诏黄新湿青州从事

三二

何府业已查封,无法在那里歇脚,自己的住处又人多眼杂,方叩心想,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干脆把老师安置在首辅府。

自从重见天光,何斯至端坐在马车里,一直心事重重,接过他斟好的茶,喝了一口,问道:“思圜,你是怎么请首辅大人担保的?”

对于这些世故,他总是秉持着一种不愿欠人情的态度,这样滔天的干系,无异于一块巨大的筹码,今后要用什么偿还?

这些年首辅大人之所以高卧蟒阁,立于不败之地,只因为他老谋深算,不偏不倚,从不参与党派厮斗,犹如朝堂上的一枚定海神针,任凭漩涡湍急,也稳如泰山,溅不到半点水花。可如今竟然让方叩说动了,这次连这头老狐狸也施然入场,恐怕没有这么简单,其间的利害,何斯至一定要知己知彼才行。

方叩拿起何斯至的手,放在自己嘴边,亲了一下,用老师的手背贴着自己的脸,很诚实地说道:“我也没说别的,就告诉他,我们两个已经是夫妻了。”

“噗!”何斯至嘴里的茶水喷涌而出,都洒在衣襟上,难得失了仪容,掩嘴猛咳了一阵,显然是被惊得不轻。

方叩慌了,连忙为他把水渍擦干净:“怎、怎么了,老师?”

“我是问你怎么求的情,咳咳,你跟人家说这些干什么!”何斯至瞪了他一眼,可惜现在他形容狼狈,再凶也没有丝毫威慑之力,方叩看了只觉得可爱可怜,越发想与他亲近。

“老师,嗯……你不是说,到了京城,要拜谒我的父亲么?”

“什么?”何斯至心里直觉不妙,抬起头。

“这个,说来话长,我要跟你慢慢地解释……”

“老师,热水放好了,你快来。”方叩手掌探进大澡盆里,试了水温,觉得刚合适,才叫老师过来,老师今天刚出天牢,必须好好地清洗一下身上的晦气不可,澡盆里泡了许多名贵的香药,反正是首辅府里的,不用白不用,他才不心疼呢。

何斯至听了他在马车上说的事,脑子里还有些迷茫,眼前这个人,真的是首辅大人的孩子?如若是真的,怎么舍得让他寄人篱下吃这些苦头?别说方叩,就是何斯至,对首辅也有一股埋怨了。

二人在水雾氤氲的浴房里僵立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年纪大的开口,犹豫道:“我洗澡,你怎么还不走……?”

方叩伸手,捉住他的衣带,晃了两下,然后缓缓抽开衣结,很小家子气地低声说:“我要和你洗鸳鸯浴……”

“你!”何斯至捂住衣服,转过身去,深吸一口气:“你出去,还在别人家里,像什么样子。”话刚说完,想起来这是他自己的家,连忙找补,

口气软化了一些,说:“你的伤处不能沾水,洗……洗鸳鸯……”

“鸳鸯浴。”方叩补充道。

何斯至的脸都给熏红了,板着脸说:“……闭嘴。”

方叩想想也是,很遗憾地说:“那我在外面为老师搓背,别人伺候得不周到,再说了……”再说他也不想老师让别人看光了身子……

这下子何斯至也没法推辞了,双足慢慢淌进水里,在他赤裸裸的目光下把衣衫褪去,坐在浴桶中。拿起香胰子,在自己的身上搓洗。水雾朦朦胧胧的,把方叩看得心脏狂跳,忍不住咽了两口口水。

“老师……”

何斯至把巾布拧干了,递给他,垂着眸子,说:“你不是要搓背么?”

方叩清了清嗓子,回过神,撸起衣袖,给他搓洗了起来。

皂角汁熬得浓浓的,掺和了香料,极黏极滑,方叩的手指不小心碰到老师的肌肤,一下子就酥了,水瓢舀起温水,浇在老师的肩头,水珠滑下,水雾蒸腾,一截象牙色的后颈若隐若现,真白,看得他心猿意马,恨不得立刻就……算了,老师肯定不会理他的。

洗得差不多了,他从后面抱住老师,在他脖子上深吸了两下,闭上眼睛,有些痴迷地说:“老师,好香……”

何斯至整个人都僵了,大气不敢出,在他手臂上拍了两下,哄着说:“我洗好了。”

方叩太迷恋老师身上的味道了,像青松翠竹上的积雪,淡而清冷,他肩头还有在洪水中咬出的牙印,结痂愈合后,留下一个淡红的痕迹,宛如胎记。方叩想到这是自己留下来的,好像老师身上留下了他的烙印一样,心潮澎湃,忍不住张嘴咬出,用舌尖细细地描摹,舌面向下,在他的后背舔舐。

“别弄了,痒……”

方叩的嘴唇又狠狠嘬吸了两口,留下几个鲜明的吻痕,这才不情不愿地放过老师,擦干了身体,取了里衣为他披上。

老师披上了衣衫,身姿显得愈发单薄了,本来就瘦,现在更是纸片一样,他从浴桶中走出,带出一阵水花,转身面对着他,忽然跪了下来。

“老师?”方叩呆了。

紧接着,他看见何斯至跪在地上,抬头和他对视一眼,便伸手解开他的裤头,摸到他的阳具,脑袋凑上去,把他仰首抬头的东西含在嘴里,反反复复地吞吐,粘腻灼热的唾液在舌尖

滴落,拉出长长的银丝。闭着眼眸,睫毛轻轻颤动,仿佛朝圣一样虔诚,两颊浮现出一抹惊人的艳色。

啊……啊,方叩被老师的美惊艳到一阵阵颤栗,下身的涨痛与快乐合为一体,融化在老师的唇齿之间,将他紧紧地缠绕,他好像看到一根藤蔓,沿着老师平坦的后背、优美的脖颈,一路攀附而上,开花结果,最后,狠狠的攫住了自己的心脏。

