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鉴钞绿酒金风

78五通邪神凤界少枳

“却说五通邪神是什么?我怎么不知道?”

我与东极携手一同往清园走,他一边应道,“据传是古时五个淫邪妖鬼,也不知道何时被下界凡人奉为神明淫祀祭拜,屡禁不止。后来因香火鼎盛,法力竟然通了天。为恶作祟,无法无天。后天界降罚,数万天兵竟也没能降的住他们。彼时的太阴君西常也不知用的什么法子,竟然诛了他们。一役之后,消声灭迹。此后世间再无那五个出现。”

我点头,又道,“我不曾听说食用香火也能增加法力,这不是凡间谣传吗?凡人以为烟火香烛能通神,供养冥阴。其实都是无稽之谈。”

他一笑,“这天上据我所知,也就你过去爱闻个花花草草。”

“儿时玩性罢了”,我又道,“其二,既是淫邪,如何能登神堂?掌生育的神明,这天上没有八千也有一万。如何凡人这般看中几个妖鬼?”

“许是身怀邪法,有求必应。”

我点头,“也有道理。”

他含笑看着我道,“还想问什么么?小不懂”。

我摇头,“随口一问罢了。不过我倒是要去个地方,明日,罢了,不如今日你同我一起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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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破落的神殿,是我恢复记忆来的第一次。

上空的法界已经越来越稀薄。

东极一身青衣同我落在了这里。

我望着那间胥臾神庙,“你不知道这里有个这吧。”

他眼神疑惑,“没有。”

我点了点头,指着字迹模糊的神牌,“字迹也看不出来是何人立的”。

我踢了踢那地上破落的牌子,还有那几句颇为清晰的铭文,“静渊以有谋”,“载时而象天”……

他神情更加疑惑了,“或许是凡人……”

我点头,“可这里是一个连你,或者说满天神仙都不知道的禁地。凡人如何能建的起来?何况这禁地上空满了法界。”

我看着那几个牌子,道,“‘静渊以有谋’,‘载时而象天’?”不禁笑起来,“本君何时能配的起这几个字?”

“载时而象天……”,东极默默念着那几句话。

“对啊,载时而象天……我何时做过这样的事?”我环臂道,“我前些时日查了很多古籍造册,没想到还真有这句。”我笑起来,“只不过,这是太阴宫的事。好巧不巧,这个词出现最早的时候,是说太阴宫的职责在于掌管时间历法,依日月运行定四时。我算了算时间,那时候应该就是西常女君司掌太阴宫啊。”

东极道,“你在猜测这座神殿与太阴宫有关?”

我摇头,“没有一点思路。我只是很闲,脑袋里就有一些乱七八糟的胡乱联想。”我冲他笑,“可能就是直觉吧。”

他走过来,“不过能做出这么结实的一片法界禁地。仙者之中屈指可数。”

我叹气,“谁知道呢”,说罢,我耸肩道,“六界之中充满了不可思议,我们要见怪不怪。”

他笑,“倒不像你了,往常你都要究根问底。”

我摇着扇子扇凉,“或许就是平日太钻牛角尖了,那样不好。做神仙啊要同做人一样,不能太当真”。

他牵过我的手指,一同往外面走,一边道,“今天看起来心情很好。”

我摇头,“我是挺享受的。”

他略略疑惑,又不多问,只牵着我一同离去。

我步子轻快了些。

他心情也好,道,“我们现在去哪?”

我盯着他的指尖,“其实我也知道最近我情绪不稳,可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已经让广樾帮我看看是不是哪里还有问题了。你莫担心。”

我抬头看他,“今日出门的时候,我给自己卜了一卦,说我今日运气不错。跟着感觉走应该没错的。所以……”我笑了笑,“我们一起去趟凤界吧。”

他面上些微不悦和讶异转瞬就不见,只道,“好,无论你去哪我都陪你。不过……阿臾你卜的卦……灵过一回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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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凰他家是有钱,富丽堂皇的和他的鸡翅膀子一样闪瞎人。明晃晃的金羽殿上,我同东极一同被请到了主位。

我就知道,带着东极帝君来,准没错。不看我面,好歹还看他面啊。

果然,如同在月华宫一样,仙子仙娥们都是围着东极转。避我如同避疫。

当然,眼里还多有一层隐隐约约的恨意。

这都万年了,这新仇旧恨看起来就没怎么消散过。

我看着这座金羽堂。一时陷入沉思,高高的殿堂楼宇,一如万年前那般辉煌宁静。

我小时候第一次来这里,还是凤凰把我变小了,偷偷揣在袖子里带我来的。

印象并不好,因为他打小就跟着一起听金堂议事了,我却没这个机会。就撺掇了他带我来见见世面。

他一本正经装模做样的被众仙迎进金堂倒是有趣。可是议事却没什么意趣。结果我就在他袖子

里足足睡了一个多时辰。

他把我拎出来的时候抚着心口,大声斥道,“连个动静都没有,我以为把你憋死了!”

我伸着懒腰道,抻着胳膊腿儿道,“担心把我憋死了,你也都不曾中途看过我一眼。可见政事在你心里到底比我的命重要。你话的说的比你长相还好看呢!”

