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三零

蔚公子的玉琴问世寻主,立刻掀起了一波热潮,再加之邱彩莹在画廊举办的春季社交舞会顺利按时开幕,穆承雨不想蹭到这股热闹,早早就将画廊交给王焕然管理,自己则带着一小箱毛笔画具,到临近的郊区去避风头了。

穆承雨暂住的地方,正是费勤朗旗下的一座休闲庄园,真正过上了不问世事、玩风赏月的清闲生活。

每逢晴天,他便提着一块画板,一箱画笔,随兴得纵游庄园後围的森林及野泉,只要彩光够好,景致宜人,他便会当场驻紮,沐浴在阳光之下舞动画笔,畅游在轻松惬意的心情当中。

偶尔会有一些松鼠或是野兔之类的小动物,鼓着胆子趋近穆承雨,许是好奇穆承雨带来的餐篮里头是什麽样的水果点心,穆城雨察觉到这些可爱的小踪迹之後,便将带来的食物拿出来放在摊开的大餐巾上,任由这些小动物们各寻所需。

有的甚至还会呼朋引伴,举家大小一起来觅食,有趣的是,这些毛绒绒的小动物们起先还会拿了食物就跑,习惯之後,确认穆承雨不只完全无害,还非常慷慨,便会揪着切成块状的水果丁,在餐巾上席地而坐,啃咬起来。

穆承雨就将他们饱足而生动的模样,钜细靡遗得描绘进画纸里。

不知不觉就过去了小半个月,穆承雨却发现他的餐篮策略不只吸引了一群胆大包天的野毛孩,还吸引了一个年幼的小男孩。

小男孩每到傍晚,便会带着一条牧羊犬结伴,出现在樱花树林玩耍。

穆承雨并无意打扰他们,向来是收拾好画具便打道回府,直到某一日,小男孩忽然主动跑到了他的身边,好奇得瞅着他的画板左瞧右看。

小男孩伸出一根指头,指向画布上的颜料,童言童语得问道:「这是什麽?」

穆承雨和颜悦色得答道:「这是花,很多很多花。」

「花?」小男孩歪着头,不明所以道:「花不是红色的吗?这是蓝色的,我没看过蓝色的花。」

穆承雨笑了笑,将画笔搁下,转身面向小男孩,柔声问道:「你喜欢花吗?」

小男孩仍旧目不转睛得看着画布上的花,用力点了点头。

「喜欢的话,下次我送你一朵蓝色的花,你从来没看过的。」

小男孩神色凝重得思考了一会,似乎在想着这样答应一个陌生人送的东西,是对还是不对,但这个浅棕色头发的男子,长得那麽好看,绝对不是坏人。

小男孩忽地转过头瞅向穆承雨,一双乌黑的大眼睛闪动着孩童的纯真与无邪,对着穆承雨漾出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道:「好,谢谢大哥哥。」

穆承雨吃惊的不是这小孩儿口中「大哥哥」的称呼,而是这个男孩子,长得实在是太惹人疼爱了,乌发柔软,雪肤白嫩,明眸皓齿,看着不过五、六岁的年龄,却很是懂事的模样,是个出生优良家室的omega男孩。

最主要的是,这孩子让他想起了某个永远停留在记忆深处最美好的时光,一位同样拥有黑发乌眸的omega男孩。

穆承雨忡怔的片刻,小男孩的牧羊犬,已经充分得扮演起护卫的角色,冒出一颗头颅凑到穆承雨面前一探究竟,然而,没多久就被穆承雨身上好闻的花香味儿给征服了,温驯得趴坐在地板上,片刻不离开他的omega小主人。

「你叫什麽名字?」天色渐晚,暧昧的黄昏时光转瞬就会消逝不见,穆承雨一察觉他是omega,便想着要将他赶紧送回家去,免得家人担心。

小男孩这会又被餐巾上那些被小动物啃食的水果面包吸引了目光,他蹲在餐巾上,专心得看着一只比较贪心的胖松鼠,还依依不舍得抱着果实,慢吞吞得准备离开,听到穆承雨的问话,才回过头,软声道:「我叫做恩恩。」

「你住在哪里?这麽晚了,应该要回家了,免得让爸妈担心。」

恩恩仍旧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嘴边顺着穆承雨的话解释道:「我爸爸妈妈不住这里,这里只有我跟爷爷,还有一个叔叔。」

