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花蓝莓芝士

「这是梅花树吧?」温热的的气息从耳边传来,玉鸾还来不及躲避,那个男人已经从後抱着他,在他的耳畔暧昧地轻笑道:「我们第一次见面,也是在梅花树下。」

云作轻阴,风逗细寒,高耸影墙一侧的朱砂梅洒落的疏影也摇晃不定,弯曲的树枝拂过影壁上的连珠和花瓣砖,灰白石砖映衬着还没有盛放的嫣红花蕾,花蕾愈发鲜艳夺目,如同一朵朵不祥的血花。

玉鸾吓了一跳,立即拍开那双抱着自己腰肢的手。他霍然转身看着那个笑眯眯的男人,怒道:「现在可是光天化日!」

「对啊,明明是光天化日,鸾夫人怎麽一直在作白日梦,连楼某靠近你也不知道呢。」楼月璃笑吟吟地背负双手,眨动着墨绿美眸,一声「鸾夫人」叫得尤其意味深长。

楼月璃穿着一袭赤狐毛滚边猩红长斗篷,色泽极为浓艳,一般人穿得不好看,他那如春半桃花的眉眼却极为适合。

玉鸾拉紧披风的衣领,不安地四处张望,偏偏这里却是甚少有人经过,方便了他的偷窥,却也让自己陷入困境。他只好生硬地问道:「曲爷呢?」

「曲兄本来想着楼某到处逛逛的,但楼某走得太慢,结果迷路了。鸾夫人愿意带楼某出去吗?」楼月璃弯起眼睛,笑得极为甜美,玉鸾慌忙地躲开他的眼神,彷佛自己的眼底藏着什麽见不得人的秘密。

