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隐于黑雾深处的命运丝线
先生静静地注视着他，弯起的唇角是和暖的微笑。
就和他每次偶尔出现在此一样，衣装整齐地坐在了床边的木制椅子上，一手握住木杖，一手握着精灵纤细的手腕。床边的蜡烛已经被点燃，柔和的暖光在男人有着岁月痕迹的脸上摇曳，让这个怪物皮囊更有人的味道。
只是那双漆黑的眼永远深邃得如同深渊，无论是光还是任何的景色，都无法在上面留下一丝倒影。
“若在梦中高潮，虫豸也会噬你血肉，请注意忍耐。”男人柔声说道，语气中并无责备，只是纯粹的嘱咐。
“那先生为什么要唤醒我？”
琳垂下眼帘，也没有挣开先生的手，“就算仆从被虫子咬成碎块，只要先生想要，随时可以让身体死后复原。”
“我希望明天能见到一位精神饱满的仆从，被虫噬身会影响睡眠。”
“.......不能将这些东西拿出来吗？”
“这是忍耐训练的一环。”先生仿佛没有察觉到精灵不友善的语调，认真地解释，“我希望你能接受并控制自身的性瘾，单纯的抗拒或是沉溺，对你都是有害的，琳。”
“........”
精灵无言地盯着男人真诚的面孔，尽管先生从未出现过在他梦境里，但不得不承认，男人的身影确实曾浮现于脑海，让他的唇下意识张了张，想要说什么，又有些迟疑，他想要弄清楚自己的情况，却又不想知道答案。
但先生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继续默默地握住手坐着，没有催促也没有离去，静待迟疑了良久的精灵，艰难地问出心中的疑惑。
“先生......我的性瘾，并不是单纯对痛苦上瘾，对吧？”
“你认为是什么，琳？”
男人没有正面回答，下垂的眼角含着柔和的笑意。
那双墨黑的眼瞳，仿佛有着能穿透灵魂的魔力，让琳不得不直面真实而丑陋的自己，在这双纯黑眼中看不见自己的倒影，对琳来说反而更轻松，也让他能够在这个城堡里唯一的活物面前，倾吐出自己的痛苦。
“我.......是对‘你’施加的痛苦上瘾了。”
琳最终还是说出来了，沙哑得吓人。
说出了内心深处的话，精灵紧绷着的肌肉一松，颓然地卷缩在被窝里。他已经不需要听到先生的答案了，或者说，他从身体感觉到异常快意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有这种预感，这也是为什么必须产生性瘾后，他才能成为合格的仆从。
——因为变成这样的他，就像有着重度毒瘾的囚徒一样，再也没办法离开先生的调教了。
那种带来绝顶快感的奇异进食，挣扎于生死间的激烈高潮，被没有感情的手掌触碰带来的酥麻感.......种种深入至灵魂深处的苦痛和快感，全都是只有先生才能给予他的无上肉欲，他的身体早就对这种远超正常的快感上瘾，连在睡梦中，潜意识也渴求能得到先生的折磨。
与心无关，他从未放弃反抗，也从心底厌恶着眼前的怪物，和自己被迫承受的一切遭遇。
只是他的肉体，已经彻底沦陷在怪物的掌心中，无法解脱。
“琳，正如我所说，让你肉体改变的是我，并非出于你的意志。”先生轻叹了一口气，将木杖放在床边，一手握住精灵的手腕，微微俯身，另一只手伸向精灵的脸颊，轻柔地抚摸精灵细软的翠绿发丝，非人的眼眸中没有真正的心，此刻却散发着与人无异的温暖。
“你的心，依然是自由的。”
“我不觉得变成一个怪物的仆从和食物，有什么自由可言，先生。”琳撇过头，忍不住讽刺了一句，心中暗骂着竟然没有甩开男人手掌的自己，嘴里也不客气地反问。
“而且对主人来说，仆从的反抗之心又有什么意义？”
“自我造就灵魂，灵魂塑造自我，若你已经彻底绝望，你的苦痛便不会有如此美妙的滋味。”
先生笑了笑，指尖抚过精灵耳后，抽出时指腹已经带着一缕淡淡的黑雾，是琳此刻心中的悲哀，不过量很少，不至于让身体产生快感填补空虚。
“琳，你想尝尝自己的味道吗？”
“.......我又不是怪物。”琳硬梆梆地回应，不过顿了一阵后还是转过头来，盯着那丝属于自己的情绪，他还是第一次在这么近距离看到黑雾，虽然从表面上看也没什么特殊的。
“我是精灵，也能吃这种东西吗？”
“被我转化的情感有着自我的味道，虽然对其他生物而言无法充饥，但应该能品尝到其中的滋味。”
“应该？....”
“你将是第一位尝试食用自身情绪的仆从，琳。”
“........”
