇的事物不顾一切去追寻,从不思索。喜欢你的时候也一样,盲目冲动,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么喜欢你,每天都在幻想你。”

“那不好吗?”

“很勇敢,也很不成熟。现在我会想我能不能跟你在一起,在一起又能走多远。”

霍维陷入深思。“是那些女人命令你做什么了?那天夜里你出去找我,为什么认为我会死?”

她怔住,摇头,叹气,坚持。

“她们命令我是应该的,我答应了她们,我必须信守约定,是我一直在逃避,辜负了她们。”

“哼,那些女人也配?你不需要听她们的任何吩咐,这件事交给我。”男人不屑的眼神蒙着一层阴霾,似乎盘算着什么。

她有些怕,问:“你要做什么?”

男人站起身,走到窗边。

“她们渗透进了新城,联络过你了,对吧?”

“你要抓她们?!你不是说了会帮我的?都是骗我的?”

“冷静点儿,蔷薇。她们既然让你不开心,大不了就杀了。你不用履行什么约定,答应过的事,改变主意,不需要对任何人负责,懂了么?”

女人胆怯的心被男人攥在掌心,沉醉又畏惧。她盲目的向往他,他高大的背影笼罩在她前方,让她看到一种希望,同时隐隐伴随着要付出某种代价的预示。

安德烈金站在山顶慷慨陈词的身影一直在她脑海中徘徊不去,他解答了她对于战争、自由、平等的困惑,他也给了她希望。

不过这两个男人给她的希望是不同的。

“我想我知道自己为什么喜欢你了。你是我无法成为的人,冷酷果决,心狠手辣,不会顾虑他人难为自己。他们口中的你是现在这个你,所以他们恨你怕你......不知道会不会有一天我也要面对这个你,哦不对,我已经见识过了。”

男人的背影看起来有那么点儿落寞,她等不到回答,不禁有些难过:“为什么不理我了?”

“知道我是这种男人,你还爱我么?”

“我说过我已经感受不到爱这种东西了。”

“那你怕我恨我么?”男人执着的追问,他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在意一个女人对自己的看法,如果她露出害怕或者怨恨的表情,他或许还会因此受到伤害。

“你说过我让你看清了你是个自私自利、偏执残暴的男人,你说我也许有一天会后悔爱上你。”

“我说过这样的话?”

“你喝醉的时候能说出很多你自己都想不到的情话。”

“你每天都把我灌醉。”男人看她的眼神变得炙热。

“醉醺醺的酒鬼要怎么管理军囚乐园?”她装作不懂。

“我现在只想跟你在一起。”

“每天都和我谈情说爱,醉生梦死?呵呵。”蔷薇发出笑声,神色淡漠的望着天花板,自言自语说,“时间如果能在这一刻停止,让我们做出的任何事都于这世界无关,就像在秘林里,只有望不到尽头的雪林,我们两个人和永恒的时间。等我们充分爱过彼此,经历了所有可以一同经历的喜怒哀乐,时间再继续走,灾难到来时我们便坦然面对,不会感到遗憾。”她难以抗拒男人的甜言蜜语,只因为他的一句口头承诺,她便开始遐想与他一起的生活。

霍维那张冷峻的脸忽然出现在她眼前,她伸出手遮住他深沉的双眸和高挺的鼻梁,“不要打扰我做梦好不好?”男人拉住她的手腕,将她的手从脸上移到嘴上,在她的手心落下一吻,用极温柔的语气安慰,“不要怕,蔷薇,战争不是灾难,你只要战胜它就结束了——”

“不,战争对于你不是灾难,也许还是机遇,但对无权无势,连武器都不会使用的平民来说,战争只会带来痛苦和死亡。”

“好,就算是这样,”男人耐心的看着女人,“现在你跟我在一起,我会保护你。在新城的大街小巷都是我们的人,你担心反叛军的残党能搞出事端是多余的。伊兰德庄园从来没有守卫,为什么没有哪个反叛军来暗杀我或者我父亲?”

“他们没有武器?”

“这也算是一个理由,主要是这个。”霍维用食指敲了敲她右耳后肌肤下嵌入的芯片。

“女囚芯片?如果是男性反抗军呢......”