玉鸾刚想往大厅走去,楼月璃突然抓着他的手,重重地把他压在朱砂梅的树干上。

正值初冬,朱砂梅还没有开花,洒满枝头的积雪如乱雨潇潇。玉鸾仰起头来,警戒地瞪大眼睛看着楼月璃。

楼月璃长高了很多,足以俯视玉鸾,那道甚至阴影深深地笼罩着他。美人如玉,绛唇含着一弯新月的笑意,却带着一股强大得使人无法逼视的气势。

玉鸾的手腕被楼月璃握得发痛,他脸色涨红,便劲地挣扎着,对方的掌握却如同铁钳般纹风不动。

他早该知道眼前的楼月璃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楼家的小孩子了。

现在的楼月璃是咤叱风云的江湖人物,他武功高强,凶狠慓悍,无所不为,连官员在他面前也不得不唯唯诺诺。

「你在害怕我吗?」楼月璃低头凝视着玉鸾,纤长的食指轻佻地挑起他的下巴。

楼月璃身上带着樱桃薰香的气味,浓郁得使玉鸾几乎喘不过气来。

玉鸾偏过头去,他抿着唇角,半晌才赌气地道:「谁不怕楼爷?」

楼月璃噗哧一笑道:「对啊,人人也害怕我??」

他的手缓缓地上移,指尖划过玉鸾的脸颊,撩起玉鸾的一缕发丝,放在鼻边细细地嗅着。他抬眸看着玉鸾,眼眸流转千光,竟有几分娇媚。

就算玉鸾没有看着楼月璃,但楼月璃的眼神是如此火辣辣,使玉鸾根本无法忽视,彷佛自己正赤裸裸地站在他的面前。

楼月璃白玉似的额头抵着玉鸾的额头,轻快地道:「可是,小馒头你不能害怕我。」

玉鸾的嘴唇抿得更紧,他的身体早就被调教得极易动情。楼月璃不过是稍作撩拨,他已经溃不成军,脸色潮红,眼眸里湿润迷蒙,唇瓣也蒙上一层水色,如同一颗刚刚成熟的樱桃。

不能这样下去。

「我已经跟了曲爷??」玉鸾还是不敢直视楼月璃,他想大声反驳,但说出来的话却如此软弱无力,尾音甚至带有几分薄嗔。

有时他真的很恨自己这副被调教得如此淫乱的身体,任何人也可以轻易地把他变成一个荡妇。

「你就算跟他生了孩子,我也可以逼得他休了你。」楼月璃愉快地笑道。

「您跟二小姐??是什麽关系?」玉鸾霍然抬头看着樱月璃,终於忍不住问道。

但玉鸾心里知道答案根本不重要,楼月璃跟曲清淮是朋友也好,是夫妻也好,他依然无法压抑自己的冲动。理智在排山倒海的冲动前不过是不堪一击的堤防而已。

「你希望我们是什麽关系?」楼月璃一手抱着玉鸾的腰肢,斜斜地瞥着玉鸾,带笑的眼神冷眼旁观怀抱中早就被挑逗得肉体动情的娇妾。

玉鸾靠在楼月璃的怀中,就算隔着衣服也可以感受到对方那结实的肌肉脉动。玉鸾的心跳很快,身体异常地发热,他太熟悉自己的身体,知道自己体内情潮汹涌,只急急地别过脸,狼狈地道:「无论如何,我们??早就断了。」

楼月璃的笑意顿敛,一字字地道:「还没有。」

他眯起眼睛,姣丽眉眼渐渐舒展,又现出媚惑的笑意,说道:「你爹娘不是死了吗?现在没有人会阻止我们在一起??」

玉鸾猛地抬头看着楼月璃,冷冷地道:「对我的父母尊重一点!」

楼月璃还在笑着,眼里却毫无笑意。他抬手抚摸着自己的右耳—江湖皆知,楼爷是半个聋子,右耳听不到任何声音,却没有人知道,楼月璃的左耳是被玉鸾的父亲掴聋的。

玉鸾心中一软,但还是趁楼月璃松手之际,狠狠地推开对方,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冰冷的空气,一手紧握着

另一手腕上的白玉镯,胸口不断地起伏着,拚命压抑难以自控的情欲。

楼月璃退後几步,耸耸肩笑道:「好了,请鸾夫人带楼某出去吧。」

白玉楼高,雾湿罗衣,朝云如帏幛初开,澄碧袅袅流淌,倾泻苍穹之间。

玉鸾带着楼月璃回到大厅,他刻意经过下人来往的游廊,楼月璃总不至於在人多的地方对他毛手毛脚。

推开大厅的四抹冰裂纹隔扇门,曲雪珑正端庄地跪坐在叠席上,他面前的香几上摆放着掐丝珐琅筒炉,筒炉里正铺着一层厚厚的沉香灰。他把双耳乌木梵语香印按在沉香灰里一阵子,再小心地提起香印,放到一旁,然後以香勺盛起三彩花卉白玉香盒里的龙涎香粉,细细地洒到沉香灰上被香印按出来的蜿蜒纹路里。

云窗静掩,青竹响风敲雪,肌肤如白璧无瑕的美人正专心弄香,不受红尘烦嚣惊扰。

「曲兄。」楼月璃突然开口,玉鸾以为曲雪珑会被这突如其来的叫声惊得手抖,把龙涎香粉洒出来,没想到曲雪珑手里的动作依然稳定,只是优雅地抬头看着站在门後的二人,彷佛他早就知道有人站在那里,微笑道:「楼兄怎麽跟玉鸾在一起了?」

晨光熹微,浅浅金光柔和地勾勒着曲雪珑那秀丽的眉眼,唇色彷若初春的第一片樱花花瓣,漂亮得近乎柔弱。

「曲家太大,害我迷路了,幸好遇见鸾夫人帮忙。」楼月璃不满地鼓起嘴,嘟嚷道:「我还以为你会找我,原来还在这里点香。」

「楼兄总会找回来的,现在你不是回来了吗?」曲雪珑浅浅一笑,他嘴里在说话,双手却没有停下来。他把龙涎香末抖落在那香印纹路里,再以蜡烛点燃纹路的一端,一丝白烟悠悠地从筒炉里飘起来,龙涎香味也渐渐旖旎氤氲。

曲雪珑放下香勺,静静地看着玉鸾。玉鸾立即向对方福身行礼,他匆匆地走到曲雪珑身边,根本不敢回头看楼月璃,只是向曲雪珑匆匆地解释道:「我在外面散步,看见楼爷迷路,知道曲爷一直在等着他,便带着他回来大厅。」

