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之後 一

〈第一世?三个月之後〉

白杉城海派归国当日,非常低调得出现在湘城的国际机场。

他如今的安全配置已经是国务院干部的层级,除了随行人员之外,他经由机场的特殊管道,一路从机舱通往地下层的停车场,免除了被记者媒体围堵的可能性。

他人在国外研修及考察半年的期间,他的名字却蝉连了邦联内各大版面的最热门关键字,所有聚焦的头条只有一个:就是他与狄家联姻的世纪婚礼,。

虽然只是订婚仪式而已,但典礼日期一公布,各家报商媒体犹如闻香就扑的恶犬,争先恐後想要抢得不论是平面报导或是动态转播的独家。

白杉城压根没把心思放在这种事情上,全数交由狄家处理,另外他把擅长媒体公关的乔望齐留了下来,让他处理订婚仪式的相关事务,就带着卓特助和几个得力的副官出国了。

回国後,除了上燕京交差,他回去了白公馆一趟,与母亲吃了一顿饭。

胡竹夫人见心爱的儿子肯耐着性子陪他吃饭谈话,内心美滋滋的,冷艳的笑容都温暖了几分,聊着聊着,自然而然就把话题带往众所瞩目的订婚典礼。

白杉城看上去神色有些颓倦,却还是耐性得听他的母亲絮叨,偶尔发出几个单音回应她,一直到饭後,胡竹夫人提议白杉城到她精心培育的花屋走走,白杉城这才伸出手臂让她挽着,陪她上温室去散心。

「城儿,你可是有什麽话要说?」胡竹神色忧虑得问道。

白杉城漫不经心得踱着步伐,花屋的气温暖和,他将外套脱下来搁在空着的臂弯,身上单着一件衬衣马甲,衬得宽肩窄腰,英俊而挺拔,他音色冷质,带着惯性的淡漠,随意得开了口,问道:「承雨可有回来过?」

胡竹毫不意外会从自家儿子的口中听到这个缠绕他数十年的名字,果不其然道:「我就知道你会提到他,城儿,你如今已是白氏家主,你决定好的事情,又岂是我一两句话就能左右的,你才是我的主心骨,你做的决定,就代表了我们全部。」

胡竹提眸瞅着白杉城越发高深莫测的气质神态,既欣慰又惆怅,语调惋叹而婉转道:「那孩子没有回来,应该是什麽都不晓得。」

白杉城轻笑了一声,涩味余烬,邪俊而冷酷的脸孔暴露了今夜的第一条裂缝:「还不是就仗着父亲宠爱他,仗着我拿他没辙,真是……」後面的话隐没在暗黑的夜色当中。

安抚完白公馆深闺的贵妇人,白杉城周末一大早就约了几个太子党到白河山庄纵马游乐,除了蓝鼎荷之外,其他几个交好的兄弟都来陪他大开单身派对。

邵文祥最没正形,布置了一个组织的俊男美女,各个都长的妖精似的,美其名上山庄来调酒侍菜,弄得整个山庄热热闹闹,充斥着酒香,脂粉香及各式各样的美食佳肴。

白杉城任由他们胡闹,自个儿挑了一匹他养在山庄最宝贝的纯血马,策马奔腾在空旷辽远的高原上,直到天幕低垂,由黄昏沉沦至黑夜。

他翻身下马,汗流浃背却逍遥畅快得躺倒在星幕底下最优质的观众席,他肆意得扯开了领巾,以及马术服上累赘的装束,感受到清爽的凉意,以及悠哉的微风。

他在国外沉淀涵养的半年,反反覆覆思索着白岩画曾经在一段谈话中跟他提过的一句话。

『权力,是个迷人的东西,是因为当你掌握权力之後,你就能得到你所想要的任何东西……』白岩画停顿了一下,耐人寻味得反问他道:『还是说,你就只是想要得到权力?』

是因为想要得到「你」,才需要掌握权力,还是说,在掌握权力的过程中,「你」却逐渐变成了选项。

「我所有的一切,将来也都会是你的……」白杉城仰望着满空星辰,喃喃自语道:「你怎麽可以……你怎麽敢这样对我……」

他不知不觉得从口袋里摸出了一个灰蓝色的绒布盒子,几乎与他的瞳孔是一样的色系。

他灵活得将盒子把玩在掌心之中,似乎已经宝贵得珍惜在手心里许久了,指节一转,绒布盒子便打开了口,里头置放的是一块四方柱状的白玉,上方坐落着一个繁工细隽的浮雕,恰是一只威风凛凛的双翅雄狮。