他忙走上来拍着我脑袋,拉扯我的胳膊腿儿,“怎么?真伤着哪了么?我连动都不敢动,生怕颠着你了。”

我甩开他,“我当你们家大殿有多好玩呢,太没劲了,跟我哥爱画画,我弟爱读书一样没劲!听的我都困死了。睡的我腿麻。”

他复而蹲地上给我揉腿,一边抬头看我,闪着那双该死的无辜的长睫毛大眼睛,道,“我说过没意思的,你偏要来。”

我点头,“对对对,你说的都对。委屈巴巴的,我说过你别用这种表情看我,跟我欺负了个小娘子似的。”

他一笑,颇甜。半晌方道,“你脖子怎么了?”

我捏着脖子,“你袖子里太软和,可能睡落枕了。你给我揉揉。不过啊,你家大殿真好看,建的那么高,是不是你们长翅膀的飞起来的时候需要一定高度啊?”

他走在我身后,一边给我揉肩捏脖子,随声应道,“可能吧。”

他吹气如兰,略微冰凉的手,捏的我脖子甚是舒服。他手指如玉竹柔荑,比天上女仙的还要美,我过去无知,见着稀罕,时长搂着把玩许久。他长长的发丝被身后的风一吹,搔的耳边十分痒。手指便撩着领子探进入,在我肩颈不软不硬的揉捏。

“舒服么?”

我眯着眼睛嗯了一声。

他又道,“下回我带你去看我的卧房,我的床可软了,天鹅绒的云被,以你的身段想来一躺上去就整个陷进去了。云锦红纹,和你肤色很配,要是你能躺上去睡一觉,保准就不愿意离开了……”

我“嗯”了一声。又忙睁开眼,摇头冲他道,“不了不了。”

他一时没反应过来,还干撑着双手。

我道,“你们鸟怪吓人的,把同类的天鹅毛做被子!”我摇着头,“我就想到了,如果我把蛇啊,蛟的鳞片当凉席,岂不吓人!”

他皱了皱眉头,“偏你歪理多。”

可谁承想,我终究是见到了那床天鹅绒的云被。只不过是裹在一个女子的身上。我对他那位侧妃的记忆都颇为模糊了,是他同族的一位公主吧。堂堂一个公主,新婚之夜,糟我掀被婚闹之辱。也实在是桩恨事。

而那云锦红纹,原来是喜事纹样。凤凰他对我心思原来早早有迹可巡,是我愚钝。若是我两个当年早日定下终身,或许就不会有这往后万般波折。究竟是造化娱人,还是因果自有其道,实不可知。

我正恍惚间神游物外,忽听的一声清脆的杯碗碎裂声响。

我眼疾手快,竟然堪堪叫我抓住了这支飞来击碎我手边杯盏的羽箭。

东极大怒,起身正要发作。

我止住他,捏着这支羽箭站起,看着眼前那个来势汹汹的年轻凤族后辈。道,“听闻当年凤族有一位射杀九轮晷景之功的前辈早早陨世,我以为这门神技早已绝技。没想到今日本尊还能重见神技。还真是有趣。不过你小小年纪,眼神不大好,如何偏偏射中本尊的茶盏,你若稍稍偏一点。本尊现在身上可就多了个窟窿了。”

那少年长得但是白生生一脸细嫩,但是一脸倔强,怒目圆睁,俨然一副恨不得把我活撕了的架势。我今日前来并非生事,只且忍耐。众仙侍已然乌泱泱涌进一堆,纷纷拉住了他。却见他倒也不徐不急,“我西方凤山,没有神尊殿下的一杯茶水。”

东极正要说话,倒是一声令喝从大门外传了过来,“少枳,你在做什么!”

凤凰从门外冲了进来。老实说,这些日子没见他,倒是一直很想问问他如何一直不回云周山,也想谢他并没有因我未履行满四十九日之约,却依旧将药分毫不差的送与东极的救命之恩。

我正要出声,却听那少年虽然仍旧一脸高傲,但还是低下头敬重道,“父亲,你怎么来了……”

是了,也就是他们凤凰能养出来这种这种长相俊俏又不怕死的……

等等?

父亲?

彼时我也不知怎么了,倒像是兜头一盆冰水浇下。又像是热油一锅迎面泼来。

一时竟手足无措心慌意乱起来,还好东极稳稳的握住了我一时无处安放的手。

我握了他掌心一把,转头笑道,“原来是少君……哈哈,凤君的小殿下都这么大了……真是岁月催人老,一茬更比一茬高了。”

那少年抬头狠狠剜了我一眼。

我便住了嘴,只朝凤凰道,“我……本尊去过须弥山没见到你,是想和你道声谢的。今日……”

我抬起头,“除了道谢,我还有些事情想要请教凤君。”

“阿臾……”

我看着他,“我不是成心来找麻烦的。”

诚然,我是不该再踏凤界一

步的。我也承诺过。可我也不知道我今天怎么了。

我扬起头,道,“是想请教万年前那次金乌冲月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