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涨潮
红灯，两人在路口停下，渐渐松开牵着的手。
楚寒回头望了望，确认陆琛没有跟上来，长舒一口气：“抱歉啊念哥，让你陪我演这么一出。”他不好意思地说着，“下了晚自习我请你吃夜宵吧。”
“别这么见外，都是兄弟，帮个忙应该的。”吴念故意将“兄弟”二字咬得极重，似是强调他二人只是纯洁的革命友谊。
简言之是楚寒自告白之后，想要化解和陆琛间的尴尬，于是拉人演了这么一出。他朋友不多，施雪倩是女的，曹俊太不正经，便求吴念帮自己这个忙。无缝衔接一个局外人以示自己对告白对象毫不在乎？不，楚寒才没这么无聊。事实上他的初衷是想要和陆琛和好（尽管一直是他自己再跟陆琛单方面冷战），于是故意让陆琛看到他和吴念的亲密举动，好给自己找个台阶下。
当感情不对等时，爱得深切的一方容易引起另一方的反感。楚寒才不想成为陆琛的累赘，但又不想跟他就这样形同陌路，毫无交集。
他舍不得。
就是因为太在乎，所以才出此下策。
楚寒在心里规划着今晚回家对陆琛的每一句话，绿灯亮了都没发觉。被吴念拽了一把才反应过来，一边小跑跟上一边道：“念哥，这件事别告诉其他人可以吗？”
尤其是曹俊那个大喇叭，如果让他知道了，后果不堪设想。
吴念虽不理解楚寒对亲哥产生类似于“爱情”的感情，但依然表示不会说出去。只是隐隐为刚刚的举动感到不安——俩大老爷们牵着手，万一被同学看到，自己这个钢铁直男以后还怎么撩妹？
放学后楚寒见吴念跟隔壁班一妹子走在一起，便没去打扰，从超市买了卤蛋火腿肠就往家走。八楼的走廊飘荡着焦糊的味道，楚寒推开门，被油烟一下子扑了满脸。
卧槽，什么情况？陆琛把厨房给炸了？！
楚寒冲进厨房，都准备抄家伙灭火了，陆琛这才慢悠悠从烟雾里踱出来，手里端着一盘乌漆嘛黑的东西，咧嘴笑道：“正好你回来了，快尝尝我的手艺！”
楚寒心里的小算盘打的噼啪响：还行，陆琛主动跟我说话，而且没有过问吴念一事，是个不错的开端。
“发什么呆呢？”陆琛腾出一只手，在他面前晃着。
“哦哦哦！”楚寒回过神，看看硝烟四起的厨房，再看看那盘黑色坨状物，忍不住道，“这是你用化学反应实验出的产物吗？”
“你这孩子！”陆琛拍了他一巴掌，将他按到椅子上，又递给他一双筷子，“今天是我第一次下厨，虽然过程曲折了些，但成品还不错的！”
黢黑的蛋包饭歪歪扭扭躺在盘子中，楚寒用筷子挑起一块扁扁的边角料，好像是糊了的锅底。
这一口下去，确定不会game over吗？
陆琛双眼放光，一脸期待：“你试试。”
“试试就逝世...”楚寒满脸写着抗拒，但又不好意思浇灭他的热情，捯了一筷子送入口中——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楚寒惜命着呢，光速冲到洗手池边，将嘴里诡异的触感吐了出去。
“我去，有这么难吃吗？”陆琛自己尝了口，直接呕出了声。
他干巴巴笑道，“好像是那么一点点点点点难吃哈...”
“岂止是一点儿？！色香味你是一个都没占啊！”楚寒把那盘黑暗料理果断倒掉，问陆琛，“你没吃晚饭？”
“没呢。”陆琛拍拍空空如也的肚子，那处倒是很给面子，适时地咕了一声。楚姨夜班，楚寒有晚课，他便心血来潮准备自己搞个蛋包饭。但一日速成烹饪终是梦，陆琛自知不是这块料，无奈道，“要不咱点个外卖？”
楚寒语出惊人：“不用，我下面给你吃。”
陆琛双手捂住胸口，故作扭捏：“不要吧，人家可是正经人。”
“想什么呢你！”楚寒白了他一眼，系上围裙，有模有样地忙活起来。
刷锅，烧水，将一包挂面下进锅里，待面体筋了，加入煨了盐和食醋的蛋液，放入片好的番茄、火腿和午餐肉，然后盖上锅盖，用小火温熟。陆琛给他打下手，将葱姜蒜准备齐全，静待楚大厨吩咐。
三分钟后，楚寒揭开锅盖，喷香的气味溢满整个厨房。陆琛飞速盛满两碗，送进嘴里一大口。软滑的触感并着鲜美汤汁贯入口中，陆琛啧啧称好：“行啊你，挂面也能做的这么好吃！”随后狼吞虎咽专注吃面，话都舍不得说了。
不过是一碗汤面，竟被陆琛吃出了山珍海味的感觉。楚寒压不住笑意，托腮看着陆琛，嘴角快要翘到天上去。
头顶的旧白炽灯散发着暗黄色的光，热腾腾的蒸气浮上来，与灯光交织在一起，蒙上一层雾质的纱。陆琛专注于碗里的面，楚寒就透过这雾气看他，专注于他汗津津的脸。
注意到他的目光，陆琛抬眼，含混不清说：“怎么了？”
“没怎么。”楚寒迅速低下头，用筷子一下下翻搅碗里的面，却没有
半点动口的心思。
那种心痒的感觉又来了，楚寒叹了口气，随即视线被一片黑暗包围。
“整栋楼都停电了。”打探一圈的陆琛提着手电筒，从走廊晃回来，“有蜡烛吗？”
“上回买的好像有剩。”他家这楼有年头了，线路经久失修，停电是常事，因此总是多买些蜡烛囤着。楚寒侧身躺在地上，用手电筒锁定沙发下面的一只鞋盒，然后伸手摸了进去。
鞋盒摞在一个工具箱上，因为角度问题，拿出来有些吃力。楚寒变换着方向摸索，然后一个寸劲儿，手卡进沙发与地板间的缝隙。
“......靠。”
“怎么了？”陆琛蹲下身。
“卡住了，哥，你帮我一下。”
“噗，你是怎么做到的？”陆琛不吝啬他的嘲笑，却也利索地卧下去，一手握住他的手背，另一只手把工具箱一点点往里推。
“弄疼了记得跟我说。”温热的鼻息拂过耳尖，陆琛的前胸紧贴着楚寒的后背，几乎将人整个抱在怀里。
太要命了，楚寒想，尤其是陆琛刚刚说的话，歧义简直不要太多。两人贴得极近，楚寒稍微侧过脸，就会闻到陆琛身上好闻的皂角味道，以及发尾淡淡的橘子香——那是他家公用洗发露的味道，楚寒自己涂时没觉得有多好闻，但陆琛的味道，仿佛就很不一样。
陆琛哪知道小家伙脑子里的弯弯绕绕，全神贯注解救着他的手，并未发现那人其实根本不想脱离自己的怀抱。
要是能一直这样抱着就好了。楚寒心里默念着，不只是因为贪恋陆琛身上的味道，更是因为一个羞于启齿的事实——
青春期的小孩儿最沉不住气，楚寒也不例外。他在磨来蹭去中被陆琛撩出反应，需要给自己足够的时间，平复四海潮生的悸动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