那是一块印章,绘有白氏家徽的印章。

「我就是给你太多自由了,你才会被不相干的诱惑,迷失了判断能力……」

满空璀璨生晖的星图,大胆而绚丽得将满身芳华绘制在白杉城艳蓝色的瞳孔上,他对着星空诉尽了自己内心最晦涩且最贪婪的偏执:「不管有多孤独,你都是我的,你都得替我受着……」

回到山庄,他看到了伫立在马厩外的邵云希,浑身散发出愤怒而张扬的Alpha信息素,白杉城却置若罔闻,无动於衷得从他的面前奔驰而过,俐落得翻下了马,丝毫不把另一位成熟贵族Alpha的挑畔放在眼里。

「你会放走承雨吧!」邵云希双眼燃着火焰,扬声质问道。

「闭嘴。」白杉城沉着嗓音低声斥道,不轻不重的音量,却令人感到发自骨髓里的寒意:

「承雨二字是你叫得的?一点规矩都没有。」

邵云希勃然大怒,向前迈进两大步,却还是顾忌着停了下来:「你不懂得珍惜他,还有其他人抢着要珍惜他,别太自以为是了!」

「你又懂得他什麽了?」白杉城冷声道:「就凭着你换床伴如衣服,自诩阅人无数的宽广胸襟?每个人都想要得到他,你又付出了什麽?你知道他想要什麽吗?你知道他这辈子只听从一个人的话吗?你知道他为了这个人连命都可以不要吗?」

邵云希哑口无言,胀红一张俊俏的脸孔,错愕得连满腔怒火都忘记要如何发泄。

「你什麽都不懂,只是想把珍惜两个字,冠冕堂皇得贴在他身上而已。在你眼中他柔弱又需要人保护,你只是把那些无法宣泄的下流慾望,自我满足得转换成对他的保护欲和英雄主义,还沾沾自喜。」白杉城视线睥睨,轻蔑的责难不知道是在排揎谁:「自作多情也要有个限度。」

「你!」邵云希被他三两言语玩弄在掌心,恼羞成怒之下,扑向前要揪住对方的衣领:「你这个混帐……」

「邵云希!」结果连一根指头都尚未碰到,就听到後方追上来的邵文祥罕见得不计形象,朝着丧失理智的兄弟破口怒骂,制止了邵云希一时冲动跑来激怒白家大少的糊涂行径:「你才混帐!给我退下来!你知道你在跟谁讲话吗?」

白杉城眉眼不抬,神情厌倦,似乎在告诉邵家兄弟俩,这种格调的戏码入不了他的眼。

「为了白大少的家里人,你在人家的地方荒腔走板得兴师问罪,你脑子是被人卸下来了吗?丢脸不丢脸!?咱们邵家是这样教你待人处事的?混帐东西!」

「好了,文祥,是我言重了。」白杉城淡漠得制止了口沫横飞的邵文祥,伸手拍了拍邵文祥的肩膀,平静无澜得勾了那麽一下唇角:「承雨是我白家的人,好的坏的我都摸在手里,就是碎了,也该是砸在我手里,不容不相干的外人置喙。」

邵文祥把自家血气方刚的兄弟领了回去,见着他仍旧愤恨不平的眼色,正恶狠狠得瞪向白杉城复手离去的方向,邵文祥往人大明星的头上就是一巴掌:「不辨是非的东西,没搞清楚状况瞎搅和什麽,啊?还想着穆承雨,下辈子投对了胎,姓了白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