他轻轻挺胯,在老师的喉头捣碾,低下头,指尖插进他漆黑的发丝里,眼神是很缠绵的、很痴迷的,好像被柔情曼妙的水波包裹着,欲罢不能。

这个人,他是一个死刑犯,千刀万剐的戴罪之身,也是曾经名重天下的学士、阁臣,可是此时此刻,朦胧湿润的水雾里,用嘴给自己专心吞吐的时候,只是一个寻常人家的郎君,一个温柔的情人而已。

他射了出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射的,老师还在微微地喘着,把浓稠的精元吞咽了进去,喉结滚了四五遭,才全部咽下肚,这还是老师第一次把他的东西吃进去,他觉得很满足,有些飘飘然。

两个人安静了许久,老师抬起头望着自己,眼眶红红的,他那种神色,倒像是二人掉了个个儿,老师成了学生,求自己奖赏他什么东西似的。

“笃笃笃。”是敲门声。

“谁?”

外面有丫鬟说,老爷叫。

师生二人还没有从这场激情中回过神,何斯至要答应,就被方叩抱起来,朝外面不客气地吩咐道:“让他等着!”

何斯至嘴角还带着他的东西,有些头晕,有气无力地训斥道:“……怎可如此没大没小?”

“嘘。”

到了屋里,方叩为他找了一件干净的衣服,蹲下来给他穿好鞋子,喂了精致的几样点心,这才预备去见首辅大人。方叩要跟过去,害怕老师受欺负,却被何斯至制止了,说:“你去忙你的事,不要过来捣乱。”

“你就是嫌弃我……”话是这么说,方叩还是乖乖地找了个地方,自己呆着去了。

何斯至被下人引着,自己走到书房,推门进去,看见暖阁里站着首辅大人,背对着他,看墙上的一幅山水画,负着手不知道站了多久。

“大人,久等了,失礼。”平素进退有节的何斯至,今日见面甚至一个礼也没有行,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

首辅大人转过身,虽然再三压抑,可见到何斯至的一刹那,怒火还是喷薄而出,在他的脸上抽了一巴掌,啪得一声,把人打了个趔趄,胡须抖动,咬牙切齿道:“何、彬——!”

这一巴掌来得又快又狠,打在脸上火辣辣的,却也并不出乎意料,何斯至偏着头,扶着长桌,没有躲闪。

“你还要什么礼?你但凡还知道礼法,就不会对学生做出这样猪狗不如的事!”首辅大人两眼喷火,大声怒吼。

“你让我怎么咽得下这口气,啊?”首辅大人捶胸顿足,吼道:“方叩!我儿,他才二十一岁!你、你……!你们这是乱伦!会遭雷劈的!”

何斯至听他宣泄了一通,才冷冷道:“我知道。我恬不知耻,可是我未婚,他未娶,再不知廉耻,也从未做过抛妻弃子的勾当!”

首辅大人喘了两口气,怒极反笑道:“他跟你说的?可是老夫再怎么样,也是他的亲爹,我们两个血浓于水,他不想认,也得认,我活着一天,就要管他一天,直到我死!”

“那……首辅大人,你管过他几天?”何斯至转身,扫了一眼首辅大人,反问道:“十几岁在书院里打杂,谁都能踩他一脚,那个时候你在哪里?买不起纸笔,只能偷别人用过的草纸,那个时候你在哪里?生了病,没有银子抓药,那个时候你在哪里?你有数不尽的高屋大舍、娇妻美妾,却顾不上一个孤苦无依的孩子!”

首辅大人皱眉:“是他自己不肯与我相认……再说了,他怎么样,也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来置喙!”

何斯至逼视着他,激烈道:“我的确卑鄙无耻,可我在他身上花费的心血,比任何人都要多!他的文章是我一手调教,有些妙篇,我现在还历历在目,他考试,我整宿都睡不好觉,他的衣食住行,都是我一手安排,谁能说这个状元郎的位置,没有我何斯至三分苦劳?轮不上我置喙,谁又敢多嘴!”

说着,何斯至吐了一口恶气,话锋一转,幽幽地望向首辅大人,语带不善地说:“我请大人教导方叩,他的文章只有退步,每天睡到午时才起,三餐并作两餐,更不用说稀松的五言诗了,我没有责怪大人,大人怎么反而责怪起我来了?”

首辅大人脸上青一阵红一阵,“你说得再头头是道,也掩盖不了师生乱伦的丑事,真要说出去,我的老脸都被丢光了!”

“轮不到丢大人的脸面,你的家谱上写了他的名字?还是他随了你的姓?”何斯至戳到他的痛处,心满意足地眯起眼睛。

最后,他掷地有声、一字一句地宣告:“记着,你能给他的东西,我何彬也能,你给不了的,我照样可以。”

首辅大人灰白着脸色,眼下的肌肉抽搐了两下,像一只斗败

的公鸡:“何彬啊何彬,你自己还是一个阶下囚,说这话就不怕笑掉大牙?”

“放心吧,我很快就不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