琳嘴角扯了扯，这混账怪物显然又把他当作实验品了，但他确实对这奇异的黑雾有些好奇，最后还是张开了唇，让先生将缠着黑雾的苍白手指放入他口中。
他不是先生，没办法吸取黑雾，只能微红着脸，含住男人的手指
轻轻吮吸。首先感受到的，自然是先生指尖那异常的冰冷，刺激得舌尖一颤，然后是某种和虚化毒物有些类似的奇异触感，舌尖像是碰到了什么，仔细舔几下又触碰不到实体，很是奇怪。
这样，好像在舔这个混账怪物的手指......
琳突然意识这点，脸变得发烫，不自觉地瞥了一眼先生，男人脸上依然是平和的笑意，似乎并不觉得这样的行为有什么异样。先生的无动于衷对琳来说倒是松了一口气，心中的羞耻也放开了一些，单纯以想要尝到黑雾味道的心态，用舌舔舐男人手指。
慢慢地，某种异样的苦涩气息逐渐在口腔内蔓延。
但并不是舌头感觉到的味道，而是更奇异的感觉——像是“感受到”的味道，是一种琳找不到词语形容的感觉。
奇怪......这种感觉，好像和某种他今天触碰过的事物有点类似？
琳皱起眉，也顾不上这个姿势的羞耻，紧紧含住先生的指尖，一边仔细地探索这个无形的黑雾，一边努力思考到底是和什么事物类似，幸好先生也任由他施为，没有抽出手指，让他能一直舔到终于想出来那刻为止。
是仓库那些未鉴定的物品。
更准确来说，是和意识触碰物品上的灵魂碎片类似的感觉。
在短刀上残留的灵魂残留也是他自己的，琳没有花太多时间就感觉到两者的联系。不过黑雾和灵魂残留也不是完全相同，更像是同源而不是一样的东西，这也印证了为什么先生会特别注重“自我”和“灵魂”，估计对这个怪物来说，摄取黑雾和吃下灵魂残留感觉差不多，应该也能充饥。
只可惜灵魂残留没办法改变，而他这个活着的灵魂还能被改造，所以怪物才要寻找合适的活物作为粮食，而不是单纯拿那些味道乱七八糟的灵魂残留充饥，毕竟就算是怪物，也不会想整天吃难吃的点心——
但为什么先生不自己先尝尝看呢？
在衔住男人手指，把最后一丝黑雾也舔完后，琳脑海中突然出现一个古怪的疑问。
既然是和黑雾类似的东西，先生完全可以像食物那样先尝试一点，如果是像“巨人侧坦利”那样的恐怖影像，估计只要吃一小口就能立刻知晓这东西的奇特，然后再叫仆从接触就好了，甚至也不需要移到仓库，仆从又不是怪物，鉴定时耗费的时间和精力都很大，效率可是相当低的.......
最终琳，还是没有思考出答案。
不过这个问题看起来没什么意义，只是刹那间的灵光乍现而已，他把这个问题暂时放到一边，吐出男人手指后卷缩回被子里，内心的阴霾似乎被刚才的插曲驱散了一些，下体被虫子填满的躁动也平息了几分。
“琳，自身的情绪味道如何？”先生笑着询问，收回了手指，再次双手握住木杖，指尖已经干干净净，没有了精灵津液的残留。
“我没有尝到味道，只有一种.....嗯.....怪怪的感觉。”
精灵小声嘟囔，迟疑了一下，没有完全把自己意会到的事情说出来，而是顺应着内心隐隐约约的直觉，换了一个更模糊的说法。不过这样不算是谎言，那种感觉确实很奇怪，他也很难想象一个存在能以这种无形的物体充饥。
“原来如此，看来无法吸收的话，也无法品尝到味道。”先生颔首，一张纸出现在他身旁，无形的力量在纸上绘制着整齐的文字。
“可以将感觉的详情完整描述吗？”
“我尽量。”
琳点点头，没有隐瞒地把那种介于实体与虚幻的古怪感觉讲述出来。
话音才刚落不久，他就困得有些睁不开眼睛了，在这个时间的先生态度平和，低沉声线轻柔，并不令人恐惧，加上身体和精神都被虫弄得疲累，实在让人昏昏欲睡，先生也没有为难他，记录下他的感觉后便收起纸张，微笑着轻抚他的发丝。
“谢谢你，请继续入睡吧。”
“嗯。”
琳半闭着眼，感受着男人善意的抚摸，他并不喜欢被怪物碰的感觉，但也许是先生的微笑实在太温和，让他也没有反抗的欲望，只是默默地看着先生收回手，拄着木杖站了起来，男人和所坐的椅子已经消失不见，只有柔声在琳朦胧的视野里回荡。
“晚安，祝你好梦，琳。”
“晚安，先生。”
他轻声回应，在那道身影彻底消失之前，他已经闭上了双眼，在下体各处的微弱骚动下浸入深沉的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