“女囚芯片只是它的一个通俗叫法。每个进入新城的奴隶都会被安装‘监视芯片’,不管他醒着还是睡在,他的信息都是24小时在人的监控下,如果他离开了自己被规划的活动范围,他的

主人首先会收到报警。全新城的奴隶芯片都受到统一监控,假如哪个奴隶敢私自来到伊兰德庄园,连庄园外墙都没摸到就已经死在芯片释放的超负荷电压之下。”

“如果把芯片拿下来呢?”

“这种利用纳米技术嵌入人体的芯片要取下来只能把自己的皮肉剥掉,芯片内部连接着很多关键神经组织,如果不是了解芯片构造且手法非常精湛的外科医生,很难让手术后的人一段时间内自由行动。”

“......我到新城医院后山那次,你隔了很久才找到我是为什么?”

女人穿着安德烈的睡衣躺在他的床上毫无防备的睡觉模样再次浮现在眼前,霍维不爽的皱起眉,“那个地点芯片信号收发不稳定,但我刚刚说过了,奴隶不在自己的活动范围,就是触犯了规则。”女人欲言又止,男人替她把话说出来,“在新城,你是被许可自由行动的女奴,所以我才从来没跟你说过这些。”

蔷薇想起来那几次她跟薇拉约好出去时,薇拉会说先要询问一下希利尔,然后再告诉她约定的时间,她当时没有多想。原来她是自由的?她看了看他,看到男人眯着眼睛,露出意味不明的笑打量自己,急忙偏过头装作没看见。

“在想什么?绞尽脑汁想怎么逃跑?”男人说着顺势躺在她身侧,继续打量她。

“不要躺在我身边,你又不是病人,走开——”

男人轻笑,把嘟嘴嫌弃的女人搂进怀里,用粗壮的胳膊紧紧箍住不安分扭动的小猎物,脸凑近她的右耳,舌尖探出舔舐耳朵小巧可爱的轮廓。“不要碰那里——”她捂住耳朵,身体反射性蜷缩,“我不想跟你做,不要碰我。”她直截了当的说,表情突然变得不容侵犯。

男人识趣的放开她,失望中带着不解,“碰过你的芯片我也有感觉,为什么?本不该这样。” 除了金妮说的她的身体被反叛军利用作为秘密武器的情况,蔷薇的女囚芯片存在的能激发性欲也问题困扰着他。

“你跟别的女人不会这样吗?”

“我为什么要去舔其他女人的耳朵?”

“......你们做的时候呢?”

“怎么?想知道我跟多少女人做过?”

“总之不会只跟我一个人做过吧?”

“好,我给你算一算......”

“不,我不想听!”女人双手紧紧捂住耳朵。

他两手抓住女人纤细的手腕,分别按在床上,挑眉威慑:“还不承认你爱我?女人,吊我的胃口很爽是不是!?”

“不是,不是!我仅仅想了解你罢了!”她大声反驳。

“你了解我做什么!?不爱我就不要打听我的事!”

蔷薇被男人吼了一声,胆怯的缩到床角,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这么愤怒。

“就这么想我跟别的女人做?你心里没我。”

“我心里有你的——”蔷薇感到呼吸困难。

“给我再说一次。”

“什么?”她心虚的低下头。

男人看透了她的明知故问,厌倦了陪她玩捉迷藏的游戏,沉默的、严肃的盯着她。

“告诉我你为什么酗酒,你跟那个男的又是什么关系。”

蔷薇咬住下唇,半晌,反问他:“如果我说……是出轨……”她不敢再说下去。

“给我完整的,再说一次。”

“那天......我对你很失望。”

“你出轨的责任在我?”男人的声音陡然升高,蔷薇摇头解释,他打断她,“重复我的话,你出轨的责任在我。”

女人不断摇头,抗拒的闭上眼睛,她被男人的逼问弄得几乎崩溃,好在男人并未再继续逼迫她。

“我出轨的责任在我自己......我想要有个人能把我从主奴的关系中解救出去,或者,让我体会到比死更痛苦的感觉。”

“为什么?”霍维难以理解。

“不为什么,我现在不正常。”她看向他,“我说的是我的精神状况。”

霍维在医院照顾她的这些天无数次想过她会怎样解释,从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理由,一时间语塞。

