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夜喜雨夜里猛

4艳鬼引诱

强烈的阳光穿过纸糊的格子门,散落在学堂里,一群半大不小的青少年席地而坐,黄杨木的矮桌上散落着纸笔,学生昏昏欲睡,老夫子背着手,徐徐的踱步,蝉鸣不止。

到了下学,小春还两手托着腮,坐在课桌前发呆。

脑海中浮现出继母早上那个春风得意的样子来,眉开眼笑的让小春多睡一会儿,再没有让他伺候自己吃饭洗脸的做派,好似枯木逢春,脸上神采奕奕,一大早就挑了件喜庆的衣裳穿了。小春却像做贼似的,仿佛身后有鬼追,快快离家去了私塾。下体和胸前的肿痛,是时时刻刻提醒着他,昨天和荒唐的继母干了什么荒唐的事情。

姜岄,姜岄,姜岄!

“你们这几个狗东西,也敢欺负小爷!”一道尖细的斥责声传来,小春不用抬头看,也知道,是姜家人惯来的小气作风,姜如意和人不知道起了什么争执,正在对峙,他的目光中燃烧着熊熊怒火,一把抓住小春的手臂,呵,比他的小腿还结实!姜如意抓住结实的堂弟,顿时硬气起来,面对着几个对手,高高的仰着头。

“小春,还不帮我一起打退他们!给他们几分颜色看看!”

看着姜如意那张粉白的小尖脸,虽然和姜岄长得不像,但是这蛮横不饶人的姿态,确确实实是姜岄的嫡亲侄儿。姜如意管姜岄叫叔叔,乃是姜家第三代的长孙,小门小户的姜家,把姜如意宠的像个智障,常常在外惹是生非,姜岄却是一点也不管的,他说自己是外嫁儿,手大可不必伸到娘家。

但是和小春同处一个书院,小春受了许多牵连。姜如意自己身娇体弱像个草包,很会利用自己这个人高马大的堂弟,狐假虎威。有道德的人,就容易被道德绑架。姜如意动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小春不顾亲戚血脉情谊,小春怎么能不管,也是烦的,想让他趁早闭嘴。

血脉,陆家和姜家有哪门子的血脉亲缘,小春又不是姜岄肚子里爬出来的。

今日小春被自己与继母的关系搅得头痛不已,实在不想理会,恰逢好友又提议前往柳氏旧宅探险找乐子,本就不想回家面对继母的小春答应了。这时再看姜如意抓着自己的手臂,他的胳臂肌肉昨晚一寸寸的被姜岄用舌头舔过,湿滑的触感仿佛还停留在知觉上,此时正十分难以忍受和人这样亲密接触,顿时拉下了脸,他这张端肃的脸一冷下来,看着还有点凶,一把推开姜如意,对方都不敢跳脚,呆呆地看着小春几人背着小包走远了,半晌才反应过来。

“我要去寻叔叔告状!”姜如意恨恨道,打定主意要去叔叔家走走亲戚。

又不是亲生的,自家叔叔要怎么整治他,就怎么整治他,看他还怎么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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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无一人的柳宅,虽然是大热的天,但是里头凉风阵阵,很是破败。空荡荡,凉飕飕,当时租住这里的富商撤走,大概是仔仔细细的收拾干净了,也可能是没有留下人员看守,如今里头只剩下房屋草木和水池。因为闹鬼的传言,连乞丐都不曾在此豪宅中歇脚。竟是真的没有人烟了。

“春山,你回去晚了,姜夫人不会责罚你吗?”站在吹着小旋风的柳宅大门前,斯文俊秀的青年担忧道。孔固,是书院中一等一的好学生,文采斐然,学识渊博,只是有个怪癖,尤其喜爱怪谈鬼话,此次探访柳氏旧宅,就是他起的头。虽然口中十分担忧小春,但是他此刻十分兴奋,想要进去一探究竟。

小春、孔固、颜苼、刘穆四人,关系非常的好,经常结伴而行,在书院中,是独一无二的关系。

因不想扫朋友的兴,也是实在不愿意面对姜岄,小春赌气道:“我已经是大人了,事事都听一个后宅男子的怎么行。我要怎样,便怎样!”语气愤愤。

看来是与继母起了争执,心情不大爽快,三人小心猜测。只是这三人不知小春的真实身份,一个双儿说另一个双儿是区区后宅男子,岂不可笑,也是可悲,他这是不愿承认,自己身为双儿······既然不能接受,又如何自强呢?