「那爷爷肯定会很担心你,晚上天气凉,我带你回去好吗?」穆承雨赶紧俐落得将画具收拾好,并向小男孩承诺道:「我每天都会在这里画画,你可以在这里找到我。」

小男孩思考了一会,随即眉开眼笑道:「真的吗?」

穆承雨被他这抹笑容感染,不禁也露出微笑道:「当然是真的。」他伸出一只小姆指,递到恩恩面前:「打勾勾,一言为定。」

小男孩勾住他的小指,笑咪咪得重复道:「打勾勾,一言为定。」

接下来的一个礼拜,恩恩每天都会到穆承雨的面前报到,经过几天的熟悉与认识,穆承雨知晓了恩恩的本名,叫做柯织晴,因为家里的关系,他并没有像其他孩子一样到学校上课,而是请专门的私人教师教他读书。

他从小就没有跟在别的地方工作的父母亲身边,而是跟着他的爷爷一起住,而他的爷爷前段时间生了病,到市中心的医院看病了,他一个人很无聊,便带着他的牧羊犬查理四处在森林里打发时间。

恩恩说他没有兄弟姊妹,平常也没有认识同个年纪的朋友,便很期待能叫穆承雨哥哥,穆承雨心想着自己跟他差了一个辈分,被这麽叫实在是有些厚脸皮,但看在恩恩满心期待的份上,也就随他了。

恩恩同他一见如故,熟悉之後,他便会主动拉起穆承雨的手,要穆承雨陪他到森林的四处逛逛。

穆承雨从他的穿着打扮,以及家教森严的言行举止判断,这孩子应该是出身望族,家中有长辈身分比较特殊,又或者是大贵族家风过於传统而保守。

恩恩个性活泼乖巧,对事物充满好奇心,他似乎是一个人寂寞太久了,因此格外喜欢穆承雨的陪伴,除了拉着穆承雨带他四处闯荡之外,还会靠在穆承雨的身边,专心得看着他画画。

穆承雨就在想,以恩恩的家庭背景看来,肯定不会放他一个人在外头乱跑,尤其这片地带是属於贵族富人区,一般寻常孩子是不可能任意在这里走动的。

果不其然,某一天恩恩忽然就没有再出现了,穆承雨一直等候到夜幕低垂,才看到一只毛色亮丽的牧羊犬从草丛窜了出来,跑到他的面前绕了两圈,瞅着他吐舌哈气。

穆承雨大概就知晓了牠的来意,恩恩应该是被保护他的人发现总是偷偷跑到森林里玩耍,被禁足了。

後来连续等了好几日,都没有再见到恩恩,穆承雨便惋惜得转换了绘画的阵地,凑巧的是,穆承雨赫然发现自己将一块画布落在了之前跟恩恩相识的地点,这才又找了一天回去原本的樱花树林寻找失物。

结果居然又看到恩恩了。

恩恩也看到了他,一人一狗小跑步得奔向穆承雨,恩恩不仅直接撞进穆承雨的怀里,还伸出手臂紧紧抱住穆承雨的腰,忽地就哭了起来,一张精致的小脸哭得像小花猫似的。

「你去哪里、了……呜呜……」恩恩反覆得说着同一句话:「你去哪里了,你怎麽不见了……呜呜……」

这下把穆承雨哭的心肝都在疼了,他赶紧蹲下身,张开双臂回应恩恩的拥抱,边柔声哄道:「我哪里都没有去,怎麽就哭了呢?我就在这里。」

恩恩断断续续得哭了好一阵子,才在穆承雨的哄劝下止住了啜泣,恩恩紧紧得抓着穆承雨的手,一双哭红的大眼睛片刻不眨得盯着穆承雨,深怕一眨眼穆承雨又不见了。

穆承雨心疼得任他抓着,小男孩哭着累了,神情便有些呆呆的,身体不自觉得往穆承雨温暖的怀里凑近,穆承雨暗叹了一口气,便把恩恩抱进怀里,轻轻拍抚他的背脊。

恩恩没多久就睡着了。

两人相依偎的身影,全被稍远处一位跟着男孩的动向追出来的男人看得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