敲门声打断了两人的沉默。

“请进。”霍维说完,医生和护士推门进来,先和霍维客气的打了招呼,询问了蔷薇的状况,得知她已经没有不舒服的感觉,点点头,将化验结果交给她,告诉她已经可以出院了。

出院了?蔷薇茫然的盯着化验单,首先想到的是自己该去哪?她出轨了,不再爱他了,他还会要自己吗?就算他要,她也不想留在容不下自己的地方,她觉得霍维不爱她,以后也不会爱她,她看懂了,只是霍维他不明白。

霍维送医生出去,然后打电话给保镖叫他开车过来。回到病房,蔷薇不在里面。他在走廊上找了一遍,有人说见到她坐电梯,但不知道上楼还是下楼。他一瞬间想到顶楼,如果她真的不正常了,会不会......?他询问工作人员,得知顶楼不对外开放,便立即跑下楼梯,远远看见她站在

住院楼大门的台阶上。

男人悬着的心放下来,一股怒火也从心中升起,他大步流星走过去,霸道的将女人搂住,拉到自己面前,要严厉的斥责她再次踏在自己的底线上,警告她没有第三次,如果她胆敢再消失,他会按伊兰德的规矩狠狠惩罚她。

“霍维,下雨了......”女人举起手。

她抬起脸,双眸清澈天然如她手心那一捧雨水 。如果没有这场刚好到来的雨,她是不是已经走了?他会不会再也见不到她了?听着外面淅淅沥沥的由零散变得急促的雨声,他心乱如麻,五指扣住女人的后脑,用自己的双唇粗鲁的压上她的嘴唇,牢牢堵住她的嘴巴,这次女人没有反抗,顺从到窒息脱力,她觉得男人想杀了她,她求之不得。

“跟我回家。”男人抓着还在晕眩中不辨方向的女人的手腕,从门边取出一把医院的雨伞,单手撑起来,搂住她的肩膀,一起走向停车场,到打开车门的那一刻才把她放开,“以后外出的时候,不许离开我的视线。”男人说完,不等她回答,替她关上车门。

他没有等保镖过来送蔷薇回去,也无暇顾及军囚乐园还未处理完的事务。黑色跑车向新城市中心的地标——摩天大楼疾驰而去。

闪电将天空劈成两半,随后雷声滚滚而来,这种视觉和听觉上的错位,总会让蔷薇一瞬间以为自己失聪。

毛巾从她打湿的裸体上拂过,身体被男人擦干,一件宽大的男士白衬衫从头顶套在她的身上,她伸直双手穿上袖子,半干的长发被男人从衣领中拉出来,随后头发也被男人用吹风筒吹干。她轻快的跳到床上,把自己卷进被子里,听着雨点猛烈击打落地窗玻璃的响声,不知过了多久,男人做了午饭端来,简单精致,无可挑剔。

也许他确实有资格批评她的汤做的不够清澈,也许他做什么事都是力求完美,让人只能赞叹,可是她每每想起他的苛责,还是很受伤。

她默默吃完饭,感觉整个身心都得到安抚,但道谢却无法说出口。

忙完所有家务琐事的男人让威廉把未处理完的文件发到他的邮箱,明早前要做完给希利尔阅览。他回到蔷薇的房间,看到她换上了自己的衣服,安静的坐在窗前的软垫上发呆。他走过去坐在床边,在她身后注视着她。

“......我曾经读到过一个故事,一个男人很有钱,所以娶了很多妻子,每娶一个他都会对那个女人特别好,过上几年时间,他腻了,又会娶新的。家里的二太太特别客气招待新娶进来的女主角,听说她会剪头发,就拜托她给自己剪发,然后故意让她剪掉了自己的半只耳朵,换来了男人几个月的呵护,一箱珠宝首饰,和男人对女主角的冷落。”

说完她看了看无动于衷的男人,“在我的家乡,东方女人为了得到男人的宠爱可以很疯狂,我曾经也为了得到你的关注想轻生。”她再次看向窗外,语气带着淡淡的哀愁,“但我知道这种事不能做两次,如果我再用我的命要挟你,我很怕以后你不会再迁就我。霍维,我不会再突然消失的,你相信我,好吗?”她把手伸进男人摊开的手心里,过了一会儿,男人握住她的手,她把头轻靠在男人修长的腿上,枕在他的膝头。

“我们会永远在一起吗?”

“当然会。”

“你会永远像今天这样爱我吗?”

“我只会一天比一天更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