话音刚下,玉鸾突然想起刚才楼月璃把自己压到朱砂梅上,害得自己沾满一身雪花,还没有清理乾净,他生怕被曲雪珑看出什麽端倪,不禁蹙眉看着曲雪珑,却见曲雪珑缓缓地站起来,不疑有虞地向玉鸾道:「劳烦你了。」

曲雪珑顿了顿,转头向楼月璃道:「楼兄跟玉鸾是同乡,应该有不少共同话题吧。」

楼月璃眨眨眼睛道:「鸾夫人安静得很,我怎麽逗他也不说话。」

「玉鸾害怕陌生人,请楼兄体谅。」曲雪珑轻笑着,他说「陌生人」时的咬字彷佛格外重。

「一回生二回熟嘛。」楼月璃走到曲雪珑身边,笑道:「我有点饿了,不如我们先吃东西吧。」

曲雪珑点头道:「午膳已经准备好了。」

楼月璃朝玉鸾弯起眼角笑道:「不如鸾夫人也一起来吧?毕竟我们是同乡。」

明明楼月璃的笑靥如花,玉鸾却全身也泛起鸡皮疙瘩。

「玉鸾?」曲雪珑询问玉鸾的意思。

玉鸾脸色苍白,他不想让曲雪珑下不了台,只能向对方强笑道:「好。」

小院闲庭,梅梢疏影。鹅卵石道上的积雪被清扫到一旁,一颗颗圆润的鹅卵石被太阳晒成浅灰色。靠着暖廊的桂花树繁花落尽,最後一朵枯萎的桂花被埋在初雪之下,连那一抹桂花甜香也被冬风吹散。

刚刚曲雪珑亲手燃点的香篆放在香几上,正悄无声息地地燃烧着,一旁的雕凤穿牡丹隔扇窗泛起浅淡光影,牡丹纹之间的微尘清晰可见。

今天的午膳是清蒸石斑丶荠菜瓢野鸭丶香芃烧丝瓜丶芙蓉豆腐和燕笋汤。楼月璃和曲雪珑的玉筷同时夹着同一块石斑,坐在二人中间的玉鸾立即低头吃饭。

「曲兄也喜欢吃石斑?」楼月璃灿烂地笑着,他的双颊长着深深的梨涡,笑起来极为可爱。

「玉鸾喜欢吃鱼。」曲雪珑松开玉筷,楼月璃立即把那块石斑夹到自己的碗里。

「两位当真是伉俪情深。」楼月璃展颜笑着。

凤临城里人人皆知曲雪珑和玉鸾的关系,这从来也不是秘密。

曲雪珑夹了另一块石斑到玉鸾碗里,抬头道:「曲某听说楼兄和舍妹也感情甚笃。」

「只是朋友而已。二小姐常常提起她的兄长很疼爱她,现在看见曲兄如此怜惜鸾夫人,也知道曲兄对自己的家人有多好。」楼月璃笑盈盈地给曲雪珑夹了一块丝瓜,转而道:「看到外面的残雪,我突然想起定屏城那个断桥残雪的传说,鸾夫人想必也听说过的。」

玉鸾看了楼月璃一眼,楼月璃却只是定定地看着曲雪珑。从玉鸾的角度只看见楼月璃浓密的眼睫毛和高挺的鼻梁。小时候明明像个皮猴子,长大之後却竟然长得如此倾国倾城。

曲雪珑道:「楼兄不妨说来听听。」

「从前定屏城有两个世仇的名门贵族,他们各自的儿女却相爱了。这对年轻的爱侣知道他们的恋情不容於世,便相约私奔。在断桥残雪的那夜,少

女先来到断桥等待情郎,却发现有一只刚刚饱餐,嘴里沾满鲜血的老虎对她虎视眈眈,害怕的少女躲到附近的山洞里,却遗下了蒙面的头纱。」楼月璃的声音低沉柔软。虽然他是半个聋子,但他把说话的音量却控制得很好,吐字极为清晰,丝毫不像一般聋子般难以自控地大声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