再看这柳宅,可真是豪华阔绰,占地广袤,长长的院墙延伸到路的尽头,四人穿过杂草丛生的荒芜前院、空荡荡前庭,来到柳宅后院,首先进入的是花园。

柳氏宗族庞大人丁众多,后院的分布如同迷宫,先前住过多少口人不说,仅是花园中的池塘,说是个小湖泊都不为过,湖中原本栽种着绵延数倾的莲花,因为无人打理,水质恶劣浑浊,全都烂死枯死,导致整片湖面呈现一种污浊发黑的颜色,整个大花园散发着一股水腥味,在鼻尖萦绕。

只是这样的草木茂盛又污秽的环境,竟然连一丝蚊虫的踪迹都没有。这个时节,小春在自家花园站上一刻钟,身上就会出现几个肿块,姜岄却很喜欢傍晚去赏花,一点也不怕咬······怎么又想到那货了······小春摇摇头,想把那道魅影从脑中甩开。

“接下来,我们各自去探寻不同的方位,如果遇到危机,就大叫出来,其他人听见了,就要立刻赶过去。”刘穆道。

其他人没有意见,小春也没有意见,颜苼最胆小,想要和阳火旺盛的小春一起走,却拗不过刘穆孔固,只好单独往前走。他打算,等胆大的伙伴都走远了,就站在这里不动,然后只要编几句见闻就可以糊弄过去。

小春心里揣着事,走的漫不经心,不知名的野花散落烂在小道上,大红大紫的颜色,在这灰败的辽阔宅院中,十分奇异妖冶。

就这样,那个庭院,主动呈现在他眼前。

因为他没有刻意去寻找,所以是庭院自动像那样呈现出来的,就是,当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人已经站在了它面前。

封着带锈的沉重大锁,斑驳的朱门上沾着黑色的污迹,像是一大盆黑色的漆泼洒在上面,小春蹲下来闻了闻气味,不像是漆。

他就像话本子里所有遭遇鬼怪的作死书生一样,伸手去推那道看起来不祥的院门。

大锁应声而落。

“咔哒”。

······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走进这个地方,也许是入了迷障,已经无法做出理智的判断。

那口井突兀的竖在庭院中央,井的背后,是一个乌木打造的漆黑的祠堂。

寻常百姓家,富裕的也会拥有自己的祠堂,但是更喜欢用象征祥瑞的紫檀、红木去架构,乌黑的木结构祠堂看起来未免太过压抑、不吉。

小春不由自主的走到那口宽敞的井旁边,探着头看井,井的造型十分奇特,口很宽,里面不深,最多三丈,里头整整齐齐的铺着砖石,没有一丝青苔和潮湿的感觉。

这时小春感到背后有一双手,轻轻地推了自己一把,也许是错觉,是风吹得罢?

他在眩晕中坠落到井里,还没感到疼痛,而是在坠落时注意到,砖石上还画着暗红色的咒,十分的古怪邪性。

他可以四肢伸展的仰面躺在井底,看着顶上暗下去的天空,他想,这口井真像坟墓啊。

“陆春山。”是谁在叫他的名字,是姜岄吗?

“小春······”

他抬头看过去。

“小春,怎么叫你都不应,你在想什么事?”男子轻轻皱着眉,委屈道。他有一张白瓷似的脸,娟丽端正的细长眉眼,犹如画中人,身形瘦削飘逸,眉目间含着化不开的郁色。

小春这才发觉自己站在花园中央那道横穿湖泊的长廊中。长廊穿过湖泊,廊上垂着水蓝的轻纱,风吹着轻纱和流苏微微摆动,廊桥两侧挂满了宫灯,映衬的水光交辉,湖水粼粼,夏日夜晚白莲盛放,满湖的清香。湖边的环形花圃,飘来一阵阵浓艳的香风。

柳猗喜欢穿淡色的衣裳,身形在轻纱遮掩中,影影绰绰。

小春虽然心存疑惑,但还是立刻就认定,这是自己的夫君柳猗,柳家的次子,因为母亲软弱无能被妾侍欺压,他和兄长在家中都不受待见。

虽然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嫁过来,却知道自己和柳猗是年少夫妻,柳猗总是心事多,忧心忡忡的样子,他受的苦太多,心事像乌云重重压在他心头,而小春想让柳猗高兴一点。

“夫君,”他皱了皱眉,总觉得这话从自己嘴里说出来很不习惯,“你别忧心······”

柳猗虽然清瘦,但是个子很高,比小春还高那么一点儿,但是小春还在长身体,很快就会变得更高了。

现在,他还能低头看着小春,美丽柔和的脸上平常总挂着愁色,却在见到小春时温柔一笑,好似风吹过涟漪,一阵波纹在小春心中荡漾开。

心花怒放。

一见倾心。

“能遇到你,真好呀,小春。”

小春害羞的点点头,明明做了夫妻好几年,还总说这么肉麻心疼的话。

“天色不早了,我们回去安歇吧。”他拉起小春的手,慢慢的往后院走。

柳家实在是太大了,小春记得自己总是在这里迷路。但是柳猗很聪明,总是能找到小春在哪里,然后把他牵回去。

柳猗的衣摆打过花枝草木,没有丝毫摆动。

夫君的手,好凉,比继母的手还凉。不过,继母是谁?

小春被柳猗拉着走进他们的院子,回头看了圆形的院门一眼,外面黑洞洞的,灯不知什么时候全灭了,只有屋里亮着灯。他有一些迟疑,但是望了望柳猗,对方期待的看着自己。

······也许是,自己多想了吧。

小春牵着柳猗的手,随他进了屋。